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淘气。
“你这小鬼,故意整我?”尔霄遨既笑又气地摇头斥道,俊睑上是藏不住的宠爱。
“人家有告诉你了嘛!”噘着唇瓣,艟艟瞪着他直视她的眼睛,一睑装傻似的娇憨。
没辙地笑了声,尔霄遨低首用头抵着她上抬的巧额,“有谁会在拿杯子前先看杯座的?”
“我啊!”艟艟理所当然地反驳。
尔霄遨被她的理直气壮驳得无语,她的确有理由如此回答,细瓷是她的最爱,尤其精美稀有者更是得她青睐,但她不爱杯瓶,只爱平盘,却又嫌盘子太大,碟子过小,以至于居中的杯座便成了她酷爱的搜集品。
“这么说来,真的是我自己呆喽?”尔霄遨斜眼笑睇着她得意的小睑。
紫瞳中明明挟蓄着笑意,但艟艟却硬是摆出一本正经的无知表情道:“你都说自己呆了,那我好像不能辜负你的诚实嘛!对不对?”
瞧着她故作无可奈何的脸蛋,尔霄遨简直哭笑不得,她总是能一副无邪,笑意盈盈可掬,幸福的她永远有掏不尽的快乐,正如此刻的她。
望进她莹邃的紫瞳,尔霄遨感到一阵蜂拥而上的心满意足,他为自己能予她快乐而欣慰,为了能让她保有永远笑盈盈的小脸,他可以心甘情愿地做任何事。
疑惑的明眸不解地看了尔霄遨一眼,艟艟不适于他的沉思,她笑着掀长睫毛盯着他道:“不会你自己承认呆以后,就真的呆掉了吧!”
闻言低笑了起来,尔霄遨吻她绽笑的唇角,随后在她的粉唇上留下湿润,半刻后才道:“甜甜的。”
“医生叔叔刚给人家糖果嘛!”噘着小嘴的她像极了邀宠的小孩。
“人家那些糖是拿去哄医院里的孩童的,你也真好意思呢!”尔霄遨取笑道。
艟艟不以为意地娇笑着,“是从小就替我看病的赫拉叔叔,和他六十岁的年纪比起来,我永远被当成小孩,他总是说……”艟艟有模有样地正了正身子,又道:“‘艟艟啊!要不要吃糖啊?’,然后他就会在我手里塞一大堆糖果,不收都不行。”
“那我也该感谢他了。”尔霄遨突出此言,让人摸不着边际。
“为什么?”艟艟小睑尽是疑惑。
咧嘴一笑,尔霄遨在她的唇间又是一吻,“因为他让我也尝到甜头了。”
“不正经!”艟艟笑嗔,纤细玉臂攀在尔霄遨的肩颈上,埋首打了个哈欠。
“累了?”尔霄遨细心地问。
艟艟摇头否认,但眼睛却缓缓阖上,直到所有的紫亮全数被收藏在浓黑的长睫毛下,放松的睡睑安心地贴靠在尔霄遨的胸前,被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催眠,愈睡愈沉。
“艟艟?”尔霄遨轻声唤道,笑了声,他将自己的长臂为她圈了座护栏,凝视着她纯洁无瑕的睡容,又再一次他确定了自己对她的爱,并被它的汹涌震撼。
只要能不伤害到她,他愿付出一切代价,包括自己,舍弃过往就能拥有此刻宁静安详,那么他愿意做那个埋葬一切的人,亲手毁去所有秘密,让它们沉淀在岁月的记忆中,随着风尘而化。
艟艟,原谅我,有些事你不必知道,所以我要将它们永远从我们的生活中抹去,原谅我必须瞒你,因为它们会伤害到你,只要你能攘尽幸福,我可以舍弃自己,心甘情愿。
尔霄遨深情地凝睇着艟艟甜憩的小脸,无言地乞求原谅并许诺着,只可惜熟睡的她浑然不觉自己正被痴情所围拥,享受着无限的幸福,哪怕那幸福有极限、有尽头。
“尔先生,你在强人所难。”律师面有难色,推了推金边镜框,转眼避开尔霄遨灼灼的注视。
“撤销它,否则我会让你后悔。”峻冷着一张脸庞,尔霄遨沉声威胁。
“当初我们的协议不是如此。”律师操着老迈的嗓音,叹了口气。
“协议是协议,如果你再坚持下去,不止这条件,我会让那份协议书成为废纸。”挑眉睨着律师渐白的老脸,尔霄遨缓缓地道出一字一句。
“不可能。”律师持着对自己能力的信任,昂首地回看尔霄遨。
尔霄遨见状轻蔑一笑,“你跟在楚治旭身边那么久,不该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吧?”
