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尝甜头
出宫这件事来的匆忙，小路子告诉她明天早上寅时之前就要到宫门口集合。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的话，采办间那边已经关门了。明玉来不及回去和西华宫的红梅说自己要出宫的事，只好先去小路子那边取了要带出去卖的手帕和出宫必备物件，回清风阁小睡一觉。
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
第二天出宫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宫门处的侍卫刚刚换了班，在明晃晃的火把下检查了采办间一行人的腰牌文书，清点了人数，就放他们出去了。
明玉穿着小路子给借来的一套有些过大的公公衣服，装成小太监混在一群公公们中间。公公们并没有对于她这个生人人投去奇怪的目光，采办间又是个肥缺，在宫里拉关系出宫门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们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次出行的人算上明玉有二十三人，拉了八辆大马车，其中有六辆马车没有载人，明玉心想：大概是等会儿用来装东西的。
马车飞快地行驶了半个时辰，在一处热闹的集市边上停了下来。
“下车！下车！”为首的一个公公在马车头上厉声喊道：“给你们半时辰的时间！大家伙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一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过时不候！”
明玉跟着身边的几个公公下了车，看见大家身上都带了东西去卖，她默默地记住集合的马车位置，拿着小路子收的那些手帕，混进了集市的人群中。
头顶的天空是一片乌沉，东方边际隐隐现出些微弱的白光。
凌晨的早市人流量大，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整个集市上的嘈杂声不绝于耳。
明玉穿着一身公公的服饰，一边在街道上物色买家，一边时不时地接受着路人的注目礼————太监这个职业，在古代那也是吃皇家饭的公务员。早市上的人们似乎对宫里出来的太监充满了好奇，在一旁指指点点，等明玉朝他们走近了，又躲躲闪闪地让开了。
明玉提着一包袱的手帕，一双眼睛四处寻找买绣品的商贩。听小路子说，在宫外有一种商贩，专门做宫里人的生意，他们收购宫里带出来的手帕啊、荷包之类的手工艺品，运到民间去卖，这些绣品借着皇宫的光环，很受大户人家太太小姐们的欢迎，在外面是供不应求，往往一转手就是惊人的利润……
“哎~！你怎么还没卖掉！”
明玉走着走着，冷不丁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她转晴一看，原来是马车上坐在她前头的那个黄公公。
黄公公大概三十出头，在采办间有些资历，却没什么架子，见谁都是笑眯眯的，明玉见马车上的小太监们都对他很是尊重。
“是不是第一次出来，找不到买家？”黄公公很热心地指引道：“喏，看见那个胖子没？那家伙可是个大主顾，这会子还没开始收呢！你赶紧的！”
明玉眼神顺着黄公公的手指的房间，果然看见一个面露富态的商贩坐在街角，有几个小太监已经凑了上去，明玉也赶紧跑了过去。
胖子商贩对太监们收来的手帕要求不高，只要绣得有个一般的样子，他都会照单全收。
明玉从没想到宫外的生意这么好做。
小路子让明玉带来的一百多块手帕，加上五个荷包八个暖袋子，那商贩点都不点，见明玉有些眼生，直接塞给了她十两银子，并对明玉谄笑道：“这位公公是新来的吧！以后还请多多照顾，有好的绣品不要忘了小的啊！”
十两银子，在消费水平不高的古代，大概足够一户三口之家三、四年的口粮了。不过，商人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胖子商贩为了巩固货源，十两银子出手毫不心痛————明玉的货不值那么多钱，多出来的算是见面礼了。第一次带货公公们都在他这里尝过甜头，下次有货带出宫，他们自然是先想到胖子商贩了。
明玉想通了其中的把戏，也就笑嘻嘻地应承了胖子商贩，把这银子装进腰包，准备给小路子带回去。她这次出来，自己也带了二十两银子，准备置办些东西。
卖完手帕后，明玉和几个小太监一起，跟着黄公公在集市上溜达，带些东西回去。她先是在一处绸缎铺子里买了两匹布，在首饰铺上购买了十来支样式新颖的珠花簪子和几块玉石吊坠，路过脂粉店又买了几样胭脂水粉，零零碎碎地装了一个大包袱，买的都是女人用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大伙儿满载而归，在马车上碰面。
这时天色微微亮了许多，大概也就五六点钟的样子，马车队伍再次启程，赶到城外的菜市场买了大量新鲜的蔬菜水果、米面肉类，又从一个地方装了两车宫中所需的物资，马车队伍就掉头回宫了。
等到进了宫门，已经是卯时。太阳在东边升起，天已大亮了。
大家一个个在内院下了马车，黄公公指挥着几个接应的太监在那里搬运物资。明玉念及自己一路上受人家的照顾，有些过意不去，就从包里摸了个翡翠吊坠送给他。黄公公客气了一番，见明玉如此上道，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了。
