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听她是因为睡迟了,才迟起的,这才真放了心,见问二叔,笑道:“你二哥去牙行里了,不是说要雇个车夫的么?若是能寻着合适的,中秋时父亲出门访亲拜友的,也方便些。”
虽说穿越到此,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但八娘对什么都有一颗好奇的心,原还想着跟曾子固去牙行里见识见识呢,这回也不成了,就噘了嘴:“二哥真是,也不叫上我。”
吴氏听了这话直想笑,拍了一下她的头:“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什么都喜欢去看看,那牙行里有什么好瞧的?那地方少去的好。”
八娘见嫂子笑骂她,就讨好的笑了笑:“嫂子,我也吃饱了,可有什么事叫我做的?”
“你去玩你的吧,我去菜市里买些菜去,晚上祖母和父亲他们回来,再加上后儿就是中秋了,得准备些好菜。”
说到吃的,八娘才想起昨儿从陆四娘讨要的辣椒来,就问吴氏:“嫂子,今天陆翰林府上有没有给我送两盆东西来?”
吴氏这才想起,拍头笑道:“看我这记性,是送了六盆花来,不过嫂子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从前未见过的,因指名说是送你的,我特地放在了父亲书房的廊沿下,还嘱咐了簧儿叫他不要乱动。”
“那是辣椒,人家都当是观赏盆景放着的,其实结的果,可以炒了吃,也可作调料,只是太辣了些。”吴氏说是六盆,想来因见这东西可作调料,做出来的东西实在吃的叫人说不出的欢畅,八娘又与陆家兄妹说了要留些种明年多种些以后饭庄好用,因此陆家兄妹不仅送了她要的两盆,还把余下的一道给她送来了。
因提到辣椒,想到昨儿晚上做的水煮鱼吃的欢畅,八娘的舌头就生了津,跟吴氏道,“大嫂,今天买尾青鱼回家,我晚上就用那辣椒做道菜,给你们尝尝。”
吴氏应了。
其实辣椒还可以另做些别的菜,但只这几盆,八娘还打算留着作种,明春时多种些呢,且以后开了饭庄,那辣椒也是必不可少的,哪里还舍得吃?
见无事,就辞别了吴氏,去主卧里看娘亲朱氏和新生儿小十一娘云初去。
这曾家大院,她来来去去也逛了几个月了,可无论哪一天,感觉都与今日不同,就好似那屋顶的瓦更鲜艳了,头顶的天空更蔚蓝了,天上的太阳更温煦了,院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更葱郁了,仰首看去,甚至连那四角的天空,都广袤了。
可不是,这是顶顶有名的唐宋八大家曾巩家的院子呢。
她正与一代文豪一起生活呢。
这一代文豪,还是顶顶宠爱她的二哥呢。
怎能不叫人忍不住想开怀大笑。
入了朱氏的屋子,见朱氏正逗着小十一,八娘上前问了安,这才从朱氏手里接过云初抱着:“初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娘呀?”
朱氏虽知道自家八女儿整日笑嘻嘻的,可也没见哪天笑成这样的,便问:“八妹儿,今天遇着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第七十三章节 大宋的中秋不一样
“昨儿晚上与二哥哥说话,想着秋试过后他们就该进京了,八娘觉得几个哥哥都有考中的希望,所以高兴。”与八大家之一的千古名人同一屋檐下且还是血脉相承这种臭屁的自恋话儿,八娘自然不能与老妈言明,于是忽悠道。
朱氏一听这吉言,自然也高兴的很。
母女二人说了几句话,八娘就去了后院。
却见五郎不知哪里捯饬来的竹篦,正在那儿扎着东西,看那小小的样子,倒想个放河里触鱼用的竹篦,奇道:“五哥哥,你要捉鱼?编这笔篦做什么?咱们家附近没有河可捉吧?你要去乡下?”
五郎被他一句话差点问出内伤来。
这要搁二十一世纪,曾五郎肯定回一句,你才编竹篦呢,你全家都编竹篦。
可曾五郎是十世纪的五好青年,虽心伤不已,却也只翻了个白眼送她,气道:“什么竹篦,我编那没趣味的东西做甚?这不后天中秋了吗?家里往年用的灯笼,我早上找了出来,却都破旧的不能用了,去街上买也得花钱,就寻思着自己扎两个出来。”
这是灯笼?
