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道:“原本年前家里就有四五百贯的,大郎二郎上回从京中回来,带回来的钱也未用完,还余了近两百贯,也都交给了我,再加上八娘铺子里的钱,上回也给了她嫂子三百多贯,儿媳也都一并给了我。后来娘生辰,花去的钱虽不少,可收回来的随礼也多,竟也没亏着,六娘出嫁,连嫁妆家什器具头面首饰并压箱的一共花了三百多贯,不过因酒席是八娘铺子里承办的,因此花销不多,算上亲戚们的随礼,反还余了二百多贯呢,这就把她出嫁的嫁妆花销也打平了大半了。再加上回周庄头把多出的粮食也都卖了钱,也有一百二十多贯,因此家里如今还有上千贯钱呢。只是三女婿和三丫头这两天也要回山阴了,这一路上够远,总得也叫他们小夫妻两个带上足够的钱才是,那孩子离家远,平日也顾不上她,她那身子我看着也不太好,我便想着,无论如何,咱们也得私下里给她个百十贯的,留着体已。”
曾不疑点了点头:“这些事,你看着办就是,这一算,除了留给三娘的,家里还有近九百贯可用的钱,如今只要不遇上荒年,田庄上也有稳定的进项,八娘的铺子生意也红火,家里的钱就不紧了。你回头问问八娘,我听说她和武家的姑娘正在捯饬什么木器行的事,看需要用多少钱,若是家里的钱不够她用的,那云庄别墅就再等些日子修葺。叫他们几兄弟先在学院里寄宿,若是八娘用不了那么多钱,也看看能挪多少,我估摸着,那云庄别墅真要大修一下,怎么着,也得用上二百来贯。”
朱氏应了:“我这就去把八娘叫来问问,若是能修,刚好这回就叫二郎去看看。”
等叫了八娘来,把事一说,八娘笑道:“我那木器行真要开起来,可不是小数目,总归也不缺这二三百贯的,再说开始时,我和武三姐姐也只打算先开个铺子,慢慢再扩大生意,如此却花不了多少了。我心里有数呢。爹,娘,就把那云庄别墅修一下吧,哥哥他们在南城县进学的话,也有个好住处。三姐姐的钱,娘也照给就是。”
曾不疑就道:“二三百贯,可也不是小数目了,你若是真需要,那边的老宅,就等些日子再修就是了。总归能节省些,就当节省些。爹娘帮不了你什么,可也不能拖你后腿。”
八娘忙摆手:“爹,我都说了我心中有数呢,年前娘就念叨着,说爹想修修那边的老宅的,到底是祖父当年留下来的,再不修,以后修起来更麻烦,何况这一大修,等修葺好,哪天再请祖母去住些日子,她老人家也定然高兴。要我说也别小修了,就照爹想的大修一下,以后我们想出去放松游玩,还有个好去处呢。爹娘你们放心就是了,这木器行,一时半会儿的,也开张不了,要准备的还多着呢,再说我们如今的饭庄,一个月就有好几百贯的进项,我若要用,十七哥又不等钱用的,我到时候从他那里挪借一下就成。”
曾不疑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个有成算的,既她这样说,就是心中有数,便点了点头,把曾子固和曾子晔叫了来:“大郎,你也同你二弟一道去趟南城县,等送了子阜和子景入了学院,你们两兄弟也抽个时间,去看看咱们家在南城的那处老宅,大概算一下,整个老宅大修一下,需要多少花销,若是二百贯左右能修好,就找人修一下。”
曾子固便望了八娘一眼,道:“八妹,你不是说要开个木器铺的么?祖母寿宴,六妹出嫁,再加上子景定亲,大概也花了不少钱吧?若是再修宅子,你那边做生意需用的钱,岂不紧张?不若再等等?”
