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血 (又名 白石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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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血 (又名 白石街)-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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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世贞进饭厅见母亲坐在上首。他整整衣襟,“母亲,籥儿……”唐老夫人拿起托盘里的手巾擦擦手,抄起筷子:“我早都饿了”唐世贞又想说话。老夫人一摆手,“唐氏呢?”“她在房子哭。”“阿茗,去叫夫人用饭。”“这个孽子!”唐世贞愤愤道。“先吃饭吧。”唐世贞端起碗。“事情已然出了,就该想法……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啊?”“娘,你不知道。这两次三番县衙的人来咱们家里都是有凭据的。”“什么凭据?”“这个孽子……他不知跟谁搅在一起做下了有背祖宗的事。娘你猜他干什么?——私运鸦片!”老夫人停了半晌,“籥儿真会做下这样的事?”“我也说呢,这几天家里的船连着出事,起初我也不信可……”“那么说籥儿是被县衙给扣下了?”“阿宽也学不明白。我明天去县衙看看。不管有事没事先把人保出来。”“钟老大怎么说?”“我估计他全招了,要不那个倪副使会这样。”老夫人沉吟半晌笑了一下,“这都是钟老大做的。籥儿不会干这样的事。”唐世贞发火,“就是他指使钟老大干的!你还护你孙子!”唐老夫人用手巾擦擦嘴:“籥儿哪有这么大胆啊……”

  唐氏呆坐在厅房。钟茗迈腿进去,“夫人吃饭吧!”唐氏呆立不动。“有什么事您别急,气坏了身子。少爷跟我哥哥一定没事的……夫人先去吃饭吧。”唐氏一拍桌子,“都是怪你哥哥,运的什么货,把少爷也扯进去了。”钟茗吓得不敢再说话。“少爷出事了你们谁都不管!……老太太还要过寿,怎么过!……阿茗啊,你说他们会不会打他呀?”“不会,人民警察爱人民!”阿宽进来说一句,“我去县衙,那个胡班头对我可热情了。”唐氏忘了阿宽怎么进来了,忙转脸问:“阿宽啊,那个胡班头除了说少爷住八号还说别的什么了?”

  小友到家给姐姐说钟品被衙门扣了,九姑当时就要找到唐家去。小友好说歹说才劝住她。九姑一宿没睡,半夜嘴上起个大燎泡,她疼得起来用盐水敷敷。看着天明了她打盆水梳洗一下也没换衣裳就到祠堂找公公。两人赶到唐家。九姑走在公公前头一撩帘子进厅房。唐世贞见九姑钟老爹一前一后进来就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故作不知:“九姑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啊?”九姑看老爷慢条斯理往铜水烟袋里装烟丝张口问道:“老爷阿品是不是出事了?”“你们怎么知道?”“阿品是不是被衙门扣下了?”“这个钟老大擅自驾船出去,这下闯祸了。”唐氏一撩帘进来,“呦,你们怎么来了?老爷去吃饭吧。”“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放心,钟老大出事唐家不会不管。”九姑肠子一紧,没料到老爷会这样说。弟弟昨晚上把事情都学了,明明是少爷指使着干的,反倒倒打一耙。“老爷,我听小友说是少爷让阿品去运的货。——”“九姑可不能这么说。事情已然出了,咱们谁说都不算数,衙门自有公断。要紧的是把人保出来。”“那老爷什么时候去县衙?我也一块去。”“这么点事儿用不着兴师动众……”“哎呀九姑,你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老爷好歹在县衙还是能说得起话的。知县大人都对老爷敬三分,广州府的郑道大人跟老爷是同学,阿品他爹,你该知道啊?”“那是那是”钟老爹连连点头。“可这人都给关两天了,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不行我就去!”“你去了又能管什么用?咱们都是女人,有老爷在,能有多大的事!”唐世贞看看钟老爹:“阿品他爹,你们先回去吧。我自有理论。”钟老爹看看九姑,“九姑,老爷都说没事了,咱们就先走吧……”九姑不看公公,冲着唐世贞,“老爷,阿品在唐家这么些年了,可没少出力……我们可就指着您了……!”九姑对唐世贞唐氏作揖,抹一下眼泪。“阿公咱们走吧。”九姑搀着钟瘸子往门外走。“九姑啊,吃了饭再走吧!”唐氏在后头说。

