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武工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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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后武工队-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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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摆,请几个人一陪,好话说尽,最不讲情面的人也得重友谊。这样,天大的事儿也就会烟消云散。”心里犯嘀咕的曹长,从发现了这一着,好像个失足落水的人一把抓住条通向岸边的藤条,高兴得立即给大司务下命令:“预备一桌上好的酒席,晚上用!”天擦黑,梁邦没来;点灯以后,梁邦还没有到。近一更天;保定宪兵队长又打来一个电话,要据点里保护梁邦的安全,无论如何也要他夜晚到据点里休息。日本曹长一口一个“是”地答应下来。这时,村里已经报敲了一更。“他怎么还不来?是真的在生我的气,不想和我来往?不,该来了!”日本曹长又没边没沿地猜疑起来。“他的安全,我要负责!我得去,去把他请来。一旦出了事,我更吃不消。”他二眉紧锁,嘴里乱咕哝着朝外走。他准备带上几个日军士兵,再加上十几个警备队员,到村里去请梁邦。顺便将宪兵队长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一并转告给他。他估计,梁邦在这种情况下会来的。
  日本兵和警备队员混合编成的一支队伍集合在吊桥处,曹长刚要命令放吊桥,梁邦在吊桥外面吆唤起来。
  经翻译一学说,日本曹长听说梁邦没请就来了,暗暗地想:“事情也可能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严重。”不禁一阵高兴,马上命令放吊桥。
  梁邦的心里本来就犯着猜疑,一听到日本人的嚷叫,更猜疑得厉害,悄悄地打开枪套,掰开盒子枪的大机头,告诫着自己:“加小心,看苗头不对就下家伙!”他怕神色显出不安,尽量沉着气站在那里等待着。吊桥放好,日本曹长单独一人叫着“梁先生,梁先生”,跑来亲热地和他握手。他这才将心放到肚里。
  日本曹长拉住他的手儿,一直领到一间东洋式的小客厅里才撒开。
  客厅里的陪客有:高个的警备队长,警察所驻本地的矬个警长,还有刚从武工队手里逃来的原黄庄警察所长哈叭狗。翻译指名点姓地一一作了介绍,梁邦还端着夜袭队的架子,佯佯不睬地只是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由于魏强的嘱咐,他特别在哈叭狗的那张疙疙瘩瘩的胖脸上,不错眼珠地盯了几秒钟,心里想:“今天你跑得利落,明天还得一勺烩。”从进了这间灯烛辉煌、雅致洁静的客厅里,梁邦听到的总是赔礼道歉的话。一会儿,日本曹长装作抱愧的样子,无可奈何的两手按在胸前,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梁老太太的过世,我们十分的痛心,大大的抱歉。这是战争带给的不幸,没法子。明天,我一定亲自路祭吊唁。”他准是怕梁邦没有听清,单将“还亲自路祭吊唁”强调地重说了一遍。警备队长咧开他那张破瓢般的大嘴,一口一个梁先生的称呼:“军队上的事情你比我们懂得多,军队上的命令就是六亲不认。皇军执行起来更严。老太太的不幸归天,谁都难过,日本朋友更难过得厉害。”他嘴里说着眼睛瞅着日本曹长。曹长很会逢场作戏,真像十分难过的样子,从裤袋里掏出块方手帕,慢慢举到干涩、凸出的眼上来揩拭。
  死里逃生的哈叭狗,由于心里余惊未消,只佯笑着,反复地说“梁先生是位宽宏大量的人”这么句话来奉承梁邦;警长捧茶递烟地溜嘘几句。总之,梁邦听口气,感到这起子人都对他母亲的死关心起来。为什么?他一时也没想透,他哪里会知道松田宪兵队长从中耍过手段!
  开始,梁邦见到日本人、中国人都服软道歉,就想借机发作,但一想到魏强临来对他的嘱咐:“遇事要冷静、沉着,从长远着想”,发作的念头立即打消了。谁来解劝,都客客气气地以礼相待:“我们老太太出了这个事,也真没得可怨。因为军令在先,她自己犯了么!咱们这一抹子都是灭共防匪、建设东亚新秩序的人,能有什么说的?”