曾子晔也在一边点头:“正是。”
“这个大哥和二哥都不必担心,刚爹娘和我已经算过帐了,祖母寿宴和六姐的婚宴,因是我自己的饭庄办的,也没花多少,收回来的随礼份子,也打平了,子景哥定亲,大多是三婶自己花的钱,家里所出不多。如今娘那里也收着千贯左右呢,回头三姐姐回去,一路上要花一部分,修个宅子若有二百多贯能成,那家里还余上七百贯左右呢,我那饭庄每月都上数百贯的进帐,周转的钱尽够了,再说我们是与武家合伙的,他们家可不缺这点儿钱。何况我先也说了,一开始,我们也不指望办多大,用不了多少钱的。大哥和二哥只管放心去办就成。等那处宅子修好了,若是能赶上中秋前,到时候我们一家去云庄别墅里过中秋节去,岂不是好?再说了,家里因有学舍,每日里也吵得很,等那边修好了,哥哥们也有个安静读书的地方,离盱江学院又近,哥哥们平时也有讨论学问之处,不必总闷在家中。”
曾子固暗叹了口气,身为家中男儿,一应家计,却要个小妹烦心,偏他们除了好好读书,竟是什么也帮不上。
八娘看着两位哥哥的神情,笑道:“哥哥们书读的好,妹妹还等着哥哥们高中,以后做了官,妹妹做起生意来,也有些底气。咱们虽不想仗势欺人,可也要有能力不让别人欺负才是。哥哥们官做得大,妹妹的生意也才能做的更大。总归以后善儿就靠哥哥们啦。”
“这丫头,”曾子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就为着你喜欢做生意,让你生意做的顺遂,你放心,我们也会努力的。”
“那善儿就先谢谢哥哥们啦。”
第一百六十五章节 分配家事
其实不说将来,就是现在,如果没有曾家这个家族作为后盾,她一个女子,又如何能在这大宋国把生意做的顺风顺水的?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她自身的软硬件,样样都过关,这生意,真是想做不好都难。
不过,在南丰城里自然没什么,将来若真想做大,走出南丰城,甚至整个江南路,那么她现在所拥有的优势,就都不再是优势了,到那时,她的确需要哥哥们在背后的支持。
八娘这些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
曾不疑为官多年,人虽耿狷,却并非是真正的不懂庶务,自然知道八娘的话,也不光是安慰他们的。
而曾子晔在外多年行商,更是尝尽人间冷暖,曾子固亦同兄长一般,这几年一直忙于家中生计,兄弟二人听了八娘的话,都心生感概,不错,他们的仕途之路,实不光是为了个人理想,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同样也是为家中弟弟妹妹们撑起一片天地,遮风挡雨。
既定下来要把云庄别墅修葺一翻,朱氏就拿了三百贯钱出来交给曾子晔,又取出一百贯钱,等曾不疑和他们两兄弟去了外面,才让八娘去请了三娘过来,把那一百贯的交子递到三娘的手上:“这是我和你爹商量好的,这些钱,给你留作路上的开销。”
三娘忙推了:“这可不成,回来一趟,祖母的寿宴我们也没准备什么,就是六妹出嫁,我也不过是亲手给她做了身衣裙,原就心里觉得惭愧了。上回八娘还给我买了五十亩水田,又送了我副头面首饰,还有两个孩子,她也没拉下送了两个金锁,这一算,便是二百贯钱下去了,怎好再拿母亲的钱。”
朱氏拍了拍三娘的手,叹道:“你是家里几个丫头里最大的,原先你出嫁时,家里没有,如今有了,岂有光顾着她们,不顾着你的?这些话前头与你已经说过了,就不再多说。这钱你收下了,我和你爹落个心安,你若不收,我们岂不天天惦记着?若非你婆家公婆俱在,我也不舍得就叫你回去了。你身子骨又弱,这一回去,可得注意着。总要记得,我和你爹,还有二郎他们,都念着你呢。你也不必担心家里钱的事情,如今的状况你也看到了,给你的这一百贯,实在也不多,若是家里艰难,我和你爹也不会给你。”
说着,就把那交子用奁盒装好,放到了三娘手上。
见三娘还在犹豫,八娘依过去,笑道:“三姐姐,要我说,你这性格可真是面的很,这钱又不是别人给的,自己爹娘给的,凭什么不要?世上再亲的人,还有能亲过爹娘的?你们只看着我往后吧,娘就是不给,我死活也要要到我满意的嫁妆才成,至于哥哥们以后都做了官,能争钱了,我个个儿都叫他们给我准备嫁妆,不给都不成,谁让他们是我哥哥呢。祖母总说我这脸皮儿厚着呢,可脸皮儿厚,它有厚的好处嘛。这钱你收下,皆大欢喜,爹娘也高兴,你有钱在手,万事不愁,多好呢?你若是不要,那就给我,我一样给你置了地产,回头庄子里的收入,一年给你送一次?”
