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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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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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玲同志是我国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文艺战士、国内外享 有盛誉的作家和社会活动家、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中国人民 的好女儿,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这位为中国革命 和中国革命文化事业艰苦奋斗了一生的、久经考验的革命文学家!
  丁玲的逝世,许多国外知名人士也极为关注,前苏联、法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驻华使馆及作家协会,还有许多外国友人,都发来了唁函,对她的逝世表示哀悼。法国作家苏珊娜·贝尔娜的唁函是:“她永远在那里!”是的,丁玲不会死,她永远在人民的心里。
  杨刚
  阎纯德
  火,是生命。杨刚是一团烈火,她的精神是一团烈火,燃烧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她的生活“像天空的手指永远挑动竖琴”,“弹着生命浓郁的音乐”
  她是一位革命家、作家,是共和国纪念碑底座上一颗储满火的隧石。
  我很早就知道她,但并不了解她。1979年,杨刚的挚友——著名作守萧乾,借给我好几本她的著作,还附一则小传及数张照片。于是,我便在无数为中华民族流血牺牲的先辈之中,真切地看到了她的身影,在积满尘埃的历史长途上,辨认出她的足迹。
  一
  杨刚一生走南闯北,云游八方,常无定居之所。青年时代,她在北平参加革命,中年之后,她在北京辞别人间。她来来往往,出出进进,在北京生活的时间最长,前后大约十五六年。
  她在《桓秀外传》的《代序》里说:“有男人,不能作男人的女人;有孩子,不能作孩子的母亲。”她说的是自己,是她革命生涯的写照。她是一位女强人,聪明、勇敢、勤奋、坚贞,但她是个女人,并非无情。她有过家庭,也有孩子;是她不爱自己的孩子,不需要家庭的温暖吗?不是!而是她把炽烈的感情、深挚的爱,给了祖国和人民,把一切都献给了革命事业。
  杨刚曾用英文写过《一个年轻的中国共产党员自传》,但她只写了童年和青年时代的片段。要了解这位忘我舍身的革命家和作家,必须从头说起。
  二
  杨刚的家乡——湖北沔阳,北有汉水,南有长江,那里像一个地势低洼的小盆地,水害连年,河水经常淹没那里的庄稼和村庄。民谣说:“沙湖沔阳州,十年九不收”,道出了沔阳的苦难。她的家庭,就是那些穷困不堪的家庭中的一个。祖父是个秀才,早逝后,撇下二十五岁的祖母独立支持赤贫如洗的家庭。她靠日夜给人家洗衣服、修鞋补袜、织布来糊口,靠勤俭供两个儿子念书。当儿子在清末的考场上大显身手,连连获得成功时,不久,这个家庭便突然富贵起来:杨刚的伯父当了广东省的地方官,父亲做了武昌的守备,后又做过江西的道台、湖北省财政厅、政务厅厅长。1905年1月30日(阴历十二月二十五日),杨刚便诞生在江西萍乡父亲杨会康的任所里。她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她在英文自传里说,她的父亲“总像是在以十足的镇定和威力在指挥着什么……他平时虽然沉着安详,脾气却很暴,有时会无缘无故发起火来……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他的意志顽强,当他立意要如何时,往往使人觉得他的心肠是铁做的……他可以当面申斥他的上司……”他倔强而固执,认为照别人的意见办事是可耻的。