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一踏进正厅就眼尖的发现展寂衍身后站着的小厮抱着一个精致的长木盒,从小厮抱盒的姿态宋夫人可以推测出那盒子似很沉重,宋夫人当下就猜出那盒子里头装的一定就是南海珍珠,猜到这一点她脸上的笑容不觉加深了几分。
果然宋夫人才坐下展寂衍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展某实在是等不及了才会再一次冒昧上门求见,为表诚意展某还把用来交换的南海珍珠一道给带来了……”
展寂衍说着微微偏头对贴身小厮吩咐道:“砚儿,还不快把木盒打开让宋夫人过目。”
“是,少爷。”
名唤砚儿的小厮当下便上前几步走到正中央的方桌前,小心翼翼的把沉重的精致木盒放在了桌上,随即掰开精致小巧的盒扣掀开了盒盖。这盒盖才一掀开,一阵夺目的光彩便从盒中绽射而出,那刺眼的华光让屋里几日的目光不由往回缩了缩,像是怕被那华光刺伤眼般……
须臾之后,宋夫人才敢抬眼再看向那盒珍珠,她细细一看才发觉这长木盒中整齐的摆着十颗大约鸽子蛋大小的润白珍珠,宋夫人单看那些珍珠的个头和光泽、就看出这十颗珍珠定非凡品,十颗加起来怎么也得值个上千两白银!
这珍珠一露宋夫人当下就更是坚定了把青姨娘送给展寂衍的心意,且除去不能借青姨娘威胁宋初云一事不提,宋夫人心里其实还是十分愿意将青姨娘转赠他人的,毕竟她到现在也没忘记宋老爷在府上时是如何的宠爱青姨娘,眼下把青姨娘送与他人为妾可比把她赶出家门更能永绝后患!
宋夫人把宋老爷最最宠爱的小妾转赠给展府,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宋老爷回来后会责怪她,因为这展家是他们宋家一直想着法子想巴结的生意伙伴,眼下这展寂衍都亲自开口讨要了,宋夫人若是不送那岂不是掐断了宋家的财路吗?
真掐断了宋家的财路宋老爷才更加会怪罪呢!但若是以一个青姨娘换来宋家同展家的合作,宋夫人料定宋老爷还是十分乐意的……当然,宋夫人自以为机关算尽把便宜都给占了去,却不知道其实自个儿才是那个被算计的人!
宋夫人心里虽巴不得立马答应展寂衍的要求,但面上却还是要装出一副百般为难的神情:“展公子,不瞒您说这青姨娘可是我家老爷最最宠爱的美妾,老爷初始听闻有人想要讨要青姨娘当下就回绝了,但后来听闻是展公子您想讨要才改变了主意……”
“我们家老爷派人传了话回来,意思是说既然展公子喜欢那他就忍痛割爱把美人想让,他这般忍痛割爱是希望日后在生意上能多和展公子您合作,我们展、宋两家一同赚钱才是美事啊!”
展寂衍是个聪明人,听懂了宋夫人话里的意思后马上挂上了会心的笑容,不紧不慢的应许道:“那是、那是,宋老爷将美妾相让展某心中感激不已,这份情意展某日后定会相报。”
“有展公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宋夫人说着取出那张卖身契放在了桌上:“这是青姨娘当日写下的卖身契,还请公子先收下,稍后我会派人把青姨娘送去府上。”
展寂衍毫不客气的把卖身契收入了袖口中,随即对砚儿吩咐道:“砚儿,你还不快把那盒南海珍珠送到宋夫人跟前。”
砚儿把珍珠奉上后宋夫人自是示意宝珠把它收下,按理说事情办到这儿就算完了,但宋夫人却突然堆起了一脸讪笑,以哀求的口吻说道:“小妇还有一事相求,此事是个‘不情之请’不知展公子能否答应?”
