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官司,上上下下不得开回斋,若是轻易就这么了了,一锤子买卖有什么意思,需得有个长久的好处,恒升福既然做下这样的事,肯定得给大人您送银子好处上下打点,大人了了官司,这些好处可不打了水漂。”
范敬忍不住乐了,心话儿得亏了这位二公子是个做买卖的,要是当了官,还不得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横升福惹到这个阎王头上,可真真没长眼。
71蠢孙泰偷鸡不着蚀把米
孙泰死活就琢磨不明白这里头的事了;要说范敬拒收他的礼的话还好说,可他送什么好处,范敬都来者不拒的收了,可官司就没见有什么进展;柳枝儿那个婆娘如今还压着呢,她男人的尸体仵作验了尸,也下了葬。
这本就是孙泰下的套儿,自然要上下打点,仵作哪儿也给了银子,可也没说出过所以然来,只说像是被毒死的;又像是被捂死的,就这样模棱两可的拖着。
私下里问了钱师爷;钱师爷跟他说:“着什么急啊!打官司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再说,苏家可不是那没权没势的人家,后头还有一位参领大人戳着呢,就是大人有心偏帮你这边,也得寻个妥当的机会不是。”
孙泰一听这话儿就明白了,这是银子没使到位,忙又送了五百两的好处来,师爷眉开眼笑的给了他几句宽心话,等他走了,钱师爷忙把五百两银子送到后衙,呈给范敬。
范敬不过扫了一眼哼道:“这孙泰当打发要饭花子呢,那么大的恒升福,出手就这点儿斤两。”钱师爷不禁暗暗叹息,这孙泰好好的做买卖不得了,非得上赶着惹竹茗轩做什么,就那位二公子的心眼子使唤出来,他十个孙泰也不是个,银子送过来也白费,大人这边早让竹茗轩一下给填足了。
西郊哪个宅院和十倾地不算,还有东篱轩的金梅帖呢,那才是真正的千金难求,有了这个,大人还能看上旁的就怪了,更别提昨个王掌柜的送过来的两个玩器,不大的两个小盒,却是两只小盏,号称一汝抵万瓷的汝窑,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价先不说,最要紧是孤品,除了这两个,就连皇宫内院都没有,大人昨儿晚上摆弄了足足一夜,都舍不得放下,能把孙泰这五百两银子放进眼里吗。
范敬道:“你说苏家这位二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到现在也没见着面呢,那个王宝财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推脱了去,我倒是真想结识一下,先不说别的,就这份见识,不像个铜臭气的商人,透了几次话去,都没回音。”
钱师爷悄悄道:“大人,我听说这位二公子虽管着买卖,平日里却并不出头,都是这个王掌柜在外头支应着,她只在后面掌着,还有一个传言,不知真假就是了。”
范敬道:“什么传言?你说来我听。”钱师爷道:“听说这位二公子其实就是苏家的二姑娘,家里没男丁,从小假充男儿养的。”
范敬愕然:“怎么可能,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手段,怎会是个女子?”钱师爷道:“我这也是听说的,不过猜着□不离十,我家内地的婆娘跟周府一个管事的婆子有些往来,说苏家哪有什么二公子,只有一个小子,今年不过才五岁大,别说做生意,学还没上呢!”说着,瞧了范大人一眼又道:“还听说,像是封家有意求娶什么的?”
范敬蹭一下站起了起来道:“你说谁?封家?哪个封家?”钱师爷道:“还有哪个封家,定国公府的封家呗!”
