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又无声的叹了口气,门外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是黄霞,“四位小妹妹,可收拾好了?”
红芸和紫芋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跑过去一左一右打开了门,黄霞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先伸手揽过红芸和紫芋,啧啧赞叹,“两位妹妹真好看。”
然后让林华四人站成一排给她看,“哎呀,果然是这样,老夫人的眼光真好!你们四个啊,站在这里,真真就是四个从菩萨身边走下画来的玉女。”
说着拉过红芸,让她坐到梳妆台上去,让紫芋拿过红芸床头的木匣子,拿出梳子、绢花和五颜六色的头绳,给红芸梳头。
“你们四个都还小,还没到留头的年纪。可是女子呢,还是长头发的好看,从今个儿起,你们就开始留头发,以后每天出门,都要把衣裳穿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梳得漂漂亮亮的,这样看着好看,老夫人心中也欢喜。”
黄霞手指白皙细长,在红芸柔软黑亮的头发中穿行,跳舞一般。黄霞将红芸过耳的学生头一样的发型中分,将头顶的头发梳成了两个小辫,后面的头发散着,然后在小辫上绑上了嫩绿色的绢花,嘴里还惋惜的说道:“可惜头发短了些,日后留得长了,姐姐给你们梳丫髻,找珠子给你们串珠花戴。”
紫芋惊喜的睁大眼睛,伸手轻轻扯住了黄霞的袖子,“真的吗,黄霞姐姐?”
黄霞笑着点头。
紫芋就满足的叹息,“黄霞姐姐你真好!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黄霞笑得很开心,“好,红芸的头发梳好了。来,紫芋,我给你梳头。”
红芸站起来,看了一眼紫芋,就着梳妆镜的边缘看自己的新模样。
嫩绿色的头绳,嫩绿色的绢花,就连绢花上精致逼真的花蕊都是嫩绿色的,加上身上的袄裙,红芸就是一棵水灵灵的小葱,好看极了。
不一会儿,黄霞就挨个的给四个小姑娘都梳好了头发,然后从袖子里一个精致的小圆盒,打开却是胭脂,给每人眉心点上一粒红记,细细端详着,笑道:“这下就更像玉女了。”
然后将胭脂交给红芸保管,让以后每天出门时都记得点眉心的胭脂,说“老夫人喜欢”。
林华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不由得猜测,这老夫人是不是穷极无聊,想要玩养成游戏啊?找来几个幼龄女童,然后将她们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等长大了,或是赏给儿孙,或在拿出去联谊,就算排不上这些用场,将来也必然能接黄霞、青霞这种大丫鬟的班,况且还能每日里看着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在眼前晃来晃去,也是种享受,还真是一举数得。
黄霞又和她们说了几句,就要走了,还一再交代,“今个儿老夫人有些不舒服,你们记得要安静些,不许闹,否则坏了规矩,可就不好了。”
想起前车之鉴,四人都乖巧的点头表示听话。
黄霞就继续交代,“等一下的午饭呢,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吃完后碗筷就放在门后,自然有人来收。午饭后呢,老夫人都要歇午觉,老太爷偶尔回来,也喜欢安静,院子里那个时候很安静,我让佩霞过来,带你们在院子里面各处转转,讲一下规矩,省得日后什么都不知道,惹出笑话来。可记住一点,切莫吵闹喧哗……”
交代的很仔细,直看到四个小姑娘一再点头才作罢,笑着拍了拍红芸和紫芋的肩膀,自去忙碌了。
林华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这李府最高领导就是老夫人,没想到还有一个老太爷,不过刚才去拜见老夫人的时候,没看见那什么老太爷出现啊。
红芸就和紫芋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向她请教,“你是咱们中懂得最多的,趁现在没人,紫芋你给我们讲讲府里的事情吧,免得我们以后闹了笑话,也丢了你的面子不是?”