  九姑跟着公公回到祠堂,钟老爹耷拉着脑袋开祠堂门。九姑气得不行:“唐家真会做好人!倒怨起阿品来了。”“老爷肯定不知道怎么回事。”钟老爹回头嗫嚅。“他能不知道怎么回事。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是咱们家人少爷上回就进去了……”

  “这个阿品,这么信少爷……”钟老爹也愤愤。

  “阿公你说少爷……”

  “这你还看不出来呀,上回小友就是给他当枪使,要不是小友机灵……”

  九姑越想越恨:“上次他到家里来就是怕我给他嚷嚷出去!想放炮仗让别人点捻,真歹毒!”

  阿海从东边走过来。九姑对阿公说一句就想走,“九姑!”阿海喊住她。“阿海先生什么事啊?”“小友来了吗?”“你找他干什么?”“也没什么事。”阿海见九姑嘴上起了个大泡,“九姑怎么了?”“阿海你给评评理——”“你们这是跟谁呀?”“还不是跟唐家。阿海你不知道”九姑说起去唐家的事。

  “怎么!钟老大给县衙扣住了?”

  “都两天了我们才知道。去找唐家他们反倒那样!”

  “唐家少爷也给扣住了?”

  “那是活该!我们家人不能给他当替罪羊。”

  “唐家怎么说?”

  “老爷说是能把人保回来。”钟老爹搭一句。

  “钟老爹,大清律条处置鸦片走私非常严厉。钟老大属不知情,但毕竟难脱干系。苏家恩公告诉我广洲府一位大员就是在鸦片走私上舞弊,被上面查处革去三品顶戴。郑道大人再是神通广大也不能把这事一笔销清。”

  钟老爹和九姑被吓住了:“那可怎么办?”

  “事情已然出了,得有人顶罪钟老大方能脱干系。上回出事小友帮着担戴,这回唐家就该站出来。”

  钟老爹九姑相互看看,“少爷肯定不会承认。”

  “你们总不会想着让钟老大再担吧?这可是杀头的罪呀!”

  九姑和钟老爹都不说话了。

第十三章 第七十二节 让钟品顶罪
第七十二节 让钟品顶罪

  上午县衙门口还没上班就来了两个十五六岁的青年人,一男一女。女的说要见倪副使。衙役进去通报,一会出来领她进去。倪应龙一眼认出进来的女子是唐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一下楞住了。钟茗对倪应龙施礼,然后从小包袱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

  钟茗虽然施着脂粉但掩盖不住脸色的憔悴。她天明的时候起来,唐氏在下房叫醒了小友,让他划船送钟茗去县城。昨天吃了晚上饭钟茗去老夫人屋端茶倒水,老夫人喝口茶摆手让她下去。钟茗在下房等着叫,不敢马上歇息。院里静悄悄的。厅房里黑糊糊没有人声。东房亮着灯。钟茗想着少爷一点瞌睡也没有。想着他和哥哥在衙门里受罪,钟茗很难过。突然听见上房老夫人一声咳嗽,钟茗忙起身出去。“阿茗啊!”老夫人叫她。阿茗答应着进上房见老夫人还像刚才坐着。“老夫人您歇息吧”钟茗说着就铺床,跟着去扶老太太。

  “不忙,阿茗。你坐这陪我说会话。”

