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朵尚未绽放的粉色花苞羞涩的躲于莲叶间,蜻蜓飞过,轻巧的停于那花苞之上。半响,只听得噗的一声,一片花瓣悄然张开,惊走了那只正欲稍作休息的蜻蜓,独留满天的淡雅莲香飘然于世间。
第十五章
颠簸,就如同行驶在山路上的车一样,一下又一下。唐糖蹙紧了眉头,不愿从甜甜的梦中醒来。昨天,余清风一整日都没有出现,无比闷热的夜里,她便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直至天明才勉强睡着,此刻正是困意难挡的时候。
唇边泛起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犹如桂花糕一般可口诱人。唐糖咂了咂嘴,没有理会,继续酣梦。可那桂花香味却恁地是缠人,不一会儿便转至唐糖的鼻尖处,继续勾引着她的嗅觉。
唐糖很是不耐烦的挪了挪头,随即抬起右手胡乱一挥。
“啪!”“唔……”前者是清脆的拍打声,后者则是一声闷哼。
最终,唐糖彻底的醒了。她不情不愿的慢慢睁开眼,只见余清风那张放大的妖孽脸紧贴在她眼前,妖冶的桃花眸带着十分哀怨如丝般的睇着她,左手则捂着自己的左脸,看起来颇为委屈。
唐糖的脑袋尚处于未睡醒的迷糊状态,她与余清风无言的对视了数秒后,这才懒懒的问道:“你的脸,被蚊子咬了?”
余清风一声哀叹,手脚并用的缠抱住唐糖,将那微肿的左脸凑到她面前,很是委屈道:“娘子下手真重,瞧瞧,为夫这脸差点就毁在娘子手上了。”
“我打的?”
余清风瘪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可惜,”唐糖微笑着伸手,戳了戳余清风那微微泛红的左脸,“我就是心肠太软,没忍心下重手。”
余清风认命的一声长叹,“唉,谁叫为夫这般疼娘子呢,不过还请娘子以后手下留情,为夫这身上唯有两处打不得。”
“哪两处?”唐糖好奇的打量着余清风,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他的身上,以至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周遭发生的巨变。
“一是为夫这张脸,毁不得。另一处,嘿嘿,则需留着与娘子完成那传宗接代的大事。”
唐糖怎会不懂他话中的暧昧,他甫一说完,自己那张小脸登时红了个彻底,是羞亦是恼。她一把推开缠在她身上的余清风,正欲起身,却突然被定格了般,愣愣的盯着四周,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娘子这是怎么了?”余清风狡黠的一笑,双手再次不老实的环住唐糖纤细柔软的腰肢,头靠在那泛着淡香的颈间,妖魅无比。他的娘子身上总有股淡淡的香甜,那些满身脂粉味的庸俗女子他一个也看不上,而且他是越抱越上瘾,真想啃一口试试。不过,到底是心里想想,若要说付诸行动,他还没这个胆,怕吓坏了这好不容易对他稍稍放下心来的小人儿。
“妖孽,这里,是哪里?”唐糖声音极是僵硬的开口问道,怪不得她从刚刚起便觉得颠簸不已,外头传来的马蹄声证明了她的感觉并没有错,她如今身处一辆马车内,而且是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
“马车。”余清风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却与唐糖打起了马虎眼。
“我记得,前一晚,我还睡在自己的床上。”她的身侧摆放着两个丝质靠枕,马车内一角则稳稳放着一紫檀雕龙茶几,茶几上琉璃镶金杯中飘着淡淡的清茶香,小巧的珐琅熏香炉燃起一缕安神香,精致中不乏舒适。
“是为夫将你带上马车的。”余清风不急不缓的回道,手中则把玩着唐糖的衣带,瞧不出一丝负罪感。
唐糖满脸堆笑的将头转向余清风,那笑说有多甜便有多甜,水眸泛着柔情,樱唇嘟起诱惑,端的是妩媚诱人。“相公,你这是要带糖糖去哪呢?”
“大理国。”唐糖自己主动送上门,余清风哪有推拒的道理,他轻啄了下那香甜粉唇,笑容中带着三分意犹未尽的满足。
唐糖破天荒的没有排斥余清风的吃豆腐行为,反而更为主动的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腻声道:“原来是大理国呀。”
余清风极是享受的半眯起眼眸,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狡黠,却默不作声的任由唐糖对他这般反常。
果不出他所料,下一刻,唐糖便变了脸,使出全力摇着他的脖子恶狠狠的说:“我就知道,你这妖孽无事献殷勤,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说,你这是绑架还是人口拐卖?我知道了,你要把我卖到大理国当奴隶吧,我掐死你个杀千刀的妖孽!”
