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我不知道那天她们说了什么,我只看到了她们走了之后,母亲一个人在病房里默默地流泪。曾经我无数次的发誓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那一刻,我像疯了一点冲出去要找她们算账……”
“从容……”凌子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听到什么,而这些对从容的一生又有着怎样厚重的一笔。他只知道她的语气里有浓的化不开的哀伤,使他不忍再听。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管母亲在后面的拼命呼唤,一心只想着那个女人又来欺负她了,我要找她算账,我要找她……等我终于停下脚步,是因为身后传来巨大的倒塌声还有众人的呼叫声。
一个正在上色的广告牌就那样生生的砸在她的身上,等大家搬开上面的招牌,我只看到她全身都是红的,却分不清那是油漆还是血,厚重的油漆味夹着血腥扑鼻而来……她就那样在我面前闭上了眼,那个画面就那样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永远永远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凌子墨的手抚上她的后背,隔着厚厚的冬衣,依然能感受到那微微的颤抖。任何一个人,都有人生无法解决的矛盾,也会有生命无法表达的哀伤。
从容没有回头,连姿势也未改分毫,只是语气里已转成了无奈的感慨和那丝丝怜悯,或者说是自怜,“母亲常对说,我们可以爱一个人,但是如果这个爱是以伤害自己和受所有人唾骂为代价,那么这样的爱就太过卑微。她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自己却一辈子陷入这种境遇。”
“或许对她来说那也是一种解脱。”一口气叹尽,凌子墨才发现这个时候语言是多么的苍白。
“现在是不是发现我忌讳的东西还真多。”这个时候,从容忽然转过头来。笑盈盈的望着凌子墨,只是那眼里的自嘲明显的让人刺目。“生命中有太多阴暗的角落,也便衍生了太多说不得碰不得的禁忌。从容,从容……这个名字是对我的寄望,可何尝不是对我的讽刺。人生如此,又何来从容。”
神秘女人
多少人真情假意
爱过你的美丽
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唯独一人爱过你朝圣者的心
爱你日益凋谢的脸上的哀戚
——叶芝《When you are old》
从容和凌子墨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局面。两人似乎都忘记了当初分手的决绝,可又不似复合。旁人看在眼里,却是人人处于谁也不说也无法定义的状态。
虽然对于两人的关系无法准确定义,但是有件事方庭却很是明确,就是从容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要通知凌子墨。正如此刻,她极端为难加可怜兮兮的望着从容。
“容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人这么多,我一个人可是顶不住的。”
从容的目光从眼前的油画移到她的身上,好笑的睨了她一眼,“又没让你去打擂台,什么顶不住?”
“上次你一个人跑出去,我都被凌少给批死了。容姐,你怎么滴也可怜可怜我嘛!”方庭马上用上了同情政策。
“他说你了?”从容颇为惊讶。
“被他冷眼一扫,就冻死了,哪需要开口呀!凌少绝对是诠释眼神杀人的最佳人选。”方庭抖了一下,心有戚戚。
扑哧……从容失笑出声。“你的形容倒是贴切。”
“容姐,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呀?我现在对人多的地方特发憷。”方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深怕别人围过来,或者从哪里忽然冒出个什么人来。
“放心吧。”从容拍了拍她肩膀,“来这里的都是冲着这些画的,个个眼睛都黏在墙上,没人会像你这样左顾右盼,也不会在意旁边站的是谁。不用瞎担心。”
“那容姐你呢?也是来看画的吗?”方庭侧着头,看看眼前的画,又看看她。
…………
“恩,看画……也等人?”
等人?方庭往四周一扫,等谁?约在画廊里。
看从容没有解释的倾向,方庭也没再问,等到了便也就知道了。反正要等,便也认真的欣赏起了墙上的油画。而这一看,却让她吃了一惊。
“容姐,容姐,这一幅画跟你卧室的那一张不是一模一样嘛。恩,也不对,这幅没有那个女人背影。”
那是一张巨大的油画,咋看上去跟她卧室里那张很像。其实像的只是背景而已,同样的海边,同样的角度,连远处岛屿的棱角都是一模一样的。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除了没有那个女人的背影,这幅画的天更灰沉,海水更阴暗。
“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心情。”从容仔细端详着,她的眼里似乎能看见下笔之人当时的神情。
方庭似懂非懂的琢磨着她的话,一会儿看看那幅油画一会儿又看看从容。不一样的心情,指的是画者呢,又是谁。也是同一个人吗?
“那你看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略带嘲讽的声音打断了方庭的疑惑。李亦亭!……难道容姐等的人是她。
从容微微一笑,似乎毫不介意她话里的意有所指,“即使灰暗,但景色依旧很美。而且作画之人的画工日益精湛。”
“哼……那你是居功至伟。”李亦亭冷笑出声,“曾经他最擅长的便是人物画,可这几年却再也画不出一个人了,只有这满室的风景,满室的灰暗。”
从容的笑容一敛,嘴角微抿。
李亦亭也根本没指望从容有什么反应,只是不甚耐烦的问道,“不是说老死不相往来吗,又何必跑这里来碍眼?”
