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街尾的那栋房子里，从来没传出过什么奇怪的声响。
当那年长的少年回来，敲响自己的家门时，可以看到那小少年微笑着出来应门，从不远离的红蓝异瞳金色蝙蝠乖乖地栖在他的肩上。
那些未经主人允许，进入房子的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年长的那个，出门次数较多，也不是没被堵在角落里过。不过在他微笑着用运动鞋的鞋跟碾碎围堵他的那群男人的“五肢”后，就再也没有敢这么做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两个人不是善茬。
街尾的房子成了这个区域里的禁地。
*
过了一个多月，那所房子才慢慢有了客人。
然后附近的人知道了，那间屋子里，住着一个黑市医生。
看上去似乎对每个来求医的人都是来者不拒，甚至有回某个小孩子抱着他的小狗狗去求医，那个主治的男孩也笑着给狗狗打针了。
几乎大家都想过，是不是在那个男孩眼里，人命和狗命是一样的。
——对了，要说明的是，医生是那个年幼的少年。
这种时候，那个年长的少年会在一边看着，如果有谁乱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扫过时，这个街区的地下头领当场软了大腿。
而那个年幼者则是拿过一个试剂管，把里面那不知道有没有质量保证的东西直接灌到那头领嘴巴里。
往往这个时候，他身边片刻不离的金色小蝙蝠会飞得远远的，也只有这个时候，那只被叫做阿福的小蝙蝠不会停在少年的肩上。
去过一次的人基本上不会想去第二次——原因不明，可以确认的是，绝对不是医术问题，那黑市医生医术极好，至少没听说过谁死在他那里——除非是真的性命垂危，或者找不到其他医生，没办法才再次光临。
于是在起初的忙碌之后，这所房子再次拥有了平静。
*
看到浅栗色头发的女孩从专门为她安排的房间里出来，坐在沙发上的年长者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刚刚炖的冰糖雪梨，喝了吧。”
“嗯，好。”女孩开口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夏凉等她坐到身边的时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倒是退了，不过喉咙发炎还没好，真的不吃药？”
有种说法是笨蛋不会感冒，于是，不是笨蛋的小女孩毫无意外地感冒了——即使是拥有再强大力量的生命，面对感冒病毒一样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她摇了摇头，端起热乎乎的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魔药里毫无意外地含有魔力因子，已经不想再挑战自己身上禁咒极限的小女孩从离开霍格沃兹之后就没有再吃过任何一种魔药。
“阿凉，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你高中的时候。”
“……想听故事了？”夏凉知道，这个以前，指的是前世。
“嗯！头有点疼又有点晕，睡不好……你高中念的是什么学校？”
人生病的时候总会变得和平常不一样，这点夏凉深有体会：他家从小就像个小大人的姐姐一生病就特别会撒娇，完全没有平时稳重的样子；他自己生病了就会变得很任性，具体体现在想吃各种东西，也不管季节对不对，不给吃就不吃药——此情报来源于他姐姐，夏凉本人是自动遗忘所有生病时刻的——当然，不肯吃药的不乖小孩下场……百分百被磨掉耐心后直接黑化的姐姐大人**，至今夏凉还记得自家U盘里还存着自己的黑历史……
而佑希的表现……就是特别喜欢听人讲故事……
少年让女孩靠在他身上，把手按在女孩头皮的穴道上，慢慢揉按：“我念的那所学校，是一个名叫艾尔道斯的美国人在中国创办的。制度类似于国外学校，不像当时国内其他学校那样，学生会受制于老师，艾尔道斯学院学生会的权利很大，学生会长甚至有权利反驳董事会的决定——前提是，那个决定确实损害了学生的利益。”
“我的话，是在高一下半学年当选学生会长的。你知道的，就像每个总统都有个人的班底，我也要去寻找新的学生会成员……尤其是高三学姐学长们退下来后空出来的那些位子。”
佑希听得很认真，虽然头还有点晕乎乎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理解：“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副会长是一个叫苍笙的女孩子，和你同年。”
“嗯，还有秘书长楚惊泓，外联部的贝贝——不过我们更加习惯叫她阿呆，体育部的云霄，宣传部的蓝澈，财政部的上官，还有……”夏凉顿了顿，“……薛娃，按照日本的说法，是风纪委员。”
“……好像，都是女生。”佑希盯着少年的脸，“你的后宫？”
“……云霄是男生。”夏凉叹气地举手投降，“而且……其实我很怀疑，学生会里真的有人怀抱少女情怀少男情怀这种东西吗？”
“怎么说？”
“我的秘书长小楚，她家里是混黑道的，因为她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对她很不重视，所以……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能身为男儿身吧，喜欢男生这种事……至少在她解开这个心结之前，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的喜欢上了，大概也不会发觉吧——夏凉在心底默默补充。