余清风被掐得微微咳了两声,脸上笑容却是不变道:“娘子、咳,娘子多虑了。”
“多虑?我如果不多虑,恐怕早被卖到爪哇国去了。”
余清风趁着唐糖因怒吼而放松手下力道时,反使巧力挣脱了束缚,最后还轻轻松松的将她箝制于自己怀里,这才得空解释道:“为夫不过是有桩买卖需去趟大理国,又不放心将你独自一人留在京城,免得我这一去数日,待回来时,你那儿不是冒出个木头来,就是又冒出个石头来。思来想去,便决定带你一同上路。”
“那你为什么不事先问问我!”唐糖心里极是气闷,她每每都被余清风戏弄于鼓掌中,竟无一次赢过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夫省力,娘子也省心呐。”余清风探过头,亲了亲唐糖的额头,化去了几分戏谑,带着浓浓宠溺道:“莫再气了,为夫下不为例便是了。”
一句话,很是神奇的将唐糖的怒气消了大半,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语气自然还略显别扭与不舒坦:“茶馆那里怎么交代?彩袖如果看到我无故失踪了,肯定要急疯了。”
“为夫做事,自然是滴水不漏。”余清风得意的笑了笑,“为夫早已模仿娘子的字迹,留书一封,无需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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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在小姐房内找到了这张纸。”彩袖急匆匆的冲入书房,唐糖突然失踪一事早让她急坏了,看到桌上的纸后,不识字的彩袖马上便寻到了同样着急的段青禾,让他瞧个明白。
段青禾接过彩袖递来的纸,才一眼,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原来,纸上这般写道:
有事远行,数日必归,勿念。
唐糖留
他见过唐糖的字,确是她的字迹不错,但出门不带上从不离身的彩袖,却蹊跷得很。电光火石般,他已猜到此事与谁有关。心道,既与此人有关,唐糖的安危便是无碍了。思索片刻后,便决定还是留在茶馆,静待她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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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不恼了?”余清风挑了挑眉,嘴角噙笑的睇着趴在茶几上,很是不客气的吃着点心的唐糖,与先前判若两人。
唐糖嘴里塞满了甜酥饼,头也不抬的回道:“上了贼船,要是中途跳船,那就等着淹死了,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余清风的眼中划过一丝赞赏,随即替唐糖倒了杯香茗,递至她嘴边柔声道:“这里又无人跟你抢着吃,这般急做什么,当心噎着。”
才一说完,唐糖果真被一口甜酥饼噎得憋红了小脸,手忙脚乱的往嘴里猛灌茶水,这才将堵着食道的甜酥饼咽下了肚。
余清风边轻柔的拍着唐糖的背,边哭笑不得的埋怨道:“说了小心,末了还是噎着了。”
“还不是你乌鸦嘴。”好不容易顺了气,唐糖没好气的白了余清风一眼,反将责任完完全全的推到了他的身上。
“既然娘子都这么说了,那便怨为夫乌鸦嘴吧,待到了云龙城,为夫再买些小巧玩意向娘子赔不是,莫气了。”余清风笑着将唐糖揽入怀里,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块糕点,亲自喂与她吃。
可以说,和脸皮比筋钢混凝土还厚的余清风相处,脸皮再薄的人也能练就一副厚脸皮,是以唐糖在无数次抗议无效的教训下,早已习惯了余清风时不时的亲昵举动。她很是自然的咬了一小口,颇为享受这般被人伺候着,而且还是被个妖颜绝世的大妖孽伺候着。“云龙城是做什么的?”
“大理国位于我朝正南方,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仰仗着那些景色怡然的青山绿水,大理国人也多是俊俏公子秀眉佳人,待在云龙城办完正事后,为夫便带娘子去大理国的京城大理城瞧瞧热闹去吧。至于这云龙城嘛,却是大理国唯一一处靠海做生意的富庶之地。在那里,最常见的便是类似珊瑚、明珠之类卖与富贵人家的稀罕物。”
“珊瑚!听说珊瑚中红珊瑚最为名贵,我倒是想买几个带回茶馆当装饰。”没有哪个女子是不爱美的,就连唐糖也免不了为那些珍贵之物些许动心。
余清风失笑:“娘子若想要,为夫买下百个也要博卿一笑。只不过,红珊瑚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若要买到品相极佳的,便要靠运气了。”
“可遇不可求?很贵吗?”
“盈寸,百金。”
唐糖吓得一吐舌,连连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真买了那就成乌龟了。”
“乌龟?”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不是乌龟是什么?”
“呵呵呵呵……”余清风搂着唐糖好一阵笑,待笑够了,却又蓦地低声叹道:“娘子,为夫怕是再也不会将你让给别人了。你的人,为夫要了。这心,迟早也是我的。”他深深的凝着唐糖,神情多了几分严肃与认真。
唐糖的笑容僵在了嘴边,只觉得胸口那颗心跳得极快,快得就要跳出喉咙似的。她脸颊微微泛红,飞快的将头撇向一边,随即轻声转移了话题:“那你去云龙城是做什么的?”
余清风将唐糖的羞涩看在眼里,勾唇一笑,却也未再咄咄逼人,慵懒的眨了眨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反问道:“娘子可知这天下最名贵三大布料是什么?”