对于从容的沉默,眉毛不以为然的斜挑。“难不成不是来找我,而是来看画不成。”
“既然你自认为还如此了解我,那是否猜得到我今天来的目的呢?”
“哼,杯弓蛇影!”李亦亭双手抱胸,讥笑不已,“不就是怀疑最近你发生的那些丑事是否出自我的手里嘛,又或者我在其中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掺和的有多深是吗?”
“这么说来,跟你无关。”从容微微沉吟。李亦亭足够了解从容,正如她也足够了解她。常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虽然不是发起者,但是并不会错过这么一场好戏,自是非常感兴趣的跟着所有媒体口诛笔伐落井下石。”
“我从不奢望娱乐媒体有任何道德情操,更何况是你的。”从容笑,毫不意外。
“道德情操?哼……”李亦亭冷笑,似乎从从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所有的表情便是冷笑,只是冷笑的深浅幅度的不同而已。“你是不是该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这辈子到底失败在什么地方,讨厌你的人并不在少数,不要真的以为自己万千宠爱。”
“确实挺失败的!”这年头娱乐圈的新闻永远好消息是豆腐干那么点大,而丑闻却是长篇累牍。“其实你并不需要再从我这里确定什么了。韩琦已经走了,我跟你也不再会有交集。以后我也不会花心思在你身上了。不管是好还是坏,都只是一个外人的八卦而已。”不同于之前的嘲讽,关于韩琦,李亦亭的语气永远有着别人无法读透的情感。
真正的结束吗?她和她,十几年的相识,爱恨交织,终于也到了结束的时候。或许她曾经恨过她,恨她的背叛,但恨真的不是一件很持久的情感,它与爱一样,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在岁月的洪流里。最后的最后,只剩一片宁静。
“既然他都走了,你又何必为他办这样一场画展呢。”不无感慨。
李亦亭这回真真实实笑了,环顾四周,眼神里有晶亮的光芒闪过。“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你计算着你的每一份付出是否能得到回报,吝啬也害怕付出自己的感情。在感情上,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加胆小鬼。我对韩琦所作的一切从来没想过得到什么回报,我爱他,这就是一切。”
这就是一切……从容怔怔的望着她,有刹那间她被李亦亭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光芒所迷惑。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或许很多人穷尽一生也到不了他所追求的那个地方,却无法熄灭这种执着的追寻。那自己的执着呢?
“容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呀?不回家吗?”
方庭看着前面低垂着头沉默无语的从容,心里面的咯噔是一下接着一下。刚在画廊里跟李亦亭见完面出来之后,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一直走着。虽然表情并没有什么起伏,但方庭还是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似乎陷入某种深思,被什么想不通的难题困住似的。
“容姐,刚才那些画难道都是韩琦画的吗?”方庭试探的再次询问,看这个话题能不能让从容有点反应。“以前就听说他在绘画上很有天赋,如果专心画画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位很了不起的画家的。”
从容依旧沉默,充耳不闻往前走着。
这下方庭有点急了,望着从容毫无反应的侧脸,脑子里迅速回顾着刚刚画廊里她和李亦亭的所有对话,到底是哪里刺激到她了呢?虽然李亦亭口里没一句好话,但是那种程度,根本不可能刺激到容姐的呀。方庭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
“容姐,难道你卧室里的那副画也是韩琦画的,那个背影就是你?”方庭张着O型嘴,用高八度的声音叫道。
终于,从容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应该是白了她一眼。如此咋咋呼呼的像被林伊附身了。
“回头,找人把我房间那幅画取下来吧。”
方庭的O顺势就变成了一个:“哦!”
从容摇着头拍了拍她的肩。
那自己刚刚那猜测到底是对还是错呀,方庭愣愣的望着从容渐行渐远的背影……渐行渐远?呀……
“容姐,容姐,你这是去哪呀?”一喊完,方庭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晕,现在还在街上呢。看来真是近墨者黑,自己要被林伊附身了。
“不用开工呀,回剧组。”
剧组外面,毫不意外的依旧是人口攒动的各家狗仔队。不过因为习以为常,方庭她们早就有了应对之策,每次都开不同的车,在记者没发现之前直接开到门口,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大门,所有的媒体便只能望而叹之,这就是剧组车流量大的好处。再多的记者也抗不住一辆辆的堵呀。
“真烦,都这么多天了,怎么狗仔还不消停呀。貌似今天来的更多了。”冲完刺后的方庭气喘吁吁的抱怨道。
其实也不怪这么媒体如此的持之以恒。到目前为止,关于从容的这条新闻还是网络搜索排行第一名,而对所有媒体而言,收视和点击便是王道。所以叫他们如何不死缠着她不放呢。
因为意外遇袭,从容当初的新闻发布会并没有召开。两事并发,媒体记者都等着她重新开发布会时再火力齐开。结果之后从容那方便确实无声无息,任记者怎么联系怎么约访都是拒绝回应。只是发了一封象征性的官方说辞:对于外界所有针对从容小姐的身世传闻,因涉及到个人隐私,我们都将不予回应。但对所有媒体的恶意报道转载都将保留追究的权利。同时,要十分感谢所有影迷这么多年对于从容小姐的支持,希望你们可以理解她低调生活的愿望。
“今天是最后一场杀青戏。”从容又一次摇着头,“狗仔队对我的行程都比你了解。”
杀青?!