展寂衍虽然是和宋初云一起把宋夫人给算计了,但他的脸上却自始至终的挂着客气的微笑,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般的热心问道:“宋夫人有事直说无妨,展某定当竭尽全力相帮。”
“有展公子这句话我也就不怕说了让公子您笑话了,不瞒您说———我宋家的二小姐生性泼辣顽劣十分难以管教,我虽是她的嫡母但她却丝毫不听我的教诲,眼下我也唯有拿她的姨娘来压一压她让她听话些……”
宋夫人说着顿了顿了,捧起茶盏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随即继续厚颜无耻的颠倒是非:“她的姨娘正是公子您讨去的青姨娘,眼下我把青姨娘送与公子日后怕是更加无法管教我们这宋二小姐了。”
“夫人言下之意是……”
宋夫人先是惺惺作态的了一番,把自己装成是恨女不成材的慈母,接着才说出了所谓的“不情之请”:“小妇希望展公子不要让人知道这青姨娘的卖身契我已交给了你,我好借着这卖身契继续管教女儿,否则我这为人母的还真不知该拿什么来约束我们府上的二小姐了。”
展寂衍当下就明白了宋夫人说这番话的用意,想必她是想借着那已给出去的卖身契来继续敲诈勒索宋初云,且为了骗得自己的同情还大言不惭的编造出了这么一大堆肺腑之言。
若不是展寂衍亲眼见到了当日“云记”被砸后的那副凄凉景象,那他指不定还会被宋夫人这副忧心子女的嘴脸给蒙骗过去,他没想到这宋夫人居然会如此的贪得无厌……
不过展寂衍猜想以宋初云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想着利用这点好好的耍弄宋夫人一番,为了让宋初云有机会出气展寂衍决意假意应下宋夫人的请求。
展寂衍打定主意后当下就故作大度的应下了宋夫人的请求:“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宋夫人勿需为此事忧心,展某答应您的请求便是。”
“多谢公子谅解,小妇感激不尽。”
“宋夫人不必客气,在下还有事在身,就不再打扰先行告辞了。”
语毕展寂衍便起身辞别、带着砚儿离开了宋府,这展寂衍才跨出宋府大门走了几步、拐了个弯便突然停了下来,跟在他身旁的砚儿不解的问道:“少爷您怎么突然停住不走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没同宋夫人说清楚要折回去?”
展寂衍的脸上挂上了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似笑非笑的对砚儿说道:“我是站在这儿等人,一、二、三……”
“展公子,东西拿到了吗?”
果然展寂衍数到“三”时宋初云就从角落里奔了出来,一奔到他跟前就迫不及待的问他有没有拿到卖身契,展寂衍笑而不语的掏出卖身契递到宋初云跟前:“在下终于不负小姐所望替小姐拿回了卖身契,眼下在下终于可以安心的经营纸牌生意了。”
宋初云却没心思同展寂衍多说几句,她一见到卖身契就飞快的伸出手抢了过来,生怕这卖身契突然长了翅膀飞了般……
“是我姨娘她的卖身契,应该错不了!”
宋初云粗略的扫了一遍后马上把卖身契揣进怀里,连谢礼都顾不上行就同展寂衍告辞道:“当务之急得赶紧回去让我姨娘辨认下这卖身契是不是真的,至于同展公子道谢一事只能暂且延后了……”
宋初云话还没说完就拉着秋莲和阿恒急急忙忙的往回赶,小脸上那副难掩的激动与兴奋让展寂衍下意识的弯起了嘴角,这件事让展寂衍再一次见识到了宋初云的胆识与才智,也让他借着这些事一点一点的对宋初云动心……
宋初云一回到“云记”就把青姨娘拉到了后院,一进屋宋初云就率先把窗门关得严严实实,门窗都关好了她才拿出那张卖身契对着青姨娘扬了扬,语气里满是欣喜:“姨娘,您快看看这是什么!”
第四十二章 不再忍气吞声(1)
青姨娘一脸疑惑的接过宋初云手中的那张黄纸,展开细细看清楚上面写着的文字后,那拿着卖身契的手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宋初云悄悄的看了青姨娘一眼,见她的双眼已不知不觉的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泪花,宋初云能体会到把这张决定青姨娘一辈子命运的黄纸拿回来,青姨娘是有多么的激动!