范敬道:“可是定国公府的旁支子孙?”钱师爷道:“这却不知了,模糊听见些影儿,也不知是真是假。
范敬沉吟半晌道:“怪道我总也见不着本尊,原是有这番故事在其中,以后那王宝财再来送东西,你便推拒回去,好生的招待了要紧,虽不信封家能娶个商人之女,可这事也说不定,这个竹杠还是别敲的太狠的好,另外,你去寻恒升福的掌柜,话里话外的透过去些难处,让他破颇财,别跟个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
钱师爷领命去了,这孙泰只得又送了一千两银子,没几日呢,钱师爷又来寻他,说:“咱范大人有好些年不回乡了,家里的坟茔地都快慌了,想着修修祖坟吧!可又愁银子使唤……”孙泰哪还有不明白的,忙说:“能给范大人家修祖坟是在下的造化。”殷勤的问钱师爷要多少银子,钱师爷道:“算着怎么也得三四千两的饥荒,不然,能把我们家大人愁成这样,不满你说,晚上都睡不好觉呢,心火旺,平日里最宠的一个妾,前儿都给发落了。”
孙泰一咬牙,应着给四千两,遂又问官司,钱师爷道:“官司还打着呢,竹茗轩那边寻了大理寺的人情过来,这事儿需得再缓缓。”
又过了几日,说要修家庙,孙泰只能又给了几千两,就这么着,连前带后竟是进去了一万多银子,官司还连个影儿都没有。
孙泰越琢磨越不对,这么下去,别说把竹茗轩办了,就是恒升福最后那点老底子也得搭进去,孙泰自己都明白,一开始不就是柳枝儿男人那点儿事吗,最后怎么弄成这样了,如今骑虎难下,他想脱身都脱不出来了,范敬正是舀住了他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敲竹杠,听手下的伙计说,前儿瞧见范敬带着人去了西郊的东篱轩,那可是苏家的地儿,定是得了大好处,不然,就凭他一个府尹,恐怕舀不到东篱轩的帖子,这是想两头吃呢,吃垮了一边为止。
孙泰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么拖下去,一点儿他的好都没有,若搁在前些年,跟苏家拼拼财力,还勉强能支撑,如今孙家的底子早空了,哪拼的过苏家,这哪是给苏家下套,是给自己弄了套子钻了进去,苏家借着这个官司的由头,要把他恒升福给办了呢。
孙泰想通了前因后果,就忙着想应对的招数,横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孙泰也没旁的路,只能去求他妹子,孙泰这么计量好了,就去了他妹子哪里。
要说他这个妹子孙氏也真有点本事,当年嫁进封家不过是个妾氏,谁知第二年生下个小子,又会做人,娘家也有钱,第三年就抬成了三房夫人,受不受宠先不说,这体面算是有了。
虽说这边跟国公府隔着一层,毕竟是堂叔伯的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封家上下,别管亲戚旁支仗着定国公府的势力,那容得旁人欺负。
孙泰跟他妹子添油加醋的一说,他妹子也气上来,再说,自己娘家可是靠山,娘家要是真倒了,赶明儿她指望着谁去,想苏家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起得家,就算如今有个参领的叔老爷,可怎么能跟国公府匹敌。
越想越气,等着丈夫封景山回来,便又添了一堆有的没得说了,孙氏的丈夫封景山虽在吏部领了闲差,可俸禄着实不多,又不是国公府的正根子孙,自然手头没那么宽裕,要不当初也不至于娶个商人家的闺女回来,说白了,他也的指望着孙泰这个大舅子的孝敬呢,若是恒升福倒了,可不就断了这个进项,他还花天酒地个屁,因此,这件事真当个事来办了,直接过国公府来寻封暮萧他爹,当今的国丈大人封景岳。
他赶得巧,过来的时候正好封暮萧也在,自从那日得了采薇的话,封暮萧这几日心情甚好,跟有个主心骨一样,虽仍是肃着一张俊脸,可眉梢眼底堆的那些愁思,总归散去了不少,让他爹娘跟国公大人暗暗松了口气,想来苏家丫头那边顺遂了一些,可也不敢怎么催他,就怕催急了,他一走了之,又跟着他师父跑江湖去了。