  钟茗看看老夫人脸色顺椅子边坐下。“阿茗啊,家里出事了你知道吧?”“听说一点”钟茗怯怯。“你看,刚才饭都没吃好。夫人训你了吧?”钟茗点点头,“我知道夫人心里急。”“懂事的孩子……哎……”“老夫人您可不敢上火……我看老爷的样子应该不打紧。”“怎么不打紧呢?你哥哥在衙门里还没出来,少爷又……”钟茗低头不语。“阿品的事你爹知道吗?”钟茗摇摇头,“还不知道。”“也好,先瞒着别告诉他。省得他担心。”“老夫人,少爷和我哥哥都能回来吗?”“我知道这事跟你哥哥没关系,都是少爷年幼无知——”钟茗咬咬嘴唇。 “也好,让他长长记性。”“老夫人……那……”“阿茗啊,我知道你哥哥这几天在衙门里遭罪了。没事,少爷去了他就回来了。”“老夫人您的意思……”“该着唐家有这一劫!”钟茗“扑通”跪下:“老夫人您不要我了?”“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老夫人也不想想,遇上这样的事该是下人为主人担承,哪能用少爷去换我哥哥!”老夫人下座扶起她,“阿茗啊,你跟着我这几年,我就把你当唐家一口人。”“老夫人……”钟茗抽泣。“要说呀,钟家和唐家有渊源,你爹当年就给老爷当书童。他后来腿落下残疾,我收容他。——给他说媳妇,娶亲。想想啊,这些事就跟昨天一样。这么些年你爹在祠堂执事。我从来不跟他见外。再往后蔡义出事,阿品顶他做船老大。要说阿品呐,人厚道,上上下下连老爷带下人谁不敬重他?家里的事哪能离得了他。这下他被少爷拖累,你不知道我有多不落忍呢……”“老夫人您千万别这样说,阿茗虽然小,但也懂得大人们的道理。老夫人您想想,照您说的,就是我哥哥出来了,他还怎么在唐家呆呀!您这不是赶我们走吗?”“你怎么这么想啊?好了,别说这个了。”阿茗站起来,“老夫人,我十三岁上就跟着您,是吧?”“恩”老夫人点头。“您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什么样吗?”“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呵呵……”老夫人笑出来,从衣襟掏出块手巾擦眼泪。“现在我也大了,能给您老人家分忧是阿茗的福分。”老夫人攥着钟茗的手:“阿品比少爷大不了几岁,可你看看他是什么样?这个提不起来的少爷,唉,真是作孽呀!”

  钟茗伺候老夫人睡下回到房里,守着灯发呆。她想着自己明天去县衙该怎么办。她胡乱睡了一觉。天亮的时候她起来给老夫人问了安,又去厅房,老爷交给她一封信带上。出来唐氏已经把小友喊起来。钟茗换了身洗得发旧的干净衣裳,小友跟她两个人去码头。

  小友搞不清阿茗姐姐去县城干什么,在道上问她。钟茗不说话。到了码头,小友把船解开钟茗坐上去,“小友,咱们俩一起去县城好玩不好玩?”“阿茗姐姐,老爷是不是派你去衙门送信?”“鬼机灵!”“这么大的事怎么就派咱俩小孩去?老爷怎么不亲自去衙门?”“你说呢?”“哼,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小友你昨天告诉你姐姐了吗?”小友点头,他想着姐姐这会说不定都去找唐家了。“怎么不说话?你姐姐说什么?”“我姐姐一个劲骂少爷。”“是啊,这事本来就不怪我哥哥。”“阿茗姐姐,老爷信上写什么?今天钟老大能不能回来?”阿茗笑吟吟不语,“小友你说我哥哥和少爷谁回来好?”“俩都回来!”

第十三章 第七十三节 钟品在监牢
第七十三节 钟品在监牢

  倪应龙看看眼前的唐家丫鬟,把信打开:

  “倪副使应龙台鉴:

  承蒙副使前日查稽洋夷屠我岛民一案,并与晤渔船所涉之事。犬子淇籥赴县衙质证,不见其归。今有钟品之胞妹探望其兄,望副使予以方便。

  大顺 

  秋安”

  “你是钟品的妹妹?”倪应龙问钟茗。“是”“照理这样的重刑犯不许家属探望,你拿着唐岛主的信来本副使就许你们兄妹见一面。”“谢副使”“来呀,将这位女子带去人犯钟品的监房。”钟茗跟着小厮去了。倪应龙半个屁股坐在桌角,用信封敲打着左手,“这个唐世贞拿得够老啊!”

