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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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妾记-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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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不想告这殷老头,这老鬼可是杀死你妹妹的凶手啊!”杨秋池惊问。
  白素梅眼泪簌簌落了下来,沙哑着嗓子,一边轻轻咳嗽着,一边慢慢说道:“我告诉夫君,咳咳……,我是个守孝道的女人,咳咳……我不会……不会告发公公的,可他不信,就掐我……我拼命挣扎,桌椅板凳都翻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明白了,殷德掐白素梅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白素梅复活之后,当然害怕殷德会继续杀自己,所以每次见到殷德,都象老鼠见到猫一样。而殷老爷子不知道白素梅和殷德偷窥到他的丑事,也就不会想到杀白素梅,所以白素梅不用害怕殷老头。
  不过,白素梅提到她是因为孝道而没有告发殷老爷子,这一点杨秋池就不明白了,他见众人点头,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更是不解,问白素梅:“你守孝道,与告发你公公这个杀人犯,有什么关系啊?”
  宋知县在一旁说道:“贤侄,你,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圣贤孔子曾云:‘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自古君王都是以,以仁孝治天下,宁可为,为孝而屈法。这子为父隐,那是天,天经地义的事情,白姑娘虽然知道他公公犯,犯了罪,却不愿意告发,这,这正是子为父隐啊。”说到这里,宋知县击掌叹息道,“白,白姑娘遇此劫难,还有如,如此孝心,真,真是难得啊,难得。”
  什么狗屁逻辑?杨秋池心里暗骂,公公把自己的妹妹强奸了,自己不告发他还是孝顺,什么玩意嘛。
  杨秋池用现代的思维去思考古代的规定,当然得出狗屁逻辑的结论,其实,早在汉代,就已经将儒家经典作为裁判案件的理论依据,史称“春秋决狱”。并正式确定了“亲亲相隐”的司法原则。此后历代王朝,都延续了这个原则,并加以发挥,唐朝扩大到了“同居相隐”,就是说没有亲属关系的奴婢等,也负有相互隐瞒犯罪的义务。
  《大明律》同样规定了“同居亲属有罪互相容隐”,“弟不证兄、妻不证夫、奴婢不证主”的法律原则。儿子包括儿媳,若向官府告发父亲、公公的罪行,官府将以“不孝”罪对儿子、儿媳处以重刑。
  当然,亲亲相隐原则的适用也是有其例外情况的。由于亲属相隐的理论基础在于“孝”,而根据儒家理论,封建社会的最高利益自然是臣民对君主的“忠”,那么,当忠和孝发生冲突的时候,只有舍孝而取忠。因此规定:“谋反、谋大逆、谋叛,此等三事,并不得相隐。故不用相隐之律。”也就是说谋反、谋大逆、谋叛三种罪,不适用同居相隐这个原则,必须揭发。(谋反和谋叛都好理解,这个“谋大逆”的罪名,是指破坏封建皇帝的宗庙、陵墓及宫阙的行为。)
  白素梅亲眼目睹了殷老头奸杀自己的妹妹,这个罪不属于三种例外的罪名,所以,她有义务隐瞒,这种义务不单单是家丑不可外扬的道德义务,更重要的,是一种法定的义务,这种义务如果违反,一方面会被当时的道德伦理所不齿,另一方面,她还要被追究刑事责任。所以,白素梅才一直不肯说出来,但是,殷德不相信白素梅会坚守这个秘密,由于这涉及到殷老爷子的声誉进而涉及到殷家的安危,殷德才下决心杀人灭口。
  而白素梅为什么不说殷德掐自己的事情,是也是古代纲常伦理的要求,《大明律》甚至把它规定为一种法律责任“妻不证夫”,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如果她说出殷德,就必然要说明殷德为什么要掐她,这样就不得不说出殷老爷子奸杀白小妹的事情。
  为了守孝道,包括严守妇道,履行法定的义务,白素梅才不得不把妹妹的死放在一边,坚守着这个秘密,但她的行动并没有打消殷德的顾虑,还是买凶让洪老大他们帮自己杀人灭口,这才引出这场更大的杀戮。
  第八十六章 究竟谁是凶手?
