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真心爱她,一个平常人早就为保护她而心力交瘁了,八年来,三次的绑架,一回又一回的伤害,她的心早巳比常人脆弱,教他自责之余,也更懊悔自己昔日的盲目。
曾经恨她长达十年的时间,至今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竞拿三分之一的人生在憎恨她,这遗憾要他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弥补?只怕是穷尽今生,也偿不了对深爱的地所造成的创伤,即使她不知实情。
只是尔文芸的出现提醒了他以为早巳忘怀的过去,他曾说为了艟艟可以抛弃一切,但内心深处却仍犹存想为年少孤独的他争回一点东西。
他的名字是尔霄遨,但却是谁让他姓尔?他的姓氏并不代表着他体内流的血,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因为他只是个人家不要的孩子,是尔以群的恩赐,让一个原本没有身分的男孩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天空下。
喜悦并不长久,雷纳士·波瑟破坏了他所有的幸福,其外孙女更是彻彻底底地毁了他仅存的希望,从此他孑然一身,不到十五岁。
现在他想起这些前尘往事已不再有愤恨,却仍然烦心,因为岁月已逝,恩怨仍未了,昨日有一个尔霄遨,今日又是尔文芸,他已无怨,她仍在恨。
父亲死了固然悲惨,但有什么理由要他拱手放弃爱人?他是个男人,非凡中,只求平淡的幸福,与自己的最爱。
第八章
抵家时已过了晚餐时间,尔霄遨毫不停脚地寻找艟艟,心里的牵挂难以释怀,她生气了吧!气他的晚归与食言,会担心吧!因为他没给她半点讯息。
最后在他房里找到她,熟睡了,蜷在被窝里的她像个孩子,驻足凝视着她的小脸,多年来细致不变,只是更添美丽,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压根儿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竟然会变成情人,原来只打算照顾她至成年,哪知会有舍不下她的今天,命运捉弄吧!爱缘恨而生。
心思游荡偏又想起尔文芸,她没变,只是更攻心计,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家破人亡皆由雷纳士·波瑟一手造成,可是十九年前分开到现在,他们的人生已然迥异,尔霄遨想至此处不禁叹了口气,这场悲剧究竟还要多少怨才能弥补得了?
才轻坐床侧便惊醒了艟艟,她惺忪地睁开双眸,一见是他,微绽宽心的笑意,小手伸过去紧拉住他的衣袖,眉目间已兴奋得了无睡意。
“吵醒你了?”尔霄遨反握她温润的玉手,倾身在她颊上一吻。
“不,是我自己睡不安稳。”艟艟感受着他大掌的热力,对他的柔情报以笑颜。
“为了等我?”尔霄遨躺靠在她身侧,伸手拨开她掩颊的柔黑发丝。
“嗯!怕不知道你回来便跑到你房里等,本来是想到大门口接你,但太累了,想睡觉。”艟艟软声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得已。
“傻瓜,如果你真到大门口吹风等我,看我不打你的小屁股才怪。”话虽如此说,但尔霄遨极是心疼她天真的痴情。
艟艟巧颜一粲,娇俏中透着灵气翩然,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你瞧,我这不是乖乖地窝在被子里了吗?很温暖的,要不要我分一点给你?”
“喧宾夺主的女孩,拿我东西来施舍我?”尔霄遨装摸作样地笑斥道。
努了下小嘴,艟艟不服气地道:“暖被人是我,温暖当然也属于我,不要吗?那就算了!”别过脸不理他,暗地里却是窃笑盈盈。
尔霄遨虽然不解于艟艟近日来的笑怒不定,但却知顺她的心意方为上策,“好,是我说错话了,不小气吧!还肯分我吗?”
回眸审视他,拿乔地斟酌了一会儿,艟艟掀开被子的一角,轻笑道:“欢迎!”