明玉辞别黄公公，就直奔西华宫去找红梅她们。她身上穿着太监服，背上又备着个大包，在路上走在实在有些惹眼，幸好这个时候宫里出来走动的人不多。
西华宫本是馨合太妃的所住的宫殿。
这几年太妃跟着太后住在宫外的行宫里，宫里没了主子，宫女们日子过得很是疏散。明玉带着东西进了西华宫的时候，正好和出门倒水的绿荷撞了个正着。
“哎呦！！！……你你你？！你不是小玉吗？你这是？”绿荷看着明玉一副小太监的打扮，眼尖地瞄见了明玉背着的包袱，问道：“你这是……？”
明玉嘻嘻一笑：“我给几位姐姐带了布料来。”
绿荷想起昨晚和明玉说的话，大吃一惊，马上反应了过来：“你真的出去了？！”
明玉点点头。
“你等等！……不，你跟我来！”绿荷赶紧把明玉往宫女房里拉，一边拉，一边八卦地问：“嘿！我说你这**还真有几下啊！你跟我说说，你都是怎么出去的啊……”
明玉和她念了几句，一进宫女房里打开包袱，不到片刻，就被里面的宫女团团围住了。
“哎呀这布料可比内务府的好多啦！”红梅反复摸着明玉带来的那两匹布，喜得直嚷嚷：“多少钱？多少钱？”
明玉道：“大家都是熟人，一两半银子一匹。”
这价钱足足低了采办间那些人的一半，屋里十来个宫女激动得差点要炸开了锅！有几个人急忙忙地跑出去叫人，没一会，屋里又来了许多人。
“那……那这个珠花呢？”
明玉道：“哦，是玉珠窜的那个吗？……那个二钱银子。”
“这个胭脂呢？”
“这个三钱。”
………………
女人都是天生购物狂，加上明玉带的那些胭脂首饰又是宫里没见过的新样式，价格实在，于是不到片刻，一大包东西竟然都给宫女们抢购一空了！
明玉只觉得自己的荷包越来越沉，等她出了西华宫，躲到角落一数：呀！荷包里一共有四十三两六钱银子！除去本金二十两，她这次净赚了二十三两六钱！啧啧，公主的月例银子不是十两么，这利润，都抵得上她两个月的月钱了！
她捧着钱包喜不自胜，肚子却在这时候咕咕咕地叫了起来。原来明玉早上为了赶时间，出门时只吃了两块绿豆糕垫肚子，挨到现在早就消化干净了。
明玉苦着一张脸：糟糕！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这个问题，现在她去哪儿解决吃饭问题呢？
白天清风阁的守卫森严，她一番强回去，岂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想到这一层，明玉只好捧着肚子，开始在宫中四处游荡，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住地哀叹道：唉！忙活了一早上，又累又饿的，却是有家不能回……
没头没脑地走了一圈，两条腿几乎在地上打起飘来，明玉饿的有些发狂，满脑子都在想吃的……可是哪里能弄到吃的呢？去御膳房偷吗？得了吧，这个时候那里正忙得热火朝天，自己这一去，要是被抓住了就完了……
去找小路子？她又不知道天玄殿怎么走。
正当明玉手脚发软，无力地路过一间宫殿之时，忽然惊喜地闻到里面飘来阵阵浓郁的食物香味。
第十六章 嫩包子（上）
什么东西？好香啊！
明玉的肚子处于强烈的饥饿之中，嗅觉就变得异常的灵敏，她循着空气中的那股香味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分明闻到了大鱼大肉的味道，忍不住口水直流。
咦，这宫殿是谁住在里面？
明玉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间宫殿：只见偌大的两扇殿门大方地敞开着，“静宣宫”三个大字稳稳地挂早门上头。门口没有人守卫，往里头一看，除了素净的地面和一排排整洁的镂空木格子门窗，竟然没有一个宫人的身影。
难道都在里头吃饭？
明玉感到十分好奇，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去，刚刚靠近一扇窗，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明玉从窗户外偷眼望去，只见屋里有个穿紫色衣服的人，正满脸不高兴地坐在一大桌的饭菜前，边上有几个人在不停地劝着他。
“哎呀！我的王子殿下，您多少就吃一点吧！”
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对着紫衣少年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些可都是御膳房给您精心准备的午膳，您还正在长身体，不吃饭怎么行呢？”
被称为“王子殿下”的紫衣少年长得胖乎乎的，一张小圆脸脸皱起来，就跟白嫩的肉包子似的，他拧着眉头说道：“天天吃这些，十几年来都是那么几样菜，吃都吃腻了！”
明玉饿的眼冒金星，看什么都像吃的，那紫衣少年这时候在她眼中就是一只肥嫩的包子无疑了！
明玉一想到鲜美多汁的肉包，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忽然听见里头传来啪的一声，只见那嫩包子把一双镶金的象牙筷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甩，大吼道：“不吃了！不吃了！”他身边的那几个仆人急的直冒汗，在那里小心地哄着。