“让所有的一切回归它该有的面貌。”律师清晰明白地陈述着。
愤然地重哼了声,尔霄遨的眉宇间布满山雨欲来的阴霾,硬声道:“作梦!用他的财产就想弥补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想都别想,而好不容易我找到了可以填补的东西,他却偏偏要来搅局破坏?!不!我不会让他得逞。”
“楚先生只是想补偿。”律师苦声慢道。
“补偿?只要将艟艟完好快乐地留在我身边,就是他能给的最好补偿。”尔霄遨深沉地瞅了律师一眼。
“我能了解尔先生的要求。”律师顿了顿,又道:“但是这不是楚先生的遗愿……”
“我不管这些。”尔霄遨硬然打断,“照我的话做彼此都好过,如果违背我的意思,那我就什么都不要,让楚治旭的妄想落得两头空。”他打算将自己与对方都逼上绝路。
律师明显地一惊,他相当明白楚氏产业一旦悬空会在家族间及国际上造成多大的牵连,也明白其结果会和楚治旭的意愿背道而驰。
在该不该坚持之间犹疑,律师感到进退维谷,经过这些年的认识,他知道尔霄遨没有做不出的狠事,其不择手段的作风纵横商场,无人可以匹敌,如今为了楚家大小姐,他更相信尔霄遨绝对说到做到。
深思中律师抬眼触及尔霄遨冰冷的双眸,心底不禁为他分明强烈的爱恨感到一阵战栗,一年前他为艟艟举枪杀人,一年后他要为她的幸福放弃所有该他的财产,毫不犹豫的果断震撼了这老年人平静的心境。
楚先生的预料果然灵验了,尔霄遨的确不会伤害艟艟,律师欣慰地想,或许这才该是原本的面貌吧!
“好,成交。”律师露出和煦的笑容,心眼看着最美好的面貌。
“谢谢。”所得到的回答缓和了尔霄遨紧绷的线条,放心地呼了口气。
如果谎言是必须的,那么就让它永远留着吧!尔霄遨凝视桌上相框中的艟艟,深情中可见依稀的愧疚。
原谅我必须瞒你,艟艟,原谅我!他默声地在心里呐喊,却不知要对谁宣泄,只得让声声的呐喊回荡在胸口,反覆咀嚼着,尝着被哽咽的痛。
吃过晚饭,艟艟拉着尔霄遨到那间玻璃天花板房里看星空,房里没有床,只有长铺的地毯,他俩仰身躺着,彼此交握着手。
星芒闪烁,房中悄然寂静,只剩交接的呼吸声依存在彼此的默契间,看着星光烘托半圆的明月,他们的心比相握的手更加接近。
尔霄遨清楚他还有很多事得处理,但和艟艟在一起却是他一天忙碌后的幸福时刻,根本不须多余的言语,只是看着她,就足以交流彼此的心灵,让他明白只要有她,世界上便没有解决不了的艰难,谁也无法阻止他要保有她一生的欲望。
翻了个身,艟艟伏在他伟长的身躯上,眼眸里没有星星,只看着他,四眼交会许久,她才道:“如果我化作一道流星坠落天的另一边,你会不会追随我而来?”