唐糖摇了摇头,心里却泛起了一股失落,如今的她连自己的心都瞧不真切了。脑中却反复浮现出这些日子以来她与余清风之间的亲密无间,每一声的关怀、每一句的讨好,小心翼翼却又不乏温柔体贴,任她冷嘲热讽还是拳脚相向,只是一笑了之,既不恼羞成怒、亦不拂袖而去。这样的男子,对别人冷若冰霜,唯有对她,才会一展笑颜。望着那双比琉璃还美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将自己的一颦一笑包容进那一方柔情似水的天地间,甚至还带着无比的宠溺。心,免不了的涌上一股酸楚。她,是该庆幸自己的好运,还是该嘲笑他的有眼无珠。
“鲛绡龙纱,天蚕玉丝,流水云纱。这三种布料,每一尺都是价值连城,尤其是这入水不濡、轻若鸿毛的鲛绡龙纱,更是最上等之物。羽国的舞云斋素来以天蚕玉丝和流水云纱闻名于世,每年仅卖十匹,绝非寻常人轻易得见。而鲛绡龙纱则是连舞云斋也没有,非得到这大理国的云龙城来,且能不能买到还要看运气的,好的时候一年得见一匹,也有百年寻不到一尺的时候。”君落月侃侃而谈,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即可出口成章,不过,他的心思亦不在那些死物上。
说话间,他已将唐糖的神情尽数收于眼底。那个招人疼的人儿呵,大大的水眸永远带着抹没睡醒的迷糊,小巧的唇瓣偶尔会无意识地嘟起,似在邀请着他品尝般,粉嫩的脸颊会在被他捉弄后浮起两朵淡淡的红晕,衬托着白皙的肌肤,愈发动人。殊不知,这般的模样却能让无数男人为之倾倒。一想到这儿,他便忍不住想将她藏起掖着,不教任何人看了去。一时又失了笑,自信如他,何时竟也有这般惶恐和不自信的时候,他的所有情绪竟然全因眼前的女子而起,或愉悦或嫉妒或眷恋。
“鲛绡啊……让我想到那首词了。有情人无法眷属,即便两相爱恋,亦无法白首到老。”唐糖托着粉腮,出神的望着正说得神采飞扬的余清风,唇边多了抹淡淡的苦笑。
“哦,为夫可有幸一闻?”余清风微微敛了笑意,她是否也担心着两人无法白首相携,这才每每拒绝着他的情意,也拒绝着自己的心。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糖的声音极是轻柔,目光也随之柔了许多,陆游的《钗头凤》换得多少人的一声叹息,也包括了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纵然心心相映,有时候却抵不过那些阻碍之力。月尚有阴晴圆缺,世事又怎可能皆两全。
尚出神感叹着,猛地一个大力,她已被余清风略带强硬地拽入了怀中。马车中,彼此心动的两人相拥在一起,不为离别,只为相守。这世间最美好的,纯粹的情愫便随着那滚滚车轱辘悄然渐长,层层缠绕。
第十六章
大理国依山傍水,与他国接壤恰是地势险恶之处,易守难攻,是以这数百年来,大理国都相安无事,百姓丰衣足食。
都城大理城是整个大理国最富庶的地方,然说到大理,不得不提的还有一处,那便是以各类稀世珍宝著称的大海之城——云龙城。每年都会有各地的商人不远千里来到此地,只为淘得一两件罕见之物,以期带回去卖个高价。
除却珍珠、玳瑁、珊瑚、螺贝等常见之物外,云龙城鼎鼎有名的便是那最难得的鲛人泪珠和鲛绡龙纱。
为求赶路,余清风和唐糖一路上放弃了欣赏景色的时间,不消几日,便乘坐马车抵达了清风白沙萦绕的繁华云龙。
“云龙城的海景天下一绝,待为夫忙完手头的事之后,便带娘子去游历一番吧。”马车停在了云龙城郊的余府别庄门前,庄内的所有下人早已恭敬的迎在了门口。余清风温柔的抱着唐糖下了马车,随着迎接的别庄管家向庄内走去。他微微低头与唐糖轻声允诺着,却是为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抱歉不已。
庄内的下人们无一例外,皆目不斜视的低垂着头,直到余清风入庄已久,亦不敢妄动丝毫。
相较于余清风的体贴温情,唐糖反倒是一脸的兴致乏乏。原来这几日早已将她的精力耗尽,如今的她只想好好的休息。恹恹的靠在余清风怀里,唐糖很是乏力的开口婉拒了他的好意:“海风吹着太凉,你如果有空,就带我在这城里逛逛便可。”她倒是觉着奇怪,光看马车的铺张程度就知余清风此人招摇得很,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进城前,却特地换了辆较为普通的马车,极是低调地进了云龙城,仿佛是故意不想引人注意一样。
余清风薄唇微抿,神情莫测。半响,才扬起一抹笑,点头道:“也好,我们如今本就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几日到达此处。这几日,娘子便在这好好歇着,等过两日,为夫再带你玩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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