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姻缘 布衣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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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手姻缘 布衣祺-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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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痛,却在转身走了两三步后,打了个哆嗦。

  老太监停住脚,想回头,却没敢。虽然他怎么也没想清楚,一个家破人亡的哑女,还有什么好怕的。

  借着淡淡的月光,沈墨瞳渐渐看清了那是个还算整齐的小院子。院子的东南角,两棵茂美高大的栀子树开满了花,一人多高的墙,也挡不住它的枝桠。

  走近前,幽香彻骨。那满树的白,直让人晕眩。

  栀子树不远处有一眼井。

  沈墨瞳定住神,弯腰打水,洗去红妆,脱掉华服。然后她坐倚在树下,绝望地闭上眼。

  被灭门了。爹爹死了。多病独居吃斋念佛的嫡母也死了。全家三十二口,都死了。

  斩草必除根,远在边疆的哥哥,能活吗?

  自己,能活吗?

  沈墨瞳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对面的房间正开着窗,雪白的长纱幔,正缭乱地在夜风里招摇乱摆。

  她一定不能死。

  死了,亲者已不能痛,仇者却可以快。她死了,沈家会很快被淹埋,今日荒坟,明日歌舞场。

  而她,纵死,也是个夜奔私逃,为沈家带来灭顶之灾的罪魁祸首。

  她怎么能,让仇人在一招得手,杀她满门之后,再无忌惮,遂心逍遥?

  明亮的晨曦斜照半院,雪贵妃带人前来的时候,沈墨瞳刚洗完脸,正拿着个杯子,在栀子花树下喝水。

  久得盛宠的雪贵妃,姿仪高贵,她化着精致的妆,环佩随着她的步履,叮叮当当。

  沈墨瞳倚树望着她。这雪贵妃,聊算故人,宿怨已久。

  昨夜送沈墨瞳来的那个老太监,正跟在雪贵妃的身后,用他尖利的嗓音呵斥沈墨瞳,“大胆罪女,还不快来见过贵妃娘娘!”

  沈墨瞳便歪着头笑了,一时间青眸熠熠,面容如身后的栀子花般柔美娇嫩。

  “孙公公,算了!”雪贵妃一挥手,娉娉袅袅地走过来,在离沈墨瞳十步远的地方站定,打量着沈墨瞳笑言道,“这要真论容貌,京城里文武百官家的小姐,还真是谁也不如这沈家的墨瞳儿!单说这一双眼睛,便是谁也比不上!”

  她说完,竟伸手抬起了沈墨瞳的脸,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而轻佻地,津津有味地玩赏。

  她硬而长的指甲在沈墨瞳的下颔与脸颊游移,沈墨瞳目不斜视,静静地拿开雪贵妃的手,恭逊地低下头后退一步,脸上习惯性地泛起甜美的笑涡。

  那个姓孙的老太监又在一旁厉声呵斥,“大胆!真是不识抬举!”

  沈墨瞳唇边的笑意愈深,只低头轻抿了一口水。她捧着只普通的青瓷杯,杯水清可见底。

  雪贵妃瞟了一眼不远处井台上打上来的水,悠悠然柔声道,“沈姑娘,你知道这是谁的院子吗?这里不久以前,住着陛下最宠爱的一个才人,陛下最爱她跳的舞,最喜欢,她院子里这两棵栀子树。”

  沈墨瞳捧着杯子低头喝水。雪贵妃叹道,“只可惜啊,那贱人竟勾引野男人,被陛下发现了,女的吊死在这栀子树上,”雪贵妃顿了顿,笑望着沈墨瞳拿杯的手,“那男的,就在这里,被活活杖毙填了井。”

  沈墨瞳握杯的手指陡然用力,姓孙的老太监在一旁顿时阴阳怪气地奸笑出来,“沈二姑娘,这大树,可不是都能随便去靠的,这水,也不都是随便就能喝的。”

