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隔间里,宴惜紧紧抱着顾清明,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顾清明感觉到了衣服上的温热。
顾清明轻轻拍着宴惜的背,低头吻了吻少年的头发。
“惜惜。”
“嗯?”
“如果有一天……”顾清明顿了顿,“惜惜你一定要勇敢的活着,因为我一定不会丢下你,就算是地狱,我也会像秦磊那样爬回来的。”
“嗯。”
“所以,我们不会那样的,一定不会的。”顾清明抱紧宴惜,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宴惜还是自己的。
当他们迎来暑假的时候,秦磊也快出院了。
宴惜和顾清明实在想不出办法,只能找冯秀云商量。
顾清明拿出程霜的画,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冯秀云,就在冯秀云也一筹莫展的时候,顾清明的房门却被推开了,门外是震惊而绝望的秦磊。
为了早点见到恋人,秦磊提前一天出院了,因为一段时间的调养,男生看上去已经精神了不少,他特意去理了理头发,买了新衣服,甚至特意去花店买了陆然最喜欢的多肉植物。
因为有时候男生会帮冯秀云跑腿,所以,冯秀云特意给秦磊配了大门的钥匙。
秦磊兴冲冲的直接来到了宴惜的家,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会听到一个让自己如坠深渊的事。
宴惜以为男生会发疯的大吵大闹,但是秦磊却冷静的让人心惊。
男生只是抱着那幅画,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就像是被抽去灵魂的木偶。
三个人只敢远远的看着男生,怕他做傻事。
“对了,你不是说陆然有个朋友吗?她会不会有办法?”冯秀云小声问道。
“听说程霜的抑郁症很严重,一直在做心理治疗,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宴惜皱着眉头,“而且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邵尧!”顾清明突然冒出一句,“问问他吧,毕竟他们才更熟悉。”
顾清明拨通了邵尧的电话,把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
“你们看好秦磊那个白痴,程霜那边我来联系。”邵尧郑重道,“有消息我就给你回电话。”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三个人再抬头,画还在沙发上,秦磊却消失不见了。这个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糟了!”
三个人心下一惊,赶紧追了出去。
幸好秦磊是个瘸子,路人的印象会比较深。
岚泉河是A市唯一一最终汇入大海的河流,秦磊站在桥上,静静的凝望着融入夜色的河水。
“小磊,你先下来。”冯秀云看着男生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答应过宝宝,毕业后要一起去看大海。”秦磊看了看他们,“谢谢你们的照顾,不过,我答应他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宴惜和冯秀云看到男生跳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顾清明脱了鞋子,一个箭步冲过去,跟着秦磊跳进了河里。
“妈,叫救护车!”宴惜说完也跟着跳了下去。
冯秀云快疯掉了,拨完急救电话,就沿着河岸走了下去,一边走一边喊着宴惜和顾清明的名字。路过的行人看到有人跳河,也纷纷加入了搜救的队伍。
因为天色太暗,顾清明和宴惜在水里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已经昏迷的秦磊,等把秦磊拖上岸的时候,下水的几个人都累的瘫在了地上。
冯秀云也终于松了口气,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可是,等秦磊醒来,他们面对的又是另一个难题。
前脚刚出院,后脚又进了医院,宴惜看着小护士那惊讶的神情,什么都不想说了。
就在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顾清明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程霜明天下午三点下飞机。”
女生下了飞机,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职业正装的女人。虽然程霜的瘦了很多,气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但是精神感觉却不错。
至少女生微笑的时候,顾清明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几人先去了宴惜的家。
“阿尧说,我的画在你那?”