三娘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若是再推拒,倒显得生份,也就笑着收下,嗔骂道:“娘,这丫头可怎教出来的?从前也挺乖顺的呢,这几年没见,整个儿变了样了。”
朱氏也笑道:“哪里晓得她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性子,不过也好,且吃不了亏呢,也省得我以后为她愁烦了。十七郎也是个懂得忍让的。还好你爹在选女婿上头,是个有眼光的,要不,我都愁这丫头以后说不到个婆家。”
娘儿三人说笑一回,八娘便说起家里前些日子买的几个婆子丫鬟的事情:“这几日我也闲了下来,便和大嫂好生把几个婆子丫鬟都教教,厨房里按排了一个婆子。扫洒的一个,桨洗的一个,另几个丫鬟,一个负责帮娘带小十妹和十一妹,两个跟着我学做事。余下的一个,我想等二哥他们去南城县时,跟着去南城县帮着哥哥们洗衣做饭。娘,你觉得可成?”
“等你三姐姐他们也离了家里,你哥哥们也都不在家,家里其实也用不上这些人。真不知你当初花那些钱做什么。”
八娘笑道:“说起来是没几个人,以前我和七姐都在家,好歹也能帮着大嫂。可如今不是七姐去了临川,我又忙么?娘还要照看十妹和十一妹,家务事只大嫂一人,哪里忙得过来?黄老伯年岁也大了,更是做不了什么事,如今在家里,我们就算给他养老了,黄老伯为我家也做了一辈子事,我们且叫他老人家也享几年清福。当然,也更想让爹和娘也享几天福罢了。再说大嫂嫁到我们家这些年,可受了不少苦,总也得叫她往后日子轻省些。”
刚好吴氏进来,听了这话就笑道:“不枉我疼了你这些年,可没白疼,把我放在心上呢。”
三娘也笑道:“岂只放在心上,上回六妹出嫁时,八妹还念叨以后家里清寂,我说以后嫂嫂们进门了,也会热闹的,谁知这丫头竟说,嫂嫂怎能和姐姐比?我就问她,既是嫂嫂和姐姐不能比,怎么你同大嫂倒是最亲的?你猜这丫头说什么?”
吴氏笑问:“都说什么了?也叫我听听。”
“这丫头当时就反问我,大嫂能和别的嫂嫂一样么?”三娘笑着揽了八娘,“就这一句,把什么都说尽了。”
吴氏见小姑子心里亲近她,自是高兴,又觉得窝心的很,倒红了眼:“这丫头,不怪我疼她。”
又过了两日,三娘和关景晖夫妻也打道回了山阴,曾子固几弟几人送走了三娘夫妇,也便去了南城县,学舍里又有陈兰屿管着,曾不疑静下心来,每日闷在书房里著书立说。家务事有几个婆子丫鬟帮着,八娘教了阿蓝几天,便把她送到了饭庄里管帐。而苍耳则同她每日一处,为着木器铺的事情忙碌起来。
被八娘挑出来的两个跟着她学做事的丫鬟,一个叫了七月,一个叫了九月,因七月和九月刚好是她二人的出生月份,当然明面儿上是这么个理由,实则是八娘前世也曾小文艺过,喜欢某个女作家的一篇小说里,两个女主角中的一个就叫七月。因一个叫了七月,索性另一个,便叫了九月。
七月是个十四岁的姑娘,性格有些儿向临川王家的丫鬟辛夷,长的也有几分像,八娘很是喜欢。九月比她小了一岁,人却更沉稳些,若非个子比七月矮了一点,看起来倒似比七月年长。这两个丫头都很聪敏,八娘也曾暗暗试探过,人虽聪敏,却很是本份,做起事来,也知进退,懂分寸,因此才被八娘挑出来跟了她。
八娘和武三娘一道看过铺面,量了铺面尺寸,用了几日的时间,把铺平面设计图给做了出来,又拿去同武三娘商议了一翻,这上头,武三娘是个外行,见八娘处处计划的妥当,连她爹武老爷听了,也只是捻了胡须点头,再没二话,便定下了开工装修。武三娘这边忙起铺修的事情,八娘则与苍耳一道,去了古庄刘寻刘老伯。
