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万中国农民的悲惨遭遇:富农的儿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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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万中国农民的悲惨遭遇:富农的儿女们-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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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良是在新中国的红旗下长大的,看过的电影大多是战争题材的片子,《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英雄儿女》、《小兵张嘎》……影片中塑造的都是一个个军人的英雄形象,看过的长篇小说《林海雪原》、《红岩》、《平原枪声》、《战火中的青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都是反映军人题材的作品,潜移默化地就受到影响,让他感到做一名军人是非常光荣和自豪的事情。也崇拜在部队上涌现出的一个个英雄人物,董存瑞舍身炸碉堡,黄继光用身体堵枪眼,罗盛教破冰救朝鲜儿童,王杰、雷锋忠于革命忠于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从小就有长大后当兵的愿望,有当一名战斗英雄的理想。
  回到农村以后,考大学成了泡影,当兵的愿望就更加强烈。虽然说参军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但是,农村中的一部分青年根本没有尽义务的机会。近几年来,当兵越来越吃香,那是从庄稼地里走出去的一条出路。因此,为了当兵,几乎都要打破脑袋,挤折阎铁山家的门框。太平庄每年只分配一个名额,能够争到这一个名额的,不是贫农就是下中农,还要跟阎铁山有着特殊的关系。永良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中农成分不是不可以当兵,但要排完贫农和下中农,才能排上中农。再说,父亲跟阎铁山也没有特殊的关系,当兵没什么希望。
  天黑下来,一家人开始吃晚饭。永良一想到当兵的事,饭吃到嘴里都没了滋味。
  郑万僧煞有介事地对永良说:“征兵开始了,你抓紧报个名,听说今年的兵去北京,那可是个好地方。”当兵的希望尽管渺茫,可所具有的诱惑力让永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永田给永良泼冷水:“报也没用,白跟着瞎掺和,当兵的好事,哪能轮到咱头上?”郑万僧说:“有枣没枣打他一竿子。”
  永田说:“为当兵都争破了脑袋,该掂量掂量咱吃几碗干饭。你们想想,农村的适龄青年,有哪一个不想去当兵?这样的好事,先是村干部,后是贫下中农,最后才能轮到咱这中农。一个村不下五六十个报名的,一年给一个指标,难道能轮上我哥?”
  永良听永田一分析,有些泄气地说:“咱要是贫下中农,兴许有希望,咱这个成分的,的确没有希望。咱村当兵的,大概是周根长,根长去年体检合格,政审过了关,支书答应今年让他走。”
  母亲对永良说:“咱才不当那行子呢,等打起仗来,闹不清哪一会儿就没命了。谁愿意当谁当去,咱不红眼。”郑万僧说:“永良,甭听你妈的,报名又不交费,咱该报就报,报了也别抱希望,跟着瞎掺和呗!万里要有个一呢。”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富农的儿女们 第二十六章(5)
永良说:“我考虑考虑再说。”郑万僧说:“还考虑什么?该报就报。”永良没有言语。郑万僧说:“咱没权没势,像玉龙似的找个工作,连想也甭想。想离开庄稼地,只有当兵这一条路。闹好了在军队上混个一官半职;闹不好,当兵回来,兴许能安排个工作;最次了,找不上工作,家里还能闹个军属呢,跟贫下中农们也能平起平坐了。”
  永水埋怨父亲:“爹,你包屈就包在精打细算上。当初你要不数算过日子,咱家也定个贫下中农成分,俺们当兵也不至于这样遭难。”郑万僧有些后悔地说:“咱没长前后眼,要是长了,土改前吃喝玩乐,肯定能闹个贫下中农,这都是咱的命不好。”
  又一天的劳动结束了。高音喇叭又广播起来:“适龄青年,想当兵还没报上名的,马上到大队里来报,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永良刚收工进家,郑万僧就问:“你报名了吗?”永良说:“没有。”
  “你要是不报,我现在就去替你报。”关于报名的事,郑万僧已经催永良好几次了。
  永良看父亲真想替他报名,只好说:“我自己去报好了。”
  大队里冷冷清清的,只有郑喜财和民兵连长在聊天。
  民兵连长问永良:“你也是来报名的?”