  沈墨瞳斜睨了一眼孙老太监,只低着头,看手中的杯子。在她的身后,晨曦闪烁,枝上的繁花欺霜赛雪,幽香漫透。

  雪贵妃便在一旁笑出了声,她伸手捋了把花扔到地上践踏,绕着沈墨瞳踱步道,“只可怜了这沈家的墨瞳儿。一个只会傻笑的哑巴,却天生狐媚,勾到了位高权重的燕王。如今,我却是有两个不大好的消息要告诉你。”雪贵妃顿了顿,“这第一嘛,你当做大靠山的燕王,因被你迷惑,色令智昏,杀人放火进了大狱!这第二嘛,”雪贵妃的目光渐渐盯在沈墨瞳的脸上,说道,“飞马刚刚来报,远在边疆的沈小将军,已于半月前,与五百壮士被敌围歼,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

  沈墨瞳面色一白,手里的杯子“咣当”落地,碎裂开。

  雪贵妃突然,看着一旁的孙老太监,大笑出来。孙老太监在一旁谄媚地,皮笑肉不笑地陪着。雪贵妃道,“孙公公,你说好玩吧,她这个傻子,也知道摔了杯子!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那姓孙的老太监都觉得有点心虚,瞟了沈墨瞳一眼,轻声道,“娘娘。”

  沈墨瞳扭过头,忍住泪,唇边的笑影刚刚做出,雪贵妃已敛笑凑近前,语声阴冷,“你这个哑巴!纵然心里苦,也是不能喊一喊,你还也只会笑,便全家都死光了,也不能哭一哭。”

  “哼哼哼!”雪贵妃仰面笑着走开几步,回望着栀子树下的白色身影,“你毁了皇上最宠爱的燕王,皇上焉能容你再置身事外去嫁给叶修!把你放在这个院子,就是让你见识一下奸夫淫妇的好下场!你还想着活,当真是痴心妄想!”

  雪贵妃说完这话,转身拂袖而去。她说这话时的眼神和言语,有一种如蛇饮血般的阴毒与欢畅。

  第五章 流言 。。。

  余烟尚未散去,呛得叶修在死命地咳。

  冬哥儿扶着他在一旁心疼地直跳脚,“先生您这是何苦!这事儿有承影公子去办,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修道,“你咋呼什么,我是这将军府的女婿,我不去谁去!”

  冬哥儿不服气地一撇嘴,小声嘟囔道,“媳妇都跟人跑了,还当自己是人家的女婿呢!”

  叶修严厉地看了冬哥儿一眼,冬哥儿忙心虚地低下头,叶修道,“不愿意跟着就给我回去!”

  冬哥儿连忙向前窜一步,拨弄开脚下烧焦的木段子,非常热情地献殷勤道,“先生看着脚底下,这边有水,那边当心绊倒了!”

  偌大的将军府,四处火起,前来救火的百姓人多手杂,水泼踩踏无所不用其极,故而四处皆是凌乱不堪的断壁残垣,现场几乎被破坏殆尽。

  叶修简单查看了几处死者的居所,已经有官兵往外驱逐百姓,刑部侍郎赵雪松见了他,十分客气地见礼,“下官素知先生的问心阁明察秋毫,极擅长收集证据,但沈将军府被灭门纵火,已惊动了圣上,下官奉命勘察现场,没圣上旨意,不敢让先生从旁协助。”

  “赵大人,”叶修猛咳之后,彬彬有礼的语气都泛着点苍白虚弱,“在下岂敢耽搁朝廷办案。只是听闻岳父一家惨遭荼毒,一时急火攻心,咳咳咳,……”叶修扭头一阵剧咳,好半天才缓过口气来,接着道,“在下想见亡者一面,还望赵大人成全。”

  赵雪松应了,陪同叶修去门首偏厅,沈家死去的亡灵皆停驻在那里。

  已经有仵作在验尸,见叶修去了,皆不约而同垂手侍立在侧。众人皆知道,这名满天下的神医,委实是个中高手。

  尸体皆有程度不同的损毁,整个房间有着一种极淡而怪的味道,似焦还香,远存近无。叶修拧着眉嗅了嗅,用银针从尸身上取了一点血,放于鼻端轻嗅。

  众人面面相觑。叶修道,“众位觉得这房间的味道怪吧。”他将微微变色的银针置于银盘上,说道,“这是诛心香,旧时楚越宫廷做工极其考究精致的秘药,服毒一刻钟内,人昏眩无力,两刻钟抽搐疼痛,三刻钟则心悸而死。如今死者肢体只有少许挣扎痕迹,表情虽惊骇,但尚未有因痛楚导致的狰狞抽搐,故而火起时,死者服毒应差不多一刻钟,若验尸不验血,情状与烧死无异。”

