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姻缘 布衣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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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手姻缘 布衣祺-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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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出个小调料盒,撒入盐,点上麻油,在盘子里拌好。沈墨瞳伸手拿出一条去尝,叶修含笑睨了她一眼,一边将锅里水倒掉,放在火上,一边拿出个小案板,边问道,“怎么样?”

  沈墨瞳“嗯”着点头说好吃,叶修道,“回头我让人置办个小厨房,今儿先这样将就着。”

  这说话的功夫,叶修已向锅里倒了少许油,然后三下两刀,切了葱姜蒜丝,放入锅里煸炒。煸炒的空隙,叶修已然切好了火腿丝,一下锅,顿时弥漫出浓郁的香味。

  沈墨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叶修又切好了豆腐,一根根一条条,薄厚整齐,宽度一致。待火腿丝炒成均匀的金黄色,叶修放入豆腐,翻炒开,加入少许水,锅里一下子冒出郁香的白烟。

  叶修盖上锅盖,拿出个大碗,放入面,打入颗鸡蛋,放少许盐,用水调匀,撒入葱花,放在一侧说道,“一会儿菜熟了,再烙张鸡蛋饼,墨瞳儿尝尝为夫的手艺。”

  娴熟有序,刀工如此整齐洒脱,好似在突然之间手到功成,沈墨瞳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边锅开了,叶修打开锅翻炒两下,撒入盐,将火腿豆腐盛出来,然后在锅里放入水,刷干净倒在一旁的脏水桶里。

  将火压得小了点,待锅干倒入一点油,油温热,将碗里和好的面粉倒进去,然后叶修端起锅那么一旋转,一张圆如满月的饼的形状便出来。

  小火煎至四面爆皮,叶修用铲子翻了个儿,露出十分娇嫩松软的颜色,不多时,便盛出锅。

  霞光万丈,大朵大朵的玫瑰云在空中飘。两个人相对而坐,就着石几开始早餐,叶修将饼铺开,在上面放上菜,卷裹起来递给沈墨瞳吃。

  沈墨瞳咬了一口,饼的松软揉着火腿豆腐的咸香揉着新鲜野菜的清爽,饶是慷慨丰盛。她意犹未尽地咽下一口,便又是一大口,叶修搅着碗里的粥,看着她便不由笑了。

  笑意温和圆满。

  为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她吃得香甜,便是最大的取悦。

  下午日落树梢的时候,承影来了,和叶修进了书房,许久没有出来。

  沈墨瞳在藤椅上喝茶,边看一本书。薄暮将至,漫天彩云飞卷,飞鸟回还,沈墨瞳伸展四肢在院里子转了一圈,决定生火煮粥。

  学着叶修的样儿,将火生起来,正在煮水时,陆小悄闯了进来,见了沈墨瞳劈头问,“我哥呢?”

  “和承影哥在书房,”沈墨瞳狐疑道,“怎么了?”

  身后的伤还未好全,陆小悄蹙了下眉,对沈墨瞳挤了丝笑,说道,“哎呀嫂嫂,我刚跑的急,抻到了,疼~”

  这丫头又咋呼撒娇,沈墨瞳不由笑着扶住,“什么事找你哥,这么急。”

  陆小悄小声道,“嫂嫂,二哥今天,以冒险任性祸及兄嫂的罪名,自罚杖责六十,正伏在床上大呼小叫呢!”

  沈墨瞳“啊”了一声,陆小悄挑着眉,眼睛亮亮的幸灾乐祸道,“让他责罚我,哼,遭报应了吧,我这回再不去照顾他啦!”

  这边厢承影出来了,见了陆小悄皱眉道,“你跑出来干什么,没事了?”