  看来,梁邦胸怀开阔,语言间没有半点责难,这使在场的人都很高兴,日本曹长更高兴得出奇。他双手推拥着让梁邦坐到上座,然后,交杯换盏,敬酒送菜地招待开。
  “你的,大大的好朋友。你的母亲,我的一样。”日本曹长痛快得连灌了三杯烧酒,左手翘着拇指向梁邦伸了伸,然后,用竹筷子朝陪客的警备队长、警长和哈叭狗画了个半圆:“明天的我的路祭路祭,你们的统统像今天一样,作陪作陪的!”
  “作陪!作陪!”“一定去陪祭!”警备队长等人都笑着连连点头,随声应和。
  席间,梁邦话说得很少。他不时在警告自己:“酒是坏水,不能多贪。”别人都以为他心事沉重,谁也没有太介意。七
  哈叭狗逃遁以后,贾正虽说没有受到严厉的批评,但是,以往那种嘻嘻哈哈的乐和样,完全失去了。从昨天午前到今日清晨,他一直是少言寡语的。依他自己说:“再难受莫过于自己察觉事情作错了!”的确,他已难过到了顶点。他十分痛心地想:“唉!贾正呀,贾正呀!……”他伤心地落下泪来,痴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又天真地想:“假如我有孙悟空的本事,能驾跟斗云,会七十二变,不用说一个哈叭狗,即便十个哈叭狗,跑到了天边,我也能手到擒来。”
  别看他满心怀着痛苦,夜间照样和人们一样忙碌。他觉得,多做工作也是弥补过错的一个办法。再者,作为一个从炮火里锻炼出来的人,瞧见夜晚人们的繁忙劲头,也预感到明天会搞出个大名堂来。搞哪里?怎么搞?他不知道,军队纪律的约束,也没敢张嘴去问;但是,他已经暗暗地下定决心,要在这次行动里立个大功,来弥补昨天失职的过错。傍明子,一切安排就绪。通过魏强的战斗动员,贾正明白了今天的任务。当他知道据点里有在他手下逃跑的哈叭狗时,一下心里有了谱,哭丧脸顿时换上笑容颜,心里说:“这叫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昨天跑的,今天又能抓住他,这真是无巧不成书。”他趁魏强稍一闲暇,忙去请求:“小队长,我能不能在前面搀孝子?”
  “搀孝子?”魏强马上明白了贾正要搀孝子的用意,笑着点点头:“行!”
  吃过早饭,梁邦挎着他那支盒子枪,蔫蔫地走进自己的家门,由于他跳出了火坑,思想上减去了多年的重担;由于有了给母亲报仇的希望,昨晚那种悲痛、愁闷的阴影,已经在他脸上消退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停架在院里的棺材。棺材让油漆漆得黑中透亮。围着棺材有不少人,有的戴着白布做成的孝帽子;有的还穿着肥大的孝袍子。昨晚随姐姐来的那个女八路,白布箍头,白衣罩身,穿了身重孝。他们,这些陌生的孝子们都用亲昵的眼光瞅望自己。他和人们点点头,就朝上房里奔。他姐姐玉环右手托着麻冠,左臂抱着个孝袍子走出来:“给你,把它穿上!”
  梁邦穿起孝袍子,玉环把麻冠戴在他的头上。玉环手里拿针在给他戴的麻冠上缝缀枣大的棉花球时,低声说:“昨晚刚过半夜,咱娘就入殓了。棺材是八个头的柏木材,铺的、盖的、穿的、戴的样样我看了个遍,都很好……”
  梁邦听他姐姐的口气,对母亲的后事处理很满意,自己也就赞同地说:“只要姐姐看着好,那就好!”
  姐俩正喃喃地说着,魏强穿件又脏又肥的孝袍子走近了梁邦,头戴孝帽的刘文彬也相随着走过来,他将一大张裹着炒鸡蛋的白面饼递给梁邦:“吃着说,情况有什么变化?”“到我来时,情况没变化。”梁邦咬口大饼,边嚼边说:“昨天从你们手里逃走的那个姓苟的警察所长也在。他今天还要陪日本曹长出来路祭呢!”
