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大癫狂》一书是金融史巨著《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的中文精编版。
1841年,一个名叫查尔斯·麦基的英国人写作并出版了此书。这本书问世的第二年,就再版多次,受到了英美等国读者的热烈追捧,并影响了后来的许多金融投资界人士,比如著名的金融家伯纳德·巴鲁克、约翰·坦普敦以及彼得·伯恩斯坦等。2000年,本书在经济学家吴敬琏的介绍下首次引进出版,在中国财经界同样受到了广泛好评。
书中所记载的一次次轰动性事件:“密西西比风潮”、“南海泡沫”、“郁金香狂潮”、“圣物崇拜”、“十字军东征”……在时空上虽与现代人相隔了千百年的距离,但却并不因时光的久远而显得褪色,也并不因国别的不同而妨碍读者的接受程度。
不论是资本市场还是宗教战争,那些事件的参与者、谋划着、无辜的受害者,都仿佛栩栩如生地活在当下——尽管时间已经进入科技发达、资讯便捷的21世纪,人们对于金钱的追求,对于宗教的狂热以及对种种虚设目标的渴求似乎从未停止过。金融证券市场上,股票基金投机浪潮起起伏伏永无休止,也在同时牵动着千千万万投资者的心。所谓的“熊市牛市”、“救市盘仓”、全民炒股”、“基金投资热”……也在悄然间成了坊间最火热的流行语。而每天关注大盘走势、观察各大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换算最佳的投资收益率等等,更成了许许多多普通民众最热衷的副业或是消遣方式。
细究近些年发生在世界各地的金融风暴和宗教迷狂事件,我们可以发现,隐藏在这些现象下面的真正原因——人性——才是最重要和最致命的。
也许,这就是此书至今仍然深受读者青睐的秘密所在了。对金钱的追求、对宗教的膜拜、对天国的探寻,对永恒的迷恋……在人类文明的不同发展时期,都曾经成为过推动历史发展的重要力量。然而,当这股追求的力量不加遏制地疯长在人们的心中,那将有可能引发一轮又一轮的狂潮和争斗,甚至是流血与杀戮。
1000年前,在宗教和圣地的召唤下,一批又一批欧洲军民在“圣战”大旗的指引下走上了东征之路。对圣地的狂热崇拜、对末日审判的敬畏、对东方蕴藏的数不尽的财富的贪婪、对青史留名的渴望……驱使着欧洲人以神圣之命行着血腥掳掠之事。前后八次东征,历时两百年,损失人口两百万之多。这场西方与东方,基督徒与穆斯林之间的激烈冲撞却以西方的失败而告终。
400年前,荷兰人因为一种可爱又可怕的鲜花——郁金香——而神魂颠倒,一颗类似洋葱头的郁金香球茎竟然被炒到了价值千万金的天价!随后,法国人为了一个虚假的“密西西比计划”而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股市泡沫中,一旦投机炒作之风开始在全国蔓延开来,所有人都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而热血沸腾。
300年前,以理智冷静著称的英国人同样陷入了一场全民性的股市癫狂中无力自拔。上自权贵公卿,下自庶民百姓,人人为股市涨跌而心头惴惴,一夜暴富的美梦搅得英格兰处处不得安宁。
……
最终,这些泡沫和幻梦如日光之下的露水一样,刹那见就烟消云散了。正如一句古诗所言: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如今,群体性的大众幻想依然不断出现,制造着一个又一个话题,吸引着一群有一群人的参与。结果则是有悲有喜,过程同样有起有落,而参与者的所怀抱的激情与梦想却依然我故,可谓千百年不变。堪称经济晴雨表的股市尤其是如此:制造泡沫和迷梦的投资者总是最后的大赢家,而那些被致富欲望冲昏了头的股民们则不得不成为金融投机最终的牺牲者。
同样打着“圣战”旗号的各个教派之间,也依然如千年前一般彼此争战不休。“人体炸弹”、“自杀式袭击”所造成的伤亡,换来的却是更大规模、更深层次的报复与战争。宗教告诫人们要互相友爱,共同创建人间天国。而和平、安乐与谐和的大同世界,却仍然是人类最迫切却又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梦想。
是什么,在人们心头燃起一次又一次的激情?
是什么,在人们明知前方有陷阱却依然趋之若鹜,乃至于乐此不疲?
一个个泡沫破裂,一个个梦幻消逝,换来的是多少人倾家荡产,从财富名利的顶端跌入人生的最低谷。而当“圣战”的威胁笼罩着整个世界时,那些狂热的甘愿以生命为代价成为杀人武器的宗教迷狂者们,会因为血淋淋的屠杀而有所顿悟么?