“傻瓜!”尔霄遨笑视她美丽却清稚的脸蛋,深邃眸中流露宠爱无垠,“若真是如此,我会化成彗星:永远地在宇宙角落寻找你,一遍又一遍,直至燃尽所有的生命为止。”
“即使我化成灰烬?”艟艟低垂着迷蒙紫瞳,视线画过他脸庞的每一分线条。
扬唇一笑,尔霄遨握住她的小手一紧一放,仿佛在诉说着缠绵,“届时我会舍弃身上的光,与你同为尘土,一起飘流,直至天荒地老。”
“倘若天永远不荒,地永远不老,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是不是?”艟艟压低着嗓声,沙哑地问道。
尔霄遨微笑回应,伸手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颈窝间,徐慢但轻柔地说道:“过了今生尚有来世,我会寻找你,一遍又一遍。”
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艟艟为他的承诺而暗喜,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小手交握他的手掌,在他的颈边呼出湿暖的气息。
无言中尔霄遨感到她的依赖与信任一古脑儿地倾注在他们之间交流的情感里,是如此的无讳与真诚,完全地付出令他感到心虚。
思绪纠缠着,让他陷入极度的迷惘,爱她不该瞒她,又因爱她而必须骗她,他不能问她要如何抉择,走错一步可能由爱生恨,该怎么办?
不能挽回了,就让它去吧!他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三十三年前的错早巳不能弥补,情感人事早巳全非,他又能与那些造成他不幸的人计较什么?他们给了他艟艟,给了他能力去爱她。足够了,尔霄遨无求地想。
在他深思中,艟艟挪了视线专注在他脸庞,梭巡他深刻俊挺的五官,看进他黑湛的双眸,笑道:“我是不是曾说过你很像谁?”
闻言尔霄遨戒心突起,敷衍笑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是吗?”溜了圈紫亮的眼珠,艟艟不再追问,空闲的小手伸高玩弄他的头发,感受着滑顺好摸的舒服,“你散着头发看起来年轻多了。”
“平常的我看起来很老吗?”尔霄遨笑问道。
“才不是,只不过现在更年轻了。”艟艟将头靠在他的脸颊边,粉唇附在他的胡鬓旁,摩挲着。
“别动。”尔霄遨僵硬地短声道,无距离的贴合已使他饱受软玉温香的煎熬,他再也承受不了她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不安分了。
恍若无闻似的,艟艟往下挪着身子,直至自己的耳朵能碰触他的胸口为止,她附耳倾听着,放任自己,听着他如擂鼓的心跳,比平时急,也更有力,随着渐发的热力传到她的耳里。
嘴角勾着一抹暧昧难明的笑容,艟艟收缩着她握住尔霄遨手掌的小手,身躯不时地微微扭动,腾空的小手恍若无心般地游移在尔霄遨的胸膛。
“艟艟!”憋着一口气,尔霄遨低声警告道。
只是笑着,艟艟不出声回答。
“艟瞳,你的身体……”钳制住她一双小手,尔霄遨气急败坏地道。
耳聋了似的,艟艟对他的话毫无反应,赤裸的脚丫反覆地在他的小腿上来回,不受控制地,她又动了下身子。
“艟艟,再这样我要生气了。”硬着声,尔霄遨威吓道。
闻言抬起头看着他的眼,艟艟无邪却勾人地一笑,展尽无限的纯真与清媚,笑意染了她的眸,沾了她的唇,此刻的她比谁都诱人。
根本生不了气,尔霄遨没辙地想,或许得等到不再爱她的那一天才能真正生气,但不爱她,能吗?