并没躺进去,只是伸手环抱她纤细的腰,尔霄遨用脸贴住她的颊,“为了报答你的好意,我想邀你一同分享洗澡的暖和。”
“我该接受吗?”艟艟故作推却,明眸漾笑。
“百分之百的应该。”尔霄遨邪气地笑着,吐着温暖气息怂恿着。
“好吧!就姑且相信你的百分之百,洗澡喽!”瞳艟攀住他的颈项,偎在他怀里,而他也很有默契地将她自被中抱起。
没有闲着,艟艟收回小手,细心地为他解开领带,随即又在他的头发上拨弄一番,上下其手,只为要他的样子更邋遢,以符合自己只着睡衣的形象。
尔霄遨见她玩得高兴也就没有出声阻止,只觉她的重量承在臂上,大有不如从前的轻盈感,抱惯了她,对她的体重变化比谁都清楚,他敏感地察觉到她瘦了!
见她容易疲累又消瘦,尔霄遨得极力克制住自己,别现在马上抱她去医院做检查,她是如此娇弱,拥有她是半刻都不能掉以轻心的。
热水浴中,他俩置身气氤弥漫里,艟艟躺在他的胸膛上,浴池里的水随波翻腾,扑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艟艟执起尔霄遨的左手,在他臂上抚着沾水的滑柔。
“婚纱试过了吗?”尔霄遨的唇游移在她头发露出的雪白纤项间,低声问道·
“试过了,可是设计师大概记错了我的尺寸,腰身太松了,明天之前会改好。 ”艟艟玩弄着他纠结的手臂肌肉,不经心地说着。
无意的话听在尔霄遨耳中却是一恸,设计师并没有失误,而是艟艟近来不知为何的消瘦而使衣服不合身,右手圈住她的腰,在水中感觉到肋骨明显的突出,她自己尚未有所知觉,但他却非常清楚她的变化。
藏匿自己的思绪在心底,尔霄遨轻松地问道:“款式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尽管说,毕竟那是我擅自为你挑选的。”
艟艟美颜绽笑,在水气中紫眸更显莹亮动人,她满意地说道:“如果你不知道怎样对我最适合的话,你是不会自作主张的,我信任你的眼光。”
“艟艟是个少见的美人,穿什么都不能遮去你的魅力,我只不过是深谙这一点而已。 ”尔霄遨宠爱地俯首在她雪白细肩上轻轻一吻。
“恶心!”艟艟俏睑绯红,笑骂了声,回身捧水将他的头发与脸庞泼得全湿。
尔霄遨乎日不常见的过长刘海被水泼得顺贴在额上,遮盖了大半睑,黑眸在发缝中紧盯住艟艟,像寻找到猎物的豹,充满了野性的气息。
艟艟微地拨开他湿亮的黑发,玩笑地凑近他黑潭似的眼,见他不语不笑,身体戒备地悄悄移动,以避他随后可能出其不意的捕捉。
清了清喉咙,她逐渐往后挪,看似明媚地笑道:“我洗好了,你大可慢慢来,别急哦!”话毕,闪地就要退出池水,但就在双腿半立之际,皓腕被尔霄遨一拉而下,姣纤的身躯被钳在他臂弯里,挣扎中激起水花四溅。
尔霄遨取用一点沐浴乳,缓慢轻柔挑逗地涂抹在她的肩上,半垂的眼眸含着淡淡的笑意,唇角勾勒一丝高深莫测的暧昧,低声道:“瞧你肩膀上还那么多泡沫,哪里算洗好了?来,放松,我来帮你。”他的手掌搓揉,沐浴乳晕开的泡沫愈来愈多,也更见细致,双手在她的颈与胸游移,泡沫逐渐地染开在她赛雪的肌肤上。
“让你愈洗愈糟了!”艟艟知道他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出口提醒。
“是吗?”尔霄遨口气轻淡,脸庞的笑意隐约,手的搓揉动作却没有停止。
艟艟向来就难以忍受他逗弄,再这样下去,她非求他抱她不可,但现在她才不想拉下脸呢!心里打定主意,双肩在他的臂弯中一滑,连身带发全没入水中,憋着气久久不出水面。
“艟艟?!”尔霄遨为她的举动一惊,伸臂将她扶出水面,忙乱地用浴巾在她的小脸上擦拭,解开她湿透的凌乱长发,拍抚着她因咳水而震动不已的背。
“你在做什么?”他微怒地低斥道,强压住几欲失控的遽烈心跳,检视着她全身上下,惟恐漏掉一丝不对劲,方才她潜水而人时,他几乎以为她是失去意识而晕厥了,抬身才知她是有意时,他的怒气取而代之。
天啊!有谁知道他是多么恐惧失去她?每回只要她有一点差错,便让他心惊胆跳,伤在她身,他的心脏也随之拧曲抽疼,一遍遍的痛楚,却犹不能遏阻他融入血液中的担忧心情。
“对不起……”艟艟嗫嚅,伸指试图抚平他眉宇间的郁结,苍白小脸歉意满盈。
见她反应着急,尔霄遨释怀一笑,目的只为别给她太重的负荷,他轻松笑道:“是我不对在先,你为何要道歉,而且我说过什么?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忘了吗?”