紫芋圆润可爱的苹果脸高高扬起,睥睨的扫了一眼三颗求知若渴的小脑袋,点头应允,开始八卦李府秘闻,开头就说“咱们府上,其实是官宦人家……”
原来李府老太爷是做官的出身,曾做过几任知府呢。后来跟着老太爷在任上的大老爷因病故去,老太爷伤心之下就辞官回乡,以后就再也没有出仕。
而老太爷有四个儿子,故去的大老爷、现在当家的二老爷和最小的四老爷都是嫡出,其中四老爷是老来子,连同四夫人,一贯最受宠。而三老爷是庶出,一向不受宠。
紫芋说的最多的,就是府里的几个小少爷,大房和二房都只有一个宝贝儿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而四老爷刚成亲不到两年,还没有消息,反倒是庶出的三房有两个儿子,不过一个八岁,一个四岁,都还小。看来李府嫡出的子息单薄了些。
按照紫芋的说法,要下手,首要目标是二房的二少爷,今年才十一岁,又生得斯文体面。等到二少爷能够娶妻生子的时候,紫芋也就长大可以配人了,到时候求着老夫人把她给了二少爷,而紫芋又是“上面有人”——亲姑姑是二夫人的陪房,以后的日子就是掉进蜜罐里,想怎么美就怎么美。
林华皱紧了眉头,低下头去,不想看到紫芋神采飞扬的脸。
作为一个被小三搞垮家庭的过来人,林华对处心积虑要成为姨娘的紫芋有种打心眼里产生的厌恶。还这么小,不过八岁,就已经心心念念要做姨娘,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是在破坏人家的家庭。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可没有破坏人家家庭这一说。这里的男人都是惯于坐享齐人之福的,什么侍婢、通房、姨娘,三六九等的小三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明媒正娶的大老婆非但不能嫉妒,还要贤惠的安排这些小三和老公上床,小三受过宠幸之后,还要来给大老婆谢恩,或者来示威。
靠,林华握紧了拳头,实在是想骂脏话。
想想以后自己也终究要结婚,是不是也要面对这种情况?以前听说古代那些种地的多收了三五斗,都要买个妾回去,就算自己是个丫鬟,日后只能配府里的小子,或者赎身出去找个平民过日子,就一定能避免和顺婚姻不会被插足?
忽然,林华两眼发直恨不得抓住被褥蹂躏一番,因为她想到,以后的自己,很可能不是要防着小三的大老婆,而是那个小老婆,毕竟紫芋说过,老夫人买了小丫鬟,是要给儿孙调教一批姨娘出来。
怎么办?
没饭吃的时候想要有饭吃,想要有个安身之所。可是现在有了安身之所了,又无法接受将要面对的前景。
那个啥啥啥的,身处小三培训营里,谁能平心静气还力争上游啊?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我历经生死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给谁做小三的!林华给自己打气:
“不要慌,林华,你是最棒的!你现在还小,才八岁,日后时间还充足的很,一定能想到好办法的,一定能!”
林华做出倾听紫芋讲话入迷的样子,暗地里却开动脑筋。
自己现在八岁,按说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可以婚配,那就还有七年。七年时间还很长,刻苦学习,努力攒钱,存够了赎身银子就赎身出去,日后买个房子买点地,也能自给自足,还能每天吃上绿色蔬菜……
林华越想越镇定,越想越觉得可行,也就渐渐放松下来,转过心思去听紫芋讲李府的情况。
“那咱们到底有多少月钱啊?”黄芹正眨巴这眼睛,满带崇拜之色的看着紫芋,等着她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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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包吃包住有钱拿
“那咱们到底有多少月钱啊?”黄芹正眨巴这眼睛,满带崇拜之色的看着紫芋,等着她解惑。
这个问题问住了紫芋,她“这个”“那个”了半天,终于悻悻的一摆手,“我也不知道,黄霞姐姐也没说咱们是几等。”
然后板着手指头开始算,“我姑姑说,二夫人身边,大丫鬟是一个月一贯钱,二等的是五百钱,三等的是两百钱,粗使的只有一百钱。燕儿,哦,燕霞和蓝霞现在是粗使丫鬟,她们每个月就是一百钱。”
“不过据说老夫人的房里人,要比二夫人房里的尊贵,月钱肯定要多些,我给你们说,你们不要说出去,我听说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黄霞和青霞,月钱足足有一两银子呢,一两银子!比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多一倍呢!”
