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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明菲稳稳当当地走了出去,梅子方站起身来,扫视了那件里衣一遍,微微叹了口气,坐到灯前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明菲叮嘱花婆乎:“明日拿二十两银子给梅子。”
花婆子小声道:“奶奶,梅子这丫头实在刁钻。您要是厚赏她,她兴许还认为是应该的,其他人也会误会。指不定就会编排,说是您教着她和紫罗斗的。
明菲道:“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其他人怎会知道我厚赏了她?”
花婆子有些不情愿地道:“哦。”
明菲又道:“紫罗也赏十两,公开的赏。”
“她也配!”花婆子啐了一口,道:“不要脸的,跪在地上拉着大爷说,有几句话私底下想同大爷讲,大爷好心让了她,她竟敢同大爷讲,奶奶心中只怕没大爷,心疼大爷呢。”
“她说得这么直接?”
花婆子道:“也不是了,反正意思就是这个。”
明菲挑了挑眉:“大爷怎么说?”不愧是长期跟在龚远和身边的人,知道龚远和多疑,张口就往要点上去。
花婆子微笑起来:“大爷说,让她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其他事不要她操心。就叫她走人了。”
明菲看着她笑:“既然是私底下说话,妈妈怎么知道说了些什么?”
花婆子的笑容一滞,辩白道:“那不是,那不是他们声音太大了些。”
明菲摇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知道妈妈是为了我好,心疼我,怕我吃亏,可是大爷不会这么想。他是一家之主,也是有担当有见识的男儿,该怎么做,他心中有数,不容置疑。”
花婆子默了默,正色道:“奴婢记住了。”
夜里,龚远和轻声在明菲耳边道:“不管怎样,我们始终都会在一起,这样就很好了是不是?”
有了白日的事做铺垫,明菲有些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管她是不是爱他,他是不是爱她,他和她好好过好每一天,比什么都实在,只要彼此珍惜,终有一天,他和她就是最亲的人。她默默楼住他:“嗯,咱们好好过日子,就比什么都重要。”
第170章 嫁妹
转眼间,到了明姿出嫁的日子,龚远和请了一日假,早早就陪着明菲一道过去。因时辰还早,蔡家诸人除了三姨娘和明姿以外,都聚在厅堂中,陈氏正吩咐人:“将酒席好生整治一桌,送去给二姨娘,也叫她尝尝四小姐的喜宴,沾点喜气,早日好起来。”
蔡光仪闻言,无动于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胡氏坐在他下手,手揪着自家身上杏红色的花罗衫子捻啊捻,看着这年轻的继母和继子一个热情万分,一个冷漠如斯,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
陈氏有些愠怒,冷冷地瞅了胡氏一眼,四姨娘闻音知雅意,立刻笑道:“三少夫人笑什么?也说出来让大家伙儿乐和乐和呗。”
胡氏抽出春水绿的丝帕掩住口,含笑道:“姨娘,我是想着,这好事儿一件按着一件的,咱们家真是喜事不断啊。
四小姐这里出了嫁,根快就轮到我们五门、姐了,也不知我们五小姐会许个什么样的好人家,说起来五小姐年龄也不小了。”
四姨娘听她扯到明珮,心中不高兴,想反驳两句,又觉得无话可说,只用求救的眼神者着陈氏。
明珮正拉着明菲说些悄恬话,闻言脸红成一片,啐道:“大清早的,三嫂扯上我做什么?”
明菲却是明白胡氏为什么要笑,明姿一出嫁,她就要离开蔡家,自去寻找她的幸辐,怎能不笑?何况此时如果不笑,不提醒一下陈氏,叫陈氏别忘了许过她自由的话,喜事一过怎么来得及?