  陆小悄缩肩对承影吐了下舌头,一溜小跑道,“我去找叶大哥。”

  斜阳艳色,风拂树影。沈墨瞳笑着与承影见礼,承影言笑如故,还笑着提醒沈墨瞳,“夫人,水响了,该下米了。”

  沈墨瞳“哦”了一声,躬身下米。承影道,“小悄淘气,夫人莫介意。”

  这话中意味,不惟熟稔,更是爱护。沈墨瞳起身对承影嫣然笑道,“承影哥说哪里话,我看小悄妩媚可爱。”

  承影笑,略聊了几句,告辞而去。

  那日晚霞极是浓烈,烧得半边天姹紫嫣红。沈墨瞳捧着书再看不下去,遂索性歪在软椅上,看着不远处的一片黄黄白白的小菊花。

  叶修偏爱纤碎雅洁的小花,尤其爱点缀于浓翠中的纤碎。沈墨瞳出神地望着小菊花于一片青翠中沐光摇曳,不由想,杨林积翠,翘楚幽花,深厚积蕴下的破茧绽放,或许才是叶修所真正爱慕的吧。

  门开了,叶修先出来,身后跟着陆小悄。那丫头不开心地嘟着嘴,似乎在叶修面前也不敢多嘴,只是很规矩地对沈墨瞳道,“嫂嫂,我先回去了。”

  目送陆小悄出去,沈墨瞳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叶修淡淡笑,开始洗手准备做菜。

  晚上,沐浴过后,叶修携沈墨瞳上了楼。两人倚着窗,看着月光下的花园幽美而静谧。

  发半干,月华清朗。那个夜很是声息悄寂,淡而无风。

  叶修披着件外衣,背对着月光,声线温润低沉地唤,“墨瞳儿。”

  沈墨瞳应了一声,但叶修接下来的话,有点直接而突兀。

  他噙着笑,语声平静。

  说道,“今日承影来,说接到黑灵传书,黑灵扬言,若不交出你,他便日杀一人,不死不休,直到让你声名败毁,天下之大,再无立锥之处。”

  叶修顿了一下,继续道,“他说要用无辜者的血,来成全我一己之爱。他不惜日复一日杀人如麻,惟愿我们两情恩爱携手白头。”

  “不能与心爱之人厮守,惟愿天诛地灭,人神共愤,”叶修说至此,浅淡一笑,轻声道,“黑灵入魔成狂,他要逼我在天下人面前舍弃你,相比于外力所致生死相隔,自身举起屠刀,自更让人悲惨绝望。”

  皎洁的白月光落满窗棂。沈墨瞳如敛首半放的白莲,不动声色的安静。

  叶修道,“十年前,他说他最爱小蝶,我说他的爱偏狭,竟便不懂得别人可以不爱他。十年后他说我的爱伪善,因色相而横刀夺来,再因声名基业而袖手抛弃。他还传书问我,他的偏狭与我的伪善,哪一个更深情,哪一种最深刻?”

  沈墨瞳便微微笑了。那个瞬间她突然想起,她发誓赌咒般对她的姐姐说,便是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厌弃我,唾骂我,便是世上所有的人都侧目诅咒,便是千夫所指走投无路,便是我该下十八层地狱历经千百万亿劫永世不得超生,便是如火如荼死到临头。

  如此,一语成谶。

  第四十二章 攻心计

  她的目光深而亮,笑容一点点地绽放开,如花开般华美绚烂如锦缎。只是那眼底风神,清明澄净,却如花落溪泉,随水逐流般幽静恬淡。

  叶修未曾不熟知她这种表情,当日初见,她便是这般笑容浓酽,而心神清淡,如喧嚣市井的老树,任寒来暑往,世事纷繁。

  他甚至可以极其诡异地感应,当她遭遇舍弃,面对燕王,也该是这般颜容明亮,宠辱不惊的。

  便陡然想起很多事。很多个入他胸怀的刹那,这个女子或温婉或生动的言笑举止,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而今,她只由淡而浓地笑起来,明眸皓齿若不经心地问他,“那相公如何答呢?”

  相公如何答呢。或许不是她不经心,她只是习惯于不在意。

  因为对有情的太过眷恋欢喜,所以对无情的,都不去耗心在意。

  叶修心生怜惜,却只是负手笑望着她,淡声道,“墨瞳儿,以为呢?”

