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黛被她吓得奔入弘璨的怀中。
没想到波斯女巫也奔到弘璨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可惜啊叮惜!你本是天下的命主,只因误饮炙情丹,情孽缠身,万劫不复。除非……除非……不!你不可能答应的。”她恶狠狠的瞪了他怀中的心黛一眼,“唯有杀了她,你才能成为天下的命主。”
“啊——”心黛尖叫一声,“快点,你快把她赶走!”她哭着恳求弘璨。
“来人啊!”弘璨召来了李尽忠。方才他已秘密交代李尽忠领来一骑精兵,埋伏在万梅堂外以防万一,没想到喀达拉汗只是惑于心黛的美丽,并无什么惊人之举,反倒是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老妖婆闹得席面乱七八糟。
“快!把她给赶出去!”
在吵嚷中,波斯女巫被士兵拖了出去,但她骇人的尖叫、哭喊声仍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去,原本欢乐无尽的场面一扫而空,留下的是无限的疑问。
第四章
“不,不要,不要杀我——”
“心黛,心黛,你醒醒啊!”睡在外床的弘璨一听到心黛的惊叫声,便知道她又作噩梦了。
自从那天波斯女巫闯人筵席,扰出一番风波后,心黛受了严重的惊吓,白天食不知味,夜晚睡不安枕,总要弘璨好言好语的哄诱许久,再三保证绝没有人会杀她,心黛才能安安静静的睡上一会儿。
“别怕,我就在你身边,没有人敢伤害你的。”他抱着心黛,再三软语安慰,才使得她镇静了下来。
弘璨轻轻替她盖上毛毯,自己却睡意全消。下了大半夜的雪现在已经停了,窗外梅树苍劲的枝头染着点点的积雪,皎洁的月色映在纯净的银白大地上,清澄亮眼得恍如白昼。
弘璨披衣而起,推开临廊的雕花木门,信步走到阳台上,迎面袭来的是一股莫名的清雅幽香,宛如心黛身上的味道。他定神一看,原来一夜之间,枝头含苞的花蕊已尽情的奔放吐艳,梅树枝头一丛丛的白并非是雪,而是一朵朵怒放的白梅。
“今年的梅花倒开得早,”心黛不知何时也起身走到他的身后。“往年总要到十二月中才开花,今年早了半个多月。”
“这里冷,你快点进去,别受寒了。”
“不,我要站在这多看一会儿,我怕以后再也看不到这里的景色了。”
“我们回京城后,要想再回来这裹,的确有点困难。不过京城西郊的禧恩园附近,同样也有无边无际的梅林景色。将来我求父皇将那块地赐给我,我在那个地方按吟雪山庄的模样替你重新起一座园子,咱们终老于斯,你说好不好?”
“你……”心黛望着弘璨满是柔情的眼眸,心中荡漾着无尽的爱意,忍不住扑人他的怀中,怯怯的问:“你不是说不想要我、讨厌我吗?你……”
弘璨掩住了她的樱唇,在她忧愁的眉心印下一记深情的吻,“你别忘了,我可是喝过你的迷药,这辈子都休想逃出你的魔掌,所以我只好乖乖认命了!”
他的话逗得心黛浅浅一笑,一颗悬宕不定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对了,你是不是真的对我下遇什么迷药啊?不然为什么我一遇见你,就觉得自己的心不再是自个儿的了?对了,那个老太婆提过什么丹的,是不是就那东西?”弘璨又问。
提到波斯女巫,心黛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逝无踪。“别提她了,我不想听。”
弘璨爱怜的拥住她微颤的肩头,也似乎只有他身上的温暖才能抚平她不安的情绪。
“弘璨。”
“嗯?”
“我问你,你……相不相信那女巫说的话?”
“那只不过是个疯婆子的胡言乱语,你别一天到晚挂在心上。”
“可是……”心黛将弘璨抱得更紧了,“我真怕她说的话是真的,我还怕……怕……”
“怕什么?”