青姨娘就这样边颤抖着、边痴痴的看着那纸绑了她大半辈子的黄纸,良久之后青姨娘才颤抖着双唇说道:“云儿,你终于替姨娘把卖身契给拿回来了,姨娘这辈子再也不必受大房的欺压了……”
宋初云知道此时青姨娘的内心一定宛如那汹涌澎湃的海水,知道此时此刻对青姨娘来说是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宋初云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同青姨娘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她最终把千语万言化作成了一个亲昵的举动———宋初云伸出手轻轻的拥住了青姨娘,就这样一直一直的拥着她。
母女二人相拥了许久,宋初云才柔声安慰道:“姨娘,我们母女俩以后再也不用受宋夫人的牵制了,姨娘您终于恢复自由之身了!”
青姨娘满脸泪痕的附和道:“云儿说得对,姨娘不再是贱、贱奴才了!”
这得了自个儿的卖身契获得自由之身的贱奴,毁了卖身契后只要再去官府备个案就能彻底的脱了贱籍,这青姨娘当了一辈子的奴妾眼下终于得以脱去贱籍,也怎会不高兴的流下激动的泪水呢?
宋初云再陪了青姨娘一小会儿,待她的情绪平稳下来后才问道:“姨娘您快仔细瞧瞧,这卖身契是不是真的?”
虽然宋夫人不可能拿假的卖身契糊弄展寂衍,但宋初云吃了几次亏后行事变得十分谨慎,一定要青姨娘亲自验证了卖身契才能安心的把卖身契烧掉。
青姨娘闻言忙仔细的把卖身契看了一遍,见到自个儿按下的那个红手印后点了点头:“嗯,就是这张没错。”
宋初云闻言便把那纸卖身契卷成了筒状,随即点了烛火把它放在了红色的火焰上,看着那红色的烛火一点一点的把青姨娘的卖身契吞噬成灰烬,宋初云心里的所以顾及也都一一除去,她那颗终日高悬着的心也逐渐的放了下来……
从今以后,宋夫人再也无法要挟她们母女了!她再也不能肆意欺辱她们母女了,她更别想再从宋初云这儿抢走一个铜板!
待把卖身契烧成灰烬后,宋初云抽空在福安城最有名的“一品堂”摆了一桌宴席,下了帖子请了展寂衍打算好好的同他道谢,顺便谈下纸牌生意的经营细节。
酒过三巡后,青姨娘率先举起酒杯敬展寂衍:“展公子,这第一杯酒是谢你帮奴家拿回了卖身契,大恩不言谢我就先干为敬了!”
青姨娘说着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因青姨娘是宋初云的亲生娘亲所以展寂衍一点都不敢怠慢,忙举起酒杯紧跟着把那自己那杯也干了。
青姨娘笑吟吟的拿起酒壶把二人的酒杯一一蘸满,再一次举起:“这第二杯是谢你一直以来的慷慨相帮,若是没有展公子您的几次相助,我们母女俩眼下大概要流落街头、居无定所了。”
青姨娘这些话语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所以感恩的话语一说完她就爽快的把酒一饮而尽,青姨娘平日里是滴酒不沾的、眼下两杯清酒下肚后她已微微有些站不稳了,宋初云以为她敬完这第二杯就会坐下来歇息会儿,没想到她却再一次给杯子倒上了酒。
这一次青姨娘把酒斟满后没有立即相敬,而是抬起眼目光如炬的看向展寂衍,看了好半响再以认真的口吻说道:“奴家有一事相求,还望展公子能成全。”
“姨娘有话直说无妨。”
“展公子如此豪爽,那奴家就把话直说了,”青姨娘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宋初云一眼,再叹了口气:“唉,自从我们被赶出宋府后,宋夫人三番两次的找茬让云儿忍无可忍、最终还是把她给得罪透了,奴家担心宋夫人以后不知还会使出什么新招来欺负云儿……”
“在此奴家想斗胆请求展公子日后帮着多多照看云儿,我们眼下可是无依无靠靠着自己的一点微薄技艺过日子,虽然温饱不成问题但始终没有可以依附的人家,且女子孤身一人总是会被轻看和欺负,奴家想求展公子能够作为云儿一辈子的依靠……”
“姨娘!您在胡说什么呢!”
