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袍袄是用极珍贵的银鼠皮制成的,衣服的领子、袖口都镶着紫貂皮边,甚是华丽。只是他那略显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刀疤,已经被毁了容,加上他那沙哑的声音,很难把他跟首辅大臣联系在一起。
王立文跟叶飞扬都是震惊不已,这么一个其貌不扬之人,居然有提笔成诗之才,高居庙堂之上,真是人不可貌相。
从另一个角度说,这黄镜可全靠实力爬上高位,让人不敢小视。特别是他那锐利的眼神,王立文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立文与叶飞扬对视了一眼后,双双作揖道:“黄大人,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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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文一愣,他想不到黄镜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便尴尬的笑道:“在下失礼了。”
黄镜摇了摇手道:“这也没什么,你们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然后他看了一眼叶飞扬道:“这位是?”
叶飞扬笑道:“不才,叶飞扬,见过黄大人。”
黄镜看了看叶飞扬再看了看王立文,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啊!老夫是老咯,现在这天下可是你们年轻人的舞台。”
王立文笑道;“黄大人实在客气,只是在下有一事请教,还望大人能直言相告。”
黄镜瞥了一眼王立文道:“你是奇怪老夫为何能知道你的身分?而且不用看就知道吗?”
王立文笑着点了点头。
黄镜却哈哈大笑道:“老夫刚才看你进门就知道了,因为你身上的贵冑之气是无法隐藏的,至少你目前还做不到。还有你那书生模样,与传说中的‘冷血王’很吻合。”
黄镜的理由很牵强,他不可能光凭传闻就能看出王立文,而且他身处关外,一眼便认出王立文几乎是不可能。王立文心下知道,这黄镜多少有点搪塞之意,他既然不愿意明说,王立文也不好强迫。
黄镜见王立文一脸的猜疑便道:“老夫刚才跟你说过,见就是不见,不见便是见。”
王立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叶飞扬更是一脸的疑惑。
王立文想起刚才黄镜的话,便直入主题道:“黄大人刚才的话,在下实在不解,还望赐教。”
黄镜凝视着王立文道:“其实你心中还有很多的疑问,有时候锋芒太露也不是好事,如果能做到‘收发自如’的话,那你的成就将无法限量。”
王立文一脸的讶色,问道:“何谓‘收发自如’?”
黄镜道:“一个人武功到达一定的境界可以收敛自己的气息,让人无法察觉,看上去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要能收住自身的无形之气的话,这不是武功所能解决的。”
黄镜瞥了王立文一眼继续道:“无形之气,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本命之气,老夫刚才就从你身上看到了贵冑之气,但这只是贵气,说明你身分尊贵。你现在的贵气已经初具王相,但距离皇者霸气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然后大有深意的看着王立文道;“年轻人,你还需要磨练磨练,本命之气不是武功,不是修练就可以得到的,只有不断的锻炼你的心智才能领会其中的奥妙。等你能收敛自己本命之气之时,就可以自敛锋芒,让人永远无法看透,这才具备皇者霸气的初相。”
王立文陷入了沉思,这黄镜的一番话是他闻所未闻,听所未听的。他所说的本命之气,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叫人一时半会还很难相信。更为奇怪的是,这黄镜好像知道他心里所想似的,直言皇气,不就是已经洞穿了他的心思吗?
王立文感觉到一阵害怕,这样危险的人如果是对手的话,那结果真是无法预料,他比身边的叶飞扬更能洞察先机。
黄镜好像看出了王立文的心思,笑道:“年轻人,老夫已是垂暮之年,不会与你们争一日之长短,老夫只是想将毕生的愿望寄托你去实现。”
王立文一惊道:“黄大人,不知道有何心愿?今天在下是茅塞顿开,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为大人完成,绝不食言。”
黄镜摆了摆手道:“不必这么介意,我相信你能做到,你心中想要做的,就是老夫毕生的大愿。”
王立文虎躯一震,他自己所想要做的,早已经明确。但是这黄镜为什么也要这么做?如果处于胡国的利益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王立文一切的计划中,胡国将成为历史,那么这黄镜又是出于什么立场呢?
黄镜看了看沉思中的王立文,微微一笑道:“老夫先行告辞了。”说着黄镜便要朝门外走。
王立文赶忙叫住了黄镜道:“黄大人,我们以前见过吗?”
黄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春风阁,门外再次传来他那沙哑的声音:“见就是不见,不见便是见。”
王立文和叶飞扬两人愣住了。这忽然出现的黄镜,虽然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但仔细品味却是不然,他指出了王立文现在最大的弱点,并告诉他何谓本命之气。
更令人费解的是,他居然和王立文有着相同的心愿,而且他看王立文的目光中毫无恶意,相反的居然还有点亲切。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也太匪夷所思了。
王立文与叶飞扬一时之间都沉默了。王立文在黄镜的面前,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赤裸裸的,心中所想全被他看在眼里。王立文是头一次碰上“奇人”。
叶飞扬也似乎从黄镜的一番话里领悟到什么,陷入沉思。
第六章 马王追风
雅特皇宫大内,御书房
年迈的建兴皇帝正端坐在九龙椅上,双手撑着龙案,目光一直落在他身前跪着的一个黑衣老者的身上,偌大的御书房就只有这两人。
黑衣人细长的双眼中放着骇人的精光,此人正是绝剑,剑隐二老之一。
建兴皇帝端起茶品了一口,然后沉声道:“你的情报属实吗?”
