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饥民一看左布政使的官袍,就知道是朝廷的大官,说话那绝对权威地,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前面有杨秋池稳定了局势,钱布政使心中有了底,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开仓放粮,到成九行,人人都有,决不落空,骚乱者斩!”
簇拥着的衙役学着杨秋池护卫的样子,也跟着高声重复了数遍,饥民们又都欢呼起来,纷纷开始列队。
不过数万人众一时半会哪里列得好队伍。好在知道放粮有望,而且承诺人人有份,都是穷苦人家,也都能相互理解,顿时人心稳定,又听说骚乱者斩,心里害怕。
众饥民眼见高台上那百步穿杨一连射死两人眼都不眨一下的俊俏锦衣卫小伙子,手持弓箭虎视眈眈,如果乱来,她手中的弓箭那可真不是吃素的,再说还有那么多官兵衙役严阵以待,别赈灾粮还没领到,这脑袋先搬家了,所以宁可晚一点领粮,也不敢乱挤,广场上秩序井然,再没有骚乱。
高台上堆了几十袋大米,仍然有大米不断从衙门里运了出来。数名衙门佐官手拿米斗,上了高台,开始放粮。
第一波九个领粮的被放进了栅栏,上到高台,九个放粮官员给每人的口袋里盛米,没有口袋的旁边也预备了空的米袋。饿的实在抬不动的还有官兵一旁帮助。
那九个饥民扛着米袋,激动不已,有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有的三呼万岁,有的嚎啕大哭。这下字饥民们更是欢喜,掌声雷动,响彻云霄!
此刻,局势已经稳定,知府衙门的六扇大门全部打开,里面热气腾腾摆满了几十口铁锅在熬粥,左布政使多年赈灾很清楚,饥民在饿极了的时候,连生米都会吃掉,因此被撑死的大有人在,所以,已经在衙门里布置了十多口锅,熬好了粥给饥民们添肚子,每人两大碗,足够将肚子撑的鼓鼓的却不伤人。
根据杨秋池的知识,放米速度非常快,领了粮进到衙门里领粥,然后从后门离开,都指挥使武大人派兵在后门已经建立了管制通道,专门用来疏散饥民到城外临时营地。今晚武昌不设防,开城门建立专门通道放领了粮的饥民们出城。
北城门外临时营地已经堆起了数十堆篝火,供饥民们冬夜取暖,同时,这里也设有粥厂放粥赈灾,保证灾民吃饱肚子。另外有官兵担任警戒,维持秩序。天亮之后,灾民就可以各自回乡了。
杨秋池见到放粮赈灾秩序井然,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左布政使钱大人也是心中大定,连连称赞杨秋池指挥有度,避免了一场即将爆发的重大危难。
放粮赈灾交由左布政使指挥之后,杨秋池带护卫回到衙门里,要继续审讯这起内外勾结私吞赈灾粮食,煽动抢粮谋反案。
这时提刑按察使施大人已经带人将米员外押解回来了,其他佳人全部集中扣留在米家里。所有财产也都封存了。
杨秋池很高兴,不过他还不准备马上提审米员外,吩咐将他先押下去。
正说话间,锦衣卫罗千户也回到了衙门里,一见杨秋池,便兴奋地说道:“杨大人,我们在权布政使这狗官衙门内宅里,果然发现了大量白银,粗略数了数,共有白银八万多两。我已经根据你的指令,派锦衣卫将内宅整个封锁,所有人员看押起来了,所有财产全部封存。”
杨秋池大喜:“太好了,这下子这家伙还怎么抵赖。”心中惊叹,明朝受贿铜钱八十贯就要被绞死,这可是八万两白银,那可相当于人民币八千万元哦。贪污受贿八千万元人民币,就算搁在现在也够枪毙好几次的了。
杨秋池决定先审讯刚才煽动抢粮的。由于大堂用于布政使放粮办公用了,所以,就使用后面的二堂作为公堂。杨秋池让罗千户陪同审讯。由罗千户的锦衣卫充任执堂衙役,金师爷是杨秋池的刑名师爷,搬了张桌子在一旁负责录口供。
