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三听了也赶紧打量:“就是他?刘宝?”
“可不就是他!”赵炎砸着牙花子,“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会折腾。你说去找个姐儿听曲儿睡觉不就完了,还这么上赶着地闹,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老脸都要丢尽了!”
李三张望了一下,见那公子哭得很是真切,倒觉得他有些可怜:“赵头儿,说不定人家也确实是有感情了。”
“呸,跟个婊子能有什么感情?他就是有钱撑的!”赵炎一脸不以为然。
从清明节地晚上开始,京州城里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当然,造成这种紧张的,主要是城里进进出出的御林军,老百姓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到了第二天,市井坊间已经开始有流言传出,说是皇上那个最宠爱的,特许一直住在宫外娘娘,失踪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军队跑来跑去。不过这都是道听途说,也没人能确切证明这消息的真实性。而且,那些兵丁并没有扰民,只是进出城门的次数很多而已,人们渐渐的也就不去管它了,毕竟生活里有的是更重要、更有趣的事情,比如东城刘员外家的独子和牌位成亲的事情,就更加吸引人一些。
清明节过后的第三天,京州城戒严了,出入城门的百姓,必须手持京州官府发放的,能证明身份的堞引。而外地人则必须有相熟的亲戚、朋友或街坊陪着,证明身份后,才能离开。同时,京州城四门的守将,一大清早,都分别迎接到了一位宫里的特别使者。
“何公公,您老居然亲自来到东门来!真是让末将这里蓬荜生辉呀!”赵炎看了何鸿手里的腰牌,立刻鞠躬哈腰地陪着笑脸。
“赵总兵,洒家不是来这里聊家常的。”何鸿脸色很不好看,脸上的皱纹又多又深,如果让熟悉他的人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就这么两天的功夫,赫赫有名地何总管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上面派下来的手令你也看到了。洒家今天就站在这里,陪你们一起查验进出城门的那些百姓的堞引。”
“是,是,末将知道!只是您老要是在这里站一天,也是够累的。不如这样,您告诉末将要找什么人,末将一定帮您留心……”
“总兵的好意,洒家心领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洒家不好假手他人!”何鸿应硬邦邦地说完,就站在一旁,开始盯着过往的路人看。
赵炎心想:老阎鬼,还不想理你呢!你想受累,那就随便你吧!
辰时刚过,一队披麻带孝的出殡队伍接近了东门,队伍中间是一辆马拉的灵车,上面放着一口漆得油亮的红木棺材,棺材上还搭着白布。赵炎一看,呦!这马车旁的不就是赵宝吗,怎么着?他真的要带那婊子千里回乡?
李三走上前拦住了他们,让他们照规定出示堞引。等查过了所有人之后,李三确定没有问题了,便点点头道:“行了,过去吧。”
“等等!”这时何鸿说话了,“让他们把棺材打开!”
赵炎和李三都是一愣。莫非这老太监还对死婊子感兴趣?那赵公子听了,立刻爬在了那口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红木棺材上哭道:“香儿已经被吵得够烦了,你们还不放过她吗?!”
“何公公,死人就不用查了吧?”李三有些不忍心。
“洒家的话没听见吗?把棺材打开!”何鸿双眼一瞪,虽然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可眼中的精光把李三吓了一跳。他心里直嘀咕:好家伙!这宫里呆了几十年的太监就是不一样,居然比他爹还吓人。没办法,他只好拼命把那赵公子从棺材上拽开,又叫上几个人,用刀把棺材厚重的盖子撬开。
李三好奇地想望里瞥了一眼,看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女人的尸体,双手合握,放在胸前。那何鸿走到跟前,探下身去,仔细看那棺木中的女人。光看还嫌不够,还伸手在这里掐掐,那里捏捏。鼓捣了好半天才直起腰来。李三只觉得自己的脊梁骨直冒凉气,心中暗想,太监的爱好可真是恶心!
何鸿黑着脸,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把双手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把那帕子扔在了地上:“让他们过吧!”
刘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手都有点儿发颤。李三同情地拍拍他道:“算了兄弟,谁让你走的不是时候呢。来来,我们帮你把棺材盖好。”
“谢谢这位军爷!”刘宝睁着哭得红通通双眼道,“劳烦你们了,盖的时候轻着些,别惊了香儿就好。”
李三和其他弟兄把棺盖盖好后,叹息着目送着这个痴情男子带着殡葬队缓缓离开了东城门。回头看看那何总管依然臭的可以的脸色,自己的气也不打一处来:今天真是有的熬了!想到这里,狠狠的跺了一下脚,正好踩到了何鸿扔的那块手绢,心里一阵恶心,抄起一脚就把它踢了出去。那白色的丝绢在空中飘了飘,恰好此刻吹来了一阵风,把它带出了城门,那白绢在空中飘荡着,仿佛是只美丽的鸟儿,动作优雅地向着远方飞翔……
路上行人欲断魂
碧玉睁开眼,愣了一会儿,就猛得坐了起来。她现在所在的房间,布置很朴素,看着也有些眼熟。
“醒了?觉得怎么样,好些没有?”碧玉惊惶的抬头看到说话之人时,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立刻翻身下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公子,快!阿来不是好人!我怕娘娘会出什么事……”
“你刚醒,身子虚的很,先喝点药吧。”蓝子轩把碧玉的手从袖子上拉下来。正在这时,阿来从外面走了进来。子轩皱眉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一路跟过去吗?”
