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楼微笑道:“我本也是不知。”
闻远佟疑惑道:“哦?”
花月楼道:“凡事总是要真正的去试试,才能知道何为至理。”
闻远佟笑了笑,道:“六公子果然不同于一般人。”
他语气微顿,似乎是有了什么决定,继续道:“公子可愿去看看‘太阿’?”
花月楼闻言微怔了一下,看了闻远佟片刻,随即淡淡笑道:“少岛主若是不嫌避讳,在下倒是愿意前去一观。”
闻远佟道:“自是没有什么避讳,六公子懂剑颇深,还请随我来。”
他说完,便引着花月楼,走向了岛屿深处。
一座普华无实的小小雅阁,梅花镂空的窗面门扇,安静而惬意。
花月楼看了看上面挂着的匾额,道:“听风阁,好名字。”
闻远佟笑道:“六公子见笑了。”
花月楼也笑了笑,道:“若是外人,也定是难以想象,铭传于世的威道之剑,竟会被藏于如此平庸之所。”
闻远佟道:“越是平淡无奇,越是能让人放下心防。”
他话说着,便当先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花月楼跟在闻远佟的后面,打量着屋内四周的环境,漫不经心的问道:“少岛主,闻老岛主抱恙,概不见客,不知如今,他老人家身体怎样?”
闻远佟闻言动作一滞,随即立刻恢复了常态,道:“有劳六公子关心,家父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花月楼看着闻远佟,笑道:“如此幸甚。”
闻远佟微微笑了笑,走到墙边一处。
双手旋开置于书架旁,伪装成烛台的机关。
“咔咔”声之后,只见靠近花月楼所站处的墙角香案轻微的震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藏于后面的暗格。
三颗夜明珠光华灼眼,而其下位置处,正是一柄纹样古朴而黝黑的剑鞘,而鞘中之剑,亦是有着逼人的寒气,便是站在三步之外的花月楼,也能感到其上的剑气。
花月楼走了过去,轻触剑鞘,摩挲了片刻,便一掌拿起。
伸出右手握住剑柄,只听“噌”的一声,剑已出鞘。
寒光忽而至出,却是在这突然间,有股奇异香味,扑鼻而来。
花月楼心中一惊,立刻屏住气息,还剑入鞘。
但猝不及防之间,还是吸入了不少香气,瞬时间,脑中立时也开始晕眩了起来。
感到身后劲风呼啸,花月楼立刻咬破舌尖,换回一些神智,旋身抬剑横档。
闻远佟似乎是没有想到花月楼中了暗招之后,居然还能挡住他的掌风,微微惊了一惊。
右掌反削而至,已是后发而先至。
花月楼手腕微抖,从衣袖中滑出了几枚石子,抬手便向前掷去。
锐利之声呼啸而过,闻远佟立刻回手收掌,侧身而避,随即脚下使力,急速向后掠去,想要转身出屋。
花月楼中了毒烟,反应微慢,待他追到门口,刚要踏出,却听“轰隆”一声巨响,门扇窗户已落下了铁闸。
也幸亏花月楼躲得快,及时避开了铁闸,但是这一躲,却是又将他逼回了屋内。
花月楼踉跄了一下,以剑支地。
感到脑中晕眩更甚,花月楼立刻向腰际的荷包摸去,想要取出解毒丸。
此时,耳边又响起了一阵箭鸣声,手上的动作一顿,那只荷包,已经被射出去了几丈之远。
花月楼暗骂一声,便要掠身去捡。
随即又是几声箭鸣从后而至,花月楼也没有时间抬头看是谁在放冷箭,单是凭着多年来生死境地的本能,于地上一滚,左脚踢射,打落了一支箭御,右手撑地,有躲开了身后擦肩而过的暗箭。
手腕微抖,破空之声直射东南处的房梁上,紧接着,便是一生闷哼,然后就从那处落下个人来。
花月楼此时的意识已经有些飘忽,支着剑站起身来,扶住了旁边的圆桌。
可是这时却又有尖锐之声过耳,花月楼转身挥剑一削,打落了箭矢,却是终是没有了力气,跌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剑落于地。
额间贴着冰凉的地面,懵懵懂懂之际,听见耳边说话的声音。
“总算是抓住了,好废力气。”
紧接着,便是浓浓的黑沉幽暗,彻底失去了意识。
月下明辉,海上清风拂面而过。
西门吹雪几个起落之间,向南而去,于岸边纵身一跃,便到了福船甲板之上。
冯玉此时早已在甲板上恭候,见到西门吹雪,躬身施礼,道:“庄主。”
西门吹雪微点了头,问道:“六童呢?”