八娘年那歪八斜扭的样子,很想大笑三声以示鄙视。
不过到底是五哥呢,不能打击了娃的积极性。
且自己编灯笼矣,这事儿她有兴趣。
于是三两步跨上前去蹲下,却被蹲在一边正看的专心的小十娘给推到了一边:“八姐姐最坏,别挡着我看。”
八娘抑郁,这孩子!一家里自己对她顶好,偏丫头不识趣儿总跟自己作对的呢?
往边上挪了挪,给这丫头腾了宽敞的地儿,这才想起阿蓝来:“小十妹,阿蓝呢?怎么你一个在这儿?”
“阿蓝姐姐去井边洗衣服去了。”
八娘想了想,与其把她当客让她不自在,还不如她爱干嘛就让她干嘛呢,也就不再问,又一想这会儿又不是元宵节,扎灯笼做什么?
就问五郎:“五哥,中秋节都兴挂灯笼?玩花灯什么的,不是该元宵节时兴么?”
五郎诧异的看了一眼八眼,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八娘心一虚,便欲逗小十说话想借机岔过话题去。
小十却不放过她,鄙视道:“八姐姐最笨,五哥哥说了,中秋要游灯赏月。五哥哥还要给贞儿扎个小兔子的花灯呢。”
八娘就揪了她一对粉白可爱的小耳朵,笑骂道:“我看你就是只小兔子。”
五郎也被小十皱眉嘟嘴的样子逗笑,心里那点子奇怪也就散了,笑道:“元旦新春,元宵还有中秋,这三节里,家家户户都要挂灯的,不过中秋也只各家家里挂罢了,没有元宵节时动静大。可惜今年五哥要同大哥二哥入京,要不明年元宵时,一定会带你们去逛灯市的,到时候四处城门,还有城里种处大家,门前都会加起鳌龙,挂上形态各异的灯笼,那才是正真的火树银花,天地同庆呢,到时候只怕你远远看着,都分不清哪里是地上的灯笼,哪里是天上的星星了。不过中秋也有好玩的,文人诗会也罢了,各家都会包了酒楼赏月,昨儿二哥和父亲都收了好些请谏呢。陆十七昨儿也约了我,不过我想着咱们家人也多,不如一处赏月的热闹,比与一帮子不相干的人在一起有趣多了。我想二哥大概也不会应邀的。一早上二哥还说了,看今儿能不能去酒楼里,咱们家也包个雅间,到时好赏月。倒是那劳什么子的诗会,你不是想看么?等我们自家的赏月宴散了,我再想法子领你去。对了,明儿晚上我们一起去放灯去?”
八娘也不知道放灯是什么,这回却知趣的没有问,不过想也能想到,二十一世纪有个叫电视的家家必备之物,每常有古装剧,里面也常能见到的。
见五郎虽说着话,手里的活儿却不停,也很期待五郎能扎出个什么样的灯笼来,再说家里院子说大不算太大,可也不小,就凭他这两天时间,又能扎出几个?
便笑道:“五哥哥,咱们家要是各门头都挂上灯笼,你一个人可扎得了?”
“回头二哥不是回来了么?二哥扎的灯笼又漂亮,手又快,再说大嫂说四郎他们也要回来了呢,明儿一天尽够了,只是给你们提在手上玩的灯笼,因要小巧,忒费工夫,明儿晚上去夜市里买了就是。”
八娘也不打扰她,就拉了十娘去井边寻阿蓝去。
原想着帮忙,却被阿蓝轰回了屋里:“八小姐不是要教十小姐练字的么?这点衣服阿蓝一会儿就洗好了,八小姐先回屋里吧。”
八娘见她不肯叫自己沾手,只得拉了小十进屋里去,教了一会儿《三字经》,见十娘背的熟的很,且也知意,便让她自己练起字来,自己则早做准备,一一列着食谱。想着将来开了饭庄,如何经营的事情。
不时就快近午,阿蓝也晾好衣服回了屋,八娘检查了十娘的字,见写的还算有模有样,便留了阿蓝在屋里做绣活儿,自己则领着十娘去了前院。
厨房里吴氏正理着早上买的菜。八娘问道:“嫂嫂打算准备什么饼馅儿?”
“你要吃饼?”
难道中秋节不吃月饼?