“今日不同往日,阿来十分担心大人的安危。”阿来面无表情地说,“况且,如今阿来跟与不跟,没什么分别。”
子轩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阿来说的是实话。
“阿来,你…!”碧玉一看到他进来,就惊慌不已。
“他下手重了些,不过你没什么大碍。放心,没事。”虽然篮子轩是在安慰碧玉,可这话听在碧玉的耳中,仿佛变成了魔音。她先是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他,接着,眼神中的恐惧越来越浓:“公,公子,你,是你……为什么?!”
子轩想扶起碧玉,她虽然身子在微微发抖,却仍然敏捷地躲开了他的手。
子轩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而阿来此时身形一晃,站在了碧玉身后,右手离她的天灵盖只一寸距离,一切,蓄势待发。他怎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刚才他已经在大人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杀意。可子轩突然抬了抬眉头,示意阿来退下。阿来轻点了一下头,收手退后。
这前后不过眨眼间的工夫,碧玉已经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儿了,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而已。她依然紧张提防地看着篮子轩。后者早已敛去了刚才外露的杀意,温和地一笑:“你先坐下。我正好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碧玉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战战兢兢地扶着桌沿坐下。她看见子轩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件东西,随着几声“叮当”响过,一个银质的长命锁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一个样式简单的银质的长命锁,叮当声是从上面坠着的几个小铃铛,互相碰撞而发出的。
房间里一阵静默,子轩满意地看见碧玉虽然力持镇静,可她脸上的血色在见到眼前的东西的那一刹那,就退得无影无踪。
“我想,这是你家的东西,”他微笑着把长命锁放在她面前,“现在物归原主。”
碧玉伸手想去拿眼前的东西,可她双手都抖得太厉害,抓了两次才把它抓在手里:“公、公子…”
“罗姑娘,伺候了雪儿这么长时间,你辛苦了。”子轩倒了杯茶,举起来轻抿了一口。他刚放下茶杯,碧玉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两手抓着长命锁,上前一步,走到子轩面前,然后一下子就跪了下来,颤声道:“求公子看在奴婢多年来对小姐忠心耿耿的份上,指点奴婢弟弟的下落。”
子轩并不着急,等了一会儿,才弯腰搀起已经泪流满面的碧玉:“你和他已经失散多年,若想马上见面也是不容易。不过我确实有些他的消息。”他的温和地看着眼前碧玉,她半垂着脸,双手将那长命锁紧紧握在胸前,压抑着的哽咽声不停传来。
“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他的声音,很柔和。
碧玉轻轻点头,泪水不停地滴落在衣衫上:“公子有命,奴婢不敢不从。只是,”她抬起头,用一只手抓住篮子轩的衣摆,近乎绝望地说:“公子,娘娘是你唯一的妹妹啊!你不能……”
“你管得太多了!而且,雪儿她也不会有事的!”子轩猛一甩袖子,摔开碧玉的手,语气有些粗暴且不耐烦。他转身对阿来说:“看好她!”然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正是春天的晌午,温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舒服无比,可子轩却觉得今天的阳光,太刺眼。
“备轿,即刻进宫!”
“没找到?”穆容成正低着头批折子。
何鸿心惊胆战地抬眼看了看皇上,咽了口唾沫才道:“奴,奴才们在京州城四门没日没夜地守了三天,一无、一无所获。”话音越来越小。
一声清脆的“噼啪”声突然响起,顿时把何鸿吓得一哆嗦。原来是穆容成把手里的玉笔杆捏断了。何鸿看见皇上虽然没抬头,可额角的青筋,却突突地跳个不停。
没找到!没找到!!没找到!!!已经把京州城和周边一百里搜了三遍了,就算是只蚂蚁,也该翻出来了,如今却没有一点儿蓝雪的消息!穆容成把手里的断笔狠狠地扔在地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缩得紧紧的,而胸前仿佛被堵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把窗户都打开!”这夹杂着怒气的命令,把宫人们吓得动作比平常快了三倍。窗户全开了,穆容成站起来,在尚书房里来回的走,却仍然觉得气闷难耐。
“庄子那边如何?”沉默了好久,穆容成才开口问。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激动的痕迹。
“奴才已经封锁了全庄,所有人等没有允许,一律不许外出。”何鸿立刻上前答道,“与奴才一同派往四城门的小太监都是奴才的手下,很长可靠,皇上尽可放心。”
穆容成低头看着何鸿:“若让朕知道有任何人走露风声,你就回去把脖子洗干净吧!”