“为什么不抱我?”微眯着眼任紫光荡漾,艟膛娇软着声音道。
“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复原。”尔霄遨收敛着呼吸,竭力地抗拒她的诱惑。
“对于我的身体,我比你清楚,它已经康复了。”上抬了身子,艟艟来回反覆地轻吻着他的颈侧。
“艟艟,别……”容不得他说完,艟艟已吻上他的唇,主动地逗诱着。
男人的身体向来是让欲望控制的,更何况尔霄遨早巳渴望他深爱的艟艟,为了怕伤害她,他费尽力气地强压着,如今早已不堪一把欲火的催燃了。
理智已被烈火燃成殆烬,他反吻着她,松开她的双手,合捧的手掌将她的头按向他,让他的探索更加地深入,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
交缠的舌,贴合的身躯,一时间两人的体温攀到火热,手不停地摸索着,恨不得能立刻得到彼此。
尔霄遨忍不住反过身,将她压在身下,将她薄薄的上衣撩到胸上,唇一遍遍地印在她的腰腹间,但突然地,他停止了一切动作,双眼凝看着她的右腰侧。
是子弹留下的痕迹。一年前的记忆又回到他的脑海,子弹从她的腰侧斜斜地贯人她的骨盆,卡在她的内脏里,他还记得当时的那片血红染湿了她的腰腿,在她的脚下流开一片血海。
暗红色的,这痕迹是她身上唯一的瑕疵,子弹仿佛利箭般,从那时起,将他的爱钉在她身上,牢牢地让他拔不开。这疤痕弄不掉,好似不断地提醒他,不能放手,不能失去她,他的挚爱。
他俯下头轻轻地舔着红色的疤痕,小心且呵护地碰触着,深怕伤着地,也怕她疼,曾经伤着她,也让她被伤,他为她的脆弱心疼,为她要背负如此多的伤害而心碎。
他深深地庆幸着,此生有她。
无限的温柔和热情里,他拥有了她……
煦月曳风中,一场仲夏之宴正进行,老老少少,三五成群,园中庭敞开盛大家族宴。
“要不要喝杯饮料?”花篱下尔霄遨和艟艟并坐着,揽着她的肩,他体贴地问。
“好啊!”语毕一顿,艟艟又道:“人家不要果汁哦!”神情间尽是纯然清稚的笑意。
尔霄遨站起回身,执起她葱白的小手凑近唇边深深一吻,勾唇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恕难从命后,长腿步向庭中灯火辉煌处。
将至桌边,他的去路突然被一只握杯的手给阻挡,见来人竟是原本人在西海岸的杨鸿真,持着酒杯,一脸含笑的和蔼模样。
“怎没听说你要回来?”尔霄遨闪过杨鸿真的手,靠到桌旁端起一杯鸡尾酒轻饮了口。
“临时决定的。”收回自己的手,杨鸿真举杯也是小酌一口。
“没状况吗?”说着视线又回到艟艟身上,看月光斜漏过篱缝,映亮了她雪白的肌肤,恍若月纱般覆在她令人炫目的美丽睑蛋上。
闻言杨鸿真眼神一转为冷,淡然道:“你不是吩咐过吗?祸端一旦发现,就要极早拔除,所以我全拔光他们的根了。”
尔霄遨的眸光也是寒冷,有了一年前那场悲剧的借鉴,他已养成了不自己动手的习惯,他不在乎为艟艟染血,但却不愿拿沾血的手碰她,天使不该碰触腥红的血,她是他的天使。
“干得好!”尔霄遨赞许道。
两个男人的眼神高深莫测,交换着只有彼此知道的心思,知交一般地相视而笑,杨鸿真恢复了一副好好先生的脸谱,颜色中有一丝严肃,“我知道律师的事了。”
“很好,你们该知道的就把它记着,不该知道的,全部把它给我忘了。”冷笑中,尔霄遨命令道。
“是!”杨鸿真温顺地回答,眼睛定在尔霄遨脸上,仔细观察着。
阴冷仍残留在他刚毅的脸庞中,杨鸿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正与一名妇人谈话的艟艟,溯回他的眼底,柔情融化了冰冷,化成两泓温热。
“隐瞒了一切,你不觉得委屈吗?”杨鸿真打断他的凝视,突然说道。
“委屈什么?”尔霄遨不解,斜睨着杨鸿真。
“委屈你不能得到真正的承认。”
不屑地一笑,尔霄遨挑眉道:“我不在乎。”
杨鸿真淡然地笑道:“真的不后悔?你失去了一些原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我不认为隐瞒让我失去什么,我只知道披露一切会让我失去一生最重要的宝物。”直直地回看着杨鸿真,尔霄遨说得肯定。
“你变了。”杨鸿真微笑。
摇了摇头,尔霄遨满足地笑着,“楚家给了我一样东西,那是我今生最想要的,要了它,我别无所求。”
不再多言,杨鸿真只是欣慰地笑。
不再理会杨鸿真,尔霄遨炯热的目光又回到艟艟身上,发现她的视线正穿越人群,投注在他的一举一动里,一时间四目相交,深情流于不言中。
唇边逸出一抹笑容,尔霄遨自得地欣赏着漾在艟艟小脸上的萤灵稚气,尽展纯粹、真挚,她的稚气有种优雅的气质,泛在她精致的眉宇间,美得无邪。
他缓缓地走向她,有她唇上的一掬笑意,胜却天下大片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