冯玉闻言一愣,道:“六公子并未来船上。”
西门吹雪闻言,微皱着眉,暗道:“莫非还流连于那花林?”
冯玉道:“庄主?”
西门吹雪静了片刻,道:“去准备酒水,置于甲板上即可。”
冯玉道:“是。”轻施一礼,便要转身退去。
西门吹雪道:“等等。”
冯玉站住了脚步,疑惑的看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想着花月楼于酒宴上并未吃什么东西,便又吩咐道:“再去弄几个小菜来。”
冯玉点了下头,悄声下去准备了。
小几上美酒佳肴已经置好。
西门吹雪看着远处岛上灯火辉明的地方,又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玉箫。
来回摩挲了一阵,便凑近了唇边。
微闭着眼盼,呜咽之声旋儿破出,萦绕于船帆海面之上,悠远而绵长,意境玄妙。
在那箫声的音律幻境之中,便是一片寒梅傲雪。
轻风过处,花飞依雪,雪落伴花。
突然间疾风冰寒之气呼啸而过,卷起一片残花化雪。
西门吹雪放下玉箫,脑中想着刚才手指尖滑过的一个莫名错音,微拧起了眉头。
抬起头看向朔月岛的主厅所在之处,刹那间,便不自觉的就有几分的心乱。
夜晚风清云朗,虽然主人已经离去,宴厅上的热闹却没有丝毫降温的趋势。
诸位宾朋皆是武林中的豪杰俊侠,且用剑之人颇多,再加上西门吹雪和花月楼之前的一番高谈阔论,就更添了几分的谈资,已经算得上是一场以剑会友的盛宴。
陆小凤一向是个好热闹的人,再加上厅中有着不少的朋友故交,所以一圈人轮着下来喝酒,人已经是好似醉得如同一滩烂泥一般。
宴会结束,花满楼拖着已经没了骨头,嚷嚷个不停的陆小凤走了一路,总算是把他弄回了别院。
好不容易把他扶进了卧室,放于床上,花满楼喘了口气,转身对一路上帮着他拖人的小厮笑道:“有劳这位小哥了。”
那小厮长得一张娃娃脸,闻言笑着施了一礼,露出了两个讨人喜欢的小酒窝(可惜小七看不见),道:“花七公子何须客气,这是小的的本分。”
花满楼笑了笑,刚要说话,就听见陆小凤已经在床上折腾了起来,又开始唱歌了。
“一个蛤蟆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两个蛤蟆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那个小厮闻言脸色一白,扯着嘴角勉强笑道:“那个,陆大侠看来醉得不轻,小的先去趟厨房,给陆大侠准备点醒酒汤。”
花满楼点了点头,温和道:“麻烦你了。”
小厮边向后退,边连忙摇头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就在此时,陆小凤又换了一个调,接着嚎了起来:“小小猪,胖乎乎,耳朵大呀,腿儿粗,走路摇摇尾巴,唱起歌来呼噜噜……”
那小厮听闻这鬼哭狼嚎的声音,立刻转身就跑,连在出屋的时候在门槛上绊了一脚,都没能挡住他的速度。
陆小凤其实酒量很好,醉的时候也很少,但他有个毛病,就是时常喜欢装醉。
而且他装醉的时候,往往也吵得别人头大如斗。
花满楼并不怕他吵,但这毕竟也是他人的地方,而且他们的周围也住着不少的客人,他还不想让陆小凤吵得别人也睡不着觉。
花满楼走近桌子,从上面拿了壶茶,虽然已经凉了,但是用来醒酒也不错。
他走到床边,拉过在床上四躺八仰的陆小凤,就要给他灌凉茶。
谁知陆小凤这时灵活的翻了个身,躲过了茶壶,反而两手一抱,就环住了花满楼的腰。
陆小凤收着力气贴在上面来回蹭,喃喃道:“七童,你说该怎么办啊?”
