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长子,可对于他的到来,灵帝并无特别欣喜。
按部就班的给他安排好人生该走的路,可以给他的,都给了,更多的东西,求而无用。
曦康二十六岁的生辰一过,就被人远远送到了京城之外,手中拿的旨意,冷酷而决绝,此生无诏,不得回京,不得离开延平。
这里是他的封地,同时也是他的囚笼,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没有一丝自由。
囚犯至少还有个刑期,而堂堂天家皇子,却永无出头之日。
曦康再饮一杯酒,醉眼迷离。
有了黄塘山之战的功劳,再派人把萧维白押解入京,父皇看到了,也许会念起他的好处,到时候,返回京城,绝不再仅仅是午夜的一个美梦。
“张玉仁,呈送给皇上的战报,可有书写好?”即使醉了,大皇子也忘记不了这件至关重要的事,今天在宴席之上,已是第四度开口发问。
延平守备恭敬抱拳,“王爷,战报尚在草拟之中,要等下边的人清点完毕,本官才好着手书写。”
“该怎么写,你心里可有谱了?”不便明说,可曦康却时不时的暗示一番,生怕占尽了先机之后,倒被手下人坑了。
用我身换你心(九)
张玉仁苦笑着点头,“下官明白。”
他是官场老人,混到现在已然成了精,别看离皇帝山高水远,可是非常明白隐藏在圣旨之中的潜规则。
灵帝下旨剿匪,那是给太子爷的命令。
换句话说,这命令最初的本意其实是为了抬举殿下,积累战功,为将来登基做准备。
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太子还没找到,倒是先让大皇子抢先占了个便宜。
黄塘山的匪众内乱,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七位彪悍强势的债主死了六个,剩下的那一个也变的痴痴呆呆,终日蜷缩成一团,仿佛被吓傻了。
官军一举拿下了所有的寨子,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
如果战报真的按照曦康的想法,呈给了灵帝,那绝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马匹拍到马腿上。
皇帝不止不会高兴,还得大大的恼怒。
他精心安排的一切,到了延平县就完全变了味道,大皇子李代桃僵,承受了本不该他获得的功劳。
皇帝是该赏?还是不赏?
如曦康所愿,把他接回京城??
大概那只是大皇子一个人的想法。
皇帝要是真的想念这个儿子,当初就不会大老远的把他撵来。
这回就算是死皮赖脸的回去了,将来还会再找个因由赶出来。
太子已立,英明的君主绝不会再多弄出几个不安稳的对手,免得最后一不小心弄成了恶性竞争,兄弟相残,亲情全无。
可张玉仁同样也没办法直接了当的拒绝大皇子的要求。
延平县毕竟是他的封底,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哪里得罪的起金枝玉叶的王爷。
用我身换你心(十)
曦康对付别人不行,收拾他还算是绰绰有余。
“派出去寻找太子的人马可有消息了?”放下酒杯,大皇子坐正了身子,状似不经意的道,“那些个死尸都派人去好好辨认下,再以酷刑审问,务必要寻到太子的下落,生要见人,死了嘛,也得见到尸体呀。”
这番话,说的过于直接,以至于底下有好几位官员同时抬头,诧异的望向曦康。
他怎么敢盼着太子死去?
莫苍国谁人不知,灵帝视太子若命,宠爱有加。
若真是在延平县出了差错,陛下非得直接掀平了此地不可。
张玉仁哼哼哈哈,赔笑敬酒,愣是不敢接此话茬。
暗暗发誓,回去得赶紧给佛祖上柱香,求他老人家保佑着殿下平安无事,可千万别应了曦康的心思,折损在延平呐。
众人你来我往的以眼神交流,熙熙攘攘的宴会仿佛也安静了许多。
忽然有人注意到门口出现一人,身着蓝红相见的侍卫服侍,品级极高,手持腰牌,朗声道,“奉太子命,大皇子曦康及延平县主事官员立即到客栈拜迎储君,另外,黄塘山余匪全由侍卫队接管,匪首萧维白以及六具无头尸体,即刻交接过来。”
张玉仁眼尖,立即认出了此人正是当日秘密送来太子密信的二品御前带刀侍卫小北,心中一松,赶紧带头过来,“下官遵命,立即启程前往客栈,请小北侍卫带路。”
延平县官员大多是守备大人的旧部,平时做事,也全看着张玉仁的眼色,他这么一起身,十个倒有九个跟了过来,陪笑抱拳,径自去了。
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没了(一)
曦康气的脸色青红交错,手不自然的颤抖,杯中酒洒了一桌,“太子殿下好手段,攻下黄塘山六寨,活捉匪首萧维白,斩杀其余六匪王,明明都是本王指挥有方,立下的功勋,打仗的时候他没出现,到了分功劳的时候,他竟想不客气的独吞了吗?”
