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子就叹道:“真正八小姐手巧,奴家竟是怎么做,也做不出八小姐的味道来。”
八娘就笑道:“等过些日子,我得空了,多教教张婶,按着法子多做几次就能成。”
张婶子因只是雇工,听了这话自然欢喜,这要是厨艺上头再有长进,以后就是不在曾家做事了,凭着一手好厨艺,且还是喜来登饭庄的东家教出来的,哪家不抢着请?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张罗晚饭。待到掌灯时分,一桌子丰盛的晚饭就端上了桌。
因前些天陆十七又送了些自酿的酒来,曾不疑叫觉儿舀了些来,八娘殷勤的给老爹和陈先生斟了杯酒,笑劝道:“爹爹,陈先生,小饮怡情,大饮伤身,这酒太烈了些,爹爹和先生可不许多饮。”又吩啥觉儿,“觉儿,你可看好了,以后给你祖父上酒,不许超过三杯的量。”
曾不疑呵呵笑道:“若只三杯,还没品出味儿来呢。”
八娘就笑道:“你与陈先生时常对饮,若每天都多喝了,对身体可不好。若爹爹和先生非得要喝,刚好这会儿也是葡萄上市的时候,我听十七哥说他家庄子里种了些葡萄,等回头,请十七哥酿些葡萄酒,给爹爹和先生喝,那酒饮了,不仅能解了爹和先生的酒瘾,也能活血化瘀,还可预防中风等老年人的病呢。”
陈先生听了,就笑着打趣:“照八娘这么说,先生我也老了?”
八娘笑回:“先生不老,那葡萄酒不仅可防病痛,还能美颜,兴许先生喝些时日,便返老还童,能成为美男子呢。”
说得曾老爹直笑骂:“这丫头,多大人了,还如那小儿一般,说起话来,竟没个规矩,先生也是你可打趣的?”
陈先生连道无妨,又喜八娘从不拿他当外人,笑道:“可惜我无妻儿,若是有八娘这样的丫头,便是睡梦里,也能笑醒,再没比再这孩子更懂事的了。”
“也只先生大量,不与她计较罢了。”曾不疑自是要谦逊一翻。
又说起葡萄酒来:“十七郎果真能酝出蒲桃酒来?若果真能日日醉在蒲桃酒中,那老夫此生还有何求?”
八娘听的抿了嘴直笑:“爹爹放心,不过是些葡萄酒而已,十七哥连这么烈的酒都能酿出来,区区葡萄酒,又岂在话下?”
其实也难怪老爹和陈先生听说有葡萄酒喝就激动。
这会儿估计和自己一样,还只是小屁孩子的苏东坡就是个葡萄的忠实粉丝。只是大宋国的葡萄酒还不叫葡萄,而叫蒲桃。其实葡萄酒中国自古就有,八娘前世就曾读过“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诗句,可惜不知为何,在汉唐时期大放彩异,倍受贵族追棒的葡萄酒,到了大宋,却陷入低迷时间,很少酿造,民间能喝着葡萄酒,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而直到大宋时,人们主要是喝低度的米酒和一般的果酒,还有普遍饮用的低度粮食酒,无论从色、香、味的任何方面,都无法与葡萄酒媲美,因此八娘才一提葡萄酒,曾不疑和陈先生才会露出惊喜的神情来。
八娘给爹爹大哥还有陈先生斟了酒,又布了几回菜,便去了朱氏和吴氏那边。
因有丫鬟五月帮着照应小十一,八娘便依着小十娘坐了下来,一边吃饭,一边侧耳听外间里那父子二人同陈先生说话。
就听曾子晔说起南城县那边云庄别墅已修整好了,商议着中秋时,陈先生学舍里也放上假,到时候一大家子去云庄别墅住几天的话。
八娘也极是想去,可又一想,后日就得出发,在外估计至少也得个十天左右,回来又得忙着木器铺里的事情,再说就是喜来登,中秋也是忙的时候,只怕她是去不了啦。心中不免遗憾。
第一百八十章节 饭庄出事
之前又因兄弟们都不在家中,她又忙着木器铺开业的事情,小十一云初的一岁生辰也没好好庆祝一下,八娘觉得挺对不起小十一的,只好等来年周岁再好好操办了。
八娘便道:“娘,大嫂,不如你们也与爹他们一起去云庄别墅里住些日子。”
吴氏便问:“那你怎么办?”