而杨刚的母亲,出身富绅,没有文化,心地善良,对人忠厚,慷慨大方,见义勇为。她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在丈夫面前,既不甘拜下风,更不屈从,不喜欢听凭丈夫的指使,即使丈夫理由充足,也不肯接受。所以杨刚的父亲常骂她“固执,不听话”,而她则责备丈夫“自私、残忍,是个无用的怪物”。她有一般女人少有的坚毅、勇敢精神。辛亥革命后,沔阳一带土匪蜂起,经常明火抢劫。这时,她便成了对付土匪的总指挥。她把丈夫和他的姨太太、孩子、女仆分批护送走。而自己则同厨子、男仆和朋友留在家里,分路把守。她性格的另一面——善良、仁慈,远近闻名,镇内外不少穷人向杨家求援,她从不拒绝,总是在吃食和衣物上给予帮助。每逢他们遇到婚丧,她更是热情相助,不等他们求上门来。后来,“慈善”引导她信了佛,于是“施舍”成了她生活的重要内容。
  人,是在无意识的观察中成长的。杨刚在这样的大家庭中,不仅有父母的影响,也有那些男佣女仆们的影响。婴儿时代,在她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比她大十三岁的姐姐使她那片空白的记忆得到了充实。中国人口之众,在人类历史上,从来都是世界之冠,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中国的统治思想一直都认为女孩的降生是不祥之兆。杨刚的祖母也特别讨厌女孩,认为女孩都是“赔钱货”。杨刚说:“我是母亲生的第四个女孩,祖母永远不能饶恕我,也不能饶恕我母亲……”
  五岁时,杨刚上了家塾,开始了那个时代人生最初的熏陶:读“四书”、“五经”及文史古籍。此外,还有商务印书馆出的新式教科书及地理。她父亲认为,应当让孩子读些实用的西学,可是又认为新式学堂只能培养一些无法无天的寄生虫。杨刚回忆说,她父亲总是非常严厉地要求孩子们去做他们不愿做的事情,而禁止他们去做想做的事情。他最反对读小说,不仅《红楼梦》、《西厢记》不许读,连历史小说《三国演义》也在被禁之列。
  1911年,杨刚回到沔阳家乡,继续在家塾学习。那时老师有绝对权威,可以任意处罚孩子:饿,打,跪石头,不好睡觉……杨刚的头就被老师打破过,淌了一脸血,但她并没有得到同情,母亲说:“谁让你不听老师的话?你这是活该!”这冷酷无情的话,不过是那个时代的习俗对母亲束缚的结果,实际上,作为母亲,她心里未必不痛。关于杨刚的私塾生活,1931年她用英文写的自传残稿《童年》中有一段具体的描述:
  “……从六点钟起床,一直念到夜里十二点或凌晨一点,只 有在吃饭的时候才歇口气。撂下饭碗又去念书……我们每天要 念上十八个小时的书,中间没有休息,只有夏天才准许我们中间 回家一趟,洗澡和喝绿豆粥……整天都望着塾师那冷酷、怒气冲 冲的脸,听着兄弟姐妹们挨骂哭泣的声音……我们一边念书,一 边却留意听着街上卖糖的吆喝声。门只要一响,我们就感到兴 奋,但愿不是塾师来了客人就是家人来看望我们了,这样就可以 休息片刻……所谓学堂不啻是座监牢,塾师不过是个狱吏。我们 竭力想摆脱他。挨打之后,我们就越发恨他了。”
  于是,她和兄弟姐妹们,曾经报复过一位不学无术而又格外残暴的“无敌”塾师:在他的茶里投放巴豆,使之整夜泻肚不止。
  父母的性格,大家庭的众生相,无穷的动乱,家塾的生活,这些便是她记忆里关于童年的主要画面。
  三
  杨刚原名杨季徵,1922年进江西南昌美国美以美会创办的葆灵女子学校学习,以后改名杨缤,并开始写作,笔名贞白。她学识超群,是同学中的佼佼者。她不爱管闲事,却爱帮助人;她不谈论芝麻小事,却爱与同学谈论政治;她熟悉各地军阀的情况:他们的实力、后台、动向,以及互相之间的较量。她发表起议论来日惹悬河,说得头头是道,辩论问题,坚持己见。1926年,革命军北伐时,南昌的学生们也掀起了拥护北伐的热潮,她和好友廖鸿英、谭诲英代表葆灵女中参加全市学生总会的活动,上街游行示威,在街头巷尾给老百姓讲解革命道理。在班上,她还冒险带头剪掉辫子,以实际行动反对吃人的封建礼教。