“阿呆她……人如其外号，我估摸着她有没有开这个窍也是个问题；云霄是个吃货，美女在他面前还没一包好丽友的吸引力大；上官是个妹控，只要她妹妹出现，眼睛里就看不到别人，我都常常被她无视掉；”对此夏凉的怨念还是有点的，“蓝澈的话，应该是最普通的一个了，她家里有几个很优秀的哥哥姐姐，让她从小就很自卑，对自己没信心，甚至产生了远离那些优秀的人的习惯，更加不会去注意他们……当初把她抓进学生会可花了我好大的功夫。”
“那苍笙呢？”
“……父母是大学教授，家境普通，三观端正，看着是学生会里最正常的，不过你觉得一个把自己的告白当成手段、希望对方由此退出学生会长竞选的女生，能正常多少？”
“呃……？”佑希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有听没有懂。
“当初学生会长竞选前一个月，她跟我告白，我没接受，一个月后的竞选，我的票数超过她一倍以上，当选学生会长，她成了副会长，然后……”夏凉一想起这女生就有点头疼——虽然苍笙根本不在他眼前，“工作的时候处处和我唱反调，只要是我提出的就一定要挑出毛病来反驳，并且坚信所有温柔的家伙内里都是腹黑鬼畜……”
天可怜见，他的性格就是习惯性对女生温柔啊！
谁让他家姐姐把他养成这个样子的，对着女生他就算再生气也绝对不能发作——不然让他姐姐知道了，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那你的工作岂不是总是不顺利？”
“怎么会？”少年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很是温和，“既然喜欢和我作对，那我就提和原本相反的提议好了，苍笙是一定会反驳的。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她还会提交一份详细的计划表给我。”给他省下了多少工作量啊。
“……”素未谋面的苍笙姐姐，我突然觉得你那个“凡是所有温柔的家伙内里都是腹黑鬼畜”的结论……准确性相当高！
“好了，乖乖回房间睡觉去，我给你榨橙汁。”拍拍靠在自己身上不动的小女孩，夏凉好声好气地哄着。
可惜对方不买账：“阿凉你越来越有爸爸的感觉了……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退烧后显得异常晶亮的暗红色眸子期待地看着僵住的少年。
几乎是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把心头的无奈驱散掉，少年咬着牙，狠狠道：“……佑希，乖·乖·休·息·去！”
有些生病了会变得很任性——比如夏凉，有些人生病了会喜欢撒娇——比如夏凉的姐姐，有些人生病了……就是天然黑模式全开的时候——比如，佑希……
作者有话要说：神农琉璃功，出自霹雳布袋戏，其具体效用……请自行百度=w=
第一更如上，接着码第二更……可恶这感冒来得真不是时候… …
☆、第 75 章
哄着小女孩回房，确定她乖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夏凉转身走向餐厅。
面对固执不肯吃药的女孩，即使是夏凉这个应对问题儿童经验多多的前·学生会长也是没辙，至少他的学生会成员感冒了不需要他哄着吃药。
——他只要带着一贯的温柔系笑容看着他们，直到对方冷汗直流自己去医务室为止。
没办法，先给她补充点维生素吧，佑希同样排斥吃药片，那就只能给她榨橙汁了。
去餐厅的途中遇到扑腾着翅膀想进女孩房间的阿福，前会长大人带着一贯的笑，熟练地给小蝙蝠打上禁制然后丢进一旁的纸篓。
*
佑希在休息，不能开榨汁机呢。
他这么想道，微微凝神于手上的橙子，然后在果皮上切了个口子。
手上稍稍用劲，橙色的汁液就从中流出，落在早就准备好的玻璃杯里。
一股奇特的波动扫过他拿着橙子的手。
夏凉顿了顿，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已经淡了。
他拿起第二个橙子，继续挤汁液：“有事吗？”
不知何时，夏凉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
“薛娃解除了契约。”
这个人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金属颤音，但并不难听。
“蓝澈有解除你的契约的能力，既然薛娃打定主意去阿呆那里卧底了，为表反抗你的决心，自然会解除契约。”少年头也不抬道，“你放心，薛娃既然认定你是她的救赎，那就永远不会背叛，更何况……”
他晃了晃手里的橙汁，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带着淡淡的嘲弄，却不是对眼前的这个人：“那个契约，是她被你需要的证明，如今被以‘为了你好’的理由强行解除，估计她心里正恨得不行吧？”
“放心吧，她所有的恨，都会转为对你的忠诚……”以仿佛吟游诗人般的口吻，少年清亮的声线里，带着犹如启示录的味道，“如果这三千世界，有谁对你的忠诚是至死不变、即使牺牲自己也不希望你出事的话，那个人，只能是薛娃。”
来人的表情没有变，只是看着夏凉：“现在，只有你身上的契约没有解除。”
“哦？”夏凉挑起眉，笑了，“难道你想说，他们下一个拉拢的对象是我？”
“不，你的存在，除了我，只有楚惊泓和薛娃知道。楚惊泓甚至没见过你，只是意识到有个人存在，但我不喜欢赌博。”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声音变得越发趋向人，就像是在完善着自己，向人的方向发展，“蓝澈不能留了。”
夏凉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下：“……也好，九十九个怨灵还差两个，杀了蓝澈，把她转为怨灵，封入幽魂至宝吧。”
