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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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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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功课以外,全身心倾注在读书之中,广泛涉猎古今中外文学名著。“五四”以后,我国反封建、争自由民主的小说、欧洲和日本十八、十九世纪的宣扬个性解放的文学作品深深吸引了她。她渴望新生活,渴望精神食粮。郭沫若的小说《落叶》是她读的第一本新小说。最初读的是郭沫若、郁达夫、张资平、朱自清、冰心、庐隐的作品。接着是鲁迅、茅盾、丁玲、蒋光慈、萧军、萧红及日本的厨川白村、小林多喜二、芥川龙之介等人的作品。杨沫爱上了文学,从小学到中学,作文成绩一直很好。
  1931年春,父亲破产,逃亡不知去向,这个家庭瓦解了。母亲把十六岁的杨沫叫回家,强迫她嫁给一个国民党军官。杨沫正读初中三年级,对社会已有了自己的看法,对包办婚姻,她毅然反抗,又跑回西山的学校。女儿的行为激怒了母亲,她断绝了对杨沫的一切供给。
  现实的黑暗、冷酷,刺痛了杨沫这个十七岁的少女的心,沉重的打击使这个不能自立的中学生“变得像老人似的忧郁、沉默、感到人生是那么可怕……”渴望与绝望在杨沫心中不断地斗争。
  几个同学向杨沫伸出友爱的手,帮助她交了两三个月的饭费,勉强维持到暑假。暑假里,母亲威逼加紧,动不动骂女儿不孝,不听话。忍无可忍的杨沫在一个夜晚从家里逃出来,住在同学那里,但找不到工作,无奈又跑到北戴河,投奔在那里教书的兄嫂。“可是,兄嫂见我这么狼狈,怕我增加他们的经济负担,对我的态度忽然变了。这样一来,生活给我的刺激更大了!于是,我整日徘徊在北戴河的海边,海成了我唯一亲密的朋友。我对着大海哭泣,我对着大海呼喊:天地如此之大,难道我不向恶势力屈服,不去当有钱人的玩物,就只有死路一条么?……这时,死亡在向我招手——有多少次,我站在高高的岩石上,仰望着天上的白云,凝视着美丽的晚霞,遥望天水交接的远方,流着眼泪,多么想纵身跳进大海……”(《青春是美好的》)看了这段回忆,我们会自然感到《青春之歌》的准备好像从这时已经开始,或者开始得更早。
  但是,生活也在给杨沫以希望。她眷恋美丽的大自然,憧憬青春的活力月p些优秀的书籍,不断激励她追求个性解放,争取民主自由,她不曾就这样结束生命。不久,靠一个同学的帮助,她终于在河北省香河县县立小学谋到一个教书的位置。
  两三个月后,母亲患子宫癌病危,杨沫回到北京,带着两个年幼的妹妹守护垂危的病人。不久,母亲去世,哥哥不肯回来,大妹奔了东北长春,小妹杨成芸只有十一岁,投考联华电影公司,开始独自谋生,这个本来就不像个家的家完全解体了。
  在河北香河教书时,杨沫结识了北京大学一位国文系的学生玄。1932年她与玄相爱同居,住在北京沙滩一带一个小公寓里,靠玄家里寄来的少许钱维持生活。波折的生活经历,进步的中外书籍,不断给杨沫注入自尊、自强的新鲜血液。她不甘于平庸、琐碎的小家庭生活,不甘于为穿衣吃饭而活着,由此精神经常陷入空虚和苦闷之中。
  1933年,一个偶然的机遇,成了杨沫苦闷生活的转折,她终于把眼界从小家庭放进了大世界。
  春节除夕夜晚,杨沫来到当了演员的小妹白杨的公寓。那里聚集着十几位东北流亡青年。他们都是大学生,共产党外围组织“剧联”成员,也有共产党员。杨沫与这么多的爱国青年相聚一堂,她的心第一次受到震动。“听到他们对于国内国际大事的精辟分析,使我这个正在寻求真理,徘徊歧途的青年猛醒过来——啊,人生并不都是黑暗的,生活并不都是死水一潭!原来,中国共产党人为了拯救危亡的祖国,为了一个美好的社会的诞生正在浴血奋战!”(《青春是美好的》)那除夕之夜是杨沫生活道路上新的里程碑。这里程碑式的一幕,在《青春之歌》第一部第十一章中艺术地再现了出来。