  杨秋池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看见宋知县在为白素梅的“孝道”击节赞叹,这个封建社会官僚的代表所说的,应该就是代表了统治阶级的思想,既然统治阶级都认为这是对的,那自己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青年,也就不方便过多干涉了。
  宋芸儿笑道:“哥,你连这都不懂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懂呢。”
  “我当然什么都懂!”杨秋池微笑着打趣她。
  “嘟嘟嘟,吹法螺!”宋芸儿作了个鬼脸,“你既然什么都懂,那你说说,”宋芸儿一指地上殷德的尸体,“他是怎么死的?”
  杨秋池看了看殷德恐怖的尸首,沉声缓缓说道:“她是被白小妹掐死的!”
  这一句话,使所有的人全身都一阵发凉,宋芸儿道:“嗳!你别吓人好不好?”还是往她爹宋知县身边缩了缩,小心地往四周瞅了一眼,此时,太阳西沉,四下里阴风阵阵,地上躺着的一具具尸体,更让这里仿佛变成了修罗场一般。宋芸儿更加害怕,心想:白小妹几天前就死了,难道,是她的鬼魂……
  杨秋池在宋芸儿肩膀上拍了一下,宋芸儿正在紧张地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鬼魂,杨秋池这一巴掌把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叫道:“作死啊!你。”
  “你还当侠女呢,就这点胆子!”杨秋池笑道。
  宋芸儿紧张地问道:“你不是说,这殷德是被白小妹鬼魂掐死的吗?”
  “是白小妹杀的,不是白小妹鬼魂!”
  “什么白小妹……不是鬼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宋芸儿给弄迷糊了,索性撒赖。
  “白小妹其实不是殷老头杀的,而是被殷德掐死的——殷老头只不过捂她的嘴导致她昏迷,但没死,后来殷德为了保险又掐白小妹的脖子,才最终将白小妹给掐死了。殷德才是真正的凶手,所以白小妹找他报仇。”
  宋芸儿打了个寒战,四下望望:“你怎么知道?”
  白千总也皱了皱眉,搞不懂杨秋池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是因为我注意观察!靠观察。”杨秋池微笑,“那天我检查尸体,发现她们两姐妹脖子上的掐痕大小很相似,说明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而且,这掐痕长而宽,用的力量又很足,把两人的喉骨都掐碎了,一般说来,只有年轻人才有这可能,加上后来殷德的种种反常表现,使我怀疑是他干的。”
  “对啊!我也觉得殷德很反常,”宋芸儿整个一事后诸葛亮,“他看见小妹姐姐眼睛睁开,竟然吓得坐到地上,连手被钉子扎破了都不知道。还有啊,他看见白素梅姐姐死而复生,一点不欢喜,反而紧张成什么似的。肯定是做贼心虚!”
  杨秋池一翘大拇指:“聪明,芸儿观察得很细,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宋芸儿得意地笑了笑。
  白千总问道:“杨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女儿白小妹被殷老贼掐的时候没死,而后来被殷德掐死的?”宋芸儿和宋知县等人也都期待地看着杨秋池。
  杨秋池说道:“方才殷老头不是说了吗,当时白小妹呼喊,殷老头用手捂住了白小妹的嘴,这一点可以从白小妹面部青紫,鼻口内牙龈出血得到印证。我之所以肯定当时白小妹没有死,只是昏死过去,是因为后来殷德掐她的时侯,这掐痕有明显的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宋知县等人齐声问道,他们都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杨秋池笑了笑,说道:“简单的说,生活反映就是,如果人还是活的,当受外界刺激时,身体会引起相应的反应。比如皮下出血就是典型的生前伤的体征。”
  “生前伤?”宋知县没听过这个名词,“啥叫生前伤?”
