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静了这不算完,这盘肉夹一块儿丢进他的碗里,那盘菜又挟了一筷子覆在他的白米饭上,眼睛也从来不看他,自顾自做得顺手。一会儿一会儿就来一下,也不管裴明可为空出碗赶上他夹菜,已经塞得两个腮帮子都鼓鼓的。裴明可欲出声阻止,想想“食不言寝不语”又是自己说的,只好加紧咀嚼吞咽,挺着脖子吃下去。
到了晚上,吕瑞坏笑着戳他的脸:“嘿嘿,圆了,圆了。”
裴明可两眼一瞪,嗷呜一口对着那根手指头就是一下。
嗯,吃饱了就是有力气。
少年时爹带上家里的男丁,一群人骑马出门浩浩荡荡。而裴明可骑术不善,总是被落在后头,又慌又急。
吕瑞则很耐心地空出时间特地指导他骑马,腿要夹紧、绳子要攥紧,必要时候尽力抱着马脖子。吕瑞守在他身侧,一有歪斜就扶住他。尽管……尽管师父最后总是想法一上来,就策马奔入林间迫不住地来场野合。不过还念着不能招来臭虫,总是忍着直至给他寻了一株百年香樟。
两个人去郊游的时候,吕瑞指着地上的野草,告诉他这个可以用于止血,那个能对抗晕眩,云云。都是打仗时候能用上的,万一裴明可遇到了什么状况,也可先疗救一二。虽然他认得的草株并不多,也比只闻其名不见其株纸上谈兵的裴明可懂得多了。
吕瑞曾经埋怨他的体力,教他扎马步,结果香还烧了不到半柱……以严酷著称的吕大将军再也不敢让他练了。
吕瑞人在外面也会给他捎信。
回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带各地佳肴和小玩物。
在书房陪他看书看得昏昏欲睡。
住在外面,屋子漏了,喊一声他就会爬上去修。
雨夜里起来关窗户,次日糊窗纸。
搜集材料拜师学艺给他做毛笔。
虽然做出来的食物很粗,还是会给他烤野味。
雨天他去营中给吕瑞送伞,回来的路上,吕瑞一手撑伞一手紧搂着他,生怕他另一侧被雨水打湿。
……尽管宁可把他带来的伞给别人,也要和他挤在同一个伞下。
爹娘把一大家子挂在心上,在吕瑞那里……他却是唯一。
就算他很迟钝,日子一长,他还是都知道。
做梦
裴明可把手上最后一口千层糕吞进嘴里,转头找吕瑞。
“吕瑞!糖葫芦在你那……”看见吕小公子手上一根光秃秃的棒儿,“……里吧……”
吕瑞动动舌头,把山楂推出来,置于上下牙之间轻轻咬住:“这是最后一个了,你要不?”
裴明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坚定地拒绝:“不要。”
“哦。”吕瑞又把山楂卷回自己口中,咬得嘎嘣嘎嘣响。
用眼角余光轻瞄,裴明可果然在偷偷看他。又羡慕又惋惜的神情,让吕瑞好不暗爽。待他扭头去看,裴明可又赶紧收回脑袋,目不斜视。
“哈哈,”吕瑞乐得高兴,拉起裴明可的手,“想吃吧?想吃吧?嘿嘿。再给你买一串就是。”
“好啊!”小脸上瞬间就绽放出光芒。
集市上不仅有各种各样卖杂货的,更有杂耍的、卖艺的、招呼行人游戏的。
街角的那个摊,只要能用各种兵器在两尺远之外拿到摊子上的东西,那东西就归你了。当然拿不到的话,给摊主的铜板就取不回来了。吕瑞只曾给裴明可瞎舞剑,完全显现不了武功的用途,这会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武器……武器……
摊主准备的十八般兵器,且不说质地色泽怎样,光那些刀啊剑的,以他现在的功力,伸过去能不打碎摊上那个花瓶就够好了,更遑论把东西取过来。
用什么武器好呢……
对了!
吕瑞眼前一亮。
吕小公子信心充沛地挤过薄薄的人墙,将铜板递给摊主,背后是“啊!我的衣带!”的叫声。
摊主看吕瑞是个小孩,略有大意,便同意了他用自己备下的武器。
布条的一头“嗖”的一声被甩出去,像人手一样灵活地缠住一点首饰,又卷起,紧紧绕住。吕瑞一使力,衣带裹着几样东西收回到了他的手上。
周围大人小孩一片叫好。
摊主在众人的围观下,陪笑着让吕瑞拿走了那几样东西。吕瑞便把东西抱在怀里,回头向裴明可炫耀他的战利品。
哪想到,视线逡巡了半天,才看到一个缩在墙角里,紧紧捂着自己衣裳的小少爷,一脸可怜兮兮。
吕瑞的骄傲感顿时被削弱了大半。
“衣带还我。”
吕瑞走到他面前时,裴明可如是平静地说,眼里却是一派焦急。
“呃,给你。”
吕瑞从怀里提溜出那条衣带,谁知裴明可竟然不接,还张开双臂,一副等人服侍的模样。
吕瑞很是惊讶:“你不会绑吗?”
