“好枪呀!我能试试吗?”马克看着我手里的武器跃跃欲试道。他的话引起我身边的刺客和狼人他们的一阵轻笑,这些家伙已经是今天第三批前来试探的士兵了。武器交流是多国部队闲时打发时间的游戏,但低级佣兵队伍的武器都是美军提供的,没有新意可交流,这些家伙便把眼光瞄向了拥有独立武器系统的高级队伍。远处不少人正在打靶,大多使用的是从战场上缴获的俄式武器。
“当然!”我从车厢内抽出备用枪扔给了他,他虽然不乐意,但考虑到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英国大兵便接过我的家伙,他的战友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研究起来。
拉掉头上的保暖帽,挠挠头上发痒的文身,我觉得从寒冷的山顶回到山脚有种春回大地的感觉。供给线上频繁的遇袭让美军极为恼怒,前方部队因要求给养而在电话中粗鲁叫嚣的脏话,让直接负责的某些将军在听闻本次事故后爆发了。为了让自己的战士能吃饱饭,采取的措施便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保证供给的安全,供给线上消耗了大量人力,就必然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军方只能利用制空权增加空袭力度,反正为打着滚增加的军费头痛的是美国财政部。
不过,这不是我这个外人担心的问题。增加的军队和拨款让大家拥有了更好的吃喝和工资,不少原本在前面冒死作战的一线士兵来到这里后大呼轻松,眼前这些英国兵便是调来做运粮兵的好命鬼。
“这枪的构造和德国的原形枪不同。”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的狙击手怀抱L96A1狙击步枪,原本想熟练地拆解我的武器来显示一下自己的本领,脸没有露成,反而看着打开的枪膛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你们谁见过这种子弹?”一个加拿大枪手拿出从枪膛里退出的子弹放在眼前晃动,惊讶地看着里面的水银状液体。
“这枪好重呀!”
“看看这个瞄准镜!接口比我的随身电脑还多……”
“听说美国人都用佣兵来测试新武器的实战性,就像前两天刚发给那些佣兵的新型XM8步枪,听说便是将要替代M16的下一代战斗步枪。莫非这就是美国政府花费了数亿资金开发的陆地勇士单兵系统?”一群人抱着我扔给他们的枪研究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最后又重新围到了我们的身旁,希望我能说一下关于这些奇怪东西的资料。
“关于武器的情报,你们可以向那个瘸子打听。我只管用!”我指着旁边正在和杰丽那些女记者们调笑的天才说道,但眼睛却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一支由十多辆集装箱车和推土机组成的队伍。在如此落后的地区,这样大规模的车队绝对不是平民可以调动的。我举起枪从瞄准具中看到,每辆卡车的后座上都挤满了持枪的北方联盟士兵。
“那是什么?”我对着边上的狼人问,“昨天晚上我就看到一队这样的卡车,从那个方向过来。他们这是拉什么东西?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没有任何军用或民用设施的。”
“没错!那个方向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他们把油跑光了也见不到任何建筑。”狼人躺在越野车前盖上的椅子里,用望远镜观察了片刻回答我。
“从车轮的形状看来,车子是满负荷行驶的。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运的是什么。”水鬼剃了个光头,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他正在清理刮进车顶重机枪管的沙子,手头没有望远镜便用陶2B导弹发射站进行观察。炮塔转动的样子仿佛他想攻击那支车队,引得边上正在休息的军人以为有突发状况,纷纷跑过来准备战斗。
“在看什么?”杰丽和天才拨开人群走了过来,看着接近的车队。
“不知道,一支车队。昨天跑了两趟了,只有推土机是盖不了房子的。”我用热成像观察发现,车子就像块装了轮子的红面包一样行驶在公路上,“里面装的是人!”
“用不透风的集装箱装人?”其他人听到我的话也纷纷打开热成像功能,没看两眼便发出一阵惊叹,“这里面有多少人啊!”
大伙纷纷调节频谱,希望能区分开不同的热源,仔细辨认到底有多少人被装在集装箱中。过了片刻,水鬼惊讶得叫出声来:“那里面最少也有150人。”“20尺的集装箱里塞上150个活人?”这让我想起了开往奥斯维辛的火车。
“他们没有想把车上的人活着运到目的地。”狼人肯定地说道,“如果有目的地的话。”
女记者杰丽用狼人的望远镜看完后,脸色煞白地说道:“不管车上拉的是什么人,这都是集体的屠杀。”在几番战斗后,被允许留在队伍中的随军记者只剩这姑奶奶一人了。
“啊哈!”天才看着远去的车队恍然大悟,“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要我们把守这里,连头驴都不让放过了。他们有些事情要处理!”