  杨沫认识了宋之的等共产党员和革命青年。他们宣传抗日,痛斥国民党的不抵抗主义,向她介绍马列主义书籍。杨沫读的第一本理论书是《怎样研究新兴社会科学》,还读了高尔基的《母亲》等小说。她空虚的心灵逐渐充实起来,成长为有抱负、有理想的女孩子。她再也不能忍受小家庭的束缚,渴望到广阔天地里飞翔。可是玄是个“钻在故纸堆里的个人主义者,他想的只是个人怎么成名成家。”在小家庭里,共产主义的崇拜者和胡适的崇拜者闹起了矛盾。杨沫为了摆脱束缚,四处奔波寻找工作。从1931年到1936年,她当过三次小学教员,当过家庭教师和书店店员。她桀骛不驯,不会阿议奉承,结果经常碰壁。哪儿也呆不长,工作时断时续,生活时饱时饥。但那几年,她多是住在沙滩低矮潮湿的小公寓里,为的是便于到北京大学旁听,坚持学习。
  此时的杨沫,一颗年轻的心全部被共产主义学说吸引去了。她寻找共产党寻找力量,寻找新的生活方向,甚至到狱中去看望被捕的同志,为他们做些事情。
  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开始拿起笔来参加斗争了。她的处女作《热南山地居民生活素描》在1934年3月15日东北救亡总会办的《黑白》半月刊上刊登出来,这是杨沫思想和感情升华的文字记录,是她创作生涯里第一个坚实的脚印。散文有条理而简要地记叙了热河南部山地人民政治、经济、文化生活,揭露出地主欺压农民的事实,对处于水深火热的劳动人民寄予同情。杨沫幼时跟父母去乡下收过租,那一桩桩农民交租卖地的惨剧撼动过她的心灵,因而当她有了阶级觉悟以后,她发表的第一篇文章便成了从心中迸发出的第一束明亮的火花。这篇短文虽然显得粗糙、简单,但感情是真挚的,显示了杨沫作品爱憎分明的特点。
  这一时期她的创作热情很高。她说,我不知深浅,但勇气很足,得空就写,写散文、纪事、报道和短篇小说,用“小慧”的笔名,常向上海《中流》和《大晚报》副刊等报刊杂志投稿,杨沫发表于1937年的四个短篇小说都是这一时期的创作。杨沫最初的创作有个特点,她不像一般年轻作家善于描写身边琐事,抒发个人情感,她是一开笔就表现劳苦大众的生活和思想感情。有些是她熟悉的,也有些是不熟的,但她要努力地表现他们,替他们代言。《某家庭》、《死与逃》写了一个工人、一个农民两个普通家庭的悲剧,揭露日本侵略者倾销毒品、奴役劳苦大众的罪恶。前篇炳儿的爸被白面瘾缠身,日益堕落,丧失了人性;后篇小保妈被坏人勾引,抽起白面儿,不能自拔,结果家毁人亡。《浮尸》描写于老婆子的儿子上了汉奸的当,受他们招工的欺骗,丧失了生命,而于老婆子还在家里苦苦地盼着儿子归来,做着儿子发财、带回白花花的银元、花洋布还有几匣子点心的梦。这一个个辛酸的故事,有力地控诉了日本帝国主义和反动势力摧残劳苦大众的罪行。
  《怒涛》写的是女知识青年美真割舍小家庭的爱,为大众的幸福,牺牲个人感情投身火热斗争的故事。小说还集中描写了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到农村宣传抗日的场景。美真是一个热情、诚挚的女大学生。在她十九岁上大学的那年,与青年昭相爱同居。慢慢地她对于安逸的生活,丈夫和儿子的爱不能满足了,她想着千万个饥寒交迫的人,再也不能安静地生活下去。但昭与她相反,他认为女人不应该离开家、丈夫和孩子去为什么远不可及的理想牺牲自己的幸福。冲突的结果,他们只有分手。美真投入了火热的斗争。主人公美真有作者自己生活遭遇的影子,也是《青春之歌》的主角林道静的雏型。这篇小说,是《青春之歌》最早的胚胎。