正如《圣经·旧约》中所说的:“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仍然在当今上演着,只不过,其中的人物和场景有所不同而已。你甚至可以这样说:即使再经历过千万年,只要人类依然不改其贪欲、执着和妄想,那么,种种相似的事件仍会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发生。因为,这是人的本性所在。
也许,通过阅读本书,你能够从众体悟到一些东西,并能够从群体性的盲从和轻信中解脱出来,并获得独立的思考和有益的反思。这一点,是译者最愿意看到的。清醒理智的生活态度,在某种意义上,才是人类生活中最难得而又最需要的。
第一节 约翰·劳的传奇生涯(1)
满脑子投机钻营赚大钱,
一些人私下里自组公司,
不惜发行新股吹大牛,
好用虚名引诱世人,
先建立新的信用,再让股票贬值,
让无中生有的股份变成了资本,
为了金钱啊,人们聚在一起争吵无休。
——丹尼尔·笛福
有个人,他的品行、经历与发生在1719年—1720年的那场大骗局之间,竟然有着那么密切的关联,以至于我只能以这个始作俑者——约翰·劳的生平琐事,作为密西西比大阴谋的开场白。
在历史学家们看来,约翰·劳这个人十足是个大骗子,居心叵测的阴谋家、小人,也有人说他是疯子……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的一个计划,害得那么多人为此赔上身家性命,那些令人痛心的不幸后果被深深地烙印在人们的心中,久久不能平复,也许,叫他骗子、疯子还算是轻的呢。
但之后人们又发现,如此称呼、指责他是不公正的——约翰·劳既不是骗子,也不是疯子。与其说他设计骗人,不如说他本身才是受骗者;与其说他是罪犯,不如说他是可怜的替罪羊。
公平的看,约翰·劳本人其实是个最优秀的金融专家。他比同时代的任何人都要熟悉金融问题,而且对信用的理论和原则可谓了如指掌。甚至,他所建立的金融系统会如此快速的坍塌,也并不是仅仅因为他的过错,那些推波助澜、渴望快速攫取金钱财富的人们,协助他建立这个金融货币体系的人们,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约翰·劳没有料到整个国家、整个人群竟会陷入如此巨大的贪婪的狂潮中。他也没料到,信心,就像怀疑一样,可以无限制地增长、膨胀;而希望,有朝一日也可以转化为恐慌四处蔓延,最终吞没一切。他又怎么能够预见到,法国人会像寓言中所描绘的那样,在金钱的疯狂驱使下,在野火燎原一般的欲望中,杀掉给那只曾他们下了那么多金蛋的鹅呢?
他的命运就像第一个冒险划船从伊利湖向安大略湖漂流的人一样。当他出发时,河面上还是如此地风平浪静,水流轻缓,仿佛一块明镜。而这水手的航程是既迅快又惬意。这时候,有谁能阻碍这如飞的一叶扁舟呢?
然而,只一转眼的功夫,啊呀,谁能料到平静的波浪尽头竟是个大瀑布!水手兀自沉浸在美妙的航行中,对前方的危险一无所知。可当他意识到此时的处境时,哎,已经太晚啦!以前载着他畅游的湖水如今竟成了要命的龙潭虎穴。他想折回原路返航,可是水流实在太湍急,他那渺小、微弱的力量怎么能够对抗这森严巨大的自然之力?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这一人一船距离那雷霆震怒一般的瀑布越来越近。终于,一个浪头拍下,水手连人带船跌进万丈深渊——他的身体、他的小船旋即被嶙峋的岩石撞成碎片。万马奔腾一般的水流裹挟这可怜的碎片坠入谷底,翻滚出一片片雪白的泡沫,很快,这泡沫就消失了,天地间重新归于平静,平静得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惨剧。
约翰·劳和法国人的关系可能就像这样,约翰是那个可怜的水手,而法国民众,就是像那看似无害却满布漩涡暗流的滔滔湖水。
1671年,约翰·劳出生于苏格兰首府爱丁堡的一户富裕人家。他父亲既是个金匠又是一个银行家。他做买卖积攒了一大笔财富,并用这笔钱买下了劳里斯顿和兰德尔斯顿两处地产,因此被人称为“劳里斯顿的劳”。
本章的主人公约翰·劳是家中的长子,刚满14岁就被带到父亲的会计事务所中做了3年学徒。在这里,约翰勤奋地学习着商业知识,也一步步地了解了苏格兰银行业的操作规则。虽然工作艰苦,约翰却乐此不疲——还在年纪很小的时候,约翰就在算术方面上显露出了非比寻常的天赋。这一点让他在这一行里如鱼得水。
长到17岁时,约翰已经像个又高又壮的大人了。他的身材健美,
脸上虽然因出天花而有些瘢痕,看起来却并不影响他英俊的容貌。那副表情总是朝气蓬勃地,看起来充满了智慧,因此十分讨人欢喜,
不过,很快他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在女人堆中约翰备受青睐,可谓无往而不利,女人们都管叫他“俊俏的劳”。为了不负小姐太太们送给他的这个略显轻佻的“外号”,约翰开始着意打扮自己,派头十足又极度地自信。而男士们则对这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颇为鄙夷,也送了他一个外号:“浪荡子约翰”。在1688年父亲去世后,约翰·劳彻底抛开了会计事务所的繁冗琐事,带着父亲留下的遗产来到伦敦,打算在这个花花世界闯荡一番。 。。
第一节 约翰·劳的传奇生涯(2)
很快他就变成了伦敦各家赌场中的常客。一方面是因为他那年轻人特有的狂妄和缺少自制,以及喜好排场和奢侈的生活习惯。但另一方面,他表面上虽然喜好挥霍,放肆张扬,却并不是个通常意义上的“花花公子”。出于天赋异禀,对赌博下注他其实在头脑中经过了周详的数学计算,为此他从不随便出手,而是依照计划稳扎稳打——钞票从赌桌上源源不断地滚入他的腰包。为此,他甚至成了所有赌徒的崇拜对象,人们相信跟随他就能在赌桌上翻盘赢大钱!