是年11月,北伐军占领了南昌,并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群众大会,在那个难忘的庆祝集会上,她见到了孙中山的夫人宋庆龄及总政治部副主任郭沫若。之后,经市学生总会的联系,教会学校也首次成立了学生自治会,葆灵女中经过全校民主选举,廖鸿英当选为主席,谭诲英为英文秘书,杨刚为中文秘书。从此,校内外的一切活动,就由学生自治会负责,凡有事情,她们就在饭厅里饭前饭后向同学们报告,征求意见,作出决定。对杨刚来说,这是一段重要的社会生活,动荡的中国社会陶冶着她,使她在不大熟悉的政治跑道上,找到了起点,并在自己尚未成熟的思想里坚定了人生的选择。
  四
  1927年,“四·一二”事变使中国社会内部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黑暗的阴影不断扩大,但光明的因素也在迅速增长。那时,南昌的学生运动和其他地方一样,虽然没有汹涌的浪潮,但6…7月间动荡不安,人心惶惶,时有罢课。葆灵女中校长易人,换成一位曾留学美国的中国人。杨刚夏天毕业。由于她平时和毕业考试成绩优秀,经学校推荐,9月免试直接进入北平燕京大学。
  军阀混战,土匪猖獗,苛捐杂锐,灾荒连年。中国在动荡着,人民,在苦难中。
  杨刚告别故乡北上,在三哥的帮助下来到北平。古都一片杀机。但燕京大学的那片未名湖水的林荫小道却冷静地欢迎这位湖北姑娘。她在英国文学系读书。她的勤奋、聪明和渊博的学识,独立思考的性格和风度,很快赢得了美国女教授包贵思(Grace M·Boynton)的好感,并结下深挚的友谊。这时,她开始用笔名杨刚发表诗歌、散文与小说。
  从1928年至1937年,杨刚基本上学习、生活、工作、战斗在北个。这是她一生中极为重要的时期,无论是她的政治生活,还是文学创作,都是如此。在大学,她是一位活动家。1928年,她在满城白色恐怖中加入中国共产党,积极参加并参与领导北方学界反对封建军阀和帝国主义的斗争。1930年4月20日,他们举行示威游行预演,大约五十名学生被捕。为了营救他们,杨刚参与组织燕大营救团体,筹措狱中同学的生活用品,时常入城集会,筹备纪念活动。整整一个夏天,她都没有休息。每天一早5点起身,一直忙到深夜,有时整天不吃饭,深夜才回到宿舍。但是,斗争就是幸福。杨刚说:“生活是那样充满了工作,我感觉到了活着的价值。”
  8月1日,事先筹划好的由学生、洋车夫、士兵参加的示威游行照计划进行。而后果,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杨刚及其同志们,既不灰心,也不在意。游行开始后不久,阎锡山出动两倍于游行者的便衣侦缉队从四面八方,向这些手无寸铁的游行者袭击。杨刚的头发同时被几只大手狠狠地揪住,眼里冒出许多金星,她被捕了。但她十分镇静。当两条大汉要用绳子捆绑时,她讥笑说:“你们是两个壮汉子,还需要用绳子捆我?”于是,她被投进阴湿乌黑臊臭的女牢里,后来又转到警备司令部的牢房里。
  夜,外面黑糊糊的。审讯室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传出凄惨的尖叫声——是她的同志在受刑。她心里烧着愤怒的火,上牙磕打着下牙。但她心里,又默默地祝愿他们坚贞不屈。
  终于,她也被带进审讯室。但她已经拿定主意如何对付敌人。她一一回答法官的问讯,心里一点也不慌。她的回答永远不会使法官满意。法官失望地用板子使劲敲击桌子,厉声厉色地威吓,而她始终泰然自若。
  在牢房里,她同其他犯人面面相觑,听着互相的呼吸或骂语;有时她趴在只有一线光亮的狱窗上,同站得很近的荷枪实弹的看守士兵谈话。杨刚说:“他们几乎个个深深同情我们,并且安慰我们说,总有一天局势会改变,那时我们就会重获自由;但他们这些可怜的丘人注定要倒霉一辈子。他们祈求专制统治者的末日早早到来。”有一次,杨刚同一位到屋檐下躲雨的少年兵攀谈:
  兵;你们吃大麦粥,咸菜,不三不四的汤,比我们强多了;我 们每日两遍米糊糊加水……狗,他们全是狗。我们同你们一样,也是犯人。你们还有释放的一天,我们得熬一辈子。
  杨;你是干什么的?