八娘笑道:“我节前肯定能赶回来,到时候四哥五哥也得回来了,我和四哥他们赶在十五之前一道过去,咱们家今年中秋就在南城县过。到了南城县,大嫂也能回赶娘家,六姐姐要是知道我们都去南城县,也定很高兴。再说,簧儿和小十妹还没出过远门呢,刚好这回也带他们出去玩一圈。”
其实不说小十云贞和簧儿,就是她自己,也不过去过趟临川罢了。真想有一天,也能四处走走,看看这大宋的大好河山,还有那些在古人文章诗词中被传颂千古的名胜古迹啊。
可,别说什么大好河山了,她除了麻姑山,就是站在城中就能遥遥相望的江西第一峰军山都没登过呢。
若是有可能,今年重阳节,一定要和哥哥们去玩一趟。
正出神,就见觉儿跑了进来,冲八娘道:“八姑姑,祖父和陈先生还要酒呢。”
八娘叹了口气,对于大宋这个全民爱酒的民族来说,陆十七酿的酒,实在太有杀伤力了。便对觉儿道:“再去舀上一人两杯的量,再多,你就说没有了。不单今日没有了,以后也没有了。”
觉儿鬼鬼的一笑,就转身跑了出去,对着曾不疑和陈先生复述了一便:“祖父,先生,我八姑姑说了,只有一人两杯量了,再多以后也没有了。”
八娘气的咬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一边气,一边朝着吴氏嘟哝道:“嫂子你看,连觉儿这孩子也学坏了。”
朱氏和吴氏婆媳两都笑了起来,小十更是幸灾乐祸道:“该,觉儿就是学坏,也是八姐姐你教的啦。”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饭,吴氏就帮着张罗孩子们洗澡的热水,八娘又转去后院,与才吃过饭的铁蛋狗蛋两兄弟聊了几句。
这才进城没几天,铁蛋的野性可收了不少,倒是狗蛋还是一幅才来时机灵好动的样子。不过读起书来,反比铁蛋还要强起。
等八娘回到薇院里,九月早帮她准备好了洗漱用的水,一通收拾完,又看了会儿小十白天的功课,阿蓝也回了家,便把铺子里的明细帐务给八娘报了,八娘这才让七月和九月帮着阿蓝准备了洗漱的东西。
等忙完各自散了,八娘躺在床上,又想了一下铺子中的事情,且听说饭庄里推出的月饼反响极好,如今已有不少前来订货的,想着中秋仅靠这月饼一项,就能添不少进项,又心喜不已。
第二天一早,阿蓝就去了木器铺里,把交子钱便给了八娘,八娘才打算让九月去请武三娘,不想武三娘就来了铺里,也是给了五千贯交子,又听八娘说她筹了七千贯,武三娘便问她自己要不要再添些,八娘道:“不用,有这一万两千贯,所购木材,至少可撑着个一年半载的了。”
如此就准备着和苍耳及刘家父子二人第二天一道出发。
因身携巨款,武三娘便建议去镖局里请两个镖师随行,八娘原想着有苍耳,也不怕,但听了苍耳也这么建议,想了想,不该省的钱还真不能省,便问苍耳寻哪家镖行的师傅比较好,苍耳笑道:“其实你没看出来?你们家的许十三,就是个练家子?”