小北冷眼望向他,抱拳朗声道,“属下只是传太子令,王爷心有不平,可当面问殿下。。。不过小北是太子的贴身侍卫,不敢有违主子的命令,萧维白一定得带走,还有那六具尸体,也同样要抬走。”
“本王自是要问,太子又如何,这么多人看着,我就不信他有那个脸去抢。”曦康站起,拂袖离去,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瞧着煮熟的鸭子就在眼皮子底下飞跑了。
张守仁他们已然走远,曦康快步跟上,路过小北身边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表情,仿佛是要吃人。
“来人,速去大牢,把太子要的人请出来,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明白。”他的眼里,就只有一个主子,除此之外不管是谁,小北半点不会放在心上。
。。。。。。。。。。。
慕凌空还在睡着,伤口被清洗干净,涂抹好了金创药,再重新包扎过。
小南跑前跑后的照顾,生怕娘娘后半夜发起烧来,恶化了病情。
帝俊就坐在她对面,喝了几杯茶,嘴里没有滋味,又叫人去搬了好几坛子酒,放下。
美味佳肴,近在眼前,他连筷子都不动,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灌酒。
小南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压根就不敢凑近自讨苦头。。。
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没了(二)
小南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压根就不敢凑近自讨苦头,幸好慕凌空身旁离不了人照顾,她也就没种的整晚的窝在附近,靠昏迷的女主子庇护,免得一不小心就扫到了台风尾。
小北很快返回来复命,他带来了萧家六兄弟里唯一还活着的幸存者。
萧维白十几个时辰粒米未进,大胡子乱糟糟,头发也是乱糟糟,神采飞扬的狐狸眼耷拉下去,灰蒙蒙的眼色,混沌而没有光彩。
他再见到帝俊,噗通一声跪倒,不敢再像过去般亲热的称呼他为老大,恭恭敬敬的磕了六个响头,“殿下,我没有保护好六位兄弟,您杀了我吧。”
“杀了你,就能让核桃、黄叶、林松、秋凯、珏凌和阿男都活过来吗?”帝俊冷冷反问,用脚踢了一坛子没开泥封的烈酒过去,示意他打开,“陪老大我喝一杯,送众位弟兄上路。”
萧维白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脏袖子蹭眼睛,使劲使劲的揉,才把酸楚全都逼回体内,可那哽咽的声音,却怎样都没法恢复往常的音色,“萧维白对不起各位兄弟,当日我们七人结拜,曾经许下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六位兄弟都去了,当大哥的不敢苟活,喝了这杯酒,拜别殿下,我会亲自送自己下去赎罪。”
“孬种。”帝俊不会劝人,很恨骂出两个字后,就不去看他,连喝掉半坛子烈酒,才又道,“你那么想死,就赶紧死,回头我去抓到了那个害死弟兄们的仇人,就不替你一起雪恨了。”打了个酒嗝,仿佛怕萧维白听不懂似得,又解释一句,“你是自杀,是孬种,可怨不得别人。”
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没了(三)
打了个酒嗝,仿佛怕萧维白听不懂似得,又解释一句,“你是自杀,是孬种,可怨不得别人。”
即使心存死志,萧维白还是像打了鸡血似得蹦起老高,两只眼珠子血丝弥补,宛若要吃人的野兽,“老大,你知道谁是凶手?”