要说跟着他师父到处走走也没什么,可这封家的香火得先续上,若是到他这儿断了,怎么对得起封家上头的列祖列宗,深知他脾气的封景岳着急归着急,可真没敢催他,头先两日总见他一早就出去,不到掌灯时分不回来,回来就一副愁眉深锁,关在他自己的书房里闷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前儿回来倒是有些隐约的喜色,今儿封景岳便把他叫到身边来,想着探探他的话儿,还没等底细问呢,封景山就来了。
见封景山进来,封景岳就先撂下儿子这边,让下人上了茶来,知道这位堂兄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即是来了,定然有事。
封景岳心里知道,封家这些亲戚在外没少倚仗国公府的势,可他爹说了,都是一家子的子孙,没出大格的,便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罢了。
封景越让下人上了茶来,就等着他这个堂弟说事儿,封景山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把孙家跟苏家打官司的事说了,他这一说不要紧,封景越不禁瞧了儿子一眼。
封暮萧倒是神色未动,只是略蹙了眉道:“既是打官司,自然有府尹衙门公断,求到堂叔头上作甚?”封景山道:“那苏家的小子心思恶毒,相中了恒升福的铺子,这是要趁机要夺了去,才整出这档子事来。”
封暮萧忽然哼了一声道:“这恐不是实情吧!就我所知,是恒升福的东家,撺掇死了汉子的妇人去竹茗轩门口大闹,送了衙门后,牵连出后头的恒升福来,如今这官司打出来,恒升福站不住理,就求到了堂叔头上想着仗势欺人。”
封景山脸上一晒,知道这个堂侄儿,一贯说话不中听,也不大理会俗事,却不知怎的对这件事如此清楚,便问:“你怎知的这样详尽?”封暮萧没说什么,他爹却对封景山道:“堂弟糊涂,这衙门的事咱们怎好插手,回头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皇后娘娘脸上也无光……”三言两语把封景山给撅了回去。
等封景山走了,封景岳才问儿子:“究竟怎么回事?”封暮萧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封景岳不禁道:“这丫头倒是个有骨气有手段的,恒升福那个东家我是听说过的,名声不大好,仗着你堂叔的势,没少干坏事,范敬又是个官场的老滑头,是个专会看风向,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苏丫头在这两人中间讨了便宜却不容易。”
封暮萧听了他爹的话,眉间不禁萦上一丝暖意:“她心思机灵,虽没当过官,却最知道官场的往来规矩,凡事最不喜旁人插手,肚子里的主意又多,我倒是还没见过能难倒她的事儿呢。”
封景岳瞧儿子这意思,不禁暗暗叹口气,至晚间,跟妻子一说,赵氏夫人不禁气乐了:“这可是,咱们家要娶的儿媳妇儿还没过门呢,就有人想仗咱家的势去为难她,这可不要笑死人了,这事你甭管,明儿我找景山他媳妇儿说去,那个孙氏打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攀上来,不过话说回来,苏家丫头真这等厉害,将来娶进门来可怎么好?”
封景岳道:“我心里也不大中意,只咱爹相中了,说是个好孩子,加上子都又非她不娶,咱们也只能认了,她便再厉害,也是个读过书的,规矩道理应该明白。”
赵氏夫人点点头道:“我却还没见过,听月英说是个极体面好性情的丫头,可听你这么一说,却又是个十分厉害的,我倒有些迷糊了,只昨个进宫去,娘娘又问了子都的亲事,说看好了几家闺秀,等年时让子都相相,若是有对心思的,便定下来,还让多挑几个,那意思是恨不得一气儿给子都娶上几个呢,却不知那孩子是个认死理的脾气,就巴巴的认准了一个苏家丫头了。”
封景岳道:“娘娘的眼光一向独到,我听说,近些日子正要给南蛮王选新王妃呢,不然蛮王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各家各府的闺秀隔三差五的进宫,想必娘娘忙的紧。”
赵氏夫人道:“那是自然,怎的也要皇后太后的先过了眼,挑了摸样好,家世好,性情好的才能配给南蛮王,虽说和亲,怎么也是正经王妃。”
封景岳道:“苏家那丫头可进宫了?”赵氏夫人不禁白了他一眼道:“你老糊涂了,虽说苏家的叔老爷是个参领,可苏丫头的父亲可是个白身的商人,如何会有选妃的资格?”