  沈墨瞳道,“爱是件最温暖欢喜的事,安然幸福,相厮守,相愉悦,于贫寒中不觉其苦,于富贵中更觉其甜,生息繁衍,岁月静好,而不是致命危险,于进退维谷生死两难中去考验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若爱如此艰难,那谁还会去爱,谁,还能被爱。”

  叶修突然没说话。沈墨瞳道,“爱是最简单的一件事,它最基本的根源在于,这个人值得爱。所以它是造福的,而不是惹祸的。人皆趋利而避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污秽丑恶,人皆躲避。相公所说的偏狭,是占有,黑灵所说的伪善,是舍弃。情有冷暖,占有舍弃本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非常态的占有便是罪孽,非常态的舍弃却只是无奈。”沈墨瞳至此淡淡一笑,对叶修道,“世间男子,面对家国天下,遭遇身败名裂,若爱只成罪,那便不如不爱。相公于相守时对我的宠幸恩爱,便已经十分慷慨,事有无奈,墨瞳儿,愿听凭相公处置。”

  叶修静静地望着她。她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献祭出去,无伤无怨。便仿似所有情浓的日子如记忆中的云烟散去,她入境如此自然深远,出境如此轻易简单。

  既不忧伤,也不求怜,既无怒,也无辗转。她这是太过顿悟随缘,还是根本不曾,将心付与呢?

  沈墨瞳低眉敛首,笑意清浅地绕回到主题上,“为黑灵所占有,是小蝶没福气,而为相公所舍弃,是墨瞳儿没福气。这便是区别,没有哪一种更深情,哪一个最深刻。”

  叶修便笑了,他伸手将沈墨瞳拢过来,在她耳边笑骂道,“你该打,敢跟相公说这种话。”

  沈墨瞳不知何故,眼眶有些酸湿。

  叶修抱着她,轻声道,“我让承影回话,说,君伤未愈,待休养无恙后,叶某夫妇,愿敞门任君取命。”

  沈墨瞳忽而颤抖。

  他说叶某夫妇,任君取命。表明自己共死之意,不但深情深刻云云高下立见不言而喻,还嘲弄黑灵苟活至此,却自诩多情。

  叶修这话不惟锋锐,而且还一刀见血,十分恶毒。

  叶修抚着她的发柔声道,“生死祸殃,墨瞳儿尚不惧,我又有何贪恋这残生半死?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若连墨瞳儿都护不住,要那所谓声名基业,做什么呢?”

  沈墨瞳突然,便有些悲怆。

  叶修道,“我与黑灵,也算相知一场,因其曾相知,所以愈加相憎恶。我自知他心有魔障,此番为的不是作恶,而是想赢我,或是证明是我错。故而此番罪首是我,受牵害的是墨瞳儿,墨瞳儿说爱是造福的,不该惹祸,那墨瞳儿是不是嫌弃为夫的是祸水,要把为夫的舍弃?”

  他这么快,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沈墨瞳凑近前环住他的腰,唤道,“相公……”

  叶修不为所动,“墨瞳儿要听凭我的处置,是什么意思?”

  沈墨瞳垂首贴在他的胸口,不说话。但这个示弱的动作,也让叶修不打算追究了,他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地叹息,“墨瞳儿涉水红尘过,却滴水不沾衣。我当初爱慕是你这个样子,如今却怎么要责怪呢?”

  沈墨瞳一时无话,良久哽咽着低声告罪,“相公责怪的对,墨瞳儿……知罪了。”

  叶修一莞尔,“墨瞳儿情势利害看得清楚明白,为夫的很喜欢。”他捧起沈墨瞳的脸,盯着她的眼,柔声道,“墨瞳儿若有罪,罪在洒脱。但是未锁其心,随遇而欢却最是难得。一个人洞悉人情利害,肯裸出心俯□去爱,就该随时准备仰起头带着笑离开,墨瞳儿,”叶修俯□,轻轻地将其红唇吻住,与她耳语道,“我爱慕你的洒脱,悦慕你的难得。”

  吻虽轻,但是柔情深重。叶修别过她耳鬓的碎发笑语道,“今天小悄找我,要我把暗器教给你,墨瞳儿,当真很想学吗?”

  虽是刚刚柔深情重,但沈墨瞳一下子捕捉到这话里玄机,一时没有言语。

  叶修道,“她今天跟我说,她鼓动过你去闯暗器房。你跟她说,夫妻间虽是恩爱情浓,至亲至近,可稍微的芥蒂便可满盘皆输,所以我不能给的,你也不能去要。”

  叶修静静叙述,沈墨瞳静静听着。她实在不知道,陆小悄都跟他说了什么话。

  叶修道,“小悄那丫头跟我坦白,说记恨我不教她暗器,十岁那年我还罚了她。她说我把暗器教给谁,就是最疼谁,她便想试试让你犯了我的忌,比一比我是疼她还是最疼你。后来你跟她说你根本就不敢碰我的忌,她才猛然领悟我有多宠着纵着她,于是她又开始心疼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孤身来此,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她跟我说她不再比较了,也不会妒忌你,让我把暗器传给你,免得黑灵来了欺负你。”

  沈墨瞳低头微微笑了。叶修却是死死盯着她,似笑非笑,“墨瞳儿真这么怕我吗?”