  站在魏强右侧,也穿件大孝袍子的贾正,听到哈叭狗也要陪着出来,还参加路祭,高兴得真想跳一跳。
  魏强、刘文彬听到鬼子要路祭,都觉得这是给执行中的计划来了个锦上添花。齐声问道:“鬼子要出来路祭,是真的!”“是真的!是日本曹长昨夜亲口说的,今天我还见他们在准备呢!”梁邦说得蛮有把握。
  “那就好!”“好!”魏强、刘文彬心里高兴,嘴里同声说出。
  “他要路祭咱欢迎!这倒省得咱闯到里边挨个地寻找呢!”魏强冲刘文彬刚说完这两句逗趣的话,梁洛群声色不动地溜了进来。他将魏强、刘文彬拽到一边:“我刚从据点里面来,人们都准备好了,‘南山’要我对你们学说,鬼子今天要出来路祭小邦他娘,愿你们借这个好机会动手……”
  这意见魏强他们是一百个同意的。魏强看看天色,望望准备好的人们,正要叫人们做准备,在据点外公路附近放隐蔽监视哨的小秃,一溜风地跑了进来。他走近魏强,小声说:“刚才有辆汽车从东开来,开到据点里;工夫不大,又朝保定开走了!”
  这是个新的情况。“开来的汽车给据点撂下什么东西了?装了什么东西走?”魏强问小秃。小秃摇着脑袋说:“这点可就闹不清了!”
  魏强眼珠不动地沉思一大会儿,说了句:“不管它!”扭脸就问梁邦:“几点钟啦?”
  “八点二十五!”梁邦望望手表回答。
  “夜长梦多,现在就行动!”一声命令如山倒。魏强挥动拳头,刚将话儿说出口,人们立刻忙碌起来。
  噼哩啪啦,一阵鞭炮响过,十六个头顶孝帽子的小伙子一齐呐喊:“起!上肩!”连棺带罩齐抬起来。梁邦右肩扛起白纸扎糊的引魂幡,由魏强、贾正左右搀着,“妈啊!”“娘啊!”哭哭啼啼地跟随着怀抱柳编斗子、走三步撒一把黄纸钱的刘文彬。棺材抬出了院子,顺着南北大街照直奔村南走去。三五个头戴孝帽的送殡人,个个手拿一束点着的葬香,低头默哀跟在棺材后面。汪霞陪伴梁邦他姐慢慢地爬上一辆俩骡拉的大车,宽幅孝布一蒙脸,撒泼地哭起来。田常兴掌鞭子赶动大车,小秃这会儿又更换任务,替他拉着梢,尾随着送殡的人群。
  虽然在秋收农忙的季节里,看出殡的人还不少,大男小女、老人孩子背贴东西墙山挤挤插插站了个满上满,老农会主任梁洛群也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有些多嘴多舌的人,眼里望着嘴里叨咕:“梁邦家这么个大事,怎么村里撺忙的没有一个?”
  “名声挺坏的,谁愿意帮这个忙!”年轻人回答。
  “这些送殡、抬杠、搀孝子、撒纸钱的都是哪儿的?”老太太瞅望这起给梁邦家撺忙的生人,小声地问他身旁的儿媳妇。儿媳妇用轻蔑的语气告诉她:“鱼找鱼,虾找虾,都是梁邦他那一抹子的呗!”
  刚出村南口,搀扶梁邦的魏强故意放慢了脚步,斜着眼睛望望据点东北面的出入口,出入口处高悬的吊桥,像个撒把的辘轳,哗啦哗啦地撂放下来。一个穿日本军服说中国话的人,站在吊桥上连连摆手吆唤:“请站站!我们的太君就来路祭。”两个日本兵抬了一张摆满干鲜果品的六仙桌,一言不发地走过吊桥,安稳地放在魏强他们的跟前。魏强冲梁邦悄悄说声:“大哭!”跟着一拽,梁邦、魏强、贾正一起跪趴在地上,娘啊老子地恸嚎起来。贾正放开声音哭着,心里想:“要低下头,可不能让哈叭狗发现了!”他的嘴一劲地叮咛他的心,他的眼睛却偷偷地朝吊桥那边窥视着。魏强回头望下抬杠的人们,抬杠的人们都虎视眈眈地瞅望吊桥和吊桥那边。准是他们动作不一,将棺材撂放歪了,歪得棺材头直冲着吊桥口。
  一个徒手的日本人,领着个穿绿军装的警备队长,一个穿黑制服的警长,低头垂手,脚步轻轻地走上吊桥。在他仨的背后,簇拥着一大群不挎刀不拿枪、身着黄、绿、黑色制服的军警。他们走近吊桥,都高高地站在桥内防护沟沿上,就像群看热闹的,在看着上司们的路祭及出殡的行列。
