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轻松自在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寻事。
这个人不是留下“监国”的玉兰太上长老,不是寿元无多白木太上长老,更不是一众有“辅政”之职的各殿之主,而是门中现今辈分最高,实力最强,所有弟子仰望之,膜拜之的仙长洗尘供奉长老
是的,这位回归寻亲的洗尘上仙,在第一时间接替了原本三位散仙供奉长老的工作,成了天机门的镇派老祖,享受整个宗门的供奉朝拜。
天机门为此,举行了盛大的“就任”仪式,广布请柬,邀请一众同道前来观礼,并且首次,将真正的天机门,亮相于人前。
没错,就是天机门的地下城。
同一天,天机门的十八座浮空宫殿不用再上下分离,齐齐的出现在天空中,伴随着飘云清风,恣意张扬。
还没等天机门的弟子这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头过去,猛然发现,这位洗尘供奉长老完全不同于以前的三位供奉长老,并不甘于隐居幕后,而是喜欢站在台前,并且……相当的……
这也不算什么,这登天界的大门派中,又有哪个没几位上仙驻门镇派,每个人的习惯各不相同,千奇百怪的爱好都有,不过是喜欢参与门派的决议,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起来,这还是一件好事,仙长的出镜率高,对天机门威慑群雄,只有益处而没有害处。
可渐渐的,一部分人发现,这位供奉长老的手……咳咳,伸得特别之长。
不但对宗主的决策有所质疑,更是对各殿分管的事务指手划脚。
当然,这一部分人只限于门派中的高层,中层勉强擦个边,也不会嫌自己命长,随便到处嚷嚷。
是以,这位供奉长老不怎么让人舒服的毛病,就这样被遮掩下来。
可终有一天,这毛病遮不住了
因为,洗尘供奉长老已经磨好了利器,准备在玉兰太上长老这里,动刀“杀人夺舍哼哼枉我天机门自诩正道,却出了这样的败类被人诟病,如何能在其他同道面前抬得起头来?门风败坏道德沦丧又与那些丧尽天良的魔门何异?”
“砰”一声巨响,泛着金光的手掌拍碎了一张元榉木的桌子,手掌的主人宽脸,浓眉,一脸的正气,双眼炯炯有神,精光四溢,锐利异常,嘴角习惯性的向下抿起,看起来不好想与的样子。
此人正是天机门现今的顶梁肱骨,供奉长老洗尘是也。
让他怒焰滔天发作的,正是门中另一地位超然的太上长老,玉兰。
引头,正是玉兰太上长老的四弟子,前任赏罚殿主雪颜,不单知情不报,本身还参与其中的夺舍事件。
第六九八章 发作
新宏的脸不停的扭曲,要说这装深沉,玩淡定,他还真学不来。
开心就笑,不高兴就怒,憋屈就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该咋地就咋地,哥们就走本色路线,你咬我啊
要说对洗尘太上长老最不满的,不是正被针对的玉兰太上长老,而是他这个无比悲催的宗主。
乃说他师傅是不是有毛病,这是给自己给门派找靠山呢吗?
这简直就是找来一坑爹啊
夺舍有多严重吗?至于这么单揪出来说事吗?
要搞清楚,死的是外人,而不是他们天机门的人,从获利方面看,他们收入的是一个单一火灵根的弟子,且这个弟子与本门长老关系匪浅,保证日后不会生什么二心,这样的稳赚不赔的好事上哪找去?
苦主沙家?
就那个从泥沼星跟来的家族?蹦跶的那个欢实,从来都没有真心归附过,若不是看在当初的买路财十分丰厚,又卖了一个面子给沙家的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散仙,想来登天界?天机门根本就不爱带他们玩再者,他连续几天熬夜查阅了历代宗主留下的玉瞳简,夺舍这种小事在修真界屡见不鲜,天机门也未能免俗,上面还提了一句,门中曾有一位长老也是夺了人家的舍,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最后还渡劫飞升了呢怎么没见有人跳出来说什么?