花满楼本是要挣开束缚的动作停了下了,转头问道:“什么怎么办?”
陆小凤蹭的更厉害了一些,颇为委屈的道:“我没有钱啊,怎么去向你爹下聘,娶你过门?”
花满楼闻言脸色一变,脸上虽然微透出了些红润,但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淡淡道:“陆小凤,回中原后,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陆小凤装傻的箍着花满楼,嘿嘿笑道:“你也在烦心怎么跟你爹说?”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觉得,这事轮不到你说,六哥就会先告诉爹。”
陆小凤闻言立刻就撒开了手,规规矩矩的仰面躺在床上,双手交叉于腹,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噜声,连上下起伏的胸膛,都节奏鲜明,十足十一个乖宝宝形象。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向木桌,刚把茶壶放下,却好似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向门口处侧了头。
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穿过小径走到旁边的庭院。
院中,花满楼向着那个站在自己前方,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白衣如雪的人,微笑道:“西门庄主,突然来此,有何要事?”
西门吹雪微微转回了身,看着双目无神的花满楼顿了顿,才开口问道:“六童可来过?”
花满楼怔了一下,道:“六哥今晚不是与西门庄主在一处么?”
西门吹雪闻言拧起了眉,看了看手中紧握的玉箫,静了一刻,便道:“既然如此,我去别处找他,告辞。”
花满楼听罢及时拦住了转身要走的西门吹雪,忙道:“西门庄主,六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西门吹雪看了花满楼一眼,迟疑一下,便点了下头。
但随即想起花满楼看不见,西门吹雪便道:“我们中途分开,此刻还未找到他。”
花满楼道:“如此,我与西门庄主一同去找。”他想了想,道:“庄主先等一下。”
然后,花满楼便急步转身而回,要去把已经半醉的陆小凤拉出来。
幽深黑暗的石室,除了几颗镶嵌于壁顶的夜明珠的光芒,却是毫无其他可照之光。
石室内三丈见宽,内置着简单的石桌石凳。并不奢华的云帘吊饰装裱其中,或悬于顶,或挂于壁。
于石室内里靠墙处,却是有一张石床。
床上铺着秀工精致的藏青苏锦,顺滑而柔和。
在这床上躺着的黄衫青年,面貌俊雅,气质温和。
即便是此时他正在闭着眼睛,旁人也能从其身上感到淡淡的清俊与傲气。
此人现下虽然仍旧安静的沉睡,但是其手脚之上却附着铁镣,而这些镣铐的一端连着七八尺长的铁链,嵌于石壁之上,显然是为了限制他的行动,使其困在了床上。
“隆隆”一阵响声后,床对面的石壁上突然开始震动,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石门。
一个年轻俊朗的锦服公子走了进来,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
那青年冷笑了一声,转身对后面跟着的黑衣人道:“就凭你们,还真把他抓来了?”
黑衣人垂着头恭敬的低着身,道:“确实,闻远佟将他骗进了听风阁,我们便合力将他抓住了。”
青年眯了眯眼,冷冷道:“你可知道他以前都干过什么?”