  他话音刚落,目光死死地盯在“沈二小姐”的脸上,表情凝重得让屋里人一时都屏住呼吸。

  从一旁拿过手套戴上,食指蘸了点盐水,叶修几乎是姿态优雅地,轻轻一拈,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揭下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来。

  惊呼声四起。叶修对着光举起面具打量道,“这不是普通的人皮面具,该是雪魄蚕丝,南越至宝。”

  他话音一落,众人皆变色。

  赵雪松大骇道,“真是雪魄蚕丝!……,叶先生,你确定?”

  叶修道,“确定。诸位请看,这面具在灯光下,有和人皮肤无二的淡淡光泽,而且,”叶修说着将面具凑近火焰上烧了烧,“雪魄蚕丝的熔点很高,不惧火,若是其他面具,烈焰之下,早已损毁。”

  放下冰丝面具,叶修望向赵雪松,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被人掉包后的沈二小姐,被人用小轿,送到了燕王府。”

  众人大惊骇。

  叶修的言语却更是风轻而云淡,“因为是在下的未婚妻,燕王爷便找在下说了这件事,紧接着燕王爷奉诏入宫,想必是皇上也知道了。”

  赵雪松变色道,“有这等事!下官,下官这就去面见皇上!”

  叶修与众人告辞,刚一出偏厅,冬哥儿便忍不住道,“先生,出这么大事,您来都来了,咱们问心阁,便真不出面了?就官府那群人,论验尸,识毒,追踪,推理,查案,哪一项便比得上咱们问心阁!就刚才,先生您那三言两语,也够他们学一辈子的!”

  叶修道,“民不与官斗,我们提供线索配合查案就好,这么大的案子,轰动朝野,朝廷的刑部,便比不上我们小小的问心阁吗?”

  冬哥儿语迟,跟在身后仍然不甘心地小声顶撞,“可先生您已经答应,要为燕王爷证明清白啊!”

  叶修道,“冬哥儿,人做事情得用脑子。陛下今晚急召燕王入宫,而不是让刑部宣旨带人,为什么?”

  冬哥儿愣住,叶修复问道,“将军府被灭门纵火,按正常顺序,救火,维护现场,验尸,勘察,蛛丝马迹人证物证一点点地察,最快,要多长时间才能认定嫌疑人?可陛下在第一时间,便几乎逮了燕王和沈姑娘一个正着,这事情,不蹊跷?”

  冬哥儿费解地抓着脑袋,“先生,这……”

  马车在前面等,冬哥儿已经上前为叶修打好车门和帘子,叶修在要上车的瞬间顿住,回头望着黑黝黝的,犹自冒着青烟的沈家废墟,半晌没有动。

  夜色中,叶修一身白衣胜雪,目光深邃而寥落。冬哥儿等得久了,小心地试探道,“先生?……”

  叶修回过神,上车轻轻地挥手道,“走吧。”

  他的声音低落,略显疲惫。马车一进入主街,处处可见围聚的百姓,在兴致勃勃地唏嘘感慨。

  “三十二口啊,全都死了!”

  “按说这么多人,不应该一个都跑不出来啊!火再大,在刚开始烧时,也不至于一点警觉都没有吧!”

  “是啊是啊,连救火都没人喊,鸡飞狗跳都没有,火都烧上天了,还是大家伙儿硬撞开的门!”

  “听说是先杀的人,后放的火!”

  “啧啧啧,莫非是沈将军早些年杀孽太重,遭报应了!”

  “遭什么报应,上了战场还有不杀人的?沈将军可是个好人!”

  “还真是造孽啊!”

  “一定是南越人干的!”说话的人很激昂,转而又压低声音好像很神秘,“你们听说过吧,当年,沈将军攻取南越,南越王本来献了公主求和称臣,不晓得怎么就出尔反尔,又来了场血战。沈将军闯入宫廷后,一地全是死人,那南越的龙椅前,站着个穿红衣的干尸,手握宝剑,指着闯入者,旁边柱子上吊着一个穿白衣服的披发女人,衣服上血淋淋地写着,灭我南越者,身死家灭,鸡犬不留!”