裴明可放下双臂,摇了摇头:“不会。都是别人给我绑的。”
“怎么能自己不会绑呢,”吕瑞把一堆东西都先搁到地上,“我教你。”
他走到裴明可的身后,把衣带绕过裴明可的腰,双手绕到他的身前。
“你看啊,就这样绕过来,然后这样……这样……再这样。嗯,好了。”
吕瑞从小被父亲丢给师父,跟着师兄们摸爬滚打,哪样不都得自己会?连衣带都不会绑的小少爷,他还真不曾见识。
“哦……”裴明可似懂非懂,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和他平常的衣带差不多了。
但吕瑞显然不止是这么打算,立即又抽了裴明可的衣带,交到他手上:“自己绑一遍。”
“啊?……哦。”
“先绕过来……然后……这样?这边在下吗?”
“对,这个在下。然后这样。”
从背后伸来的一双手,在他的一双手旁比划着,一步步教他穿戴。手主人的那颗脑袋,也从他肩膀上挤到前头,在他耳边往下看着他们的手,轻声呢喃。
“唔……总算好了。”裴明可拍拍衣裳,努力摆正衣冠,发现有一双碍事的手还停留在上面,疑惑道:“嗯……他们给我穿衣带的时候都在我身前,你为何在我身后呢?”
这个……吕瑞有些不好意思:“我没给别人穿过,只会给自己穿。若不是像给自己穿一样,我也不会。”
裴明可想,他要不要说吕瑞五十步笑百步呢?不过,会不会给自己绑,差别真的很大……
而吕瑞明白他在想什么。别问他怎么知晓,他就是觉得自己知道。
头靠在裴明可的颈侧,他的身体和衣服,都散发着一股悠幽的墨香。合着那干干净净的肌肤,令吕瑞忍不住竖起鼻尖,伸进他的衣领着迷地嗅。这边是这股味儿,那里也是这股味儿。深一寸,深一分,再一点儿。
裴明可被他抱着不放,脖子有点痒:“你闻什么呢?像小狗一样。”
吕瑞含糊不清地答了句:“我小名就叫狗儿。”
……
那时候的裴明可,总是带着一股墨香。离得远了只有墨味,凑得近了却是一段香。
吕瑞从小盹中转醒,回味着梦里的味道。
这么久远的细节,以为早都忘记,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跃入梦里。
眼下坐在不远处书桌后面的长大成人的裴明可,跟着他走南闯北,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一身墨味。尘土的味道、油烟的味道、还有偶尔的汗味,都跟墨水掺杂在一起,能够一一分辨。
其实……他还是很怀念小时候那种单纯的墨味。
如若墨的味道不够重,那就给他加上些墨的味道。
用毛笔刷上墨,在他身上一笔一笔地描绘。这么亲密的事儿,一定要动用那支他自己胎发做成的毛笔。
从颈侧……到锁骨……边画边吻,然后到胸前……停顿一下,继续向下……肚脐……再往下……可以捏一捏,再接下去……呃,墨色的,画到那里,似乎不太好看。
吕瑞苦恼了。
“醒了?在想什么?”裴明可发觉名义上的“伴读”已经由睡梦中醒来,出声询问。
“在想用毛笔在身上画画儿。”
“为何?”
“因为那样好看。”
“好看?那样的话……不是用朱砂更好看吗?”
朱砂……
一路下来,画到那里,娇嫩的颤抖着开合的小口,和鲜艳的丹砂,合着有些粘稠的浊白……
……
嗯……
好主意!
裴明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给你们洗床单的大妈会恨你的= =
国庆快乐!撒花!**~(≧▽≦)/~**
谢谢顶贴的同学们,不更新的时候看到帖子浮起来真挺心虚的……
第一个真的是KUSO,相信我。。。。。。
据说
雁城是个不大不小的边塞城镇。
据说雁城的街市上,近日来了一位素袍翩跹的公子,日日游晃。
据说雁城的风月鸨头起了歹念,把这位公子绑进了馆里。
据说,继而……镇守雁城外的吕瑞将军带兵踏平了整座馆子,县令只敢跟在后边点头哈腰。
据说……从此以后,雁城的花街柳巷安分守己得多。
………
画像
吕瑞始终有点不爽。
那就是,裴明可比他年长一点点,比他高一点点,骨架也比他大一点点。
譬如取衣橱上方的物件,他就差了那么不足一寸,只得用其他办法。可裴明可伸手就能够到。
譬如裴明可到军中探望他的时候,嘴里扯上两句人生哲理,幕僚中绝不缺赞赏者。可从他吕瑞嘴里说出来,他们只会说“将军又说玩笑了”。哼,不就比他大几个月么。
譬如他环抱裴明可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裴明可“小鸟依人”的感觉。即使加上紧实的虬肉以后,他的身型看上去还比裴明可大些。
不知为何,身为长子的裴明可比后面的弟弟都要高,骨架虽大但匀称颀长。配上长相,一眼望去,裴明可就是个长身玉立的儒雅俊秀的书生。若不是手脚确实有点儿笨拙,吕瑞会认为这是生生浪费了一个练武奇才。
而吕瑞自己虽然有那么点儒将风范,可只要和裴明可站一块儿,任谁都只觉得他吕瑞是一介武夫。
粗俗配儒雅也就罢了,关键是这武夫还不占据体型优势。
吕瑞不能释怀。
然而,这些都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吕瑞空闲在家,请来了京城有名的画师,来给二人画像。
吕瑞偷偷给画匠师傅好处,只求同一张画上的裴明可,能比吕瑞小号一些,作温柔依偎状。
画好的成稿令吕瑞相当满意。
可当几日之后取回裱好的画像挂起之时,裴明可却不高兴了:“这是何人?你和谁一道去画像了?”
于是这个夜里,伴随着由裹成一个球的被子里传出的“我哪有那么矮,我哪有那么瘦”的念叨,吕瑞只能对着墙上的画像默默自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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