  “是。”永良说话没有一点底气。民兵连长对郑喜财说:“给永良写上。”永良走到郑喜财跟前问:“大伯,有多少报名的了?”郑喜财把报名单递给永良:“你自己看吧!”永良翻看了一下报名表,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四页,足有五六十人。看报名的那么多,永良感到更没什么希望。郑喜财拿出一张单独的表格,对永良说:“回去把它填写好了,明天准时交上来。”
  永良拿过表格来看了看,抄起桌子上的一支钢笔,两分钟就填好了。表格上需要填写的内容有姓名、年龄、家庭出身、政治面貌、文化程度、家庭主要成员、社会关系。上中学以后,这样的表格已经填写过很多次了,根本不需要考虑就能填写出来。
  永良交上填好的表,刚要出办公室门,就听郑喜财带着讽刺的语气说:“多会儿都有打鱼的,也有跟着混水的,一个中农跟着瞎掺和,这叫没有自知之明。”永良知道是说给他听的,当作没听见,看来是没找他的内侄女而把他得罪了。
  凡是报名当兵的都按时交上了填写的表。
  阎铁山召集齐全体支部成员,按照报名人填写的表,逐个进行政审。如果弄虚作假,那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体检合格后还有第二次政审,政审前都要对本人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调查来的材料都装入档案里。出身没问题,但社会关系中有政治或历史问题的,一律被刷下去。用了半天时间,太平庄第一次政审结束了。报名的有二十八个人不合格,连参加目测和体检的机会都没有。
  永良顺利地通过第一次政审,第二天上午,就接到去公社目测的通知。
  目测在公社中学的操场上进行,每天安排五个大队目测,抓阄排先后顺序,太平庄的排了个第三号。排在第一号的队列上场了,其他大队的人就站在旁边观看。目测实际上很简单,无非是让人们走走步,看一看腿脚有没有毛病,会不会左右转和稍息立正。能否通过,都是由部队上挑兵的人说了算。
  永良看着挑兵的沈保国有些眼熟,就去问他们大队的民兵连长,那人是不是玉龙的姐夫,得到证实后,心里格外高兴。
  农村人结婚后的第一年,到了大年初二的这一天,都要去丈人家认门,这是从老年间流传下来的风俗习惯,实际上就是去拜年,接受当门家族的宴请,等人们宴请完后,论着向新姑爷叫姑父或者是叫姐夫的,都要大闹一番,就像跟新媳妇闹洞房一样,直到新姑爷掏出钱来去买烟买糖为止。那年沈保国来认门,永良也随着人们到玉龙家去了。沈保国大大方方地给人们五块钱,人们都跟着拿钱的去了小卖部,可永良没走。他喜欢沈保国的那身绿军装,喜欢帽子上那颗闪闪的红五星,也喜欢沈保国那威武的样子。沈保国问永良,怎么你不跟人们去买糖?永良说我不喜欢吃糖,喜欢您穿得绿军装。沈保国说你喜欢当兵?永良说喜欢。沈保国说等你长大了,我把你招到部队去,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永良天真地说,我不会哭鼻子,要是不招我你可就是小狗子。沈保国说一定招你。永良伸出手来说,你记住,我叫郑永良,咱们拉勾。沈保国不得不把手伸出来,与永良的小手勾在了一起。
  永良想到沈保国以前许下的诺言,走向前去问:“姐夫,还认识我吗?”沈保国打量一番面前的小伙子,然后拍了一下永良的肩膀说:“你是郑永良?跟我拉过勾的调皮鬼?”永良笑了笑,庆幸提了干的沈保国还能认识他。沈保国问:“你想去当兵?”永良说:“是的,可别忘了咱俩曾拉过勾的事。”沈保国说:“没忘,只要你各方面符合当兵的条件,我争取把你招到部队去。”永良说:“那就多谢了。”
  永良看沈保国正忙着,也没再多说,就站在一边等着目测。
  又一个大队的目测结束了。