宋初云听到最后才意识到青姨娘是想替她和展寂衍做媒,立刻窘迫的涨红了脸、一脸无奈的出言打断青姨娘的话,同时宋初云还忍不住偷偷的抬眼扫了展寂衍一眼,生怕他会以为她们母女俩是那种想攀权附贵的势力小人。
虽然展寂衍听了青姨娘的话依旧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把那些话认真的听到心坎里,但宋初云还是急急忙忙的出声替青姨娘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姨娘她酒量不佳,眼下是醉了才会同展公子您胡言乱语。”
宋初云说着连忙招呼秋莲一起把青姨娘扶住,心虚的同展寂衍告辞道:“这宴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就先扶我姨娘回去歇息了,我姨娘刚刚说的那些话儿展公子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她只是太过感激您了才会变得语无伦次……”
宋初云说着就和秋莲一起扶住青姨娘往门口走去,但她们才走了几步展寂衍就微笑着起身、开口道:“宋小姐可否等我说最后一句话?”
“嗯?公子有话直说无妨。”
展寂衍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了青姨娘的身前,毕恭毕敬的回道:“姨娘所托之事展某一定尽力而为,我想有我展家给宋小姐当靠山,这宋夫人也不敢太过胡来吧?”
青姨娘闻言眼里马上涌上了一片感动的泪光,她知道展寂衍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展寂衍愿意接受她的托付照顾宋初云一辈子,但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再同展寂衍说说话、就被羞得想钻到地底下的宋初云给半拉半扯的拖离了“一品堂”。
一回到“云记”宋初云就又羞又气的娇嗔了句:“姨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啊?好好的谢宴被您搅和成了媒宴,您还当着自个儿女儿的面怂恿人家展公子娶我,您……”
青姨娘气定神闲的答了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这展公子人品不错也是用真心待你,你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啊!”
“姨娘,眼下我们温饱都还是个问题,我哪有心思嫁入啊?!”
青姨娘似乎早就料到宋初云会拿这个当借口,不慌不忙的回了句:“嫁到展家咱不就不用日日愁温饱了吗?我想展家家大业大,养咱娘俩应该不成问题。”
宋初云快要被青姨娘给打败了,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她就已经想到要去投靠女婿了,难道拿回卖身契后青姨娘剩下的心愿就是早早把她嫁出去?
就在宋初云快要被青姨娘说得抓狂时,小丫鬟桔儿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见到宋初云几人就焦急的说道:“奴婢刚刚出门去买东西,回来时见宋家的轿子正往我们这儿走,怕是宋夫人又要上门来找茬了!”
宋初云当下就冷笑着说道:“哼,来的正好!我正想把她当成猴来耍一耍呢!”
这展寂衍早已把宋夫人打的如意算盘告知了宋初云,宋初云听了果然如展寂衍猜想的那般、当场就决定借着宋夫人的贪婪狠狠整治她一番。
既然眼下宋夫人迫不及待的自个儿送上门来让人羞辱,宋初云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了,只见宋初云沉着冷静的对桔儿吩咐道:“桔儿你快去后院让阿恒把家里的小厮都集中起来,然后你再把丫头们都叫到一块,人都叫齐了就让他们都到前头铺子来。”
“是,小姐。”
桔儿领了命就飞快的窜到了后院,把自家人都安排好了宋初云转而对秋莲吩咐道:“秋莲你去四处街坊找几个相熟的伙计,说请他们上我们‘云记’来帮着壮壮声势。”
宋初云的为人一向十分大方,所以四邻铺子里的伙计都同她十分熟稔,眼下宋初云把他们请到铺子里来壮壮声势他们自然都十分乐意,况且事后宋初云也会拿美味的糕点来招呼答谢他们。
事儿都安排好了宋初云才慢吞吞的踱进后院,把这几日赚的钱都从隐蔽的地方翻了出来,用大大的钱袋子装好后刻意从后院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