  贾正斜眼朝吊桥上一瞅,见一个日本人背后有个穿黑制服的紧跟着,断定他就是哈叭狗,不禁心里砰砰直跳。
  见日本人走过吊桥,魏强、贾正和梁邦低一声、高一声“呜呜”哭叫得更欢了。他们的右手都伸到了腰间。日本曹长由警备队长和警长陪同走近祭桌,恭恭敬敬地刚要冲棺材猫腰行礼,居于中间的梁邦把引魂幡一扔,拽出盒子枪朝日本曹长一点,啪!打他个仰面大朝天。魏强、贾正用枪弹也把陪祭的两个家伙都撂了个大跟斗,躺在地上不动了。
  枪声就像信号,砰地一声,棺材头打开了。趴伏在棺材里的常景春,歪把子瞄准了站在吊桥里面沟沿上的鬼子和伪军们,嘎嘎嘎!咕咕咕地扫射开。抬杠的、送殡的、撒纸钱的、赶大车的,都从腰间拽出枪来,参加到战斗里。常景春两斗子子弹射过,爬出棺材,枪背带朝肩头一挎,两手一抱歪把子,眼珠瞪圆,像个金刚似地跟在魏强的背后,随着冲过吊桥的人群冲进了据点。
  敌人被追撵得到处乱钻、乱跑、乱躲藏。有两个鬼子跑去拿枪,刚走近炮楼门,让迎面走来的一个左臂箍白毛巾、身穿警备队服装的,我们的“关系”——“南山”一梭子冲锋枪弹点了名。一心要想捉哈叭狗的贾正,抓住了一个“黑狗”,用枪点着他的脑袋问:“你说,快说,哈叭狗在哪儿?”“哈叭狗?”被俘虏的这个“黑狗”,一下被贾正给问愣了。他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困惑不解地问:“长官,什么哈叭狗呀?我真的没见过呀!”
  “胡说,他昨天跑来的,你怎么没见过?”
  贾正话说得狠,手头又揪得紧,一下将俘虏吓毛了脚。俘虏央求地问:“长官,我不是跟你撒谎,确实不知道。你告诉我,昨天跑来的哈叭狗是黑的是白的,还是花的,我好跟你一块再找去!”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贾正这时才恍然大悟。也难怪俘虏不知道,一则,哈叭狗不是这个据点的;再则,哈叭狗这个外号,是四乡里群众背地奉送的,他们自己人又怎能知道呢?不知不怪。贾正撒开俘虏说:“我说的哈叭狗,是个人的外号,这个人就是黄庄据点的警察所长苟润田,他不是昨天跑来的吗?”
  “他,他在八点钟路祭以前,坐高阳来的汽车回保定了!”“回保定啦?”贾正知道,俘虏在这节骨眼上不敢撒谎,头上像浇了一桶冷水,心想:“好啊,今天又算他交了好运,脱逃了……”嘟嘟囔囔地将张开大小机头的驳壳枪狠劲朝腰里一插,带上俘虏奔人声喧嚷的方向走了来。
  内线“关系”——“南山”,额头滚淌汗粒,衣袖揎过臂肘,手持一支冲锋枪,背后还背了支三八大盖,兴冲冲地下了炮楼,朝魏强、刘文彬走来。他身后边还跟着四个和他一样打扮的人,其中有一个肩头上还扛了挺蓝汪汪的歪把子机关枪。
  魏强、刘文彬知道来的这四个警备队员,也是在据点里做内应、控制炮楼这个制高点的“关系”,忙迎上去,握手寒暄了一阵子。
  巧妙的战斗,获得不小的胜利。枪枝弹药堆成垛,其他的物资算也算不过来。老农会主任梁洛群指挥好多辆大车朝外拉。俘虏一站站了两大溜,有穿绿衣服的,也有穿黑制服的,个个脸色灰溜溜的,就像土地庙里跑出来的小鬼。他们都由小秃、田常兴来看押。一支崭新的、上有刺刀的三八大盖代替了田常兴手里的老独抉。看来,他的精神比往日更加抖擞、健旺。
  部队集合了,魏强用眼来回归了几次,就是没见到赵庆田和李东山。“这两个人哪里去了?”他寻思着朝四处张望了一下,正要打发辛凤鸣去找,赵庆田、李东山手提驳壳枪,押着两个日本俘虏跑回来。两个俘虏像才从水里捞出的落汤鸡。人们见到赵庆田他俩抓来两个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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