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举妄动?我们举得起什么?动得起什么?了不起动动嘴,还会被人”封口“!”雨鹃悲愤的接口。
金银花赶紧推着云飞:
“你快去吧!顺便告诉你爹,郑老板问候他!”
云飞了解金银花的言外之意,匆匆的看了大家一眼,带着阿超,急急的去了。
回到家里,云飞直奔祖望的书房,一进门,就看到云翔、纪总管、天尧都在,正拿着帐本在对帐,云飞匆匆一看,已经知道是虎头街的帐目。他也无暇去管纪总管说些什么,也无暇去为那些钱庄的事解释,就义愤填膺的看着纪总管,正色说:
“纪叔!你又在出什么主意?准备陷害什么人?”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纪总管脸色一僵。
祖望看到云飞就一肚子气,“啪”的一声,把帐本一阖,站起身就骂:
“云飞!你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吗?纪叔是你的长辈,你不要太嚣张!”
“我嚣张?好!是我嚣张!爹!你仁慈宽厚,有风度,有涵养,是桐城鼎鼎大名的人物,可是,你今天对付两个弱女子,居然动用官方势力,毫不留情!人家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这才去唱小曲,你封她们的口,等于断她们的生计!你知道她们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吗?”
祖望好生气,好失望:
“你气急败坏的跑进来,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以为钱庄有什么问题需要商量!结果,你还是为了那两个姑娘!你脑子里除了”女色“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你每天除了捧戏子之外,有没有把时间用在工作和事业上?你虎头街的业务,弄得一塌糊涂!你还管什么待月楼的闲事!”
云飞掉头看纪总管:
“我明白了!各种诡计都来了,一个小小的展家,像一个腐败的朝廷!”他再看祖望:“虎头街的业务,我改天再跟你研究,现在,我们先解决萧家姐妹的事,怎样?”
云翔幸灾乐祸的笑着:
“爹!你就别跟他再提什么业务钱庄了!他全部心思都在萧家姐妹身上,那里有情绪管展家的业务?”
云飞怒瞪了云翔一眼,根本懒得跟他说话。他迈前一步,凝视着祖望,沈痛的说:
“爹!那晚我们已经谈得很多,我以为,你好歹也会想一想,那两个姑娘唱那些曲,是不是情有可原?如果你不愿意想,也就罢了!把那晚的事,一笑置之,也就算了!现在,要警察厅去贴告示,去禁止萧家姐妹唱曲,人家看了,会怎么想我们?大家一定把我们当作是桐城的恶势力,不但是官商勾结,而且为所欲为,小题大作!这样,对展家好吗?”
天尧插嘴:
“话不是这样讲,那萧家姐妹,每晚在待月楼唱两三场,都这种唱法,展家的脸可丢大了,那样,对展家又好吗?”
“天尧讲的对极了,就是这样!”祖望点头,气愤的瞪着云飞说:“她们在那儿散播谣言,毁谤我们家的名誉,我们如果放任下去,谁都可以欺负我们了!”
“爹……”
“住口!”祖望大喊:“你不要再来跟我提萧家姐妹了!我听到她们就生气!没把她们送去关起来,已经是我的仁慈了!你不要被她们迷得晕头转向,是非不分!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如果你再跟她们继续来往,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祖望这样一喊,惊动了梦娴和齐妈,匆匆忙忙的赶来。梦娴听到祖望如此措辞,吓得一身冷汗,急急冲进去,拉住祖望。
“你跟他好好说呀!不要讲那么重的话嘛!你知道他……”
祖望对梦娴一吼:
“他就是被你宠坏了!不要帮他讲话!这样气人的儿子,不如没有!你当初如果没有生他,我今天还少受一点气!”
云飞大震,激动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祖望。许多积压在心里的话,就不经思索的冲口而出了:
“你宁愿没有生我这个儿子?你以为我很高兴当你的儿子吗?我是非不分?还是你是非不分?你不要把展家看得高高在上了!在我眼里,它像个充满细菌的传染病院!姓了展,你以为那是我的骄傲吗?那是我的悲哀,我的无奈呀!我为这个,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你知道吗?知道吗?”
祖望怒不可遏,气得发昏了:
“你混帐!你这是什么话?你把展家形容得如此不堪,你已经鬼迷心窍了!自从你回来,我这么重视你,你却一再让我失望!我现在终于认清楚你了,云翔说的都对!你是一个假扮清高的伪君子!你沈迷,你堕落,你没有责任感,没有良心,我有你这样的儿子,简直是我的耻辱!”
这时,品慧和天虹,也被惊动了,丫头仆人,全在门口挤来挤去。
云飞瞪着祖望,气得伤口都痛了,脸色惨白:
“很好!爹,你今天跟我讲这篇话,把我彻底解脱了!我再也不用拘泥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我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儿!上次我走了四年,这次,我是不会再回来了!从此之后,你只有一个儿子,你好好珍惜吧!因为,我再也不姓”展“了!”