  兵;种地的。我们是庄稼人。
  杨;你不能种下去吗?谁叫你当兵的?
  兵:我们都快饿死了。种庄稼,什么也落不下。得交租子,交 税,还有种种捐款。真是混蛋,把命都快送掉啦。
  杨:可是当兵也好不了多少呀,你们还不是等着饿死吗?
  兵:当初谁知道呀!我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像这样给关起来挨饿,反正都是死……
  杨刚毫无顾忌的言谈和行动,使得所有的同牢女犯感到恐慌。她们警告杨刚:“你要知道你的案情不轻,你这样随便跟他们讲话,大伙儿都会跟着遭殃。”
  以后,杨刚受审时,总是三个法官,后面站着两排荷枪的士兵,前面站着两条壮汉和一个老头儿,他们是等着毒打犯人,专门给犯人上刑的。桌前的地上放着绳子、木板、锁链和各种大小木块及叫不出名堂的刑具,墙上挂着刀和皮鞭。
  敌人以轮番毒打和毒刑来检验杨刚的抵抗力,企图逼她招供。但她不是一个弱女子,死亡也不会使她屈服。
  “我没什么可供的。随你们怎样吧。我既然给你们抓来了,就不打算活着离开警备司令部。”这是她的回答。
  两个星期后,阎锡山的队伍全军覆没,要当总统的迷梦完全破灭,他的司令部离开了北平;于是,杨刚也就自然而然地走出了监狱。
  这次狱中的酷刑,没有磨掉她的棱角,她还是杨刚!那只是斗争的起点,一场小小的实习和锻炼。出了狱,她又回到燕大,多次参加北平党和团市委联合召集的西郊区党团活动分子会议,讨论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和非常委员会的问题。她是唯一与会的女同志,给很多人的印象是:她是一个辩才。
  在燕大,杨刚又呆了一年。她说:“这一年,我没有做什么有意义的胄我必须全力以赴地参加斗争。能继续工作下去是多么快乐啊!”工作,这是她的人生哲学。她积极从事革命文化工作,参加左翼文艺运动,为北方“左联”的发起人和组织者之一,与潘训(漠华)、谢冰莹、孙席珍等作家往来。在中国新文学史上,北方“左联”虽然不像上海中国“左联”影响那么广泛、深远,作家也没有那么多,但它毕竟是左翼文艺运动的一翼,也是那个时代文学的火种和旗帜。
  五
  1932年秋,杨刚从燕京大学毕业,与北京大学经济系学生郑侃结婚,还帮助二哥杨潮(笔名羊枣,著名国际问题专家、军事评论家)走上革命道路。毕业前夕,她因与党组织负责人发生口角,竟导致退党(1938年重新入党)。关干这件事,她在一份自传中有过详细的说明,事情的经过是:大学毕业那年秋天,杨刚的同班党员都已经离开学校,党小组由一位性格古板、工作方法生硬的山东人负责。那时杨刚病后身体虚弱,需要时时躺下休息,不能工作,于是向他请假。这位负责人不仅不答应,还批评她“怠工”。杨刚当时组织观念比较薄弱,小姐脾气较重,就说:“你们说我怠工,我就算了。我不能工作,我退党”。负责人说:“没有退党的,退党就只有开除。”她受不了冤枉,气极了,就赌气说:“开除就开除,我受不了这个气……”这就是她“退党”的细节。对此,她做过自我批评。但实际上这个偶然事件,只是她气盛的表现。事实是,她不仅动员胞兄杨潮走上革命道路,同时还主动影响了周围的不少人。杨显东是她的同宗兄长。一位科学家,也是在她的启发、影响下,走上了服务于革命的道路,称她为“革命的启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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