帝俊横了他一眼,“你不是想死吗?死去吧,人间的事儿,不归你管,到下边记得给弟兄们带个话,就说当老大的连累了他们,此生没法,下辈子再做好兄弟,一定好好偿还。”
“不不不不不,我不死,我要跟着老大,给兄弟们报仇。”他抽了抽鼻子,脑袋不住的晃,到最后,就只有抱住了头,七尺高的汉子,蜷缩成一团。
吭哧吭哧的声音传出来,仿佛是在哭,又仿佛不是。
没有人笑他。
萧维白心里的痛,比谁都浓。
有些时候,死去的人不是最惨。
那些活了下来,心却随之一起埋入黄土,化为飞灰,就算日后能够喘息,也永远带着永难愈合之心伤的人,才需要真真正正的考验。
帝俊继续喝酒,小南继续照顾夫人,小北在守门,各行其是。
仿佛谁都没有注意到萧维白的失态。
哭吧,把眼泪都流出来。
卸下负担,大步朝前走,有朝一日,从哪里跌倒了,再从哪里爬起来。
小小客栈,因为入住了一位大人物,而变的热闹非凡。
曦康和张玉仁等人一样,只能在最外间等着。
从京城而来的侍卫个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守在进进出出的入口处,不给任何人机会悄悄溜进去。
大皇子在大都不受宠,到了延平县,情势依旧。
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没了(四)
他数次想仗着金枝玉叶的身份往里闯,再数次被人客客气气的拦回来,总归就是一句话,太子不请,谁也别想见,全都在门外乖乖的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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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晌午,慕凌空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发现自己被裹在了松软的棉被当中,伤口还痛,却显然是经过了处理,并无大碍了。
“夫君。”她的嗓音粗嘎,火辣辣的疼,强撑着坐起来,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见到他,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稳。
帝俊从不会令慕凌空失望。
她唤他的声音刚落,他就已经裹着浓郁的酒气飙过来,扶她重新躺回去,“娘子别动,伤口还没愈合,这样会撕裂伤口,留下了疤痕就不好看了。”
“你没事吧??”慕凌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想从那身整洁的衣袍之内发现些被掩藏起来的东西。
他长叹一声,在床边坐下,半倚着贴过来,哀哀怨怨,“凌空,为夫的八字一定不大好。。。想想看,自从我们成婚后,你就一直在受苦,大伤口摞着小伤口,刚好了没几天又招来更加严重的,心疼死我了。”
“这跟你的八字没关系吧,不怪你的。”她才是彻头彻尾的扫帚星啊,跟大雪山扯上了关系,无数次连累帝俊。
慕凌空还没来得及说抱歉,帝俊却先抢去了她该说的话。
“娘子,能不能答应为夫一个请求。”他吻着她的侧脸,刚长出的胡茬,刺在皮肤上又痒又痛。
若不是浑身难受着,慕凌空真要笑出生来,“你说嘛,我在听啊。”
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没了(五)
“求求你,拜托你,从今天起,再不要受伤了。”他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郁闷又难过,“我一点都不喜欢看见凌空奄奄一息躺在那儿动也不动的样子,不喜欢看见完美无瑕的肌肤上留下一丝划痕,更不要娘子因为任何的理由流血,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连最最最爱的娘子都保护不周全,非要等到你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后,才徒劳的做些养护的工作。”
慕凌空脸颊一红,忽然咂摸明白他的另类情话,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舒畅伸展,那些还没愈合的大小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好神奇。
可帝俊显然并不这么想。
他只是在说心里话,并非只是哄哄慕凌空而已。
“你是我娘子,就该由我来保护,为夫帮你提升功力,不是指望你去打打杀杀,只希望在偶尔没法顾及到娘子的时候,能让你有绝对的自保能力,不被人欺负。”说到此,帝俊特别特别的不爽,很恨的咬住她没有受伤的肩膀,牙齿轻磨,“可是你呢,居然又玩自损伤人,上次因为别人摸了你一下,就想砍手,咱们沟通过的话,你是都忘记了,对吧?”
糟糕!
开始清算旧账了。
慕凌空躲没法躲,也就特别识相,直接认错,“下次不会了,真的真的不会了,这次是真的,你相信我嘛。。。。哎呦,萧竹,你属狗的啊,又咬人,人家还是病人耶。”
她的伤还没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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