“不去看看怎么回事吗?”杰丽看着我和狼人,似乎我们应该管管这事似的。
“我们不是警察!”狼人没有回答她问话的意思,我只好接了一句,毕竟这女人能搞到市面不流通的好多东西。
“必须有人管管这事!”杰丽虽然在战争中有所成长,但心中我们看似无聊的正义感仍根深蒂固,她明白自己一个人跟上去的后果,那便是一名记者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意外中枪身亡。
“算了吧!他们狗咬狗,关我们什么事?杀得越多,我们越省事。甘茵斯坦的所有监狱已经爆满。这些野蛮人都是恐怖分子,只有他们进了坟墓,世界和平才会得以保障。”边上的英美联军士兵在杰丽的眼神扫到自己的时候都纷纷躲掉,最后,一名小队长总结了所有人的心声。
“太……太……”杰丽看着热能探测器中集装箱的温度正在减弱,这说明里面的活人已经开始减少,再听到边上美国兵的“道理”,让她有种身处地狱般的阴冷,“太残忍了!”
“杰丽!人命在战争中是不值一提的,尤其是内战产生的战俘。”我放下枪不再看那支开往地狱的车队,回头瞥了一眼站在车旁的女人,拿起身边的保温杯尝了口咖啡缓缓地说道,“因为战俘的命运是以他们本国政府的实力为依托的,失去了政府的庇护,即使被杀,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讨回权益。”
“有人说过:一个种群去攻击另一个,要么是为了掠夺对方的土地或财富,要么纯粹是要证明自己的优越,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但是他们有同样的血缘、同样的历史、同样的信仰,为什么就不能共存呢?”杰丽满脸不解地看着我们队伍中站着的北方联盟士兵。
“哈哈!亲爱的杰丽,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不动动脑子呀?”水鬼从车里钻出来,一脸痞气地从后面拍了女记者的屁股一下,“历史上多少厮杀是发生在兄弟阋墙、同族相争之间的?杀戮是人的本性,所有宗教都为了约束它而设下种种条律,显然效果有限。”
“我仍然不敢相信,他们在全世界的注视下不顾死活地虐待这些战俘。看在上帝的分上,那足有上千人……”杰丽虽然走南闯北,但仍没有混到能见到这种我们认为司空见惯的场面的程度,“也许他们在什么地方盖了个秘密监狱,这些犯人是转移而已。你们都说了,甘茵斯坦的监狱已经爆满。”
“是吗?”水鬼看看表,满脸淫笑地向女记者提议,“现在是下午3点40分,等到晚上9点的时候,这些家伙就应该会回来,如果你能给我提供些特别服务,晚上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他的提议招来狼人和我的一阵狂踹,这种恶心的要求听起来就像钱债肉偿的感觉,真是有损我们这些精英在广大女性群众心目中的形象,看看边上其他女兵的反应就可以知道。
“杰丽,我可以带你去,不要你的肉体!”我按住水鬼的脖子,狼人在后面拼命地踹着他的屁股,刺客则在边上拿手巾摔他的脸……
“我也想去看……”边上一直跟着我的唐唐也凑了过来,炮袭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原本想悠闲地在甘茵斯坦待到役满的愿望被炮弹碎片击碎,从理想的缝隙中,她隐约看到了真实世界的轮廓,现在她想看得更清晰。
“也许我们应该再找两个,凑足四个,我们一人一个……”水鬼被我们三个压住,仍然色性不改……
甘茵斯坦贫瘠的土地在我们眼前展现了它的极致,像月球表面一样荒凉的平原上留着崭新的车辙,过分平整的沙面显示出不久前这里被人工处理过,半埋在黄沙之中的大量物件——念珠、毡帽、鞋子——告诉我们它下面掩盖的不是历史。黄沙上还有一道道推土机碾过之后留下的长长痕迹!不少野狗等食腐动物就在远处看着我们这些打扰它们进餐的不速之客。
“你想挖开看看吗?”我踢了一脚露出地面被啃得光秃秃的半截小臂,不小心却踩到了露出沙面还带肉的头骨差点滑倒,“这些人是活埋的,有不少差点爬了上来。可怜的家伙,再努点力就出来了。”
“呕——”后面的呕吐声说明这种程度的画面已经足够超越女性的承受能力了。
“我就知道那群穷家伙没钱盖监狱,看!这样多省事。”刺客看着伸出沙面林立的手臂摇头感叹道,“不过,连子弹都想省了的后果就是这样,他们忽略了人的求生欲望有多大,看来他们不常活埋人。业余!”