  众人皆倒吸口冷气,话题一下子被吸引过去,“难道是,沈将军被下了诅咒,怨灵来报仇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啊,那沈家的大姑娘,聪明俊秀,嫁了太子,可太子突然就倒台了!沈家的二姑娘,长得更是漂亮,小时候也极其聪慧,可突然就成了哑巴,还只会傻笑!沈家的小将军,英俊勇武,可偏就邪性,他参与打的仗,十有九输,前不久与北夷会战,据说,又全军覆没了!”

  “真是啊,全都不吉利啊!”

  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那个引起话题的人道,“当年在南越王宫,众人看着那诡异景象,都胆战心惊,于是有人说将那干尸和吊死的女人好好安葬,建庙供养,以平鬼神之怒,可沈将军性情刚烈,岂能容这装神弄鬼的伎俩混淆军心,当时一声令下,喝令放火烧了!”

  这下子众人更是炸了锅,烧了!竟然是烧了!怪不得这沈家大火,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于是那南越怨灵复仇的说法,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传播着,每个人的口气既兴奋,又诡秘。

  满城流言,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不断夸张渲染,推波助澜。

  离了人群密集的主街,驶进幽暗的巷子。冬哥儿的脸有点白,回头求助道,“先生,这……”

  叶修微笑道,“你看吧,满街的百姓,都知道是南越复仇,你还觉得你家先生发现个什么诛心香、雪魄蚕丝,有什么了不起吗?”

  他的语声和缓,竟带着些许调侃味道。冬哥儿费解地挠着脑袋道,“先生,那这该是怎么回事。”

  叶修道,“我们觉得蹊跷的事,皇上会不蹊跷?连市井小民都知道的典故,皇上也自然更知道的。”

  冬哥儿更加迷惑,“那,那这……”

  叶修叹了口气,“你若是皇上,自己很看重的儿子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冬哥儿沉吟半晌,突然眼神一亮,叶修看着他那醍醐灌顶般的小样子,笑问,“懂了吗?”

  “皇上第一时间被告知,虽是抓了个现行正着,但也说明了,这很可能是别人给燕王设的一个局。皇上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他不让刑部的人直接抓捕,而是宣召燕王进宫,便是将信将疑,还是有份爱子之心的!怨灵复仇的事,……”冬哥儿突然有点兴奋,“鬼神虚妄,先生用真凭实据坐实了南越怨灵复仇的事,那便是说明了沈姑娘是南越人栽赃给燕王爷的!这样对百姓们有了交代,也还了燕王的清白!”

  叶修淡淡地“嗯”了一声,冬哥儿又琢磨半晌,讪讪道,“那,那那个沈姑娘,……”

  叶修道,“沈姑娘怎么了?”

  冬哥儿道,“这样子天下人都知道了她与燕王有私情,先生娶她,将为天下笑。不如,不如……”

  叶修笑道,“不如怎样?”

  “不如干脆把她送给燕王爷得了!”冬哥儿道,“人家两情相悦,先生何苦棒打鸳鸯,还戴了顶绿帽子!”

  凌晨时起了薄薄的雾,淡蒙蒙的月光,有种虚浮缭乱的苍白。叶修小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

  凝思伫立,不远处是一大架极其茂盛的金银花,一旁藤萝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底袍。

  承影一身黑衣,静步走到他身后,敛首道,“先生。”

  叶修望向他,轻问道,“咬住了?”

  “是。”承影神色越发恭谨地,吐出一个字。

  第六章 宫闱 。。。

  “南越逆党践约怨灵复仇,然后嫁祸给燕王爷!”御史大夫宋钦冷笑道,“你们刑部就是想以此,告白于天下?”

  刑部尚书于敏中道,“那宋大人有何高见?”

  宋钦道,“南越逆党践约怨灵复仇,灭沈将军满门,鸡犬不留,却因何独独把沈二小姐,送到燕王的身边!护送沈二小姐至燕王府的,为何持燕王令牌,直入燕王书房!沈二小姐深夜面见燕王,着艳妆,穿嫁衣,面露娇羞之态,是何蹊跷!”

  于敏中对武和帝一揖道,“皇上!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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