  该太平庄大队的人上场了。民兵连长把带来的人组织好,剩下的事情就由部队上带兵的来安排了。先是走步,其中的一个瘸子和两个踮脚被淘汰下去,后是左右转,两个稍微痴呆的又被淘汰下去。永良经过学校的正规训练,动作十分标准,给挑兵的军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沈保国站在一边,通过跟太平庄的民兵连长交谈,当知道永良曾经上过高中时,更加喜欢上丈人门上的这位小伙子。假如能把他招到部队,一定会成为自己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
  永良回去时相当高兴,对根长没来参加目测感到纳闷,就问一起回家的本村人,才知道根长并不是有他父亲当干部省去目测这一关,而是因为有了一个富农成分的大伯,政审才被刷下去。
  

富农的儿女们 第二十七章(1)
开完征兵政审工作会,周银祥就像霜打的茄子,立刻蔫了下来。街上的人们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心思答话,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
  孩子们像地里的庄稼噌噌地长起来,特别是根长到了该找媳妇的年龄,周银祥就有些发愁了。虽然在大队里当着副支书,家里还是下中农成分,儿子长得也不错,可找媳妇并不是快茬儿。闺女们找婆家,除了挑选家庭成分,也要考虑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家只有四间旧房,日子混得跟不上流儿,眼下又很难改变现状,看来只能把宝押在当兵上。根长够了十八周岁时,周银祥就动员他去当兵,可根长对当兵并不感兴趣,连着两年连名也没报。等到去年,根长又想报名当兵,政审通过了,体检也合格了,可阎铁山让别人去了,答应让根长今年再走。他多么地希望根长能去当兵呀!并不奢望儿子能在部队上混个一官半职,只希望将来复员能找个工作,解决找媳妇的问题就知足了。
  自从哥哥家被弄成富农,就开始为根长当兵担心起来。当兵的必须填表,社会关系一栏中不能少了他大伯,要是把他大伯家的成分填写上,当兵恐怕就没戏。不填写吧!那是小秃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给根长领回报名表,填写社会关系一栏时,故意没写上他大伯,假如没人追究,也许能蒙混过去。
  第一次召开征兵的政审会,周银祥早早来到大队里。政审能否通过,是由整天和他磕鼻子碰脸的几个支部成员说了算。会议开始之前,他坐在那里总往好处想,自己好赖也是个副支书,大家看在同事多年的份上,不会跟他叫劲吧!因为根长今年当兵走不成,明年过了岁数就彻底没戏了。
  阎铁山先把报名表翻看一遍,然后对开会的支部成员们说,为了对党负责,对人民负责,家庭成分和社会关系有政治问题或历史问题的,一律要刷下去。这些报名表,有的填写得不属实,有的采取了回避态度,想蒙混过关,咱们审查时必须认真仔细。支书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无话可说。当念到根长填写的表时,阎铁山强调了一句,是不是有该填写的社会关系没填写?然后把表格递给民兵连长,民兵连长看后说,根长的大伯是不是该写上?郑喜财说应该写,妇联主任也说应该写,结果是根长被刷了下来。
  儿子当兵的事成为泡影,周银祥沮丧极了。自己辛辛苦苦为党工作多年,可就因为有了哥哥家一门成分高的社会关系,儿子当兵就黄了,真让他难以接受。为什么不看他家的下中农成分,为什么不看在他一个共产党员的份上,偏偏要看跟他并不密切的周金祥这一层关系上,就断送了儿子一生的前途?
