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那个弹劾的官员被霍正权一巴掌扇肿了脸后,他就信了。
之前无论是什么指责,霍正权都面不改色地听着,连辩解的话都很少说,老神自在的,结果一涉及他夫人,他话还没说就先动上手了。
“本帅的夫人好歹也是一品诰命,岂能容尔等如此侮辱?”霍正权沉声厉喝,“夫人虽是异族,却非出身北蛮,不过是个西域小国的女子,你们连这点都没弄清楚就敢弹劾,太儿戏了吧?”
“你们也是寒窗苦读层层选举出来的官员,难道平日处事都是这样马虎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此等品性何以为官?”
他话音一落,立即有人站出来检举那些上奏的官员,什么“强抢民女”,什么“收受贿赂”,什么“宠妾灭妻”应有尽有,立即就将形势扭转了过来。
原告成了被告,朝上一团乱,到处是相互指责相互揭老底的声音。
能站在承德殿的官员品级都不低,谁敢说自己平日里没有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谁敢说自己口袋里没有装过别人一文钱?
皇帝听着那一桩桩的丑事,气得脸都扭曲了,“好了!都给朕闭嘴!”
大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群臣们低着头,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
当然,其中也不乏看戏看的过瘾的官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脑子发热去弹劾霍元帅,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这节骨眼上站出来帮忙。
别皇上贴上一个“结党营私”的标签,他们的仕途就走到头了。
皇帝头疼的很,指着一个蓝色官袍的文官问:“你,之前可是你弹劾霍元帅通敌卖国的?”
那官员身子一抖,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是……是老臣!”
“那好,事情一件件的来,既然你们都说有证据,那就去把证据找出来绐朕看,就从你开始!”
那官员想起云鹤然的交代,低着头说:“皇上,证据必然在霍家,请下旨搜査霍元帅府!”
“咝……”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霍元帅府岂是说搜就能搜的?就算没搜出个证据来,也令霍家脸上无光啊。
“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你的意思是让朕自己去找?就为了你一句空话?”皇帝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没用,连话都不会说。
“不……不是,不是空话!陛下恕罪,微臣有证据,是霍元帅与北蛮将领来往的书信,微臣是想,如果能从元帅府将对方的信搜出来,就更可信了。”
皇帝眼神一动,“先把你的证据呈上来,该怎么做朕自有主张!”
等那官员将一封信笺递上去,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还真有啊……”
“不能够啊……”
“八成是假的吧……”
“他敢?那可是欺君之罪……”
群臣小声议论著,一个个偷瞄着皇帝的脸色,试图看出点眉目来。
殷旭和滕誉交换了个眼色,见对方朝自己摇摇头,神色淡定,他也就继续拿看戏的态度等着了。
皇帝看完脸色难看的很,然后让渠总管将信笺传下来每个人传阅一遍,还去找出霍正权以前的奏折,让文阁大学士核对笔迹。
“启禀陛下,字迹有九成相似,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但天底下会模仿字迹的奇人也不少。”文阁大学士还算有良心,加了后面那句话。
殷旭对这个大学士还有点印象,似乎是和云家有仇的那个,所以他愿意站霍家这边就不难理解了。
“大学士此言差矣,难道同样的笔迹都不能作为证据了?那以后是不是任何人都敢随便写通敌卖国的书信了?反正都可以推脱是有人代笔的。”
皇帝手掌握着龙椅的把手,面色平静地问:“那大学士可知这天底下有哪个奇人擅长此道?”
“这……微臣不知。”大学士低头应答。
“既然不知,那就无法作为反驳的证据,不过朕也不会单凭一张纸就胡乱定案,派人去霍府搜吧,霍爱卿可有异议?”
霍正权自然不会反驳,“臣无异议。”
266 就你还想和七少称兄道弟?
“徐爱卿,你带三百名侍卫前去,记住,务必客气些,不许骚扰霍家家眷。”皇帝意外温和地吩咐徐统领。
徐统领实在不想接这个活,不管能不能找到所谓的证据,他都里外不是人,半点功劳都捞不到。
“是,卑职遵旨!”徐统领大步走出承德殿,脊背挺的笔直。
“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上朝了。”殷旭自言自语了一句,现在霍家能主事的都在这大殿中,这个时候去搜査证据,那岂不是一搜一个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自己伪造一份说是从霍家搜出来的。
霍一鸣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站出来高声说:“皇上,臣觉得光是徐统领带人去搜査不妥,臣恳请由霍家军在一旁监督!”
“霍将军在开玩笑吧,徐统领奉旨办差的,难道还担心他嫁祸不成?”
“哼,本将军可没这么说,徐统领的为人本将军自然是信得过的,可那些侍卫是黑是白谁说得清?”