明玉躲在窗后，额间冒出一滴大大的冷汗，心想这死嫩包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那一大桌菜肴，山珍海味、时令菜蔬、精致糕点应有尽有，少说也有二三十道菜吧！还吃腻了？！一看就是个难伺候的主……不过这些仆人称呼这嫩包子为王子，难道他是自己，哦不，是明玉公主的兄弟？
唉，真是人各有命，人家在里头大鱼大肉不想吃，她却躲在窗口想吃吃不着，想想真是好心酸啊！
“本王子不吃这些！！！本王子要吃烤肉！！！”
屋里头又传来嫩包子的叫嚣，明玉探头一看：不错不错，几个人在里头已经扭作一团了。
“本王子要出去！！！你们都让开！”嫩包子被几个仆人挡住，很不耐烦地吼道：“本王子要去猎场狩猎，本王子要吃烤肉！走开！”
“可是王子殿下，皇帝前几日已经宣布关闭猎场了啊……”
“本王子才不管！今天就要去！”
一群人在空旷的宫室里推推搡搡，没有人注意到在窗子边上看热闹的明玉。
那几个仆人终究不敢对嫩包子用粗，来往之间，只是弱弱地试图挡住他的去路，嫩包子逮住一个机会，任性地一把推开了众人，几个马步向前，窜出了屋门。
明玉躲着的窗户正对着屋门，见嫩包子的背影一下子闪了出去，剩下的几个仆人也慌里慌张地追了上去。
…………
额，这就走了？
饭也……真的不吃了？
嫩包子他们一走，整个静宣宫静悄悄的。桌子上的那些美味佳肴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仿佛在对明玉说：“来呀，来吃我啊……”
她在现代本就是个随心而行的女汉子，无奈穿到这苦命的明玉公主身上，这段时间被压抑太久，现在经过饥饿的洗礼，本性登时就爆发了。
感觉到胃部又要兴起一阵强烈的抗议，明玉眼神一凛，顾不得周围有没有人经过，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屋子里。
————哇！肥得流油的鸡腿！酱汁香甜的松鼠鱼！色味俱全的八宝鸭！红彤彤的大闸蟹……额，还有很多不认识的肉类~~~明玉两只手一起上阵，抓着就往嘴里送。
“额！————咳咳咳！咳咳咳！……”
才没吃几口，由于吃得太急，她居然被一根鱼刺卡到了喉咙，明玉被卡得满脸通红，慌乱中随手摸起桌上倒着的一杯碧绿的“果汁”灌了下去。
啊，好甜啊！
喉咙里的刺被她歪打正着地一顺下去，马上就没有那么痛了，明玉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又站在桌前胡吃海喝起来，像是台风过境一样把桌上的菜肴摧残了大半。
“嗝！~~~”
半个小时后，明玉打着响亮的饱嗝，跌跌撞撞地在屋里打起转来。她本来打算偷吃完就跑路的，谁知道，怎么一吃完头就晕乎乎的。
明玉抬头看了看屋顶，发现整个屋顶都在转圈，她心中立即暗道不妙。
今天三四点钟起床出宫，本来就睡眠不足，现在酒足饭饱，那沉重的困意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她袭来。
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睡才行！
明玉试着往外走了几步，无奈头重脚轻，脑子里天旋地转的。一不小心，整个人砰的一声趴到地上，她两眼一黑，终于支撑不住疲惫，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有多久，脸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明玉本能地半睁开惺忪的睡眼。
“醒了？！”
说这话的人语气听上去极为不善，明玉在地上抬眼一望，就看到一张愤愤的脸，白白胖胖的皮肤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
哦卖糕的！
这不是嫩包子么！！！
不是说出门打猎，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明玉吓得一个激灵从地上窜了起来，那嫩包子以为她要逃跑，眼疾手快地用自己肉呼呼的手摁住了明玉的肩膀。
“你还想跑？！”嫩包子满脸通红，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放在微波炉里烤焦的肉包，气的就要冒烟，他一双大眼瞪着明玉，怒吼道：“你这小太监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趁着本王子外出，偷吃了本王子的午膳！……竟然！竟然还把天昱皇帝赐给本王子的鲜果酿喝的一滴都不剩！”
明玉恍然道：“鲜果酿？原来是酒啊！要是我早知道那个是酒的话，我就不喝了！”
“你你你！……你喝完了还敢说这种风凉话！你……”
嫩包子越说越气，到最后竟然说不出话来。他身边的几个手下马上很有眼色地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明玉绑了起来————要知道那鲜果酿可是他们王子殿下的最爱，每次吃饭都要喝上半壶的。今天下午王子殿下去猎场碰了一鼻子灰，本来就心情郁闷，结果一回来看到心爱的鲜果酿被人喝了个精光，凶手还大大咧咧地醉倒在地上酣睡，依着他们王子的脾气，不当场炸毛才怪呢！
众手下心想：关键时刻，大家还是少说话，多做事，顺着王子就好。
第十七章 嫩包子（下）
“说！你是哪个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