林华一怔,原来一两银子是两贯钱而不是一贯钱啊,汗,她还一直以为一两银子就是一贯钱呢。
然后就开始在心中合计:当初在街上,有人给她了一文钱,一文钱能买两个菜包子,或者一个肉包子。那么一百钱就是能买两百个菜包子,一天吃四个的话,一百钱够一个月的饭钱还有得剩。
就算自己按照粗使丫鬟的规格领月钱,这里又包吃包住,用不着花钱,一年下来就能攒到一贯两百文。若是逢年过节或者主子心情高兴,按照定例是有打赏的,那么就不止这些,还有自己今后肯定能够升职加薪,那么七年时间,自己应该能至少攒下五两左右的银子。
五两?
林华垮下脸来,伸手看看手,这样一算顿时觉得希望渺茫,七年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一把手,还不知道够不够赎身的银子呢!想起给了王婆子的那个沉甸甸的金镯子,格外肉疼——那得值多少银子啊!
接下来,不管紫芋说什么,林华都有些怏怏的,提不起精神来,直到婆子给她们送来了午饭,黄芹一声欢呼“有肉”,才让林华又活了过来,连忙赶去桌边看伙食情况。
四个菜,两荤两素,荤菜里面指甲盖大小的肉片清晰可见,素菜嫩黄翠绿新鲜的很,主食是黄灿灿的鸡蛋烙饼,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格外的诱人。
黄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伸手就要去抓烙饼,却被红芸轻轻一下拍了回去,“洗手!”
“不脏,我又没下地!”黄芹一步一蹭的被红芸拉去洗手,还一直很转头看着烙饼,很是委屈,“刚洗过澡!”
第一个跑去洗手的紫芋就笑话她,“土包子,只有下地才脏啊?刚洗过澡,你还摸衣服梳头发了呢,那不脏啊?真是土包子。”
虽然紫芋高傲了些,极爱挖苦人,却也没说太多骂人的话,只是土包子不离口的说黄芹。
偏偏黄芹根本不觉得那是在骂她,只一边快速洗手,一边不转眼珠的看着远处的饭菜,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嘀咕,“从来没吃过鸡蛋,鸡蛋都是给奶奶和弟弟吃的。过年的肉没有这么大块儿,肯定一咬一嘴油……”
林华原本不觉得什么,只是和王婆子家的饼子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被黄芹这么一说,也就觉得那饭菜看起来更诱人了,阵阵香气飘过来,林华肚子就开始咕咕的叫。
不只是林华,黄芹的肚子也叫着,而且叫得最响,就像哈欠会传染一样,红芸和一直表现得很不在乎的紫芋,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四个小姑娘相视而笑,一起扑到桌边大吃起来。
一时无话。
吃过饭,人就比较容易发困,手脚闲不住的黄芹将碗筷理好放在门后,紫芋已经成大字仰在床上,直打哈欠了。
红芸也有些困,却硬撑着坐在桌边,她还记得黄霞说安排了佩霞要来给她们讲规矩呢。
林华不想睡,就走到梳妆台前面,先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然后将木凳拽出来,站在上面,打算试试能不能从窗户里面看到外面的情形。
可林华刚刚站稳,就看见外面穿廊里面走过一溜的丫鬟婆子,而带头的虽然只看到了个背影,可身上的衣裳和满头的首饰显示出主人不同一般的身份,看起来应该是是府里的某位夫人。
目送那人直接进了上房,林华正准备细细打量一下外面的景致,却发现又走来一溜的人,带头的却是一个年轻的美貌妇人,满头珠翠,气派非凡。
林华怕被人发现就连忙下来,将窗户轻轻关好。
毕竟和外面只有一墙之隔,万一外面有人细心留意,就能发现窗户的缝隙。
刚将木凳放回去,就听见正房门帘哐当一声大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女人轻声哭泣的声音,和低声叫着“二夫人”“二夫人”的声音。
“哎呀,是二夫人!”紫芋扒在门上,从门缝里往外看。刚才动静那么大,紫芋、红芸还有黄芹都被吸引住了,一个个都扒在门上。
紫芋在现场直播,“后面跟着的那个是我姑姑,哎呀,二夫人该不会是哭了吧,直拿帕子擦眼睛呢。”
然后就替二夫人抱屈,“是不是老夫人给二夫人脸子看了?二夫人一向要强,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失态,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华却是想起之前那个在大门外哭“二老爷”的女声,现在二夫人又在老夫人那里受了气,不会是大老婆难为小老婆,然后被婆婆骂吧?