来人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却没有离开：“你还要在这个世界呆多久？当初是被打伤了无法离开，现在你已经能走了，为什么……”他想到一个可能，脸色有点波动——虽然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血族没有灵魂，你对那个女孩的心思……投得有点多了。”
他的眼神在夏凉手里的杯子上停留了一小会，很快移开。
留意到他的眼神，少年垂下眼眸，却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做没用的事。”
“这个世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还是回去等消息吧，这个世界的抑制力虽然弱了点，但你的投影再逗留下去，说不定也会被强制驱逐。”
他沉默了一会，道：“三十个时限内，回来空间一次，你的伤再不治，会恶化。”
少年随手把玻璃杯放到一边，淡淡道：“我会的。”
*
再一股波动过后，那个人的身影消失无踪。
夏凉面无表情地放开搭在椅背上的手。
窗外的微风吹了进来。
木制高背椅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沙粒大小的碎屑。
*
佑希的感冒并不严重，喝了点橙汁又好好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起来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又一次在自己卧室旁的纸篓里找到小宠物，小女孩看上去已经对自家宠物的特殊癖好无奈了。
“阿凉，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改掉它这个钻纸篓的习惯？”
“唔……”夏凉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建议道，“它不是最怕你的魔药么，把你的魔药放在纸篓里吧。 ”至于为什么会怕魔药……这种理由不用明言了吧？
“……”佑希看看手上貌似僵硬了的小蝙蝠，又看看脚边的纸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不行……我的药会变质的……”
“……”你还真的这么考虑了啊……
对自己的同居者天然呆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夏凉默默扶额，好一会儿才从内心的失意体前屈状态中恢复：“对了，我刚刚接到消息……茵蒂克丝偷渡进学园都市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正在逗宠物的小女孩登时僵硬了身体。
纤细的手指放开了手里不断挣扎的宠物，佑希慢慢转过头来：“英国清教，准备把她当成质子，交给亚雷斯塔吗？”
暗红色的眸子里，仿佛有火焰被冻结在内。
*
和那个大胃王修女的相遇，是在两年前。
那个时候，她离开了霍格沃兹，正和夏凉作徒步旅行——这也只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那时候的她，不想离开师傅和朋友太远，可又不敢靠近。
怕伤害到他们，想远远地离开，但又舍不下那份情谊。
想靠近，又担心自己身上的禁制突然消失，一口咬在他们的脖子上……
夏凉知道她心里的矛盾，并没有催着她下定决心，而是陪着她在各个地方走动，顺带品尝当地各个面包坊蛋糕店的作品——虽然后来夏凉自己坦白，当时他其实是冲着西方各地家族式传承的甜品手艺去的。
平心而论，每个女孩子都不会讨厌甜食，佑希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夏凉说的，甜品能使人心情愉快，反正，在身边少年将近半年的潜移默化下，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分头去找各个蛋糕店甜品作坊面包房已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了。
佑希就是在拎着三盒子蛋糕的时候，遇到了银发的修女。
那个修女当时完全没有修女的样子，全身像是没骨头一样地趴在公园的长凳上，闻到蛋糕的味道时，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噌的坐了起来。
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佑希……手上的蛋糕。
不等佑希反应，看到标着“请自由投食”标签的小动物、导致心情愉快指数一路飙飞的夏凉同学已经拆了他手上的蛋糕，朝修女招手：“要一起吃吗？我们好像买多了呢！”
——天晓得之前是谁在说这么点怎么够吃！
——更何况这是路遇陌生人吧！为什么阿凉你可以这么自然地招呼人一起来吃东西，就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
被眼前急转直下的境况搞得大脑几乎当机，佑希呆滞了半天，等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向夏凉靠拢，正拿着一个草莓蛋糕投喂某只银毛小动物。
反应过来的小女孩默默捂脸：
……师傅，佑希对不起你的教育，我被带坏了……
“善心的人啊，天上的父会保佑你的！”
吃饱了的修女在胸口虔诚地画了一个十字，送上了她的祝福。
*
这是初识。
佑希本以为这只是一次萍水相逢，却没想到第二天又遇上了这个女孩。
一次两次可以称为偶然，但三次四次就不是偶然了。
当佑希开始怀疑这个穿着修女服的女孩是不是和自己的好友哈利一样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