才刚在五郎那里差点儿露馅,八娘可不想在大嫂这里再被怀疑,就笑道:“是呢,中秋节吃饼,不是喻意团圆么,也应景儿。我就想着咱们多做些各色馅儿,到时候一家人一起赏月时品尝。阖家团圆,又吃着圆月饼儿,这喻意多好,再说,赏月时在桌上摆上一些,不仅可以吃着,也算是敬月里常娥了。”
吴氏听了,伸出点了点她的额,笑道:“也不知你哪里来的鬼主意,忒多。且这话说的也有道理,还叫人爱听,行,回头嫂嫂就给你准备些馅料,你告诉嫂嫂,你都想吃啥样儿的?”
原来后世一到中秋就死贵死贵的月饼,这会儿看样子还真没有横空出世呢。不如自己就做那第一个吃月饼的人?
一想又后悔,要是早知道这时代还没月饼,自己要是想法子做些出来,再打几个广告,把那喻意一吹,大宋人是既爱吉庆,又喜欢追赶时髦的,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特别强,岂不是可大发一笔?
好在也不迟,到时候开了饭庄,提前打出月饼的牌子去,那一大笔,虽则迟了一年,总也跑不了的。
如此一想,又高兴起来,且趁着今年好好捯饬一下,说不定祖母和爹娘还有哥哥们姐姐都喜欢呢,也算不枉过了一个中秋团圆节了。
八娘便问:“家里还有花生和芝麻吗?”
“有的,爹喝酒时就爱嚼几个花生当下酒菜,因此家里备了好些。”
肉是先成的,到时候再弄个肉馅的,又一想,再问:“那红豆可和霜糖可有?”
“都有的。”
八娘点了点头,既然红豆也有,那就有三样馅了,不如再想个馅儿的,也凑成四样,四四如意,也吉利。
想想前世吃过的那些月饼,她挺喜欢蛋黄馅的,又想起七月里自己掇弄吴氏腌的那些咸鸭蛋,当时也叫老爹当下酒菜吃了不少,又问吴氏:“嫂子,家里咸鸭蛋可还有?”
“头回腌的,都吃完了,因爹喜欢,我就又腌了两罐,还有一罐呢。”
八娘笑道:“那就成了,回头做个花生芝麻馅的,肉馅的,豆沙的,再做个咸蛋黄馅儿的,刚好凑四样。明儿一早就准备好馅和饼,午后就能做好。”
她整天想着办子捯饬吃的,偏生做出来的又是真好吃,吴氏也乐得她折腾,也应了好。
八娘便一边帮着吴氏整治中午的饭菜,一边儿想着事情。
到了午后太阳落山时分,果然父亲领着祖母等人,两辆马车,浩浩荡荡回了家。因见个个脸上都不见倦容,且扬着笑,就知道那田庄想必是大家都满意的。
那边曾子晔招呼着老黄伯并几个弟弟抬着车里带回来的各种乡下土仪,吴氏也上前挽着老夫人黄氏进院,姐妹几个刚跟着一起去了花厅。
第七十四章节 节前准备
一家人围着说了会儿话,左右不过是田庄的事情,因听说田庄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秋收后再种,收上来的租子,就是自家的粮食了,自是个个欢喜。八娘听着,这才知道原来一样是租给佃户,却也分了分种与租种两用,分种就是采用分成租,主户按产出比例收粮算作租金。而租种,却是把田佃于佃户,每亩地按一定的金额收取租金。
其实租种比分种省事,不过因前头田庄的主家是按分种而租的,因此曾家也沿袭了前头主家的办法用了分种的佃租形式。如此一来的话,管理田庄的庄头人选就比较重要了。
不过据父亲说,因前头的庄头,也是个踏实守信的人,叫周三,因他对各家佃户都比较熟悉,佃户们对他也很满意,都言周三人实在厚道,曾家一时也寻不着更合适的人选,就一并雇用了。
且也托了人去相看合适的院子,因是分种佃租,夏秋两收时,没有人管看肯定不行,就是平时,也得操心田庄种什么,如何种的问题,偏自家几代也没个种过地的,哪里懂?少不得要常往乡下跑跑了。
因天色已晚,听了一会儿,八娘就与吴氏悄悄的去了厨房里准备一大家子的晚饭。