宋芸儿也要跟着凑热闹听审,杨秋池说这不是广德,公堂审案可开不得玩笑,她一个女孩子听审,别人轻的会说闲话,重的恐怕要参自己一本,那就不妙了,宋芸儿也知道这道理,软语恳求让自己躲在屏风后面听,杨秋池拿她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审讯的第一个煽动抢粮的是个大个子,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两个锦衣卫都有些架不住他,进到公堂里,锦衣卫让他跪下说话,他竟然傲立不跪。杨秋池大怒,先不审讯,吼道:“大胆刁民,煽动抢粮,见到本官居然不跪,给我拖下去先打八十杀威棍!”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外围审讯
杀威棍或者类似的手段是刑事侦查审讯的基本方法之一,如果被审讯者牛皮哄哄的,甚至很傲慢的时候,首先要打掉他的这种神气,后面的审讯才有效果。尤其对于黑社会和流氓犯罪,更是如此。否则,后面的审讯就很难收到预期效果。
当然,现代社会里刑侦审讯不能使用这种杀威棍,一般采用精神强制法,比如让对方半蹲着回答问题,对穿奇装异服的小流氓,将对方牛仔裤腿剪烂,剪掉对方爆炸头,扯烂花衬衣等等,必要的时候还打刑讯逼供擦边球,比如铐飞机铐,强灯光照射,单腿站立,罚冻等等。
当然,这些方法主要是对付那些小流氓或者涉黑犯罪分子,对其他人一般不适合,很容易造成负面影响甚至导致对方不堪受辱而自杀的严重后果。
两个押解的锦衣卫答应了一声,拖着这大汉就往外走,那人使劲挣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杨秋池见那两个锦衣卫拖他颇为吃力,向南宫雄使了个眼色。南宫雄点点头,这汉子是他刚才亲手从人群中抓获的,有点功夫,而且身强力壮,一般锦衣卫还不好对付他。
南宫雄两步上前,叫那两个锦衣卫让开后,棒槌般的铁拳抡起来狠狠一拳打在这人软肋之上。这汉子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南宫雄又一脚踢在他胃部,那汉子又是一声惨叫,蜷缩在地,哇哇地呕吐了一地,直吐的两眼翻白,差点背过气去。
南宫雄单手揪住他提起来往腋下一夹。走到公堂外月台上往青石板上一扔,叫道:“行刑!”
四个锦衣卫上前将他提到长条板凳上按住,另外两个锦衣卫上前,抡起水火棍一顿暴打,直打得这汉子杀猪般不停地长声惨叫。
八十杀威棍打完,这汉子昏死过去好几次,嘴唇都咬烂了。锦衣卫用冷水将他浇醒,架着拖上大堂,扔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
杨秋池冷冷问道:“你愿意给本官下跪了吗?”
这八十杀威棍的确打掉了这汉子的威风。低垂着脑袋痛得直哼哼,努力挣扎着翻身跪在了地上:“大人,小地错了,小的愿意下跪。”
杨秋池问:“好,你是干什么的?为何煽动抢粮?”
那汉子回答:“小的是武昌城外的灾民,逃荒到了城里,实在饿得不行了,官府又一直不肯放粮,才说抢粮的。”
“是吗?”杨秋池走下案台。来到那汉子刚才呕吐的地方,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呕吐物,冷冷一笑:“你今晚碗饭吃的是鱼和猪肉,你逃荒地生活还很不错嘛!”
那汉子一听,自己的呕吐物揭露了自己的谎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杨秋池走回案台,喝道:“大胆刁民。看你油光光的脸就知道你根本不是逃荒饥民,还不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那汉子连忙道:“我说,我说,我是武昌城里街上游荡的,今晚上听说放粮,挤到饥民堆里想冒充饥民领粮食。好拿去卖的。小的知罪了。”连连磕头。
“那你为何要鼓噪抢粮?”