“容姐……”
坠马
历时近半年,慈禧传的拍摄终于进入了尾声。可以说这是从容从影这么长时间以来拍摄周期最漫长的一部戏。除了外国公司对细节与流程的严谨性之外,其中从容的个人因素也对拍摄时长造成了不少影响。
杀青戏,拍的是同治帝驾崩。
“曼萍这个建议倒是不错,但是没提前练习,会不会危险了点?毕竟骑马还是有一定的风险性的。”
“许导,你可不要忘了,从容在华语女星中是出了名的文武兼备,上次还有媒体做了一次骑术评比,从容可是女星第一名呢!”
“这样呀……”许嘉沉吟。虽说同治帝病危,慈禧弃銮骑马是能反应她焦急的心情,但是这样临时改拍摄计划,毕竟不太符合他的风格……“林伊,你过来。从容来了没?”
“刚通过电话,马上就到。”林伊小跑过来。
“恩,林伊。从容骑马骑的怎么样?”
“骑马?”林伊眼睛一亮,很是骄傲的笑逐颜开,“容姐的马骑的可好了。在女明星里面她如果排第二的话,就没人敢排第一了。私底下,从容姐也养了一匹马。可厉害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许嘉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从容到的话,让她马上来找我,今天的戏要跟她商量一下。”
“副导,安排下去。让各部门检查轨道、机位还有灯光,特别是马匹。”
“好的,导演。直接用要套马车的马就行了,上一场颜小姐的戏有在用,没问题的。”
“今天最后一天了,不要大意了。晚上我已经让人订好了位置,收工后大家好好聚聚。”不知怎的,今天许嘉老觉得心里有点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戏要杀青了,一时不习惯。
“放心吧,导演……”
导演忙着布置任务,陈曼萍这时当然识趣的往休息室走去,这一身累赘的戏服要先脱下来,还有脸上这个中年妆……
“今天这刮的是什么风,怎么这么热心的为别人的戏出谋划策。”魏正东凑上来调侃道。显然他刚好赶上了刚才那一幕。
陈曼萍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热心的过你。早没你的戏份了,跑来凑什么热闹。”
“咱们可是一个团体,怎么说我也是其中一员,杀青怎么可以不出现。”
“如此具有团队精神,真是敬佩呀!是等着晚上的杀青酒吧!”陈曼萍不无讥讽,“不过今天也算没白来,等着看好戏吧。”眼神远远扫过正忙碌着的工作人员。
“你做了什么?”魏正东一楞,心下惊异。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你一向不是信奉明哲保身嘛,看着就行了。”陈曼萍笑的意味深长,而又春风满面。
“怎么忽然改成骑马了?”方庭边帮从容整理戏服,一边嘀咕着。“演的的是太后又不是侠女的,骑什么马呀?”
“满族女子不是个个会骑马的嘛!”林伊在一旁回道,“好像是陈曼萍提议的,其实这样挺好的呀,听说那匹马很有个性的,一般人还不给骑呢,昨天颜琳就差点被摔下来呢。不过我们家从容姐的骑术是最棒的,到时候也让他们开开眼界。”
方庭一听,更加不安了,“容姐,你有好长时间没去马场了,没问题吧?要不,跟导演要求换匹马吧?”
“我有那么娇贵嘛,颜琳能骑得,我就骑不得了。”从容倒是不甚在意,正如林伊所说,她的骑术在圈内也算数一数二,虽然因为临时安排,之前没有练习也没带自己专用的护具,不过想想只是一个简单的过场,又不像以前还要骑马与人过招,也不用太讲究。
“就是就是嘛。颜琳的骑术连从容姐的一个手指头都赶不上。”林伊附和。
方庭狠瞪了眼林伊,光长岁数不长心眼的傻妞。“容姐,我最近的神经特脆弱,我现在就是每天求神拜佛希望平平安安的。以后咱多接点时装片吧,就谈情说爱的那种,不也安全轻松点嘛。”
“行,为了你可怜的神经。拍好这部我退出娱乐圈怎么样?”从容拍了下她的脑门,她们两个的存在为她解决了不少问题,也增添了不少乐趣。
“行!”不同于林伊的哇哇大叫,方庭才不把从容的玩笑话当回事,“只要你还继续养我。”
小鬼,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从容摇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