  沈墨瞳不说话。叶修道,“可是觉得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失了我的欢心,便一无所有?”

  沈墨瞳咬住唇,把头更深地低下。叶修道,“墨瞳儿说,夫妻之间,在一方不愿裸心坦诚的时候,另一方要做的是呵护,而不是恶意碰触。那墨瞳儿可否真的很想学暗器,但是碍于我不敢说,不敢做?”

  逼到无路可以退,无法再沉默。沈墨瞳却只是轻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叶修的食指,轻轻挑起了沈墨瞳的脸,洁白的月光斜落在她的肩上,为她飞扬的发丝,镶上层金边。

  他温润的目光,深刻的直透穿她的心眼。可他出口的话却近乎于一种勾心的诱惑,“你实话告诉我,我便教你。”

  沈墨瞳瞬息之间内心里的衡量,很是蠢动微妙,但她能下意识地觉得,猎物在掉进陷阱之前都该是能看到一块肉的。

  她内心里何尝不渴望,这个男人对她是与对别人不一样的,他们之间有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不能与别人分享的东西,却是可以属于她的。只是,目前这情势当口,并不是机会。

  在自己刚刚洒脱转身,不滞于情爱之后,叶修这番眼底含笑,循循善诱,貌似慷慨的许诺,却真的,不是好机会。

  一个人,在没有爱到忘我的时候,怎么可以觊觎别人内心最深藏最隐蔽的秘密?于是沈墨瞳很果断地回绝,貌似真实诚恳地说,没有。

  叶修顿时笑了,赞赏地道,“我的墨瞳儿果真最聪明,那黑灵的弓弩,破空远距离的袭击,就是为了对抗破解我的暗器,所以墨瞳儿,黑灵之祸,当真是不能学暗器。”

  看着他灿而无害的笑容,沈墨瞳瞬间领悟,这男人其实是个居心叵测的小狐狸,自己这一晚上,都中了他的算计。

  先是危言耸听,若即若离,不过是想在多日柔情恩爱之后,试探试探自己的心。沈墨瞳不禁想,若是今夜她花容失色,抱着他依赖央求,求得他的怜惜庇佑,该是多皆大欢喜,让他心满意足的啊!可是自己用上的是自己的防御系统,未曾挽留,无惧舍弃,他该是心有戚戚,失落委屈的,于是用一局示弱反问,成功激起她的内疚愧悔,最可怕的是,在激起她的内疚愧悔之后,他顺势冷不丁来了局攻心计,引诱她对暗器的痴心妄念,她差一点,便被带入局,败得丢盔弃甲。

  可是明知被他设计耍弄了,自己却怨不起来,或许究其根本,也是因为她先不够爱。

  相爱的两个人是该理所当然向他寻求护佑的,本不该疑他会把自己舍弃,纵疑他舍弃,因为爱,也该是悲恸怨恨,泪流满脸的。而不是笑嘻嘻地说,弃了我吧,你有理,我没福气。

  想至此,这个男人让她所生发出的温暖的感动与悲怆,皆陡然消散,只余斗智落败后的遗憾沮丧。

  叶修便仿似明了她心迹情绪般的,坏笑着,抱着沈墨瞳在她脸颊上啄吻了一口,几乎语带戏弄地道,“为夫的有个破黑灵的计策,墨瞳儿可信我?”

  再也不敢不信了,沈墨瞳于是偎着他“嗯”了一下。

  叶修道,“箭弩虽毒,我们岂能引颈就戮,墨瞳儿放心便是。”

  叶修说完一把横抱起沈墨瞳,将她往大床上一放自己随即压下,他捧住沈墨瞳的脸,顶住她的鼻子尖咕哝道,“墨瞳儿今夜可辜负为夫的了。”

  他的声音含混,有着一种小孩子般得理不饶人的委屈和撒娇。体位和位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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