“嗯。”顾清明点点头。
“拿来用一下。”
女生接过画,轻轻摸了摸,“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揭掉你。”
宴惜和顾清明有些奇怪,就见女生从包里掏出刀片和镊子,将画从框里拆了下来,然后沿着“天使”两个字的边缘,抠出一条细细的接缝,这是宴惜和顾清明才发现,画布居然有两层。
随着女生的动作,底层的画慢慢的显露出来。
一模一样的构图,只是底下的那副图,是明媚的阳光,矗立的高楼,纯白的少年和纯白的羽翼。就像是天使降临人间。
“为什么画两幅?”宴惜有些奇怪。
女生笑了笑,“一幅是我自欺欺人的理想,一幅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我只是想抗议,但是却怕自己发疯。”
女生清理完画,又重新装上画框,“走吧,去见见小然的笨石头。”
一行四人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宴惜注意到坐在副驾的女人经常时不时的转头观察程霜,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程霜似乎猜到宴惜在想什么,介绍道:“这是我的心理医生,你们叫她玲姐就好了。”
女人回头,礼貌的笑了笑。
医院很快就到了。程霜他们到病房的时候,秦磊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那模样,却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程霜将画放到了秦磊病床对面的柜子上,秦磊的表情微微动了动,却又很快恢复成一潭死水。
女生似乎猜到了秦磊的反应,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到病床旁,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然后打开。
“20XX年X月X日,我们认识100天。”
“20XX年X月X日,天朝输球了,石头很沮丧。”
“20XX年X月X日,第一次做菜,把糖当成了盐,但是石头全部吃掉了。”
“20XX年X月X日,还有521天,就能和石头一起去坐船看海。”
“20XX年X月X日,今天一起去超市,我也想像他们一样,牵着恋人的手。”
…………
陆然的日记很短,但是每天都有,程霜随意翻着,翻到哪里就念哪里。宴惜注意到,原本如同木偶的秦磊脸上露出了表情,似乎随着女生话语里的内容,或悲或喜。
程霜的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
“20XX年X月X日,石头,对不起。如果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活在阳光下,我希望那个人是你。石头,带着我给你的阳光活的幸福点。这条路我走的太快了,所以,请你慢点,再慢点,代替我去看看,我会在终点等你。”
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倔强的挺直脊背的男生,终于放声痛哭出来,似乎要哭干所有的泪水。
程霜走出了病房。
“在我打电话给邵尧前,你一直以为秦磊抛下了陆然,那陆然,就更不可能知道真相了。”顾清明看着女生缓缓道。
“最后一篇,是我用小然的日记拓写的,但是我相信,如果小然知道,一定会同意的。”程霜抿了抿嘴,“我需要认清现实,而他只能依靠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爆字数了,原本说分两章
,想想又算了。
不忍心虐了,就这样吧。
我果然是亲妈。
☆、劫出生缘好大一盆狗血
秦磊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他说他要带着陆然走遍陆然没有见过的每一片土地。如果有一天他走累了,就静静的等待着陆然来接他好了。
冯秀云,宴惜和顾清明将秦磊送上了火车,他们能给的只有谎言,却没有救赎。
也许这未知的旅途会有人将秦磊拖出泥沼,也许秦磊就在旅途中抱着最后的幻想走向终点。
随着程霜,秦磊的离去,他们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宴惜悄悄的将之前买的有关同/性/恋的书籍,放了两本在书架显眼的位置。这个时候就算冯秀云或者宴江问起,宴惜也可以解释成秦磊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自己想要了解。
每次放学时,宴惜都去观察两本书的位置,一个星期后,书终于被翻动了。无论看书的是宴江还是冯秀云,对宴惜和顾清明来说,都是向前迈出了好大一步。
家里关于同/性/恋的书籍,电影用着微乎其微的速度一点点多了起来,宴惜偶尔也会在吃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这个话题,冯秀云和宴江也从最初的闭口不谈慢慢的开始发表意见。
哪怕只是微小的步伐,也让宴惜和顾清明窃喜很久。
白天的时候,他们是好儿子,好兄弟,只有到了夜晚,才可以拥抱,亲吻,抚摸。他们像许许多多的恋人那样,想要光明正大的宣告对方的主权,想要随心所欲的展示自己的幸福,但是,这样的路还太漫长。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成长,他们必须在天塌地陷的时候有足够的实力撑起世界。
“我们会好好的。”
“嗯。”
彼此的心跳,也许是他们最大的勇气。
只是常言道,好事多磨,有些劫数纵是你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也避不开躲不掉。
高考结束的那天,饶是宴惜已经经历过一次,也忍不住被周围的气氛感染,成为了撕书大军中的一员。一时间学校里纸片纷飞,鬼哭狼嚎,如果是半夜,还颇有百鬼夜行之风。
宴惜和顾清明回到家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宴惜正觉得奇怪,顾清明倒是看到了桌上的留言条。
“飞S市谈生意了?”宴惜撇撇嘴,“说好给我们庆祝的。”
顾清明捏了捏宴惜的鼻子,“好了,刚才闹了一身汗,快去洗澡。”
宴惜去阳台收了衣服,进了浴室,顾清明坐在客厅开了空调和电视。
过了两分钟,宴惜突然从浴室探出了半个脑袋。
“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顾清明起身问道。
宴惜眼神飘忽,脸上开始泛红,酝酿了半天,一咬牙一闭眼,冒出了一句,“我忘记拿顾清明了!”