  根长知道大队召开征兵工作政审会,一收工就跑回家来等着听消息。去年征兵时,大伯家还是中农,今年成了富农,就没敢往上填写,生怕走不成。原来对当兵并不感兴趣,随着年龄的增长,感到在庄稼地里实在是没有出路,也越来越不满母亲的所作所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找个随心的媳妇都困难,才有了去当兵的打算。听到外面有响动,赶紧看是不是父亲回来了,早一点知道消息早放心。
  父亲没回来,回来的是母亲。史美朵一进屋就对根长说:“你知道吗?想娣让玉龙给蹬了。”根长半信半疑,因为母亲说话从来不着卯坑儿。史美朵幸灾乐祸地说:“想娣不找你,愿意攀个高枝,让人给甩了,太让我解气了。玉龙现在跟毛主任的闺女搞成对象,那闺女跟玉龙在一个单位上班。想娣成了破货,谁还要她?光等着贱卖处理吧!让她美,美得过劲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富农的儿女们 第二十七章(2)
根长不满地对母亲说:“少说两句吧!天都晌午了,还不做饭?”
  史美朵没有马上做饭,端过烟笸箩,美滋滋地开始卷起烟来。
  想娣被玉龙甩了,看来母亲今天没有捕风捉影。当初父母托人提亲,想娣没同意,根长心里十分痛苦。想娣跟玉龙定了亲,人们背后说三道四,可根长从没有说过想娣一个不字,对她仍然是情有独钟。坚定了当兵的信心,跟想娣找了玉龙也有一定关系,看到自己曾经喜欢的人跟别人定了亲,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如今,玉龙跟想娣分了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周银祥从外面回来了,根长忙问:“爹,我通过了吗?”周银祥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声。根长又问:“难道我被刷下来了?”周银祥点点头,根长很是失望。史美朵一听,蹭地站起来,把刚抽了半截的烟往地下一扔,质问周银祥:“凭什么没通过?”周银祥说:“受了他大伯的牵连。”史美朵两手插着腰,愤愤不平地说:“怎么他们光看周金祥是富农?就不看你周银祥是党员和副支书?不看咱的其他亲戚?”周银祥解释说:“社会关系中,有一点政治或历史问题的,一律都给刷下来,谁也没办法。”
  “我找他们说说理去,”史美朵开始往外走。
  周银祥一把拉住史美朵说:“你找谁也没用。找支书去白让他熊你一顿。”史美朵想了想,也不往外走了,抱怨道:“哪有这样的世道。”周银祥说:“现在全国都是这个形势,找到哪一级,也没人敢为你做主。”史美朵冲丈夫发泄着不满:“都怨你哥个老东西,咱没沾上过他的光,反而受了他的害,闹得根长兵都当不成,一辈子的前程就毁在他手里。我要知道有这一来,死也不会嫁给你们姓周的……”
  周银祥说:“你别前诌五百年好不好?”
  史美朵越说越来气:“我就说,你哥当初要是听我的,让淑兰嫁给玉龙,根本就没这一来。”
  根长不愿意听父母吵架拌嘴,一甩性子走了出去。人家都开始准备吃饭了,根长就蹲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当兵的希望成了泡影,感到万念俱灰,心里苦恼极了。
  周金祥从街的一边走过来,看根长蹲在门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怎么在这蹲着?”
  根长从小到大最尊敬的不是父亲,更不是母亲,而是大伯和大娘。特别是大伯,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地疼他,十多岁时,到了年根子底下,大伯都要给他买几挂鞭炮,过年总给他一块压岁钱,大伯家做了好吃的,大娘常给他留着。没想到这后来大伯成了富农。人们都说地主富农心狠毒辣,可他认为大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尽管大伯被社会打入另类,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没变。根本没想到,他的前途竟然是毁在最尊敬的大伯手里,让他冒出一个恨大伯的念头。因此,大伯跟他说话,他都没有答腔。
  周金祥看根长没有理他,也就走了过去。
  根长望着大伯的背影,又觉得对不住他。大伯被弄成个富农,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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