他就苦闷的是,这些事情都属于历代宗主的“日记”范畴,每个人的书写习惯不一样,有的详细些,有的则一笔带过,很显然,写下这条的就是后者,没有更详尽的佐证,便站不住脚跟,要是能有名有姓,他现在就能摔在这洗尘太上长老的脸上,看他有何话说一个是质疑长辈,一个是训斥晚辈,显然,两者的意义不可同日而语。
新宏看了看在座的各殿殿主,一个个坐的板板正正,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其实不知道神游天外到哪里去了。
也不怪大家,从实力和身份上,确实没什么资格和洗尘太上长老抗衡,只能用无言的沉默,来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一顶不经尊长的帽子扣下来,在座的,没人能接得住啊让这位太上长老抓住把柄发作出来,被收拾一顿是小,丢脸是大,还叫他们怎么在门内立足何况,林林总总这位洗尘太上长老可惹出不少事来,玉兰太上长老可是一直没发过话呢,这一次当面锣对面鼓的对上,只要玉兰长老有个说法,哪怕是不怎么站得住脚的,他们马上就会从石膏像复活成活泼人,旗帜鲜明的站在玉兰太上长老身后摇旗助威……
咳咳,新宏觉得他也很有必要和他们站在一起,小小的喊一下“威武……威武……”
从辈分上来说,玉兰是绝对不能和洗尘比肩的,但从职权上来说,她显然要比洗尘高上那么一点点。
玉兰能感觉到洗尘对她有些许的顾忌,大概也猜到一些因由,她们这一脉,一直坐稳赏罚殿殿主的位置,传承更替,她的师傅,她的师祖,可都是渡劫飞升成功了的。
“洗尘太上长老在仙界日久,可曾见过玉兰师尊?”玉兰的手中把玩着一只玉瞳简,好似上面有花似的,连头都不抬一下,显然是被洗尘触及了底线,决定不忍了,是以,不再将洗尘放在眼里。
要说起来,你丫一个在登天界不能光明正大动手的仙人,有神马好嚣张的?
“不曾见过”洗尘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玉兰猛然抬头,目光炯炯的与他对视,“是吗?洗尘太上长老真是博闻强记啊,玉兰还没有提及师尊名姓,就晓得是谁了,不过……玉兰有些担心,藏书阁中的弟子名录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眼花,您真的没有记错记混之类的?”
洗尘的目光冷了几分,他去藏书阁查看天机门历代弟子的名录,是昨天的事。
虽没有刻意隐瞒,不过出于习惯,还是谨慎检查了的,却不想这么丁点的风吹草动都没有瞒过玉兰,这个女人,这一支,在门内历来是一人之下,果真有些门道。
“本尊的记性很好,不用你挂心,咱们还是先说说雪颜的事吧,玉兰你不会是想要偏袒自己的弟子吧?”他冷哼一声,一双眼睛如刀子一般从玉兰身上轻轻划过。
“洗尘长老请慎言,玉兰一脉自接掌赏罚殿以来,最注重的,就是‘公正’二字,也正因如此,才得历代宗主看重,委以重任。”质疑她们师徒就是质疑赏罚殿,而质疑赏罚殿就是质疑历任宗主玉兰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比之刚刚洗尘的表演的正气凛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雪颜助人夺舍之事,你怎么说?”洗尘黑着一张脸,不耐烦在兜圈子,单刀直入。
“证据呢空口无凭,玉兰是否也可以质疑洗尘长老的身份?”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这位洗尘太上长老就是一黑户,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还是白齐师兄多番验证之后,才正了身正了名,她这个时候点出来,果真是撕破脸了“别说现在还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夺舍之事又不是魔宗独有的,哪个门派敢说自己门下没有一两遭这样的事,又哪一家不是装作不知,又或是大而化小,小而化无,哪里有自己揭出来晒晒面皮的?洗尘长老想来一直专注修行,从未将凡尘俗世记挂在心,一时听闻传言,才接受不了吧。”玉兰眉心的印记像要随时跳出来,红的似血。