陈氏也明白胡氏是借着说明珮的婚事警告她,别出尔反尔,否则定然要丢蔡家的脸,叫剩下的几个孩子婚事难办。心中十分不喜,却也只能耐着性子道:“五小姐聪明秀丽,端庄大方,自然要挑个好人家。今日是明姿的好日子,还是别扯这些了,你大嫂不在,你就是长嫂,该去梅花邬和三姨娘一道陪着明姿,她有什么不懂的教教她才是。我等着你们伯祖母到了就一同过来给她梳头。”
胡氏眼波流转,看向明菲姐妹俩:“两位妹妹同我一道去吧,你们自小的姐妹,有什么悄悄话,也好说些儿。”
“行。”明菲笑着起身携了明珮的手,跟在胡氏身后往梅花邬出了正厅,胡氏脸上换了一副笑容:“两位妹妹啊,我可不是想得罪你们两个,想要叫你们记恨我,我是没法子,还清见谅啊。”
明菲只笑不语,明珮道:“三嫂你真是的,你要做什么,我们做妹妹的哪里管得到?前无怨后无仇,总扯上我做什么?”
胡氏笑笑:“五妹你莫生乞,我改日来拾你赔罪。”
明珮撅着嘴:“你这可不是第一次了。我就是个泥人儿,也是有几分土性的。你要我不记恨你,你也莫有事无事总踩我才是。”
胡氏也不恼,把话题扯开:“三姑奶奶给四小姐的添妆,我瞧著了,做的挺精细的,款式也好。是花满楼的大师搏的手艺吧?”
明菲笑道:“嫂嫂什么时候看到的?”她犹记得,她拿出这套首饰时,明姿不屑一顾,事后竟肯伞出来拾别人看,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明珮拉了胡氏一把,胡氏却不为所动:“就是这几天呗,从她身边的丫头身上看到的,觉着一个小丫鬟不应该用这样的款式,就多嘴问了问,结果竟然是你给的添妆,依我说,她也太不知好歹,太不知轻重了。你送给她的添妆,她赏给丫头,岂不是把她自已放得和那些人一样低?”
知道她们不和,故意说拾她添堵?还是因为痛恨蔡光仪,连带着痛恨明姿所以故意挑唆?明菲含笑者着胡氏:“三嫂,你现在好歹也还是我们的三嫂,她无论如何,此时也是你的小姑。大喜的日子,应当只说好话。这样子呢,就算是有朝一日不做亲戚了,见面也还有几分人情在。”
胡氏讪讪一笑:“三姑奶奶你莫忘记你说过的话。”
明菲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作数,但也请三嫂说的话要作数。今日亲戚朋友来得多,母亲忙不过来,还请三嫂帮着招呼一下才是。
胡氏又得了她一回保征,方犯那患得患失的情绪收起。
梅花坞茧则四处布置得喜气洋洋的,然而却悄无声息,半点喜庆的气息全无,远远不同于明菲出嫁那日的热闹,明菲有些感慨,出嫁时弄成这样,却也悲惨了。
胡氏早招手将廊下一个穿水红衫子,撒花裙子的丫头叫过来:“你过来,我问你,四小姐可准备好了?”
那丫头长得如同一幅画儿似的,正是陈氏新给明姿配的陪嫁笛儿。笛儿笑着过来行了礼,柔声道:“回少夫人的话,小姐这里巳径全数准备好,就等着梳头了。不知老夫人到了么?”
为了表示公平公正,一视同仁,陈氏也请的潘氏来给明姿梳头。但不知为何,今日潘氏却是来得有些迟了。
胡氏笑道:“夫人等着老夫人呢,让我们先过来陪陪新娘子,想必很快就要到了。”说着捉了明菲的手,自己挑起大红色的帘子进了明姿的闺房。
只见明姿披着件大红色的外袍,散着头发,坐在窗静,神色阴郁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三姨娘陪着两个喜婆坐在一旁喝茶,虽然满脸堆笑,却都不说话。
见几人进去,三姨娘含笑起身:“怎样?老夫人来了么?”
胡氏看着明姿那副瞧不起人,当她们是死人的样子就来气,故意道:“老夫人来不了了,说是另外请位婶娘来,夫人就是叫我们来陪陪四妹,宽宽四妹的心,叫四妹别多想的。”
三姨娘有些意外:“这可怎么好?明明说好的,怎地也不提前说一声?”