“我怕你真的会杀了我。”
“胡说!”弘璨轻斥着,“我绝对不会丧心病狂地去做那种事。你要不信,我对天发誓给你听……”
“不!不!”心黛一脸惊恐,一双美丽的眸子因愁怨烦恼而更加惹人怜惜。“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怕自己福薄,无缘消受你的爱。”
“哪有这种事?”弘璨给她一个坚定的微笑,“不许你再胡思乱想了!早早忘了她的话,给我变回以前那个刁钻古怪、聪慧伶俐、没事还把我捉来逼婚的心黛吧!”
心黛微微一笑,想到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心裹不禁荡起醉人的甜意。
“不过,”弘璨嘀咕道,“有一样千万不要变回来。”
“哪一样?”
“就是你那爱随便勾引男人的毛病啊!”
“我哪有随便……”心黛抗议。话还来不及说完,弘璨火热的唇已封住了她的嘴,心黛的手不由自主的将他圈得更紧,两人陷入亘久缠绵的喜悦中。
“从今以后,你只许勾引我,知道吗?”他在心黛耳边低语着。
心黛嫣然一笑,无限柔情尽在不言中。
开春后,威远大将军的西征大军、以珍玛尔族的阿布罕王子为首所率领的人贡使团,以及心黛公主与其陪嫁的珍宝饰物、陪嫁人员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由珍玛尔领地开拔回京。
大军凯旋归来,京城里外一片喜气洋洋,官员、百姓莫不争相走告,至城门外十里之处夹道列队欢迎。
威远大将军和愉郡王一人京后,即直奔皇宫晋见皇上。皇上自然是对他们慰勉有加,不过论功劳、讲恩赏并不急在今日。
愉郡王随后又到内宫按礼向卧病在床的皇后嫡母请安,再到长佑宫向他的生母兰妃行礼,然后又匆忙赶到西郊的“禧恩园”,向正在园中颐养的太后打照面,直忙了快一天,向该请安的长辈们全问过安了,他才回到愉郡王府和阔别许久的妻妾儿女一叙天伦之乐。
“王爷回来啦!王爷回来啦!”下人们一声接着一声,将弘璨回府的消息由门房向内递送到中门,再传到上房,屋内的福晋、侧福晋、小贝勒爷,乃至丫头、老妈子等,莫不喜上眉梢。
“姐姐,”侧福晋仪千开口了,“应该由你领着大伙儿一起到中门向王爷请安,欢迎王爷回家吧!一
“是应该。”福晋婉慈为人恰如其名,婉顺慈和,只要他人的说法有理,她莫不采信遵行,更何况今日王爷凯旋归来,更是大喜的日子。因此,她用微笑的目光环视了每一个人,“咱们大伙儿都去吧!”
当弘璨一踏人中门,只见院中珠环翠绕,上至婉慈、下至各房丫头们莫不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候在那里,他不由得一楞。
这时由婉慈带头的众家女眷,均婷婷搦蜗的欠身请安。
“恭喜王爷讨平回疆、宣阳国威,大胜而归!”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祝贺之声不绝于耳,弘璨开心的笑着,“唉!你们怎么也跟我来这套虚礼?!快起来吧!”
“阿玛!”两个约莫四岁、三岁的小男孩由人群中奔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抱住了弘璨的腿。
“乖——”他一手一个,抱起了两个儿子——荣安和福安。“福安重了好多,爹都快抱不动了!嗯,荣安也长高了,不是小不点了。”说着,对儿子又亲又笑的。
“快下来吧!你们的阿玛累了一天了!”婉慈趋前道。
“不打紧的。”一年没见到儿子,弘璨思念得紧,放下两个小兄弟后,又问东问西的。一面用眼色先向仪干、紫媛她们打招呼,口中还要应付婉慈体贴的询问,真是忙碌到了极点,也热闹十分。
后来还是仪千说了句:“到丹桂厅坐吧!我已经吩咐厨房开桌酒席给王爷接风。一
“你们带着孩子先过去吧!让王爷先回上房更衣梳洗、休息一下,这一趟回来也够他累了。”婉慈体贴地说道。
“让我来伺候吧!”仪千道。
“不必,”婉慈似乎有意隔绝她,“丹桂厅那儿也要紧,只有你压得住那些下人。你去吧!好好弄出个样子来,可别扫了王爷的兴。”
“是。”仪千失望的离开。
在婉慈的陪伴下,弘璨回到了他们夫妇居住的上房。他们夫妻原本就相敬如宾,现在隔了近一年未见,两人的相处越加拘束了。
“王爷,这一路上可吃得习惯、睡得安稳?”婉慈是个谨守闰阁训诫的书香世家之女,对丈夫的关怀体贴,不过是聊尽为人妻的本分。
“好,很好!”弘璨想到心黛之事,不免心中有愧,没想到倒是婉慈先提起了。
“王爷,心黛公主人呢?”