“臣赞同,霍将军担心的有理。”
“臣也赞同……”
霍一鸣的提议很正常,在场的官员大多数都不会违着良心反对。
皇帝眼神沉了沉,见大半官员都站出来表示支持,也不得不同意,“既然你有此担忧,那就传朕旨意,让三百霍家军随行监督,但霍家军只许看不准碰触任何东西。”
“臣谢主隆恩!”霍一鸣目的达到,总算安心了些。
霍一刀站在大殿的末尾,他今天出奇的安静,进入大殿后一直低着头,此时双手藏在袖子里握的死紧。
他感觉到一股寒意由内到外扩散开来,他抬头瞥了一眼皇位上那模糊的人影,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事已至此,他己经没有回头路了。
搜査证据的人不可能那么快回来,皇帝又把积压的几件大事拿出来商讨,南方赈灾的进度、北方灌溉渠修了几条、某某地方的官道又要拿多少银子修,都是费人费钱的事,底下的人做不了主,便只能层层上报。
徐统领点了三百侍卫随行,一出宫门立即又人将马匹迁过来,他把此行的目的和注意事项一一说了,见有人不以为然,沉声道:“事关重大,你们一定要搜仔细了!”
“是……”侍卫们拖拖拉拉地应承着,并不愿意办这个差。
人群中,几个相貌普通的侍卫一直低着头,直到队伍出发了才分散开来,有些人虽然看他们眼生,却也没多想,毕竟刚才他们是一起从宫里出来的,也许是新来的也说不定。
徐统领高坐在马背上,自然也看到了这几个人,在对方偷偷亮出块腰牌后他就知道这趟差怕是不好办了。
皇上把自己的暗卫安插进来一起进霍家,要说没点谋划他才不信,至于是不是他担心的那样,他也说不准。
可不管他们去做了什么,这个结果都算自己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虽然是坚定的保皇党,却也不想和霍家交恶,他生平仅佩服的几个人中,霍正权就算一个。
要让他带着人去陷害霍正权,他是说不出的憋屈,偏偏还不敢不去。
他抬头望了眼初生的太阳,暗暗叹气:算了,谁让自己只是个奉命办差的呢?希望霍元帅不要把账记在他头上才好。
到霍府门外的时候,三百名霍家军也到了,徐统领看到这阵仗稍稍安心了些。
他宣读了皇上的旨意,对上霍夫人那张艳丽的脸庞时不自在地别开眼,“夫人,卑职也是奉旨办事,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霍夫人在京都生活了十几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还好她也不是胆小的,“既然是皇上有令,那就按照皇上的要求来吧,只是你们搜査过程中手脚放干净点,如果事后我们发现丢了东西,徐统领别怪我们心眼小。”
“自然不敢。”徐统领大声传达了一下纪律问题,然后便带人走进霍府。
每个侍卫身边都跟着一个霍家军,让他们连走路都束手束脚的。
一个小侍卫被分到了后院的厢房,他左右看了看,嘀咕道:“这院子一看就不是正主住的,有证据也不可能放在这里啊。”
说完推开门打算随便逛一圈就走人,边走边和身边的人搭讪,“嗨,兄弟,你在霍家军呆了几年了?”
“三年。”
“那也不长啊,他们能信得过你?万一我要做点什么坏事,你又被收买了怎么办?”
“唰……”一把闪亮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你可以试试!”
“别别……我就开个玩笑而己,兄弟……刀剑不长眼,还是别乱出鞘的好。”小侍卫陪着笑脸,再三强调自己只是开玩笑,他绝对是相信霍元帅的。
走进屋子里,小侍卫才发现这院子真是金玉其中啊,屋子里的一应摆设都是精品,就算皇宫大院,用的东西也就这样了吧?
他暗搓搓地想:难道霍元帅真的私吞军饷了?否则一个破败的院子怎么也装饰的如此豪华?
“要找就快点,不过东西不许乱动!”跟在他身边的小士兵催促道。
那侍卫摸摸这,摸摸那,饱过眼福后才在开始找。
花瓶要轻拿轻放,书架子要翻完了再放整齐,被子床单他看了几眼都没敢下手,还是算了。
打开衣柜,小侍卫惊讶地发现,柜子里的衣服有些还挺眼熟,不由得又嘀咕起来了,“难道是我哪个兄弟住的院子?”他有姓霍的兄弟吗?不可能啊!
“嗤,就你还想和七少称兄道弟?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小士兵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啥?……这是七少的房间?”侍卫忙把衣柜门关上,拍了拍胸口,“没想到我运气还挺好!”
他绕着屋子走了两圈,摊了摊手,“行了,我搜完了,啥可疑物品也没找到,去交差吧。”
小士兵多看了他两眼,猜想他跟七少的关系应该不错,这都明目张胆地放水了,不过这也好。
他脸上多了点真诚的笑容,“现在出去太早了,咱们不如在屋子里坐会儿再出去吧。”
“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小侍卫摸了下脑袋,神色讪讪。
霍家家主的书房内,一个侍卫惊叫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找到了……统领大人,快看!”
一旁一直盯着的霍家军双目瞪圆,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抢夺,“你哪里找到的?我根本没看见!”