“小的知罪,小的纯粹是想看热闹,听别人喊,也跟着喊,瞎起哄。”
这倒也符合情理,杨秋池心想,还要再问。就听到屏风后面有嘘嘘地口哨声,扭头一看,看见宋芸儿从屏风后露出半个脸。向他眨眼睛,示意让他过去。
宋芸儿一直在屏风后面听自己审案子。这时候让自己过去一定有急事。
杨秋池咳嗽了一声,向罗千户歉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到屏风后面,问道:“干甚么?”
“哥,这人可能是大户人家的看家护院。”宋芸儿道。
杨秋池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他蜷缩在地上的时候,裤腿里露出了一截绑腿,看他样子不像村民,城里人打绑腿的,不是镖师就是护院。”宋芸儿肯定地说道。
这小丫头从小习武,又是官宦出生,对什么镖师、护院之类的武人很熟悉,一眼就看出来了,才打口哨招呼杨秋池过来。
杨秋池赞道:“芸儿好聪明,谢谢啦!”转身回到堂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刁民!还在狡辩,你里面穿的分明是护院教头地服装,还打着绑腿,哪里是什么小混混,还不老实。来人,给我上夹棍!”
“是!”两边锦衣卫上来抓住这汉子就要动刑。
前面那八十杀威棍已经将汉子打得性命丢了大半条,还要动刑的话,可再也受不了了,这汉子惨叫着连连喊道:“别动刑,我招!我招了!”
“快说!”杨秋池喝道:“告诉你,我只要再发现你在说谎,先用刑再说,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小人招了!”汉子连声道,“小人是米员外家的看家护院教头。”
杨秋池心中一喜,果然,这米员外有问题,这下好了,不仅内外勾结侵吞赈灾粮,而且还派出看家护院煽动抢粮,企图引发暴乱,自己先前凭谭知府尚未核实的口供,就叫人开米员外家粮仓放粮赈灾,虽说事情紧急,心中不免揣揣,这下子有依据,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
杨秋池问道:“是谁叫你煽动抢粮的?从实招来!”
“说!”两边锦衣卫手中水火棍在地上一顿,齐声恐吓。
那汉子急忙说道:“是,是我们老爷,不,是米员外叫我们来的,他叫我们假装饥民,混进人群中,鼓动抢粮。”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人不知道。”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参加煽动抢粮?”
“大部分的护院家丁仆人都参加了,大概有几十个。”
“刚才被我们放箭射死地那两个煽动抢粮的,是不是你们的人?”
“是,是米员外家的男仆。”
杨秋池想了想,又问道:“散布今晚知府衙门要放粮的消息的人,是不是你们?”
“是,是米员外让我们到处说的。去年发生蝗灾之后,年前饥民一开始逃荒,他就让我们到处散布说只有武昌放粮,其他府县都不会放粮。”
这下明白了,米员外搞得鬼,故意散布消息才将方圆几百里地数万饥民都招了来。
按照正常赈灾,朝廷拨发赈灾粮要转发到灾区各府县,当地饥民就近领粮,这样一来方便赈灾,免了百姓奔波之苦,二来避免大量灾民集中一地,出现意外。
这米员外故意散布消息让饥民汇集武昌城,结合今天的举动,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杨秋池继续提审了其余煽动抢粮的人,除了个别地确是饿极了的饥民之外,其余地都是米员外家的家丁或者仆人。有的一上来就老实交代了,有的还想硬气一点,结果被暴打一顿杀威棍之后,便也老老实实交代了。
这些人的交代与前面那大汉的能够相互吻合印证。金师爷给他们一一录了口供,有了这些证据,杨秋池心中踏实多了,但这些都还只是外围人物,这件事情的真相远没有被揭开。
接下来,杨秋池要提审南宫雄等锦衣卫抓回来的那几个在粮仓企图放火的黑衣人。