“兄弟们,有朋自远方来!”狼人坐在车顶向我们叫道,“吼吼!大手笔!一天跑这么多趟,胆儿够大的。”
我趴上沙丘向狼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支车队再次满载而来。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不少士兵已经从驾驶舱探出了头。
“我们不走?”杰丽看我们几个不上车,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边上唐唐和另外几个女兵也一脸惊异。
“为什么要走?”我们把车子停成品字型,让一起来的托尔他们架好武器以防万一,“又不是外人,逃跑还会招人起疑。他们光凭眼看,可没有夜视装备。”
冬天夜晚的沙漠温度比雪原温度高不了多少,身上虽然穿着保温衣,但冷风仍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外套。我们几个还好,都有雪原潜伏的经验,但边上的女兵就没有那么健壮了,一个个抱着枪不住地颤抖。虽然没有与敌人接火的经验,但她们毕竟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士兵,无论从个人武力准备还是队形,都是无懈可击的。
车队慢慢地接近我们,上面的武装民兵早早地便跳下车,端着机枪先车队一步慢慢靠了过来。严密的W前进队形显示出优良的训练成果,手里的武器也不是破旧的AK47步枪,而是清一色的M16小口径,看样子这些人受过美军的训练。
“报上身份!”对方看到我们的军车便知道我们不是学生军士兵,所以只是远远叫了一嗓子。
“我们是海军陆战队武力搜救队的二等兵阿米利亚·唐和军事顾问。”从唐唐的话中我第一次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对方一名精通英语的士兵走过来核对我们的身份后,向身后挥手示意没有问题后问我们。唐唐听到他的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我和狼人,因为不管真假,这里我们的军衔要比她高出不少。
“有野兽把新鲜的肢体带到了我们驻地附近,我们以为是有自己人受到了袭击,所以前来查看。”我指着远处游荡着的食腐动物向他们解释。虽然我小时候不善于撒谎,但现在已经有所改观了。
“你们立刻离去!这里不是你们的管区。”对方口气不小,看样子在北方联盟里的官不小。但他不愿报官阶,只是说他叫纳叶尔。
“没有问题!”反正我已经达到了目的,杰丽应允给我们的各种条件已经赚到了,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我们路过那些集装箱车旁时,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急促敲打箱壁的声音,隐约还有吼叫声传出。从热成像器中可以看到,这些车内一半的人已经死去,只有上层还有几个发红的人形。
在我们经过最后一辆车旁时,司机正打开集装箱门让里面的人透透气,可是意想不到的是,无数尸体像死鱼一样从门缝中滑了出来,他们看上去全部都湿漉漉的,衣服被撕得粉碎,身上被抓咬得稀烂。开门的司机看到如洪水般涌出的尸体,吓得坐到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上帝呀!”杰丽想要拍照但被阻止了,她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被允许留下证据,任何可疑的动作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责任和负罪感包裹在恐惧中从她眼角滑落,但她身边的女兵们却没有哭泣,原本抖动的目光反而更加坚定起来……
第一一〇章 深入(一)
黑色,仍是凌晨时分的主色调。颠簸百十公里后的劳累并没有将所有人都拖入梦乡,坐在我身边的女人们脸上没有了以往的万种风情,蜡黄成了惊吓过度的体现。
“我有点怀念当娱乐记者的时光了!”月亮在无污染的天空中显得格外通透,不用望远镜便可以看到其上蜿蜒的月球山,水银泄地的明亮月光把冷风吹起的沙粒包裹成白色,在车灯的照射下如同飞雪般从车旁飘过,杰丽抱着双臂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静静流动的沙面。
“为什么?因为那些人?”刺客抱着枪滑躺在她身旁的位置,双脚翘起搭在前排的椅背上,头盔盖在脸上让人以为他是在睡觉。
“不!是为了我失去的纯真。”杰丽单手插进额前的棕色发丝内,头顶车窗玻璃,闭上眼睑抽动地说道,“在意大利待了两年后,我便以为自己见到过世界上最肮脏的事,没想到……”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满脸悲痛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小妞儿!你在这里看到的不是肮脏。”刺客顶起盔沿看着身边的女人说,“在华盛顿看到的才是!”
“那这里有的是什么?混乱、饥饿、疫病、血腥、暴力……死亡!”杰丽拿起自己的相机从电子取影器中翻看着存在相机硬盘中的照片,越看脸色越坏,泪水缓缓从眼角顺着鼻翼滑落。
“这些全都是……人类本性……所造成的结果。”刺客并不善于说教,但这并不代表他缺乏思考的能力。
“但这是为了什么?只是石油?钱?这太可耻了!”杰丽激动的样子让人对她的同情心肃然起敬。
“我记得几小时前有人刚说过:一个种群去攻击另一个,要么是为了掠夺对方的土地或财富,要么纯粹是要证明自己的优越,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刺客边说边用他的军靴后跟磕击坐在副驾驶位子的女兵唐唐的头盔,“这句话也许不适用于刚才看到的情况,但对于某些飞离家乡几千公里的人就再合适不过了。对吗?美国人!”
“我……”唐唐拨开他的脚扭过头,刚想回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瞪着眼愣住了。
“想起你是美国人了?”我看着她无话可说地跌坐回座位上,明白了她是为什么而困惑。
唐唐摊开手歪着脸看着我,翻起的白眼表示出了她的无奈。
“既然你享受到了国籍带给你的荣耀,便同样应该担当起它带给你的责任,哪怕那些责任会让你难堪和失去性命。”我把肩上的美国国旗魔鬼粘扯了下来贴到她的身上,“我保证你当初换国籍的时候没有想到这点吧?”
车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停了片刻我看到唐唐眼圈红了,雾气从眼底浮起,鼻子开始抽动,急促的吸气声让我想起了狼人养的那只美洲狮。可是等了半天,预期的哭声也没有出现,只是抽气声仍在继续。
“食尸鬼,你得想点办法。”刺客伸出脚在我的椅背上踹了一脚,震得我向前一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