退位之后虽然修身养性了不少,可火爆的底子仍在,缺的就是一点火的引子,母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呢火力全开的玉兰,仙人也是敢斗一斗的卸下了赏罚殿殿主这个包袱,护短的本质反而不用再遮掩,现在的玉兰才真的是无所顾忌。
甭管对错,我就护短我怕谁
洗尘脸上的肌肉狠狠的抽了抽,这是……生生的打他的脸啊还真是不将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他的双颊多了一层潮红,眼底泛起淡淡的金色,怒不可遏的道:“你可知本尊是谁如何敢如此与本尊讲话不敬师长只这一条,本尊就能将你挫骨扬灰”
“您老人家好大的威风”玉兰腾的站起来,“可惜此地不是仙界,玉兰无法领教您的手段此处乃我天机门中枢之天机殿,无论长幼,无关修为,皆以宗主为尊,洗尘长老发飙也先看清了地方,喊打喊杀的可有将宗主放在眼里不管您在仙界是什么身份,在这天机门里,您是太上长老,也只是太上长老”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话中的意思简单明了,不管你修为有多高,辈分有多高,好好的当你的太上长老,不该你管的事别管洗尘被气的七窍生烟,偏偏站不住理,发作不得。
余下的众人在不断的交换着眼色,眉眼间雀跃飞舞,别看各殿之间总有争抢,行事也偶尔龌龊下,在对外的时候,天机门一向是团结的。
没错,这个洗尘太上长老实在很让人生不出拿他当“内人”的心思,被排除在外是理所当然的。
和洗尘不同,玉兰虽然早已退位,可在座的大多还听闻过这位太上长老的事迹,也多多少少的有过交集,心里都明镜似的,别看玉兰太上长老现在说的过分,却还是顾及了洗尘的辈分,不然,敢拿雪颜出来说事,哪里有好果子吃“小辈你以为仙界的戒条能拿捏住本尊?”洗尘真是气疯了,从来没有,从来就没有人这样与他讲话他原来在天机门,虽不握实权,却也是门内地位尊崇的长老,这门中弟子谁见了他不恭恭敬敬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再说到了仙界,大家都是一样的,平辈论交,全都客客气气,即便是大罗金仙一流有所吩咐,也是言语温和,笑语晏晏,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从本质上来说,洗尘还真是一“纯洁”的孩子,他的内心虽然是灰暗的,可语言苍白匮乏,远远不是身经百战的玉兰的对手。
“仙界的戒条,您当然比我们这些小辈更清楚,玉兰万不敢挟之以令。”明明她穿的是庄重的黑色,却给人一种火焰烈红的错觉。
新宏的脸上又恢复往日的笑容,看起来眼睛更小了。
他的心情实在好到爆,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玉兰太上长老才是师傅留给他的靠山啊,他实在有必要牢牢的抱紧玉兰师叔的大腿最终,天机殿没有变成演武场。
可发生在天机殿上的事还是有只言片语传了出来。
雪碧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听林止礼把话说完,一个闪身冲了出去。
她的双眼像有两团火焰在跳动,喷薄的怒意,能够将每一个与之对视的人点燃。
她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将牙齿吞进肚子里。
沙家沈家
好真是好啊!