艟艟将忧心放在一旁,嫣然粲笑道:“才没有呢!”蓦然她眸里笑意顿逝,凝视着他的脸庞,“只不过你刚刚的表情很吓人,也有着刻意的收敛,好像不想让我看出某些事情。 ”她祈求地盯着他,希望与他分享心情。
摇了摇头,尔霄遨取笑地说道:“你的心眼可真多,但用在我身上是真多心了。”
“别拒我于千里之外,有事的话尽管告诉我,不能瞒我。”尽管浑身狼狈,艟艟的神情仍能令人感到绝对的认真。
尔霄遨温柔含笑,怜爱着她打从心底发出的真诚,但不经心似地随口试探道:“如果那件事会令你无所适从呢?”
“无所适从?”艟艟睁大双眸不解地重复他的话,忽而宽怀一笑道:“我就是我,再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改变这一点,而且无处可去的话,回到你身边不就成了。”她对他保护的羽翼有着无比的依赖眷恋。
听得尔霄遨不禁万般滋味杂陈在心头,这全心的信赖教他如何辜负?真相披露后,却只怕替她留住的位置不见她在,是他对她太没信心了吗?但他只是尽自己的力量去守护幸福,即使万错也该情有可原。
抛开沉重的思绪,重整心情,尔霄遨爽朗笑道:“我们好像洗得太久了。”
“好像是耶!”轻皱了下小巧鼻尖,艟艟娇笑偎近他的胸膛,在水间两人赤裸肌肤相互贴合,但心犀的交会远胜过肉体的情欲,他们沉浸在彼此所给予的温馨暖情中,恍然遗世。
说笑间,尔霄遨替艟艟冲净身子,随后用浴巾里拭她流着水珠的粉嫩玉肌,吹干梳理她柔亮长发后,将她安顿在床上。
“你都不问我回不回自己房里去。”艟艟指绕着他敞开的袍襟,瞪着紫眸不悦地问。
尔霄遨不知自己哪里又犯着她了,但仍顺她的心意问:“好,回不回你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笑颜灿然,艟艟伸举纤细双臂勾住他的颈项,紫眸笑凝他俊挺的脸庞道:“才不要!我要睡在有你的被窝里。”
近来的艟艟总让他得再费心地多问候一句,喜怒哀乐对她而言不过瞬间转息,他可以微妙地感觉出这并非她的任性作祟,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先睡,我待会儿就来。”尔霄遨俯首在她额上轻吻了下,低声说了晚安,便离开床边。
艟艟起初不甚明白,旋即看到他仍湿漉的头发,才发现他把她全打点妥当,自己却还尚未整理,了解这一点后让她感觉好愧疚,她怎么老是只会带给他麻烦?想到毫无用处的自己,她的泪在眼眶中打转,为了怕他发现,她闭眼假寐,阻止泪珠子滚出。
为什么最近如此多愁善感?艟艟疑惑自问,她好像愈来愈不像自己,泪流得好频繁,生气也总是突然而至,深怕遨不看她、不关心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在要求,也不知自己在求冀什么?