胡氏见明姿寿形都僵透了,“哈”地一声笑起来:“姨娘真是个老实人,我逗四小姐玩呢。这么大的事儿,老夫人怎会玩笑?想必稍后就到了。”
明姿恨得咬牙,也顾不上要矜持了,回过头恨恨地瞪着胡氏:“三嫂不是不乐意见到我,要拿水泼我么?还来做什么?”
胡氏“啧”了一声,搧着帕子小:“开个玩笑而己,用得着吗?你大喜的日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明姿早就恨极了她,胸中有无数的刻薄话,却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闭了闭眼,要将胸中翻腾的恶气咽下去。
三姨娘打圆场:“行了,都少说两句。”
主人不欢迎,几人都有些不自在。明菲和明珮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明姿,过来陪着不过是给她撑面子,给蔡家撑面子而巳,因而也不说话,只看着地面的花砖而已。
胡氏却是拉着三姨娘嘀咕个不休:“夫人命人准备了一桌好喜宴,送去庄子里给二姨娘呢。这样的好日子,二姨娘不能来观礼,真是可惜。也不知她病养得如何了,听说十痨九死……”她答应陈氏和明菲不闹,却没说过不犯明姿当日给她受的气和侮辱全数奉还,这最后的机会了,自然得好好把握。
明姿的脸很可怕地抽搐了几下,明菲眼看着喜婆脸上的笑容很古怪,忙打岔道:“三嫂,我听见外面有笑声,似乎是伯祖母和母亲来啦?”
胡氏知她不喜欢听自己说这些,瞟了两个喜婆一眼,笑道:“我不会说括,叫你们笑话。”
那两个喜婆干笑一声,笛儿笑着迸来道:“来啦,来啦。”
潘氏由陈氏和几个蔡家的近支女眷们簇拥着进来,明姿这回还算晓得好歹,恭恭敬敬池站了起来行礼。趁着潘氏给明姿梳头,陈氏拉拉明菲:“华哥儿醒了,我刚让乳母抱着过来了,你还是帮我照看着。”
蔡光华蹲在外面的花圃里插凤仙花玩,蔡光仪也蹲在他身边,满脸笑容地不知和他说些什么,乳娘满脸害怕,不安地立在一旁左右张望,突然看见明菲带了金簪过来,犹如看见救星:“三姑奶奶,我们在这里。”
明菲上前,先和蔡光仪打招呼:“三哥,今日是你背四妹上轿?”
蔡光仪淡淡地点头,看着扑进明菲怀里的蔡光华,轻轻勾起嘴角: “以后,你四妹成了你表弟媳妇,还要烦劳你这个做姐姐和做表嫂的,多多关照她,指点她。”
明菲点头:“那是自然。”只要明姿别来惹她,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明姿。做好姐妹,好妯娌,还是算了吧。
蔡光仪转身走开,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胡晓云的事儿,你少管!没有妹子去管哥哥房里事的。”
胡晓云是胡氏的闺名,听蔡光仪这个意思,似乎有缓过明姿出嫁这件事之后,他定然要反悔,拖着不放的。金簪不由大急:“奶奶,您看,过河拆桥……”胡氏先前闹腾的时候他怎么不出面?这时候倒来逞威风了?算什么男人!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明菲示意她不要再说,低头望着蔡光华笑:“我们一起去送送你四姐姐如何?”就像陈氏竭力在蔡光华面前言传身教,树立一个好榜样一样,她同样也不肯在蔡光华面前说这些污糟事。
手段归手段,心一定要正。
明姿的亲事办得很顺利,花轿出门,送走各方亲戚好友,陈氏已是累得倒仰,心里偏生还记着明菲托她给龚婧琪寻婆家的事,稍稍梳洗就叫明菲过去商量。
第171章 端倪
明菲和龚远和说起陈氏挑出的几家人:“仓促之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挑来选去,只有这三个。一个是抚鸣布政使司从六品经历,今年24岁,丧妻,无子,但是嗜酒;另一个,虽是个秀才,家道中等,只可惜是遗腹子,家中有个特别厉害的婆婆;再有一个,是醉玲珑酒坊东家的小儿子方七,想必你们也是认识的。”
醉玲珑酒坊东家的小儿子,生的俊美聪明不说,还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只可惜家中哥哥太多,注定要搬出去自力更生。龚远和侧着头考虑了一回,道:“第一个你别提,先告诉她后面两个,重点介绍方七。如果她肯了,你再叫朱姨娘来和我说。”
那一夜,明菲听到龚远和辗转反侧。
第二日吃过早饭,龚远和道:“你替我准备五十两银子,晚饭我不回来吃了。”
明菲抬起头来看着他,晨光将他脸上的肌肤照得如同玉脂一般光洁细腻,刚刮过胡子的下巴显得格外冷硬,这些日子以来,他脸上那种不正经的神色似乎越来进少见了。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擦了他的下巴一下:“要准备醒酒汤吗?”