八娘还真没看出来,就此也证明自己虽和苍耳也学了一年的武了,可武学一道的边儿,她都没沾着呢,就有些惭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许十三就隐藏的,可真够深的。
不过这会儿他还没从福州回来呢,反正也指望不上。又好奇这许十三若真是个高手的话,为什么从来也没表现出来?再一深想,不禁后怕,还好她们家一直是穷人家,也没什么大财可供人图谋的,否则……
苍耳似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大咧咧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别担心,许十三是个不错的。他之所以能去你们家当个赶车的马夫,也因是他爹的生前的意思,他爹当了一辈子镖师,后来一次行镖时受了重伤,不久就过世了。不愿意自己儿子以后也从事这行当,这才要他改的行,要说起来,许十三在行镖一行,也大小算是个人物呢。”
“你怎么知道?以前也没听你说过啊?”八娘奇道。
老实说,什么练家子,什么镖师,那种快意江湖的生活,离她也实在太远了些。不过一想到那个木纳寡言憨厚正真的许十三,照苍耳这么个说法,竟然还是个江湖高手……好吧,八娘想,请原谅我想象无能,这也太那啥了吧?难道上天给悄悄儿的,就他们家送了个一流的保镖?这金手指,是不是开的有点大?
正在她神游天外时,苍耳笑道:“有什么好提的?他想要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别人自不好过问。”
“苍耳姐,那你和许十三的身手,谁更强些?”八娘忍不住好奇的八卦。
“这个嘛,”苍耳皱了一下眉,想了想才道,“不太好说。等以后有机会,切磋一下,兴许就知道了。”
八娘顿时兴奋起来,果然是大师在民间呀,没想到他们家一个不起眼的车夫,竟然是镖师一行里,数得上的人物。
YY了一翻,还是正事要紧,八娘便道:“镖行我们也不熟,如果要请镖师的话,还是请苍耳姐你去谈吧。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只要是苍耳姐你熟悉且信得过的人就成。”
这可不是个好接的活儿,万一要是出了事,是她请来的人,可就真说不清子。苍耳想了想,笑道:“成,那我就去跑一趟,从前我们家开镖局的时候,也有几个不错的武师,如今就在别家的镖局里做事,人品也信得过的。其实要说我一个人跟着,也无大碍,不过总归再请两人,也放心些,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有照应。”
因急着第二天就出发,商量好了,苍耳就出了门自去联系镖师的事情。
武三娘又细细叮嘱报一翻,等刘家父子二人来了,才商定下具体的路线。
才送走刘家父子,苍耳回来,说是已经请了人,明天一早,就去曾家集合。因见也是午饭的时间了,武三娘便欲告辞,正说着话,就见饭庄里来了人,却是厨房里的小赵,哭丧着一张脸。
见到八娘,忙道:“八小姐,不好了,铺子里出了事了。”
饭庄开业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事情,怎会这时候出事?八娘叫小赵坐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来不及了,有人来饭庄里闹事,前堂里几个伙计都被打伤,如今正乱着,陆掌柜的正在那里撑着呢,因眼看着解决不了,大师傅才叫我们们从后院角门偷偷跑出来报信。”
能来饭庄里闹事的,只怕也不是寻常之辈。八娘皱眉,既敢闹,想解决,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没有派人去寻十七公子?”
“派人去陆府上寻了,又怕十七公子不在府里,我是被师傅派了来寻八小姐的。”
八娘知道事非寻常,也不敢耽搁,忙与小赵打算出门,叫七月和九月留在木器铺里。苍耳自是要和她一道去饭庄的。武三娘便道:“我也一道与你去看看。”
若是她不能解决,武三娘现在跟去,怕也没用。八娘拦了:“若有用得上三姐姐帮忙的,自然会去请三姐姐,这会儿我和苍耳去看看就成。”
武三娘也就不再坚持,她去未必有八娘顶用。
便叮嘱了几句不要急的话,又让她家的马车送几人去饭庄里。
上了马上,八娘才让小赵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节 下套与反下套
等小赵说完,八娘也大概听了个明白,无外乎是几个地痞无赖,受人指使,来店里闹事而已,不但没有一点新意,竟连个诬陷的道具都没提供。
不过是在前堂里点了一桌子最贵的菜,吃到中途闹上肚子疼,伙计过来说话,被打了一顿,然后双方起了争执,掀了桌子。掌柜的陆长安也被请了过来,按说他从前跟着陆十七,城中大小公子哥儿处,至少混了个脸熟了,就是那些泼皮无赖,至少也不面生。
看样子,这几个过来闹事的人,兴许还不是南丰城的。
苍耳在一边道:“这就是那欠揍的,若我在,早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了。”
八娘笑道:“那可不成,虽说有时候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可有时候,也有拳头办不了的事儿。”又问小赵,“那几人看起来如何?”