  青少年时期读文学作品,很容易受影响,“包括那些作家的笔调和文风,也会像白纸染墨一样被吸收着。”杨沫承认:“鲁迅先生文字的简炼、凝重,无疑是会给我以影响的。”(《回忆我怎样发表第一篇作品》)她的四个短篇加起来不超过一万五千字,每篇都很短。她善于集中日常生活带典型意义的情节,从小处落笔渲染气氛,表现国家危亡的重大主题。前三篇情节较完整,后一篇只是一个生活断面,但都写出了人物性格、思想感情的变化。对这四篇作品,杨沫说:“为热爱文学,我就像唐·吉河德那样,骑着瘦马,精神抖擞地闯荡起来了……这四个短篇,今天看来,只能称为'亭子间'文学。因为,我那时虽有满腔的爱国热情,虽有对日本帝国主义和封建地主的深深仇恨,但我缺乏生活。”杨沫认为她那时的作品“内容是空虚的、浮浅的,语言则充满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腔调。”(《红红的山丹花》后记)这四篇作品确有生活观察不深,细节描写不够,显得粗糙的毛病,但那时的杨沫,已能驾驭文学之笔,用短篇小说表现社会重大问题,塑造较鲜明的人物形象,这可喜的第一步,显示出她的创作才能;也表明,创作前她在思想和文学上的准备是充分的。
  青春:在战火中度过
  1936年,杨沫第二次到香河教书时,认识了逃避在这里的共产党员马建民。一个具有远大理想,渴望献身革命事业的女孩子,终于从马建民那里找到党,找到了亲人。她兴奋、激动,积极地按党的指示工作。五六年来,她与玄纠葛不和,两个青年人的思想境界相距愈来愈远,矛盾终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杨沫挣脱了爱情的羁绊,断绝了与玄的关系,用实际行动清算了自身的弱点,飞向广阔天地。就在这年的12月由马建民介绍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杨沫与马建民结合,开始了新生活。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北平即将陷落,杨沫带着新生几个月的女儿匆匆南下,来到上海住在白杨那里。不到一个月,战火又向上海烧来,“八·一三”抗战爆发。杨沫和妹妹参加了学习战场救护的训练班。炮声隆隆,决定民族存亡的大战开始后,她又抱着孩子登上北去的火车,一路艰辛,回到河北。本想转道去延安,但是11月,保定失守,接着石家庄失守,到延安的路断绝。她放下吃奶的孩子,与爱人一起参加了冀中抗日游击战争。从此杨沫又开始了戎马倥偬的战斗生活。
  杨沫先是担任安国县妇救会主任,经常带领干部下乡宣传抗日。这年秋后,武汉、广州失守,日本侵略军回师敌后,向华北平原大“扫荡”,冀中硝烟弥漫,杨沫又丢下刚出生一个月的儿子,穿上八路军军装跟随贺龙的一二0师兼程行军,和敌人兜圈子,转战平原。第二年春天,由于产后虚弱,急行军中杨沫病倒,住在文安县王庄农民家里养病。5月来到大清河北的十分区,担任分区妇救会宣传部长。生活艰苦,战斗频繁,环境残酷,多病的女战士杨沫常常受到农民群众舍生忘死的掩护,精心的照料。1941年4…5月间,她曾到晋察冀边区的易县一带后方医院养病,并在从延安迁来的华北联合大学文学系学习过几个月。联合大学成立妇女文艺创作会,杨沫曾当过主任。1943年,杨沫又回到大清河北十分区,先是在分区抗联会担任宣传部长,还编过《黎明报》。以后又来到分区反攻建国同盟会从事上层统战工作直到1945年。
  艰难困苦的生活,你死我活的战斗,英勇顽强的战友,纯朴善良的民众深深教育了在城市学校里长大的杨沫。在战斗空隙,杨沫不顾疲劳,用蘸着鲜血的笔写过不少反映战争生活的短篇小说和散文,可惜发表的作品、手稿都在恶劣的环境中遗失了。关于那段战斗生活杨沫说:“这些生活给了我对人生比较深刻的'理解',给了我改造小资产阶级灵魂的机会,也给了我丰富的创作源泉……”(《我的生平》)