这个来自苏格兰的,出手阔绰又潇洒风趣的年轻男子,同在家乡一样,受到了伦敦上流社会社交界,尤其是那些名媛们的欢迎。与在赌场中相似,在情场上,约翰也是个常胜将军,纵横花丛中进退自如。
然而,物极必反,约翰也有走背运的时候。在伦敦度过了9年放荡、奢靡生活的他,慢慢失去了往日的机敏,开始滑向失控的边缘。他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赌棍”。在赌桌上,他不在满足于小打小闹,他的赌注押得越来越大,他的装满数字概率的脑袋却越来越迟钝。毫不以外地,在某天他输了一大笔钱,只有抵押地产才能付得起那一大堆令人头痛的债务。没法子,最后他只好看着父亲留下的财产成为别人的囊中物。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他为债务危机而弄得自己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件“桃色事件”又把他拖向另一个深渊。他与一位名叫维丽丝的女子之间牵扯不断的情爱纠葛,招致了一位威尔逊先生的敌意,为了把事情做个干净的了断,两人约定了一场决斗。约翰本不是个胆小鬼,他接受了挑战,并在决斗中成了赢家——威尔逊先生当场毙命。一桩风流韵事一下子变成了刑事案件,当天他就被逮捕归案,威尔逊先生的亲属以谋杀罪的名义起诉了他。法庭本来判他有罪并处以死刑。但考虑到威尔逊先生也有过错,于是约翰落了个过失杀人罪,判决也被减为罚款。这样的从轻处理引起了死者兄弟的不满,重新对他提了上诉。可是,就在被押到“王座法庭”受审后,约翰却神奇地逃之夭夭了。至于他是怎么得手的,至今是个谜,约翰也从未向人提过。
很多人对这个结果表示不满,甚至还有人为此发起了一个反对司法官员的活动,报纸杂志上也对这一事件做了全面的报道。在报纸通缉文书上,约翰是这样的一个人物:“约翰·劳船长,26岁,苏格兰人士;精瘦,身高约6尺以上,皮肤黝黑,相貌端正,脸上有麻点,大鼻子,声音洪亮……”
这种漫画式的描绘并没有阻碍他的逃亡之路,约翰终于成功地抵达了欧洲。在这块古老的大陆上,他整整游历了3年,并开始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研究各国货币和金融业务上去。可能是积习难改的缘故,到了夜晚,他照旧是各大赌场的常客。
后来,他似乎在1700年返回了爱丁堡,并发表了一本名为《组建一个贸易委员会的建议和理由》的小册子。当然,这样的小册子并没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没多久,他又开始阐发一个新的主张——建立所谓的“土地开发银行”(Land Bank)。按照他的规划,银行所发行的纸币绝对不能超过这个国家的所有土地的价值。或者,在正常的利率下,与土地价值相当。这次,他的提议在苏格兰议会中激起了轩然大波,议员们纷纷加入讨论。其中的一个中立党派甚至还专门提出议案要求政府建立这样一家银行。约翰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振奋了一阵子。不料,议会最终通过一项决议:通过发行任何形式的纸质货币以加强货币流通,对整个国家来说是很不明智的,那将可能令国家陷入巨大的风险之中。
这个计划失败了,约翰企图得到司法赦免的努力同样落空了。他失望地离开了苏格兰,继续在欧洲操持着赌博旧业。
就这样,他在荷兰、德国、匈牙利、意大利、法国等国游荡了近14年之久。这样的漫游使他的眼界大为开阔,此时的约翰几乎对欧洲各国货币、贸易政策了如指掌。他仍然像年轻时一样,坚定地认为如果没有纸币,一个国家的兴盛就只是空谈!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一节 约翰·劳的传奇生涯(3)
作为一个技术精湛的资深赌徒,在欧洲各大赌场里约翰都是声名显赫,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他是全欧最擅算计、最会利用错综复杂的概率创造机会的精明人。但别忘了,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顺风顺水遭到了许多人的妒忌,而且,对于经验浅薄的年轻人来说,他更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不奇怪地,他很快成了官员们心目的“危险人物”,先是被当局驱逐出威尼斯,接着又被赶离热那亚。在客居巴黎期间,约翰同样引起了法国警察总长德·阿金森的侧目,警察总长大人命令约翰尽快离开法国,最好从此自动消失。
但约翰的好运却在此时降临了。法国宫廷中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旺多姆公爵、孔蒂王子和奥尔良公爵等,都是约翰在沙龙里结识的新朋友。一听说约翰将被赶出巴黎,这些好朋友们纷纷仗义相助,因此约翰成功地在巴黎留了下来。
尤其是奥尔良公爵,这位法兰西皇帝的近亲对约翰那翩翩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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