品慧听出端倪来丁,兴奋得不得了。尖声接口:
“哟!说得像真的一样!你舍得这儿的家产吗?舍得溪口的地吗?舍得全城六家钱庄吗?”
梦娴用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快呼吸不过来了。哀声喊:
“云飞!你敢丢下我,你敢再来一次!”
云飞沈痛的看着梦娴:
“娘!对不起!这个家容不下我,我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再看祖望:“我会回来把虎头街的帐目交代清楚,至于溪口的地,我是要定了!地契在我这里,随你们怎么想我,我不会交出来!我们展家欠人家一条人命,我早晚要还她们一个山庄!我走了!”
云飞说完,掉头就走。梦娴急追在后面,惨烈的喊:
“云飞!你不是只有爹,你还有娘呀!云飞……你听我说……你等一等……”
梦娴追着追着,忽然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一黑,她伸手想扶住桌子,拉倒了茶几,一阵乒乒乓乓。她跟着茶几,一起倒在地上。
齐妈和天虹,从两个方向,扑奔过去,跪落于地。齐妈惊喊着:
“太太!太太!”
“大娘!大娘!”天虹也惊喊着。
云飞回头,看到梦娴倒地不起,魂飞魄散,他狂奔回来,不禁痛喊出声:“娘!娘!”
梦娴病倒了。
大夫诊断之后,对祖望和云飞沈重的说:
“夫人的病,本来就很严重,这些日子,是靠一股意志力撑着。这样的病人最怕刺激,和情绪波动,需要安心静养才好!我先开个方子,只是补气活血,真正帮助夫人的,恐怕还是放宽心最重要!”
云飞急急的问:
“大夫,你就明说吧!我娘有没有生命危险?”
“害了这种病,本来就是和老天争时间,过一日算一日,她最近比去年的情况还好些,就怕突然间倒下去。大家多陪陪她吧!”
云飞怔着,祖望神情一痛。父子无言的对看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后悔。
梦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她悠悠醒转,立即惊惶的喊:
“云飞!云飞!”
云飞一直坐在病床前,着急而悔恨的看着她。母亲这样一昏倒,萧家的事,他也没有办法兼顾了。听到呼唤,他慌忙仆下身子。
“娘,我在这儿,我没走!”
梦娴吐出一口大气来。惊魂稍定,看着他,笑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刚刚只是急了,一口气提不上来而已。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云飞难过极了,不敢让母亲发觉,点了点头。痛苦的说:
“都是我不好,让你这么着急,我实在太不孝了!”
梦娴伸手,握住他的手,哀恳的说:
“不要跟你爹生气,好不好?你爹……他是有口无心的,他就是脾气比较暴躁,一生起气来,会说许多让人伤心的话,你有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你们父子两个每次一冲突起来,就不可收拾!可是,你爹,他真的是个很热情,很善良的人,只是他不善于表达……”
母子两个,正在深谈,谁都没有注意到,祖望走到门外,正要进房。他听到梦娴的话,就身不由己的站住了,伫立静听。
“他是吗?我真的感觉不出来,难道你没有恨过爹吗?”云飞无力的问。
“有一次恨过!恨得很厉害!”
“只有一次?那一次?”
“四年前,他和你大吵,把你逼走的那一次!”
云飞很震动。
“其他的事呢?你都不恨吗?我总觉得他对你不好,他有慧姨娘,经常住在慧姨娘那儿,对你很冷淡。我不了解你们这种婚姻,这种感情。我觉得,爹不像你说的那么热情,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很专制,很冷酷。”
“不是这样的!我们这一代的男女之情,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含蓄,保守,很多感觉都放在心里!我自从生了你之后,身体就不太好,慧姨娘是我坚持为你爹娶的!”
“是吗?我从来就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感情不是自私的吗?”
“我们这一代,不给丈夫讨姨太太就不贤慧。”
“你就为了要博一个贤慧之名吗?”
“不是。我是……太希望你爹快乐。我想,我是非常尊重他,非常重视他的!丈夫是天,不是吗?”
门外的确望,听到这儿,非常震动,情不自禁的被感动了。
云飞无言的叹了口气。梦娴又恳求的说:
“云飞,不要对你爹有成见,他一直好喜欢你,比喜欢云翔多!是你常常把他排斥在门外。”
“我没有排斥他,是他在排斥我!”
“为了我,跟你爹讲和吧!你要知道,当他说那些决裂的话,他比你更心痛,因为你还年轻,生命里还有许多可以期待的事,他已经老了,越来越输不起了。你失去一个父亲,没有他失去一个儿子来得严重!在他的内心,他是绝对绝对不要失去你的!”
梦娴的话,深深的打进了祖望的心,他眼中不自禁的含泪了。他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打消要进房的意思,悄悄的转身走了。
他想了很久。当晚,他到了云飞房里,沈痛的看着他,努力抑制了自己的脾气,伤感的说:
“我跟大夫已经仔细的谈过了,大夫说,你娘如果能够拖过今年,就很不错了!云飞……看在你娘的份上,我们父子二人,休兵吧!”