小赵在喜来登做久了,虽说是在后厨,可也有客人吃了菜喜欢,点了厨子出去打赏的,因此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客人,见八娘问这个,不由撇了撇嘴:“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小人虽然愚钝,也知道那几个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还不知哪里借来的衣衫充门脸呢。”
小赵这一说,八娘更是放了心,这事儿说起来就不是个事儿,她相信陆长安能处理好,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他这个掌柜的当的,就有点叫人不放心了。
可她要弄清楚的是,这到底只是个偶发事件,还是别人有心为之。
不时就到了饭庄的巷口,八娘和苍耳跳下了马车。原还想让小赵去县衙里报官,既然有伙计受了伤,为了不留隐患,也为了安伙计们的心,更为了叫那些泼皮无赖们下次再想来闹事时,也先想想,这喜来登饭庄,能不能闹。不想就见一位捕头领着两名捕快就拨开人群进了饭庄。
陆长安这事办的,也还算妥当,八娘暗自点了点头,和苍耳也忙往饭庄里走。
就看到里面三个男子正围着陆长安理论,一个躺在地上抱着肚子鬼嚎,喊里嚷嚷着:“喜来登的饭菜要吃死人啊。”
而陆长安的身边,就是两个被打的鼻青脸肿挂着血渍的伙计。
陆长安看到捕快,已是长松了口气,又见八娘和苍耳进了门,却未做声,只朝他微点了点头,陆长安心知八娘这是要看他如何处理呢。
便一步上前迎向那捕快,抱拳笑道:“敝店出了点小事,有劳公爷了。”
那捕快自然是知道这喜来登是谁开的,按说更不可能出这种事情,可偏偏如今就出了,他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事,若非外乡人不知事的想吃白食,那便是有人在后面搞鬼了。
都说铁打的县衙,流水的县令,这位吴捕快在南丰城也当了有十年的差了,岂是那没有眼色的?因不知背后水有多深,便只能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脸来,冷着脸对陆长安摆了摆手:“听人报官说喜来登饭庄有人聚众打斗,我现在要把人都带回衙门里,陆掌柜的,事儿是出在你饭庄里,麻烦也跟着去一趟吧。”
正说着,就听身后一个清越而带着隐隐怒意的声音响起:“我才是饭庄真正的主家,就由我跟着吴捕快跑一趟吧。”
吴捕头转过身后,就见门口站着个看起来细细高高的小娘子,一身月白的裙衫十分素净简单,只头上一支鸟羽点缀的银簪显得有些特别。
此时正含笑看着他,可不知道为何,吴捕快就觉得那笑里,带着不一股天生就有的清贵与威仪。
既是自称是这喜来登饭庄的主人,那便定然是曾家的八娘子了,捕快忙抱了拳:“见过曾八娘子。”
“劳烦吴捕头跑这一趟了。”八娘浅笑着点了点头。“饭庄出了这样的事,实非所愿,但既出了事,我们也当好好解决,”说着,指着还躺在地上呼痛打滚的那人道,“若是这位客官果真在我店里吃坏了肚子,便是出了人命,我曾八娘拿自己的命陪他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八娘话峰一转:“不过,我这喜来登自开业至今,尚未发生过今日之事,若我说饭菜没有问题,只怕诸位也不服。不如试上一试。这些菜肴,如今满地都是,想找人试吃,也不成了。”八娘一边说,一边对身边的小赵道,“去那厨房里的那两条狗牵出来。”
小赵得令去了,另三个见捕快到了就一直不吱声的,其中有一人嗤笑道:“你牵两条狗来做什么?总归我兄弟现在吃坏了肚子,你们得负责。”
“狗能吃东西,且狗是蓄牲,只有他们不会说假话,且看这两条狗,吃了这桌饭菜,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反应吧。”
吴捕头也一直不说话,按说城中的无赖他多少也都有些了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