“是!奴才遵旨!”这阴森森的话,吓得何鸿把弓着的腰又压低了三寸,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皇上,严左相和蓝大人正在殿外候旨。”正在这时,小太监进来传报。
严柏涛与蓝子轩几乎是同时抵达尚书房的。蓝子轩见到严柏涛时,先行一礼:“严相近日可好?”
“老了,还是老了!天气稍微阴湿些,我这关节就隐隐作痛。这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 严柏涛笑着和蓝子轩聊天,顺便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下。
严柏涛知道清明节那天,蓝贵妃在回悠隐庄的路上,遇到不明身份的歹徒的袭击。所以最近这几天御林军频频出动,临检京州城里城外的治安。可是据他听到的秘密传说,蓝妃娘娘在遭到袭击后就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这消息的来源和准确性难以确定。严柏涛其实也很想知道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但那蓝雪自从分娩之后,就一直在行宫修养,所以能够探听到她的消息的人很少,严柏涛顶多能打听到一个传言而已。
他想,若是真有其事,早该闹得沸沸扬扬了,毕竟那可是贵妃被劫,能不惊天动地? 可如今蓝子轩的举手投足之间,与平常毫无差异。另外,今天早晨,连四城的戒严都已经取消了,只多留了些御林军在京州城外巡逻而已。严柏涛心中不免狐疑,莫非他所听说的,真的只是个传言?
“圣上有旨,宣严左相与蓝大人进殿议事!”随着小太监的唱诺,严柏涛和蓝子轩同时肃立起来,整了整朝服官帽,举步进了尚书房。
进殿后,严柏涛看见穆容成脸色微有些阴沉,他正站在窗前,目光似乎专注的投放在窗外花园的景致中。
“北辽送来的国书,你们看没有?”等二人行礼已毕,穆容成拿起一卷黄色绢布问道。
“回皇上,臣等都已看过。”
“说说看。”穆容成坐回龙椅,示意他们各抒己见。
“皇上,郎星翰继位以后,北辽在冻马河的驻兵,只增未减。” 严柏涛率先说道,“北辽如今又提出重议国界,此举极为可疑,颇有挑衅之嫌。臣以为……”
“皇上,”蓝子轩上前一步,打断了严柏涛的话,“当初北辽易主,颇费了些周折,郎星翰增兵边防,有很大可能是防止内乱。至于重议国界之事,臣看那国书措辞甚为委婉客气,似乎并无挑衅之意,应纯属就事论事而已。如果我们在军事上贸然行动,恐怕会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了这话,尤其是最后那半句,严柏涛心里自然不快。如今蓝子轩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虽然皇上从不放任外戚抵掌大权,但也不会让朝中任何一党有机会独揽权势。而且蓝子轩颇有才干,虽然他的官阶比自己低,但皇上一直让他参与尚书房议事,就表示了对他的重视。现在朝中甚至有人在背后称蓝子轩为“暗宰相”。严柏涛老谋深算,他深知穆容成忌讳的是什么,所以在朝中讨论政事时,他一向表现得非常大度。但蓝子轩今天的话,有些太不给他面子了。他可以不在意什么“暗宰相”,可蓝子轩在皇上跟前这样驳斥他的政见还是第一次,他若不做些什么,以后那小子不是要明目张胆地把他踩在脚下?严柏涛心里冷笑,今天就让你看清楚,皇上究竟更看重谁的意见。他表面上自然是不显山、不露水,毫无芥蒂地说:“蓝大人的提议也很有道理,如此说来,倒是老臣有些小肚鸡肠了。”
“严相说哪里话,你的经验远比在下丰富,况且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尤其对那些蛮夷之邦,多留心些总没坏处。”蓝子轩一脸谦逊的笑容。
“但对于北辽,蓝大人可比老朽熟悉得多。” 严柏涛也笑,笑得有些狡猾,“你曾数次前往幽州,去年还做为巡按使,监督前线的军备。这次两国商讨国界之事更为重大,出使人选当然是非蓝大人莫属了。”
子轩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坦然道:“国之所需,蓝某自然义不容辞。”
穆容成冷眼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并不插话,只是又展开北辽送来的的国书又看了一遍,等他们说完了,他把国书合上放在一旁:“严相之意,也甚合朕意。这次怕是又要有劳蓝卿家一次了。”穆容成的声音低沉有力,“不过这次两国会面,事关重大,朕再派中郎将汪涵做你的副使随行,你看如何?”
“皇上如此为臣着想,臣感激不尽,此行自当竭尽全力,以报圣恩。”子轩朗声说道,“不过,听说贵妃娘娘最近身体不适,臣此次前往幽州,可能时日不短,所以想在离开京州之前见她一面。”
穆容成不动声色地看着站在下面的神态自若的蓝子轩:“你务须操心,雪儿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她只是需要静养。有什么事情,朕可以代你转告她。”
如果穆容成能让蓝子轩此刻抬起头来的话,必定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一层淡淡的嘲讽。“没什么,臣也只是想嘱咐她多注意身体罢了。既然如此,臣收拾好行装,尽快动身。”
我和他为了给孩子取名的事情,吵了一架。不,确切的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