好奇怪!思绪打转得令艟艟迷糊,毫无知觉地地坠入梦乡,仍尚未找出答案,只是不停地感到奇怪。
尔霄遨躺回床上时,艟艟的睡颜仅有娇美和毫无防备的恬适,他宠爱地笑看着她,久久后才阖上双眼,长臂拥着她,鼻息闻着她身上的淡雅清香,缓缓入睡,傍晚时和尔文芸的会面恍如隔世,在他心里如恶梦般已然随风消散。
惟有防范不能稍以轻忽,但今晚,就让他拥着艟艟直到天明吧!尔霄遨在心中祈求着。
睡醒已经正午,艟艟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最后叹了口气,起身梳洗,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禁一笑,总有一天她会被遨宠成睡猪。
忽而又想起今天下午和设计师有约,知道自己没时间再拖延,回到自己房里挑了件白色洋装套上后,披散着长发就要下楼。
才出房门,就见管家路易士候在门侧,表情仍是一贯的冷漠但恭敬不减。
“日安,小姐!”
“日安!”艟艟亲切地笑着,转身示意路易士随地下楼,行走间又道:“有事吗?”
“一位姓尔的小姐等了您一上午,想要您见她一面。”路易士一丝不苟地禀道。
“姓尔?!”艟艟感到极度的兴趣,“好凑巧。告诉她,我愿意拨些时间见她。”
“是!”路易士眼从而去。
艟艟绕到厨房向师傅要了些点心,拿在手上细细品尝,随口又吩咐待会儿送些到她见客的地方后,她信步往会客厅走去。
来人堪称是一名美女,尤以古典的气韵令人激赏,艟艟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常出入的社交场所无处不是美女如云,她早看腻了。
倒是尔文芸讶口不已,昨日她在法亚总部大楼的柜台与职员争执时,无意间瞟到眼前这名紫眸女子在保镳的簇拥下,翩然走进大厅,没有任何阻拦地便让私人电梯的看护员开了闸,顺利上楼。
那时她只是惊叹那女子的容貌,尤其在粉红色套头毛衣的烘托下,像从玫瑰里生出来的玉人儿似的,今日的她是一身雪白,但眼眸的幸福笑意仍令她看起来像被粉红色浸染的天使,圣洁柔和却有着不可侵犯的高贵。
“如果你只是来发呆的,那我可不奉陪了哦!”艟艟对尔文芸的反应感到好笑且无奈。
“不,我不是来发呆的。”尔文芸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回话。
“那就好。”艟艟接过女佣递来的湿手巾拭了拭方才点心的残屑,挥退女佣后在一张软椅上坐下。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你非知道不可的事情,或许我多此一举,因为你的心底可能有数了。”尔文芸开门见山地说,但面对艟艟莹亮慧黠,彷佛会洞悉人心的紫眸,她的态度不禁微怯。
“谢谢你的抬举,但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艟艟眸光带笑,但却对尔文芸产生打从心底的反感,因为她的话中仿佛句句带刺。
“普通人?很少人知道你的智商非常高吧?”尔文芸不了解艟艟的个性,见她的表情便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话。
艟艟的笑容愈来愈像个不解人事的天真小女孩,她偏着头无知地问:“那很值得炫耀吗?和朋友比起来,我不过是个愚蠢的笨蛋罢了!”
真是过时的情报,七岁时的智商指数也好意思拿出来提!艟艟心里不屑地暗骂,她早就不再接受英才教育,遨的保护就够她受用一辈子了。
“我不只知道那件事,也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尔文芸忽出奇语。
“这件事好像很少人不知道啊!”艟艟好笑地斜睨着她,真不知她在卖弄什么把戏。
尔文芸讶异,顿觉手中的把柄少了一半,但却又继续道:“可是你绝对料想不到你未来的公公是谁。”
艟艟不假思索地接口道:“为什么?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尔以群。”
“胡说!他是我父亲。”尔文芸的脸色僵冷得很难看,尖声驳喝艟艟的回答。
“我的耳朵很好,不需要你大声叫嚣。”艟艟以冷淡的口气应付尔文芸的无礼,又道:“原来你是遨的妹妹,他继父的亲生女儿,有失远迎了。”艟艟并不因她是尔霄遨的妹妹而稍加礼遇,反而因为她在背地里给尔霄遨的立场难堪而暗暗气愤。
“没错!尔霄遨并不是真的尔家人,而且他是个私生子。”尔文芸的语气显得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