  “生前伤和死后伤,就是这个伤害究竟是在死者生前就有的还是死后才形成的。”杨秋池很耐心地给他们解释,其实,这些概念在宋慈的《洗冤录》中就有了,只不过宋知县他们不是专门忤作,对这些没有研究。
  “就拿这个案件来说吧,白小妹致命伤是脖子上这个掐痕,如果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是生前伤,说明当时她还没有死,殷德掐她,那就是故意杀人;如果这掐痕是死后伤,那他掐的就是一具尸体,充其量只是故意杀人未遂。”
  宋知县又有点糊涂了:“未遂?”
  这个名词可不好三言两语解释准确:“未遂就是达不到目的。”不准确,不过大部分就是指的这个意思,“如果殷德掐的时候,白小妹已经死了,那他就不能对白小妹的死亡承担刑事责任。而应当由捂白小妹嘴导致其死亡的殷老头承担故意杀人刑事责任。”
  “刑,刑事责任?”这下子把宋知县搞得更加糊涂。
  天啦,这些词都是现代刑法用语,当然这些古代人是搞不懂的了,可不用现代词汇,古代词汇杨秋池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看来不能再说下去,再说的话他们会以为自己发神经的。
  杨秋池摆了摆手:“一句话,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如果是生前伤,那凶手就是殷德,如果是死后伤,凶手就是他爹殷老头!”
  “哦,贤,贤侄说得很有道理。”宋知县若有所悟,想了想,又问道,“那如何才,才知道是生前伤,还,还是死后伤呢?”
  “小侄仔细观察过白小妹脖子上这个掐痕,有皮下出血,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生活反应,如果她当时已经死了,一般是不会有皮下出血的。因此,白小妹脖子上的掐痕是生前伤,杀人犯应当是殷德。而殷老头只是将白小妹捂晕,他只对强奸行为负责,捂晕的行为属于强奸罪中的使用暴力范围,不单独构成犯罪,所以,殷老头对白小妹的死亡不承担刑事责任。”
  杨秋池滔滔不绝分析完,看见宋知县等人张大嘴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把一大堆现代刑法中刑事因果关系理论说了出来,难怪他们犯傻。不过,如何用古代的刑事理论解说清楚这些问题,杨秋池没有研究过。
  宋芸儿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哥,你说白小妹姐姐脖子上的掐痕有皮下……皮下什么来着?”
  “皮下出血。”
  “哦,对,皮下出血,就说明是生前伤了吗?”
  杨秋池暗想,判断生前伤可没这么简单,除了肉眼观察之外,最可靠的是用组织学显微镜观察,看看有没有组织炎症反应;还可以采用组织化学特殊染色的方法,检测损伤周围组织中各种酶的活性变化等等。不过,这些方法一个都没法说,说了他们也搞不懂。
  杨秋池点点头:“基本上可以确定。”
  宋芸儿看了一眼殷德的尸体:“哥,你绕了半天,还是没说清楚,为什么掐死白小妹姐姐的凶手是殷德?”
  第八十七章 因果循环
  杨秋池道:“方才的分析就是要得出一个结论,白小妹是殷德为了灭口而掐死的,所以,那天在殓房,他看见白小妹睁开眼,才会吓得坐在地上。白小妹就是用睁开眼的方法,杀死了殷德。”
  睁眼杀人?这算哪门子功夫?不仅仅是宋芸儿,这话连宋知县、白千总都一头雾水。
  “殷德坐烂了椅子,被椅子上的生锈的钉子刺穿了手掌。这枚铁钉在潮湿阴冷的殓房里早已锈迹斑斑,殷德刺穿手掌后,没有及时进行伤口清洗,也没有及时用药防止感染,结果得了破伤风。”
  “破伤风?”宋芸儿等人听不懂。
  “就是‘伤痉’”,杨秋池解释道,“伤痉”是古代中医对破伤风的称呼,这样说他们就明白了。杨秋池蹲下身仔细观察殷德尸体的面部表情:“前几天,我发现殷德老是打哈欠……”
  宋芸儿插话道:“对对对,我也很奇怪他怎么整天跟没睡醒似的,还乱发脾气。那天在我家,他还冲你吼呢!”