越想越可能。
老人家都重视儿孙,老夫人也必然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子孙满堂,偏二老爷只有一个儿子,可是现在二儿媳妇居然难为小妾,那还怎么子孙满堂?
林华就有些同情二夫人。
生为女子,最难伺候的不是老公,而是婆婆,就算你做得再怎么好,也不是亲生儿女,看在婆婆的眼中,就特别容易找出不足来。可百善孝为先,做人家媳妇的,又怎么能和婆婆较真呢?尤其是古代,婆婆坐着,媳妇要站着,婆婆吃饭,媳妇要帮着布箸,婆婆要给媳妇房里塞小妾,媳妇要笑着谢过赏赐,然后带回房里安排老公去爬床,事后还要问老公爬得爽不爽。
这叫什么事情啊!
“二夫人真可怜!”紫芋小声叫了出来,同情她未来的婆婆,呃,虽然做为姨娘,没有资格叫婆婆。
红芸抿着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门外。
黄芹关心的却是别的,她蹲在地上,只看到来往经过的人的手脚,却是啧啧称奇,“那人手上的镯子好大个啊,金灿灿的!呀,玉的,玉的,值老钱了!啧啧,好漂亮的绣花鞋啊,金丝绣的,亮闪闪的,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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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已经安静下来的外面,却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红芸、紫芋和黄芹三个人连忙跑回桌边,门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林华看了一眼三个已经坐好的同伴,就走过去开门。
是佩霞,就是那个黄霞叫过来,让带燕霞和蓝霞去西厢房的丫鬟,长得眉清目秀,嘴唇薄薄的,一看就是个嘴皮子利索的,笑嘻嘻的拉了林华的手,道:“四位妹妹长得真好,让我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林华连忙回答,“回佩霞姐姐的话,老夫人给起了名字,叫绿苕。”
佩霞转身关门,拥着林华走到桌边,对着站起来的三个小姑娘连连点头,“我叫佩霞,是二等丫头,平日里跟着黄霞姐姐跑腿儿的。这不黄霞姐姐走不开,就让我来给各位妹妹说说咱们院子里的规矩,各位可不要嫌我笨嘴拙舌。”
红芸给佩霞搬了凳子,又拿袖子擦了擦才请她坐下,笑着奉承,“佩霞姐姐一看就是个精干的,红芸和三位妹妹刚来,什么都不懂得,日后还请佩霞姐姐多多提点提点。”
佩霞刚要说话,紫芋已经走过来抱住佩霞的手臂,一副娇憨神态,“我是紫芋,我听过佩霞姐姐的大名,姐姐的针线,不仅是在雍熙园里,就算是整个李府,那也是数得着的。”
佩霞笑得特别开心,嘴里却一径的谦虚,“青霞姐姐的针线才是最好的,我啊,也就只能给青霞分分线,穿穿针。”
黄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