六娘因要照顾老夫人,因此只得陪在老夫人身边,七娘见大嫂和吴氏去了厨房,也一并跟了去,姐妹间说话就要随意的多,八娘问了田庄多大,如今种的什么,四周风景可好,佃民们如何,七娘一一笑答了。
七娘生火,吴氏洗菜,八娘撑勺,姑嫂三人倒也配合默契,掌灯时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已端上桌。
五郎因尝过那道水煮鱼,才一端上来,就已馋的很,可父亲祖母还有兄长们都没动筷,他哪敢自专?又生了促狭的心思,父亲与大哥二哥他自不敢惹,就小声对四郎道:“那大盆里装的鱼,四哥你是不是觉得香气四溢?样子也特别?我昨儿就尝过了,真正的人间美味。我到现在还觉着意犹味尽呢。一会儿动筷子时,你先尝尝。”
八娘在边上听到,也抿了嘴坏笑。
四郎原就觉得那鱼香的特别,一时老夫人动了筷子,大嫂吴氏在一边服侍,其它人赶了半天的路正饿着,也纷纷举箸。
四郎果然直奔那水煮鱼而去,挟了一筷子,还未入口,已觉得嫩滑的很,只放在嘴前吹了吹热气儿,因是鱼片儿,也没有什么刺,就放心的大嚼,谁知美味还没品味出来,就立时脸色大变,舜间通红,却也不敢失礼的吐出来,只得一狠心咽了下去。
一边朝五郎瞪眼,一边慌不得的盛了些汤来过嘴里的辣味儿。
五郎很想大笑,又怕被骂,忍的内伤。
蜀中人喜辣,不过即便蜀中这时候也没有辣椒这辛辣的东西,不过是以胡椒熬油起辣罢了,其实八娘想着家里人都没吃过辣的东西,一时自然受不得这舶来品的辣椒的那份辣,因此并没有放多少辣椒,所以这道水煮鱼,其实并不算太辣,只是四郎没有思想准备,又是初尝辣味,这才一时受不了。
见一家人都惊异,惟有五郎偷笑,大嫂吴氏和七娘因是跟着一道做饭的,也知这菜辛辣,倒也不算太奇惨,其它人则是看着八娘,等她解释。八娘就笑道:“昨儿五哥领我去陆翰林家玩,见着这东西,知道是可作菜的,因此要了些来,想着祖母和爹爹都没吃过,所以就试着做了这道菜,只是味儿有些辣,祖母,爹爹,你们也小口的尝尝?这菜虽辣的很,不过吃了后回味无穷,很有味道,也很开胃。只是这辣刺激肠胃,祖母和爹爹年纪大了,不能多吃。”
一边说,一边捡了几片无刺的鱼片,分别送至老夫人与曾不疑的碗中。
因鱼片是用蛋清处理过的,十分嫩滑,虽有辣味,但小口品着,又提前做了心理建设,还算能接受,饶是如此,老夫人和曾不疑鼻尖上,在这中秋的凉夜里,也冒了细细的汗珠儿。
待忍了这由舌尖而满腔的辣,慢慢才品出鱼片独特的味儿来。
两位老人俱先是皱眉咋舌,接着,曾不疑便笑道:“虽辣,却吃的人一下子身心透爽,舒泰之极,来来,都尝尝。”
因饭菜开胃,老夫人且还多吃了碗饭,待要再添,被六娘拦了:“祖母,饭菜虽香,却也不敢多吃,回头再积了食。”
八娘也怕夜里祖母闹肚子或者胃疼,忙奉上一碗熬的糯糯的白米粥上前:“祖母再喝半碗粥吧。”
一家人吃完,先送了老夫人回微园,接着才各自散了。
第二天一早,为着明天的中秋,除了老夫人陪着朱氏在屋里逗着小十一说着话,曾不疑在书房里看书,一家人都忙活起来。
四郎五郎扎灯笼,二哥曾子固负责给类笼外罩的笼纸画画,大哥则是盘点各处该送的礼,午后都要送出去,吴氏则带着三位小姑子准备过节的吃食饭菜。
另九郎觉儿和簧儿给四郎五郎打下手,小十负责在一边装大人点评谁扎的灯笼好。
阿蓝虽说是在曾家避难的,自不会闲着,则帮着一大家人洗衣服。
至自己致仕以来,家里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喜气洋洋的热闹过了,曾不疑看书累了活动手脚的空闲里,从窗口看过去,不由露出了微笑。
都说家和万事兴,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