根据南宫雄介绍,这些人都身有武功。杨秋池先让刚才提审的那个大汉等米员外家的家丁护院对这几个放火的进行了辨认,结果都不认识,说明不是米员外家的。
杨秋池首先提审其中最小的一个。这种人一般反侦查、反审讯的经验相对要少一些。
这少年还不到二十岁,脸色煞白,进来之后哆哆嗦嗦跪下磕头。果然,杨秋池一哄二骗三恐吓,还没用刑,这少年就交代了,他们原来是长沙府一家惨淡经营的镖局的镖师,这少年就是少镖主。
镖局子经营不下去差不多要解散的时候,来了一个中年人,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让他们来武昌城蒙面放火烧粮仓,许诺事成之后再付五百两。
一千两银子那可相当于现代的人民币一百万元,对一个小小镖局而言,算是一笔巨款了。少年的爹也就是镖头一时贪财就接下了这一笔生意,带了几个心腹镖师来到武昌,蒙面潜入布政司衙门,烧了衙门的粮仓。
那中年人果然守信,支付了五百两剩余款,并让他们在武昌城等一些日子,说还有一单生意。
今天那中年人又让他们来烧知府衙门粮仓,没想到刚刚开始放火,就被锦衣卫发现了,他们寡不敌众,悉数被抓。
杨秋池将其他人包括这少年的老爹一一提审之后,查证他们所说情况能够相互印证。
杨秋池询问了委托他们的那个中年人的相貌特征,得知这人有个特征比较明显,就是他的一只眼睛是斜视,当他面对你的时候,你根本搞不懂他是不是在看你。
第一百九十章 靠山
听了这个消息杨秋池大喜,根据这些镖师所说,这个人是中午的时候来客栈找到他们的,这些镖师放火的时候,这斜眼中年人很可能就在衙门外面饥民之中,观察情况,确定粮仓是否被烧毁。这些镖师被抓的时候,早就天黑关了城门了,所以,这个人肯定还在武昌城里!
这人也肯定看见了兢兢业业没有烧起来,肯定估计到镖师已经被抓,有可能将自己供认出来,因此,这人很可能会潜逃,不过,现在武昌城其他城门都紧闭着的,只有北门大开,专供饥民领了粮出城,由于这条通道有官兵看守,进行了专门管制,其他人是不能从这里离开的,所以,这人要离开的话,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装成饥民离开。
杨秋池很后悔当时没有及时提审这些放火的人,不过,也怪不着他,毕竟,那时候饥民马上就要发生暴乱,他急着处理放粮的事情,哪有工夫进行审讯呢。
放粮的时候是从前往后依次将饥民放进来的,这个人观察粮仓是否被烧,远处就可以看见,没有必要挤到前面来,而当他发现大火没有燃烧起来,要假扮饥民混出城的时候,由于饥民太多,他一时半会可能还挤不到前面来,所以,这个人现在很可能还在饥民之中。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整个事件的主谋,很可能是建文余党的什么重要人物,一定要抓住他!
杨秋池立即叫南宫雄带领锦衣卫对领粮进来的饥民逐一审查,凡是眼睛斜视的,统统拘捕起来,并让罗千户带锦衣卫立即赶赴北城外临时营地,在已经领粮出城的饥民中搜寻斜眼之
同时,叫都指挥使武大人立即增派官兵。加强饥民通道管制,严防外人进入通道,并注意斜眼之人,一旦发现,立即的拘捕,另外,通知其他城门守卫官,不能放任何人出城。
接着。又叫来衙门专门的画师。根据这些镖师的描述,画出那斜眼中年人的相貌。不过这个工作比较费工夫,一时半会画不出来。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杨秋池提审米员外。
米员外是个矮矮胖胖的老头,跪倒给杨秋池磕头。
杨秋池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吗?”
“小人不知。”米员外一脸无辜样。
“你们家粮仓怎么会有官粮?”
“没有啊,我米行一直是老老突突做买卖。童叟无欺,公平信誉的。大人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污蔑。”米员外脸不变色心不跳。
“去年方圆百里都闹了蝗灾,粮食颗粒无收,你粮仓里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