第六九九章 狠绝
林止礼追出去,却早就看不到雪碧的影子,近些年雪碧的修为越发精进,尤其是常与同修火属性功法的雪颜、雪浅师徒一起交流钻研,进步一日千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分灼热的气息,他甚至不用辨别,就知道雪碧的目的地在何处。
若真是要为被夺舍的沙依璇讨回公道,他们接着便是,先是跑过来套近乎,然后借以要挟,时而还摆出一副一笑泯恩仇的嘴脸,最可笑的是,他们猜到雪碧保留了原身体的记忆,甚至还有些攀亲的意思实在凉薄到极点一个实际意义上已经死了的人,他们依旧不肯放过,妄图压榨出最后一丝的利用价值,冷血的令人发指雪碧夺舍的事,早些年就被揭出来过,不过当时是宗主私下里找了雪浅,然后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件事就被压下,看宗主的意思,是不打算再深究的。
相应的,雪浅也代为向沙家做出了一定的补偿,连带着他们的姻亲沈家也多有照拂,原本赏罚殿从妖野获取的资源都是自行处理,为了堵住他们两家的嘴,雪浅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在中间多加了一个销售的环节,换言之,赏罚殿等于将资源卖到他们手中,他们再转手卖给天机门,这一出一进间,利润相当不薄……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没想到又再被人提起来。
显而易见,那洗尘太上长老针对的只是雪颜,又或者说是玉兰太上长老这一脉,罪魁祸首的雪碧反倒无人问津,做的这样明显,真当别人不知道他是为夺权来的吗沙家和沈家,做的有些过了,心也太大了些林止礼的脸色阴沉下来,洗尘太上长老如此大张旗鼓的点名道姓,绝不会无的放矢,若说没有这两家的影子,他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一个离开宗门几千年的人,还不是实权长老,貌似还没有什么直系弟子流传下来,下注在这样的人身上,可谓豪赌,不是赢的盆满钵满,就是输的倾家荡产。
看今日洗尘太上长老和玉兰太上长老的交锋,貌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雪浅将刚刚在天机殿的事原原本本和新铭将了遍。
新铭的目光微微闪动,时而凝眉,时而轻摇其头。
“师弟,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雪浅皱着眉,心中一股躁气久久不散。
人家都打在脸上了,他们再没点反应,就真的让人骑到头上来了“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要一击即中,让对方没有还手之力”新铭沉思良久,缓缓说道,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洗尘太上长老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段的,他们作为小辈只能沉默以对,可在与这件事脱不开关系的沙家和沈家,却是能动的“这件事我去办,现阶段师姐你要更谨慎些,不要被洗尘太上长老抓住什么把柄,不管师祖那里有没有传讯,我们应该给师伯们递个消息,别让她们蒙在鼓里。”
雪浅的眼中划过一丝了悟,微微点头,眉间的郁色淡了不少,“师伯祖那里我亲自去一趟,赏罚殿的殿务我会仔细梳理,绝不会有差错。”
洗尘太上长老单单只对雪颜发作,如果被他成功的扣上帽子,那首先被牵连的,就是她这个现任的赏罚殿主。
天机门内的争斗一直没有落幕过,就算是不认同洗尘太上长老这个人和其行事,可一旦有所动荡,该跳出来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这已经不是师傅一个人的事了,光靠师祖一个人对抗辈分奇高的洗尘太上长老实在有些吃力,只有他们抱成一个团,再将赏罚殿打造成铜墙铁壁,对方才无从下手。
“师姐可还记得雪蓉师侄?”新铭突然想了什么,问道。
雪浅点点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新铭回提起她。
“雪蓉师侄的双修伴侣,貌似与宗主是旧识,私交不错的样子……”新铭挑了挑眉,含笑说道。
雪浅了然,微微点头,眼中亦多了几分笑意。
“新允师叔与宗主既是堂兄弟,又是师兄弟,有些话还是从亲近之人嘴里说出来,才让人信服”
赏罚殿若有所动荡,最直接影响的,不是下面的弟子,而是宗主。
最有资格与洗尘太上长老叫号的,非师祖大人,而是宗主雪颜不知道门派中正有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仙人长辈,磨刀霍霍准备朝她辛苦经营多年的赏罚殿动刀。
她的全副精力都被时下的战局所吸引。
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