“住手!”徐统领大喝一声,将那名士兵推开,“放肆,你若真的抢了,那才是陷霍家于危境!”
那士兵瘫倒在地上,“我……我刚才……我刚才只是错开了一下,怎么会……怎么可能?”
徐统领不去看他,伸手要来那封书信,他见封面上并无特殊印记,也没有人名,怒气冲冲地问:“你打开看过了?”
“不曾。”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这个?”徐统领看着眼前陌生的侍卫,脸色发青,这东西若是呈上去,霍元帅会怎样?
这么想着,徐统领的手有些抖,薄薄的书信仿佛千斤重。
“回大人,这信封并不是咱们大梁的样式,纸质也不一样,而且它藏在一本书籍中,属下也是猜的,要不……您打开看看?”
这还用看?徐统领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人故意带来的东西,自然会是真的。
伸羝信件放进怀里,暗暗调整好心态,沉声说:“好了,既然东西找到了,那就回丢命吧!”
是福是祸己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徐统领默默地叹了口气。
走出书房,徐统领发现他们被霍家军包围了,为首的竟然是霍夫人。
“夫人,您这是何意?”
“听说统领大人找到证据了,在哪?可否给本夫人先看看?”霍夫人换了一身骑马装,英姿勃发,手里还握着一柄长枪。
徐统领从未见过大梁哪个妇人是这样的,不免多看了几眼,“抱歉夫人,卑职还要回去复命,还请让路。”
霍夫人握紧长枪,遥指着他,铿锵有力地说:“徐统领,我夫君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从未做过对不起大梁的事情!”
徐统领心道:我信!
“夫人,此事自有圣断。”
霍夫人收起枪,退到一边,吩咐身后的士兵,“护送徐统领进宫,路上不许任何人与他们接触。”
徐统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用意,也并不介意她的行为。
等他离开,霍夫人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吩咐管家:“去把一龙叫出来吧,家中有事,他作为霍家子弟,总要出点力。”
“是,夫人。”
267 臣问心无愧
徐统领带着书信一刻也不敢停直接入了宫,霍家军直到他们入了宫门才不敢继续跟,不过他们也没离开,而是挺直地站在宫门外,神色肃穆,把守门的侍卫吓得两股战战。
“皇上,统领大人回来了。”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
“快传!”皇帝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喜色,很快又被他压下去了。
群臣停止了之前的讨论,一个个等着徐统领进来,事态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就看徐统领带回来的是什么了。
徐统领满头大汗的走进承德殿,明明是很轻松的活,他却觉得精疲力竭。“卑职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统领双腿一弯,行了个大礼。
“平身吧,结果如何了?”皇帝状似不在意地问,实在紧紧盯着徐统领。
上百道目光同时汇聚在一个人身上,饶是徐统领再镇定,也忍不住嘴唇发白。
“幸不辱命!”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份信笺,被他的汗水捂了一路,信已经潮了。
皇帝却不管这些,急切地让人呈上去,看到那熟悉的信封时,他嘴角若有若无地扯了一下。
他扫了一眼下首的文武百官,视线在霍正权身上顿了顿,见他依旧不急不缓,心里暗哼一声。
他抽出信纸,抖了一下,信纸迎风展开,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还未曾看清内容,皇帝便震怒道:“霍爱卿,你可还有话说?”
霍正权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封信,“敢问皇上,信中写了什么?徐统领这是从霍家找出来的信?”
徐统领脸一白,低着头回答:“是的。”
皇上稍微和蔼了些问:“当时可有霍家军在一旁监督?”
“有的。”徐统领这话也不算说谎,至于那士兵是否有看清这封信从那搜出来的,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是有人暗中栽赃了。”皇帝淡淡一说,算是坐实了霍正权的罪名。
之前弹劾霍正权的官员面色一喜,大步走出来跪在中央,“皇上,大梁每年的军费开支都占了税赋的三成,可霍元帅不仅中饱私囊,私吞军饷,还与外敌勾结,谎报军情,谎报军功,理应严惩。”
“是啊,皇上,天下百姓都以为霍元帅一心报国,岂知被他骗了,如此狂徒,正应严惩,以示公正!”
一道道声音响起,连之前还处于中立位置的官员也都露出了马脚,算算这大殿之中,竟然有半数的官员想置霍家与死地。
霍一鸣算是看明白了人类的险恶嘴脸,这些人中,有些曾与霍家交好,有些曾费尽心思地巴结霍家,有多少人受过霍家的帮助,又有多少人与他称兄道弟过?
他闭了闭眼,大步走出来,“臣恳请皇上给个明白,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又是谁写的?如何能断定家父的罪名?又如何能断定这封信不是有心人伪造的?”
皇帝大手一挥,让人将信纸传下去,他从最开始表现的不信任到如今的惋惜,看着还真像是霍家辜负了他的信任一般。
霍一鸣眼疾手快的从内侍手中夺走信纸,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毁坏证物的时候,却见他低头看的仔细,只是看着看着对方脸上竟然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