  杨秋池笑道:“他的这些行为都是破伤风感染后的表现。”一指殷德扭曲变形的脸部,“破伤风感染后最典型的特征,就是面部出现特有的‘苦笑’。”
  白千总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了,难怪我们守在洞口的时侯,他冲我苦笑,我当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原来是生病了。”
  “嗯,这个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他死的时候面部肌肉抽搐,反弓身子,这都是破伤风病发的表征。”杨秋池指着殷德被他自己抓得稀烂的喉部抓痕,说道:“他抓挠喉部,就是因为破伤风引起喉部肌肉痉挛,导致呼吸道堵塞最终窒息而死亡。殷德掐死了白小妹,白小妹的尸首睁开眼吓到殷德,使殷德被殓房生锈的铁钉扎伤手掌,最终因破伤风感染死了,这不是白小妹亲自报的仇吗?这就叫因果报应!”
  白夫人搂着白素梅轻声抽泣起来,白千总在殷德身上踢了一脚:“这狗贼,死有余辜!咱们小妹在天有灵,大仇得报!”
  转身盯着一直躺在草丛中发抖的殷老头,“现在就剩你了!”上前就要动手,被宋知县拦住:“千总息怒,我们还,还是把他押回去,自有刑,刑律处置他,何劳千总亲,亲自动手呢?”
  白千总的神志比方才清醒许多,没有那么冲动,向殷老头啐了一口:“你这老淫棍,等着千刀万剐吧!”
  宋知县看了看西落的太阳,说道:“把殷老爷……殷老头押上,抬,抬了尸首,咱们这,这就回去吧。”
  “等一等!”一直跌坐在殷老头身边的殷老夫人说道,“知县大人,能否让老身和我们老爷说几句话?”
  这殷老夫人也真可怜,儿子掐死了儿媳妇的妹妹,现在也惨死在这里。夫君是个老淫贼,强奸儿媳妇的妹妹,连自己的管家都是强奸犯,她现在想和她夫君说两句话,也是估计到,殷老头这一次是难逃一死,想趁这机会交代点事情吧。
  宋知县点点头,转身后退了几步,其他人也跟着走开一些,好让他们说话。
  殷老夫人跪起身来,轻轻替殷老头整理了一下被白千总撕烂的衣袍,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轻声说道:“老爷,咱们成亲这么多年了,妾身一直什么事情都依着你,你要多少小姑娘,老身都给你去找,家里的大小丫环,你差不多都拉上了床。就连亲家带来的丫环,你都要下手。”殷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别怪我,那天我阻止你,是我生怕亲家知道了,咱这脸面不好看。”
  殷老夫人遥望西边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是我害了你,如果早先我不是什么都顺从你,管一管的话,也不至到今天这地步……这都是命啊!”
  殷老头颤抖着说道:“夫人,都是我的不对,我……我……”
  “晚了,什么都晚了……”殷老夫人收回目光,又长长叹了口气,“我们殷家……都完了……”
  殷老夫人两只枯瘦的手在高高的草丛中摸索着,突然停了下来,俯过身去,在殷老爷子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殷老爷子听完,如同夜猫子一般发出了一声悲鸣,瞪大了眼睛,嘶叫道:“不~!我不要死~!”一脸惊恐,倒爬着往后退。
  殷老夫人直起腰,双手从草丛中猛地抽出了一把单刀,高高举起,寒光闪现,一刀劈了下去,殷老爷子只发出了半声惨叫,细细的脖子已经被砍断一大半,只剩一点皮肉相连,干瘪的脑袋摔向后背,气管断裂,叫声嘎然而止,只剩下血泡的咕噜咕噜声,颈部的鲜血如同山泉一般往天空喷溅,朵朵血花在晚风中散落。
  白千总等人都惊呆了,一起往上扑。
  “别过来!”殷老夫人将单刀架在自己脖颈上,凄凉地笑了笑,“亲家,我们对不起你……”单刀猛地一抹,鲜血迸溅,瘦弱的身子慢慢向后倒了下去。
  “老夫人!”白千总叫道,众人几步来到殷老夫人身边,只见她颈部血流如注,紧闭双眼,嘴角还带着那丝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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