刘老伯本就想着若是自己父子能进城做活,少不得也可把两个孙子一道带进城里就学,如此对两个孙子未来的前程也有益。便与八娘道:“既是八娘相请,老头子我哪里不愿意的?这可是盼不着的好事儿,只我老头子也个不情之情,却不知八娘能否帮忙。”
八娘忙道:“老伯但请开口,只要八娘能做到的,定然办到。”
第一百六十六章节 喜相逢
刘老伯笑着摇了摇手上的那把破蒲扇,把刘婆子切好的一碟子西瓜推到八娘和苍耳的面前:“咱们自己种的西瓜,又甜又沙,来尝尝。”
等八娘和苍耳都不客气的捡了片吃了,才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和你刘二哥若都去了城里干活计,留着两个孙子在家,也不放心,老婆子又是个心软疼孙子的,怕管不了那两个活猴,因此想问问八娘,能否叫铁蛋和狗蛋两个,也去曾家学舍里读几年书。咱们这乡下地方的私熟,怎能和曾家的学舍比?也是我老头子的私心了。”
添两个学生罢了,这也不是难事儿,想来陈先生也不会介意,八娘就笑道:“这个自然,我们曾氏学舍里如今请的先生,是个很有才学的人,教书也认真,就是连我爹都很敬重他。到时候老伯和刘二哥都忙,怕是顾不上两个孩子。不如这样,我们家里哥哥们都在外求学,房舍大多空着,到时候就叫狗蛋和铁蛋两个,就住在我们家里,这样我家小九弟并两个侄儿,也有了玩的伴儿,狗蛋和铁蛋,也不必每天往学舍里来回,反能多省出些时间读书。”
乔老伯忙道:“这可怎成?岂不是麻烦府上了?我和你刘二哥忙也不怕什么,总归家里若只剩下老婆子一人,这田地,可就种不了,等秋时收了这季,就把地佃给邻居们种,到时候让老婆子去城里照应着就成。”
“不过是添两个孩子的嘴,哪里麻烦?既是刘婆婆也去城里,不如到时候就留在作坊里,帮着照顾老伯和刘二哥的起居就成,两个孩子,还是住我们家吧,对他们读书也好,刘老伯若是想孙子了,就叫他们隔几天去看你们一回。”
能留在曾家,曾家学风鼎盛,对孩子们自然益处多多,这也是求不着的,刘老伯嘴上谦了几句,也就欢喜的应了。
八娘这才和刘老头说起佣金的事:“……因是新开的铺子,还不知生意如何,这会儿也给不了多少的工钱,我想着老伯十五贯一月,刘二哥十贯一月的月钱,年底看生意如何,若是好,也会给老伯和刘二哥红包。此外还有一事要求老伯。”
刘二郎如今在铺子里也不过才涨到三贯一月的薪金,这一下子便到了十贯,自己竟然也有十五贯一月,且生意好,年底还有红利,刘老伯一时听的瞪大了眼,也听不清八娘后面说的还有事相求的事了,只连连道:“八娘,这,这如何使得?”
八娘笑道:“既许诺给老伯这么多,自然有我们的道理,老伯只管拿着就是,到时候,老伯就知道我给的,其实不也算多。想来老伯也知道,我们家从来可没有人做过木器行的生意,因此对这一行当并不熟悉,而老伯就是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从前老伯在这木器一行,是个行家,所以我到时候,还多有仰仗老伯帮衬的地方。其实我现在就有一事,想恳请老伯帮忙,帮我带出一批精于家什打制的伙计,一批精于雕工的伙计。另,因铺子开的急,我于木材的进货上头,也不熟悉,还得多需老伯指点,非为别的,货源乃是大事,别人我不信任。所以只能多赖老伯帮衬了。”
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