“她……她随珍玛尔的特使团住在束门大街的使馆里,你……”
“王爷,依我之见,咱们该把她请来府里才是。使馆纷乱吵嚷,远不如咱们这里清静舒适,额娘吩咐了,让我接心黛公主住在这里,明儿个再送她到长佑宫去,额娘也想亲自看看她未来的另一个媳妇,回部第一美女是长什么模样呢!”
“真的?”弘璨又惊又喜,没想到母亲与妻子均如此看重心黛,可是……“婉慈,”弘璨握住了她的手,“你不会怪我荒唐吧?”
婉慈的心微微感到刺痛,将手自弘璨的掌心中抽出,“王爷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岂是如此没有度量的人?再说心黛公主身分尊贵,王爷纳了她,对将来皇上决定继位的人选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婉慈是一心三思替王爷打算哪!”
“我知道、我知道。”弘璨连忙安慰她,“你是个最贤德不过的人,算我错了,好吗?”
对婉慈而言,贤慧的名声比什么都要紧。她一心一意只盼丈夫能出人头地,博得皇上欢心,将皇位传给他,到时候自己便是皇后的身分了。
而现在应该是顶要紧的一刻。皇后病重,危在旦夕,宫中两派势力互争后位,而后位又与未来皇位的授受息息相关。
其中一个有希望被扶正为后的,就是兰妃。而她的亲生儿子弘璨凯旋归来,更为她立后的正当性大壮声势,如果再能娶得心黛公主,那兰妃这派的气势就更加旺盛了。
为了达成婆婆的心愿,也为了自己的将来,婉慈在告退后,立刻梳洗打扮,坐了轿子到使馆接心黛公主。
而弘璨略微梳洗后,穿廊绕院,来到丹桂厅。一人厅内,紫媛即迎上来厂温柔的道:一怎么不多歇一会儿?酒菜还没准备好呢!咦,“她向后探头问道:”福晋呢?“
“她去接一位『贵客』了。”弘璨笑道。
回府以后,此刻他才有机会好好瞧瞧紫媛。紫媛人府还不到半年,他就奉旨出征了,那时她还是个稚气未脱、娇羞动人的新嫁娘,此时已亭亭玉立,眉宇中稚气淡去,宛然有少妇的风韵了。
“王爷,”她被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道:“你净瞧着紫媛,莫非……莫非不认得紫媛了?”
“嗯,你是有点不一样了。哦,是变得更美、更好看了!”
听见夫婿如此夸赞,紫媛自然喜在心裹。但弘璨随即想到心黛,对紫媛又有淡淡的愧疚,正想对她多说两句好话时,帘子一掀,进来的是仪千。
“王爷,里头正在摆席呢!你怎不多歇会儿,这么快就来了?”仪干满脸堆笑,搀住了弘璨坐到堂上的太师椅上。她嘟着嘴道:“且不催得人慌,等一下菜火候不够,人不了口,福晋又怪我们了!”