  杨沫这个时期的创作,除了写于1942年的《在后方医院》外,迄今没有找到几篇,在她的创作年谱上成了一个遗憾的空白。但后来;解放战争中,全国胜利后,一直到八十年代,杨沫的作品,却大部分是以这个时期为背景的,这正如杨沫在长篇小说《东方欲晓》的前言中所说:“直到今天,引起我无限美好的、无限幸福的回忆的,不是大城市里和平安静的生活,不是个人的什么'成就功名',也不是饱览国外绮丽风光的愉快,更不是什么儿孙满堂的福气……究竟是什么呢?那就是我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一段充满血和火的斗争生活。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日子。”
  1945年,日本侵略者投降后,杨沫离开了大清河来到张家口担任《晋察冀日报》的编辑,并主编过日报的文艺副刊。第三年夏,国民党反动派向解放区大规模进攻,内战开始。杨沫在张家口晋察冀边区妇联工作,负责编《时代妇女》。1947年她参加了解放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斗争,担任过《人民日报》的编辑,直至1949年,才回到阔别十二年的北京,迎来了全国的解放。
  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杨沫曾有过创作长篇小说的冲动,但环境不允许。她利用战斗空隙,写过不少中短篇小说、散文、评论通讯等。在战乱中遗失不少,保留下来的作品分别收在1957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苇塘纪事》,1978年北京出版社出版的《红红的山丹花》,1981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杨沫小说选》,1982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杨沫散文选》、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大河与浪花》等集子中。
  散文《在后方医院》、《回忆》、《罪恶的见证》是杨沫献身革命,在斗争中改造世界观的文字见证。十年的革命经历,把她从一个官僚地主的后代塑造成无产阶级的先锋战士。《在后方医院》通过一天的休养生活,把眼前的温暖和抗战的艰难以及北京的流浪生活加以对照;而在1946年1月完成的《回忆》里,当1945年结束了八年抗战生活来到了张家口市、住在精致的洋房里又激起她长久的回忆,想起十七岁在北戴河边徘徊的日夜,想起回北京后流离的生活,想起抗击日寇的英勇奋战。她激动地写道:“我常常想,像我这样一个小知识分子,如果不是参加了革命,不是党把我哺育成人,我不是堕落了,也会被病魔夺去了生命。”为了配合土地改革,为了改变稿件中那些偏于说教的文字,杨沫往往现身说法,1946年夏天为《时代妇女》写了《罪恶的见证》这篇生动的写实文章,开篇就写道:“我曾经是大地主的女儿。我永远记得父亲豢养下的警察鹰犬,和母亲雪白小手里的凶恶皮鞭”。她毫无保留地揭露父母欺压农民的罪恶,集中描述了小寡妇和秀妮两个农村妇女在父母的爪牙欺诈残害下,自杀身亡的悲惨遭遇。她说自己是用农民的血哺育起来的。杨沫在十七岁母亲死后,曾继承了一些地产,她决心结束可怕的地主生活,不顾亲友反对,把地卖了,杨沫那时已经有了与家庭决裂的意识和实际行动。参加革命之后,她又从一个人道主义者变为共产主义者咱觉革命的精神不断增长。她不断地深刻解剖自己,在这篇文章最后写道:“我还时常憎恶自己血液中那么一些可怕的毒菌。每当我接近贫苦的农民,我的心里常涌起一种深挚的热爱和不可名状的歉疚。我像对他们负了罪,总想为他们多做一点事情。”这是杨沫可贵的革命者的品格,也是表现在她身上的鲜明特色。
  她在1946年春写的《神秘的大苇塘》、《在兵站上》和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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