龚远和对她突如共来的温柔有些动容,眨了眨眼:“不用,我不会喝醉。”
明菲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龚远和低下头,良久方道:“我要去我方七吃饭。”
明菲微一笑:“你小心些。我也要校咱们先前商量好的,去给婶娘提前支取下个月的开销。”
龚远和扬起嘴角:“好。” 几日不见,龚二夫人身上去很是倦怠,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明菲觉得她眼窝子下的青影似乎更重了。
龚婧琪见明菲打量龚二夫人的脸色,便笑道:“昨日去了外祖母家,挺热闹的,母亲心中高兴,多喝了点酒。宿醉了。”
明菲看向朱姨娘:“请姨娘做点温胃补胃的粥来吃,调上一两日,就好了。”
朱姨娘乖顺地笑:“正是呢,可是夫人说没胃口。大奶奶正好劝劝夫人。”
明菲说了一串好听的体恤话,龚二夫人听得有些烦,恹恹地扶着额头:“好了,好了,端上来就是。你去算你的账吧,早日理清了,我也好把别的教给你。”
明菲谴:“婶娘不舒服,侄媳怎能弃之不顾?正该奉汤伺药呢。”手脚麻利地接过龚妍碧端上的瑶柱冬瓜汤,送到龚二夫人面前。
龚二夫人见她笑得殷勤,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勉强喝了两口,就拿朱姨娘发脾气:“怎么做的,这么咸,白白糟蹋了那瑶柱!”
朱姨娘低头认错,龚二夫人一连串地蹦出来:“你多少年的老人了,明知家中开销大,用度紧张,这瑶柱又贵,偏生还这么不小心。罚你半个月的月钱来赔这瑶柱!你去厨房里吩咐,以后谁要是做废了食材,就拿他的月钱来抵!扣完为止!”
明菲微笑着立在一旁,就看着她装穷训妾室,任她如何发飙,都不开口相劝。既然宿醉,肯定口干,不补汤水,还在这发飙,总有她口干舌燥的时候。
龚二夫人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明菲来劝或看是搭话,又见她气定神闲的,有些疑惑,难道不是来要钱的?
正在疑惑间,明菲已经跟着她的话题来了:“侄媳正奇怪我们家的钱怎么总也不够用呢?明明就是那几号人,偏生开销大得很。今日听婶娘这么一说,我才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早知道如此,就该来问婶娘才是。”
龚二夫人讪笑:“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所以我说要你跟着我好好学学,果然是有道理的。”
“正是呢。”明菲笑道,“婶娘,昨日送了喜事银子,我们是只剩五十两银子了,可过几日周同知夫人就要过生日,这五十两银子连份像样的礼都备不齐,婶娘可否预支下个月的银子给我们?反正也没差几日了。”
好一歇都没听见龚二夫人答话,龚婧琪凑过去一看,抱歉地笑道:“嫂嫂,我母亲身子虚,竟然睡着了,不然嫂嫂您算了账又来?”
就算是她算了账又来,龚二夫人也还是睡着的,耍无赖是吧?谁不会。明菲笑笑,摇着扇子道:“没事儿,我先商量了你哥哥,拿点东西去当,熬过这一次又再说。三妹,拿上你的针线话,陪找到账房理账去。”
龚婧琪为难地道:“嫂嫂,我母亲今日不舒服,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