  钟茗跟着小厮来到后院的大房子,小厮让班头把一号打开。钟茗心跳加速血往上涌。“咣当”铁门推开,钟茗走进去。“只有一刻钟!”班头站在门外说一句。钟品昏昏噩噩躺在床上觉得门口一道亮,他坐起来,见一个女子站在床前模模糊糊辨不清楚。“哥哥!”钟品听到女子叫他。“阿茗”他揉揉眼睛下床,“你怎么来了?”“哥哥”阿茗哭出来。才两天不见哥哥大变了样。头发乱蓬蓬,两眼充血,突出的颧骨下胡子像乱草一样,嘴唇焦枯发抖。他使劲揉着眼睛。“是老爷让你来的?”“我来给你送两件衣裳。”钟茗止住哭泣。“家里要紧吗?”“挺好的”钟品想问问少爷,“少爷怎么不来呀?”“哥哥你真不知道啊,少爷昨天就被倪副使带到县衙来了。在八号。”钟品往北墙望望,好像要望穿直接看到八号监房的铁门。“他怎么会……”“事情闹得挺大,副使去岛上查案顺道去家里带少爷来县衙跟你质证,人来了就没回去。”钟品想昨天中午倪副使来监房怎么没提这事?……“老爷让你来做什么?”“老爷没让我来,我自己要来的。”钟茗坐在床边解开包袱,“哥哥晚上在这凉吧?我给你带了件厚衣裳。”钟品不说话看着妹妹。“事情已然出了,不是你就是少爷,总得有一个人担着。”“阿茗你不知道,少爷做这事瞒着我,我本来就是给冤枉的。”“你别说了,我知道。”钟茗把床头枕头上的枕巾铺铺展,把衣裳放到枕头上。“老爷在家怎么说?”“他说他就来县衙活动人保你出去。”钟品脸上活泛了。“你被关进来老爷老夫人都挺着急。”“少爷在八号跟我就隔着几间,昨天我都不知道,那……”钟茗一撩耳际的头发,坐正:“哥哥,我昨天回家给爹学了,爹让我带句话给你。”“爹知道我在这也挺着急吧?”“哥哥你想过没有,咱们是没事了,……可再怎么回唐家呀?”“我不懂,——”“明摆着,咱们出去少爷就得在这呆着。”“……”“哥哥,咱们吃的都是唐家的饭,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想不到。爹说让你想清楚。”“我已经帮他背了黑锅了!”“爹和九姑找到唐家了,老爷说再过两天就是老夫人寿辰,郑道大人来了就求他想办法。”“……你们是想让我代他抵罪呀!”钟品恼怒了。“先让少爷出去。”“……这是你和爹的主意?——如果唐家有办法少爷还能给关进来吗!”“……那么好吧,一会在堂上你就说是少爷指使你做的。” 。 想看书来

第十三章 第七十四节 大堂审案
第七十四节 大堂审案

  钟茗站起身往监房外走。班头往南边一指,“从那头出去。”钟茗刚想问班头八号在哪,刚才领钟茗过来的小厮从一扇门里跑进来,“这位姐姐留步,倪副使说一会升堂审案,请你去听听。”

  钟茗在衙门口就看见贴出告示今日审淇澳岛唐家渔船私运鸦片一案。告示前围着几个刚散了早市的鱼贩和挑担卖菜的。她吃惊非小。没想到这么快案子就上堂了。亏着自己今天来了。小厮领着钟茗顺着刚才的路转过影壁。一个衙役在堂外擂起升堂鼓。“咚咚咚”鼓声敲得钟茗心一个劲跳。她想着能见到少爷了。衙役领她走进公堂,指指东墙边的一排木凳,“去那坐吧。”钟茗看见小友坐在几个脏兮兮的鱼贩中间朝她招手,走过去。“阿茗姐姐,见到钟老大了吗?”小友站起来问她。钟茗点点头拣最边一张木凳坐下。

  倪应龙走进公堂,在“明镜高悬”匾额下坐下。衙役两厢站立。公堂门口擂动的鼓声止息下来。

  文书案前的书记员站起来:“本堂今日审理淇澳岛唐家渔船私运鸦片一案。”

  “来呀!带淇澳岛私运鸦片人犯唐淇籥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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