说完,小脑袋就快速的缩回了浴室。
顾清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就明白了。于是那个平时一张冰山脸的男生,拿着换洗的衣服,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的进了浴室。
本来高三的学习气氛就格外的紧张,再加上随着父母对同/性/恋的了解,他们怕露出什么端倪,所以两个人一直都处在禁/欲的状态。
少年人本就血气方刚,而且又是两情相悦,要说宴惜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以往都是顾清明主动。
刚才进了浴室的宴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突然这么一抽,就把饿狼招来了。结果浴缸里的水换了三次,两人洗的皮都皱了。
虽然顾清明一直遵守着约法三章,没做到最后,但是这不妨碍他学习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宴惜一想到刚才那个羞耻度爆表的姿势,一边漱口一边恨恨瞪着某个笑的像个偷腥成功的猫咪的混蛋。
顾清明却偏偏还做出个回味的表情,饶是自命脸皮厚比城墙的宴惜也忍不住炸毛了。
“你还笑!”宴惜拿脚便踹。
顾清明还不知死活的抓住了宴惜的脚丫子,非常流氓的在宴惜的敏感/点摸了一把。
宴惜刷的一下,整个人都红了。
顾清明趁机又在少年白嫩的后丘上揩了把油。
恼羞成怒的宴惜抓起肥皂盒就扔了过去,顾清明赶紧躲开,然后两个人就在客厅里打闹了起来。
“你丫的再敢跑,就别想上老子的床!”宴惜一直追不到顾清明,急道。
顾清明立刻老实了了。
“哟,挺能耐嘛,敢拿我开刷了!”宴惜将顾清明压在沙发上,整个人跨坐在顾清明身上,拿着枕头毫不客气的往顾清明的脸上招呼。
“说,还敢不敢了?!”
顾清明忍住笑意,哀求道:“不敢了,下次惜惜说停,我就绝对不动。”
“哼,算你识相。”宴惜打累了,把靠枕丢到一边,就准备站起来。
没想到沙发太软,宴惜一个没站稳,又跌坐了回去,不过,坐的位置稍微靠下了一点,然后,就被奇怪的东西戳到了。
顾清明表示,我很无辜,谁让你一直坐在我身上蹭啊蹭的。
宴惜已经无语了,他再也不要管这个只会发情的懒猫了。
顾清明见宴惜想走,立刻伸手直接把人抱到怀里,亲了亲。
“惜惜~”。
看着顾清明满满全是自己倒影的瞳孔,宴惜突然什么气的没有了,顺势躺在了顾清明的怀里,将耳朵贴到胸口,听着那里强而有力的心跳,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了眼睛。
顾清明一只手环着少年的腰,另一只手同宴惜的十指相扣,在窗外的蝉鸣中睡去。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房门被打开,高跟鞋的脚步声从玄关匆匆跑进来,却在进到客厅的时候,嘎然而止。
冯秀云在机场候机时突然发现自己忘记带一份特别重要的资料,只好改签下一班飞机,打车赶回家拿资料。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会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像恋人一样的姿势相拥而眠。
冯秀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几乎瞬间就肯定了两人让她觉得天塌地陷的关系。
大脑一片空白的冯秀云手中的包“砰”的掉在了地上,惊醒了沉睡着的两个人。
冯秀云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两个孩子从迷糊中醒来,脸上的表情被惊慌恐惧替代。
“你,你们……”冯秀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妈,你……”顾清明率先回过神,焦急的开口想要解释。
只是冯秀云却尖叫了一声,“我不是你妈!!!”然后夺门而出。
一个能接受同/性/恋的人,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
冯秀云告诉自己,快走,走的远远的,若是留下来,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想打死那两个孩子!
那都是她的孩子啊!他们还是名义上的兄弟!
同/性/恋和乱/伦充斥着她的脑海,即将剥夺她所有的理智。
顾清明见状,立刻追了上去,宴惜也终于从惊慌中回过身,跟了上去。
冯秀云失魂落魄的走到了马路上,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对面亮起的红灯和拐角转过来的汽车。
冯秀云只觉得伴着刺耳的刹车声,和一声撕心裂肺的“妈——!”,自己被推倒在地,而她的孩子却从空中重重的摔了下来。
精神不堪重负的冯秀云终于晕了过去。
宴惜呆呆看着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知道清明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觉得耳熟了,因为上一世,电视曾经报道过,一个叫顾清明的小混混死于帮派火拼,年仅16岁。
而今年,顾清明16了。
“清明——!”
冯秀云醒来的时候,宴江守在病床边。女人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问出了第一句话。
“清明,怎么样了?”。
宴江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刚点燃打火机,又想起这里是病房,于是将烟揉吧揉吧丢进了垃圾桶。
冯秀云整个心都凉了,宴江只会在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
“清,清明………”冯秀云张了半天嘴,却始终说不出“死”这个字眼。
“没有。”宴江叹了口气,“却也没什么区别。”
宴江扶着妻子去了隔壁的病房。
顾清明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如果没有周围的输液管和仪器,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宴惜在旁边用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男生的脸庞。
做完清理工作后,少年就样呆呆的坐在病床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