云飞大大的一震,抬头凝视他。他叹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怆恻和柔软,继续说:
“我知道,我今天说了很多让你受不了的话,可是,你也说了很多让我受不了的话!好歹,我是爹,你是儿子!做儿子的,总得让着爹一点,是不是?在我做儿子的时候,你爷爷是很权威的!我从来不敢和他说”不“字,现在时代变了,你们跟我吼吼叫叫,我也得忍受,有时候,就难免暴躁起来。”
云飞太意外了,没想到祖望会忽然变得这样柔软,心中,就涌起歉疚之情。
“对不起,爹!今天是我太莽撞了!应该和你好好谈的!”
“你的个性,我比谁都了解,四年前,我不过说了一句:”生儿子是债!“你就闷不吭声的走了!这次,你心里的不平衡,一定更严重了。我想,我真的是气糊涂了,其实……其实……”他碍口的:“有什么份量,能比得上一个儿子呢?”
云飞激动的一抬头,心里热血沸腾:
“爹!这几句话,你能说出口,我今天就是有天大的委屈,我也咽下去了!你的意思我懂了,我不走就是了。可是……”
祖望如释重负,接口说:
“萧家两个姑娘的事,我过几天去把案子撤了就是了!不过,已经封了她们的口,总得等几天,要不然,警察厅当我们在开玩笑!她们两个,这样指着我的鼻子骂了一场,惩罚她们几天,也是应该的!”
“只要你肯去撤案,我就非常感激了,早两天、晚两天都没关系。无论如何,我们不要对两个穷苦的姑娘,做得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我撤掉案子,并不表示我接受了她们!”祖望皱皱眉头:“我不想再听她们和展家的恩怨,如果她们这样记仇,我们就只好把她们当仇人了!就算我们宽宏大量,不把她们当仇人,也没办法把她们当朋友,更别说其他的关系了!”
“我想,我也没办法对你再有过多的要求了!”
“还有一件事,撤掉了案子,你得保证,她们两个不会再唱那些攻击展家的曲子!”
“我保证!”
“那就这么办吧!”他看看云飞,充满感性的说:“多陪陪你娘!”
云飞诚挚的点下头去。
第十六章
雨凤和雨鹃并不知道梦娴卧病,云飞一时分不开身,没办法赶来。也不知道云飞已经摆平了“封口”的事。姐妹两个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云飞来回信,倒是郑老板,得到消息,就和金银花一起过来了。
“这件事,给你们姐妹两个一个教训,尤其是雨鹃,做事总是顾前不顾后,现在吃亏了吧!”郑老板看着雨鹃说。
雨鹃气呼呼的喊:
“反正,我跟那个展夜枭的仇是越结越深了,总有一天,我会跟他算总帐的!”
“瞧!你还是这样说,上一次当,都没办法学一吹乖!”金银花说,看郑老板:“你看,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只好我出面来摆平呀!”
雨鹃看着郑老板,一脸的愤愤不平,嚷着:
“他们展家,欺负我们两个弱女于,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已经欺负到你郑老板的头上来了!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姐妹两个是你在保护的!待月楼是你在支持的!他们居然让警察厅来贴告示,分明不把你郑老板看在眼睛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郑老板微笑的看她,哼了一声,问:
“你想要”借刀杀人“,是不是?”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雨鹃装糊涂。
郑老板啾着她,直点头:
“雨鹃,雨鹃!聪明啊!咱们这桐城,”展城南,郑城北“,相安无事了几十年,看样子,现在为了你们这两个丫头,要大伤和气了!”
金银花立刻不安的插嘴:
“我想,咱们开酒楼,靠的是朋友,还是不要伤和气比较好!”她转头问雨凤:“你想,那个展云飞能不能说服他爹,把这告示揭了呢?”
“我不知道。我想,他会拚命去说服的,可是,他回家也有大半天了,如果有消息,他一定会马上通知我们,最起码,阿超也会来的!现在都没来,我就没什么把握了!”
“我早就听说了,展祖望只在乎小儿子,跟这个大儿子根本不对牌!”郑老板说:“如果是小儿子去说,恐怕还有点用!”
雨鹃的眼光,一直看着郑老板,挑挑眉:
“是不是”北边“的势力没有”南边“大?是不是你很怕得罪展家?”
“你这说的什么话?”郑老板变色了。
“那……警察厅怎么会被他们控制?不被你控制呢?”
“谁说被他们控制?”
“那……你还不去把那张告示揭了!贴在那儿,不是丢你的脸吗?”
“你懂不懂规矩?警察厅贴的告示,只有等警察厅来揭,要不然再得罪一个警察厅,大家在桐城不要混了!”他在室内走了两圈,站定,看着姐妹二人:“好了!这件事你们就不要伤脑筋了!目前,你们姐妹两个先休息几天,过一阵子,我让你们重新登台,而且,还给你们大做宣传,让你们扳回面子,好不好?”
雨鹃大喜,对郑老板嫣然一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嘛!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