封景岳笑道:“没选妃的资格,寻个由头宣进宫去也不难吧!”赵氏一听就明白了,可不吗?这样一来,自己也能正大光明的端详端详了。
72知根底恒升福托情求和
孙泰这里急的不行;暗里琢磨,怎么他妹子哪儿也没音儿没信儿了呢,这边范敬隔三差五的要银子,他是真有点儿打点不起了。
这日好容易盼着他妹子给他送了信过来;说让他过去一趟,孙泰急忙就赶了过去,进了她妹子的屋子,就见他妹子正病歪歪的坐在炕上,精神头都没了。
孙泰忙问:“这是怎么了?才几天不见怎的就病了?”孙氏看了他哥一眼,想到这起子事,就觉得心里一阵犯堵。
本来封景山的子嗣不旺;大房就得了两个姑娘,二房也是一个丫头;就她肚皮争气,生了个小子,虽说后来也有个妾生了小子,可不如她生的大少爷聪明,书念的也不大好,因此倒是她所出的这个儿子更得封景山的意,加上娘家也有钱,虽比不上正经儿大太太,却也颇有体面。
上头的大太太二太太便是心有不甘,也没法子,可那日大太太巴巴的把她叫了去,问她:“可是撺掇着爷去那府里寻事了?”孙氏一时觉得没什么值得瞒着的,便说:“是我娘家哥哥打官司,那边的后台硬,让爷去那府里垫句话。”
她一说完,大太太就冷笑一声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哪个牌子上的人,巴巴的赶着去寻不自在,你自己找死,没得拉着我们一府的人跟着你倒霉,成日就撺掇爷帮你那个娘家哥哥,如今外头还都传说,你们家仗势欺人,你仗的谁的势,你自己心里没个底儿啊!你说你哥哥也不长眼,欺负人也不挑挑,旁人你欺负还罢了,瞎了眼,非跟苏家打官司,你可知苏家是什么人家?”
孙氏诶她说的不服气的顶了一句道:“不过是个商人罢了,纵他家叔老爷有些体面,也不过一个三品官……”她话没说完,大太太一口唾沫啐到她脸上:“呸!三品官,你可知国公爷都相中了她家二姑娘,要给子都说亲事呢,你现在还想仗着国公府的势去跟人苏家打官司,你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孙氏大惊,哪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被大太太攥着把柄,当着那些婆子丫头的面,狠狠给了顿没脸,孙氏回来一气,又想惹上苏家这么个来头的,他家的买卖甭说,也做不下去了,又是一急,便病了。
病了几日也没见封景山过来瞧她,孙氏的心越发凉起来,挣扎着起来,让人去给她哥送了信,孙泰一来,孙氏忙着把前因后果说了。
孙泰也吓了一跳道:“不能吧!”他可知道底细,苏家的二姑娘可不就是那位跟他结了仇的二公子吗,两家从冀州打到兖州,如今打到了京城,这个疙瘩早就系死了,那还解的开,那丫头抛头露面做了这些年买卖,难不成,到头来还能嫁进国公府当一品夫人,这怎么可能,就是说书的,都说不出这样荒唐的故事来。
孙氏道:“这事千真万确,国公爷都相了,听说过些日子过了娘娘的眼,就差不离了,是小公爷自己相中的人,死乞白赖非得娶,你也知道国公府就这一个嫡子长孙,过了年可都二十五了,好容易他自己有个相中的,便是门第上不大般配,国公爷都点头了,旁人自然插不上话,这亲事便□不离十了,如今咱们家非要跟苏家过不去,不就等于跟国公府别着劲儿吗,俗话说的好,这腰哪能拧得过大腿,哥哥,你回去瞧瞧,寻个中人跟苏家说和说和,没准还能有救。”
孙泰回来越想越心惊,跟苏家这官司打下去,他还能好的了,可这个中人还真不好找,孙泰想来想去,真就让他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