仪千是弘璨三位福晋中最具心机、但也是最有风情的一个,和弘璨调笑说情、满不在乎。她本来是婉慈的陪嫁丫头,一半是婉慈对她的感情,一半是她自己的心机与手腕,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以一个下人的出身,攀登到王府侧福晋的位子。
弘璨捏了捏她的腮帮子,笑道:“不怪、不怪!我一个人在房裹闷得慌,不如来这儿热闹。你说今儿个有什么好吃、中吃的?你们不知道啊,这一年来行军打仗,净吃些干粮、野味的,有时候想到咱们府裹的沙锅鱼翅、香酥鸭,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瞧你馋的!”仪千笑道,“有!这两道菜都给备下了,还准备了冰糖甲鱼、糖醋松子鸡、蝴蝶海参,还有南方贡上来的蜜汁火方、西湖醋鱼……”
“行!行!”弘璨故意吞了口口水道:“光听你说,我就馋了,叫他们快弄吧!”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道:“王爷,侧福晋,席面准备好了。”
“等一等福晋吧!”弘璨道。
“对了,姐姐上哪儿去了?一仪干问。
“去接一位『贵客』。”紫媛转述弘璨的话。
“贵客?是谁呀?”
弘璨尚未回答,门房已来通报福晋回府的消息。他喜形于色,连忙奔了出去,仪千与紫媛也急欲知道谜底,随后跟了出来。
只见婉慈引了一位丽人,由门上绕廊翩翩而来,那莲步轻移的曼妙姿态,真是风华无双、态凝神仙。而由于在王府做客,不用顾忌有其它外人,因此心黛卸下了脸上戴惯的轻纱,一张白哲如雪、宛如寒梅般清丽脱俗的脸庞,让一向自恃容貌不差的仪千和紫媛,登时目瞪口呆、自惭形秽。
“瞧瞧,天下竞有如此的美人,今儿个咱们总算见识到了。”婉慈道。
席面上,婉慈对心黛又殷勤、又亲热,彷佛是多年不见的姐妹。原本这桌酒菜是要替弘璨接风洗尘的,此刻他反倒沦为配角,风光全被心黛一人占尽。
宴罢,婉慈吩咐下人收拾了位于王府后花园深处、一座名为“海棠春深处”的小院,做为心黛公主与其侍女的居处。众人又闲聊一番,便各自回房安歇。
“咦,王爷,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克娜雅开了门,惊讶的问。
“我想起有件事要麻烦心黛公主,特地来一趟。公主还没安歇吧?”
“是还没,不过……”
“弘璨。”屏风后转出一个人儿,正是晚妆方卸的心黛公主,此刻的她仅穿著一袭月白色的薄纱绣袍,贴身的丝缎材质将她诱人的曲线勾勒得若隐若现。她扑人弘璨的怀抱,用脸贴着他的胸口摩挲着,“你怎么跑来啦?不怕婉慈姐姐吃醋?”
“婉慈?”弘璨摇摇头,“她不会吃醋的。”
“那仪千和紫媛呢?”心黛盯着他问,“我不相信她们也那么大方。”
弘璨笑而不答,拉了她的手在窗边坐下,此时侍女们已在克娜雅的示意下退出。“明天我额娘会召你人宫,有件事我非托你不成。”弘璨开门见山道。
“什么事?”
于是他将三妹永定公主如何抗拒父皂指婚、离宫私奔的事告诉心黛。
“今天我入宫,听说怡额娘为了三妹的事病得很厉害。你知道,为了成全三妹,我给父皇的信上说,我已秘密处死桑皓,但一直找不到三妹的踪影。因此,三妹和桑皓已平安离开的事,是万万不能告诉父皂的,这可是违旨的大罪啊!可是怡额娘又病得可怜,所以我想还是应该告诉她,让她宽心。”
“那你就入宫告诉她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除了各人的母妃外,成年的皇子一概不得随便出人妃嫔的宫禁,这是祖宗传下的规矩,所以我只好托你啦!”
“那为什么不托婉慈姐姐?”
弘璨笑了笑,“你不明白婉慈的性子。她对这种不合礼教的事,一向是嗤之以鼻的,所以这桩事还是别让她知道为妙。”
“我就看不出一个战败国的公主有什么好神气的?”在上房襄,仪千一面依昔日的规矩伺候婉慈福晋卸妆,一面忿忿不平的说:“那脸绷得跟块冰一样,好象咱们府里欠她多大的恩情似的,看了就让人讨厌。”
“不过平心而论,她的确真是个美人。”紫媛说话较平和,“依我看,不论是宫中、还是各王府裹,所有出色的女子恐怕都被她比下去了!就连皇上身边最美的妃嫔,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