黑衣人听到对方用这种语气说话,额上微微的渗出了一些冷汗,恭敬道:“属下知道。”
青年冷冽的扫视着自己面前的黑衣人,慢慢道:“先不提他独创过青衣总楼,单是面对江琦那种人物亲自训练出来的人,他在武功尽失的情况下仍旧逃了几天几夜,若不是突逢暴雪,姓江的还抓不住他。更何况他走南闯北多少年,难道还会中了你们的计?”
青年看着黑衣人脸色微青,继续嘲讽道:“你不要告诉我只凭了一个设了陷阱的屋子,再加上点迷药,就能抓住花月楼。”
黑衣人咬了咬牙,道:“那药是特意找来的醉魂香,是沾之即中的猛药,属下已经检查过了,他确实已经中了毒,昏死过去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恐怕是他当时没有想到闻远佟会突然出手,兼之看到宝剑一时欣喜,因而大意。”
青年冷冷的看着黑衣人,眼睛微眯,似乎是想发现他口中的漏洞。
黑衣人强忍着青年锐利的审视,后背上冷汗已出,却仍旧紧低着头,不动不言。
青年缓和了下面色,微微笑了笑,道:“如此甚好,你先退下去,在外面等着吧。”
黑衣人闻言一惊,急道:“主子,你一个人……”
青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哼了一声,笑道:“你不是说他早就昏死过去了么,那还怕些什么?”
黑衣人闻言微愣,一时没有反应,直到青年又冷笑的一声,他才恭敬的施了一礼,悄声退了下去,合上了石门。
青年走进石床边一丈之处,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安睡的人,静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花月楼,你别装了,我看见你的手动了。”
声音突发,在空洞洞的石室内回响,竟是有着几分的森寒与空寂。
虽然青年是对花月楼在说话,可是床上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青年走上前去坐于石床的边上,伸出右手轻触着花月楼的脸颊,指尖摩挲片刻,便移到那修长而白皙的颈线。
手掌附于其上,缓缓使力收着劲道。
花月楼因为青年的动作,呼吸逐渐变得微弱,就连那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也开始出现因为窒息,而产生的潮红。
青年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看向花月楼颈项上青紫的抓痕。
花月楼的呼吸并没有马上恢复,而是过了许久轻微的吸气,才终于回到了原来的频率。
青年看到花月楼的反应,呵呵的笑了起来,拉起他无力的身子,将其小心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手指顺着如若春柳的眉,滑过细腻的脸庞,顺而到了柔润微薄的双唇,看着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之下,俊美无瑕的面容。
“我本就爱惜你的才华,想招揽于你,可你却毁了我一生的根基,令我深受牢狱之灾。”
青年弯着眼睛笑道:“看见你,我本应立刻杀了才对,不过想想,对于你这种身怀傲骨的人,恐怕折辱之痛,会更加生不如死吧。”
他说着,便挑起了花月楼的下颚,倾身附在了他的唇上。
用力啃嗜吸吮过后,舌尖微微用力,便撬开了那微合的牙齿。
清淡的酒香,混合着细微的花气,不禁使人留恋于其中。
脱开双唇,将手臂置于其颈项后,顺着花月楼微仰的颈线,一路下滑,便轻轻的含住了他的喉结。
轻啄浅吻着脖颈上的淤血,鼻端充盈着淡然的墨香,青年低低的笑了起来,道:“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身上有味道,本以为是幻觉,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话说着,另一只空闲的手,也深入到花月楼衣襟之中,抚触着其胸口上光滑而温润的肌肤。
正待青年要把花月楼上衣脱掉之时,突然又是一阵“隆隆”之声,刚才那个出去的黑衣人身处室外,跪拜于地下,道:“主子。”
青年眼中杀意一闪,拢上花月楼胸前的衣襟,转头冷道:“什么事?”
黑衣人微打了个寒颤,急忙道:“闻远佟重伤,恐怕会耽误主子的大计。”
青年皱起了眉毛,道:“重伤?”
黑衣人道:“是被花月楼的石子打伤的。”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