绝剑斩钉截铁的道:“陛下,这是我绝剑派系最新密报,绝对不会错。”
建兴皇帝双眼杀机一现,沉着脸道:“这南宫家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居然勾结太子,暗吞博州粮草,扩充军备。朕只给了他二十万人的粮饷,他却足足养了四十万之众,狼子野心,此等祸害如若不及早除去,恐怕会动摇我雅特王朝的根本。”
绝剑道:“陛下,如果冒然下旨要他裁军,就表示陛下已经知道了他的野心,恐怕会狗急跳墙,臣愿意亲去历州除此逆臣贼子!”
建兴皇帝沉思了一会儿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再次麻烦你了,但是朕还有一个顾虑。”
绝剑会意道:“陛下指的是身在北方的那个人吗?”
建兴皇帝闻言点了点头。
绝剑道:“这人自从十年前听说出现在胡国之后,便凭空消失了,不过臣一定会尽力追查。”
建兴皇帝的双眼一暗道:“你去吧!不过切记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南宫云给办了。”
绝剑双手一抱道:“遵旨!”说完他的脸色沉了下去道:“陛下,太子是不是也要……”他没有把话说完。
建兴皇帝当然知道绝剑那没说完的是什么话,他摇了摇头叹道:“虎毒不食子,但也不能留下这个祸害,朕打算废了他。但是立仁跟南宫云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立仁在朝中失势,想那南宫云必定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在。朕并不想打草惊蛇,等你从历州回京,无论成功与否,朕也留不得他。”
绝剑一脸的犹豫道:“陛下,您还是太仁慈了,臣的意思是现在就把太子办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而且太子的气息越来越难以琢磨,臣相信,他并不像现在看起来那么弱,懂得控制自己气息的人,武功肯定也不低。”
建兴皇帝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哎!先生多虑了,难不成立仁还敢弒父不成吗?等先生回来之时,朕把他打发走就是了。”
绝剑道:“陛下,防范于未然呀!二十多年前,陛下还不是派人杀了先……”绝剑立刻感觉到自己犯了大忌,赶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说,因为此刻建兴皇帝望着绝剑的双眼中杀机陡增。
只听建兴皇帝冷冷的道:“绝剑先生,朕要怎么做,不用你教。你只管替朕解决一些朕不方便出面的事就可以了,而且朕永远也不想再听到刚才的话。”
绝剑没办法,只好起身告退,走到门口之时,绝剑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小德子听在耳里,他的嘴角闪过一阵莫名的微笑。
天京北郊有一片美丽的白桦林名叫“千里松林”,茫茫林海,平坦的草原,起伏的山峦,弯曲的河流,这是胡国的皇家猎场。胡人以武立国,崇尚武风,历代胡国皇帝都会在这千里松林举行盛大的围猎。
在千里松林外十里之处,还有一处桃山湖色,名曰“彩虹湖”。清晨,在靠近彩虹湖水边的地方会升起一团团、一簇簇的水雾,如果在雨后,湖面之上还会横跨着一道七彩霓虹,人在其中犹如在仙境一般。时值春末夏初,已经可以看到来这里做客的白天鹅。
而在这千里松林的后面,仅仅隔了一道山崖的,便是一直充满着神秘色彩的“黄泉森林”。相传这森林是黄泉的路口,弥漫着一股骇人的阴森之气,多少年以来,人们一直想征服这块森林,揭开它那神秘的面纱。
只可惜进去的人,都是凶多吉少,没几个人能活着出来,即使出来了也会变成一个见人就杀的疯子。传说,“黄泉森林”里生活着嗜血族,时间长了,这片森林就成了人们心里的禁地。
这彩虹湖是皇家猎场的入口之处,人称“御道口”,放眼望去尽是烟波浩渺的桃山湖色,蓝天白云下,湖水闪闪发光。
远处万丛树木静静地随风摇摆,遍地鲜花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形成一幅不可多得的天然风景画。
此刻在这御道口的半空中已经飘满了胡国狼旗,无数的胡骑涌入皇家猎场,大地似乎都在摇晃着,湖边的天鹅惊飞冲天。
忽然鸣号伴随着鼓声响亮天际,在骑兵之后是五人一组,肩膀上扛着鸣号的仪仗队,鼓车一排排的开入御道口,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步兵。
骑兵在御道口分两排,一直排到围场,高举手中的弯刀,凝视着御道口,呼喊着:“万岁!万岁!万岁!”
那步兵则是把整个皇家猎场围了个圈,胡人的军威实在叫人不敢小看。
这时,在御道口探出了两骑,其中一个是雅特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这不是王立文是谁?他一大清早就被身边的锐骑督统博尔特给拉来了。
今天是胡人的狩猎盛典,而王立文又是当朝太后点名要来的人,博尔特怎敢怠慢。
博尔特看着胡人的军威,面带得意之色道:“文王,你看我胡国的军威如何?”
王立文看了一眼博尔特道:“不错。”
博尔特瞥了王立文一眼继续道:“比起雅特来又是如何呢?”
王立文早就知道博尔特会有此一问,便笑道:“各有千秋吧!”
博尔特显然不满意王立文的回答,道:“那为何贵国会尽失这关外十州之地,留下‘龙翔之耻’的笑话?”
王立文对这带有明显挑衅意味的话并不在意,只是看着那些胡兵道:“本王在龙翔关见到的守军并不比贵国差到哪里去。”
博尔特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众所周知胡国与司马远威交手是胜少负多,天佑帝驾崩之前就曾大败而归。
“皇上驾到。”
王立文不由的转头望去,只见数个传令兵,骑着马一路奔来,手中挥着胡国的皇旗不断的呼喊着,顿时整个御道口的胡兵都跪了下来。
只见在这传令兵的身后,浩浩荡荡的开来胡国皇骑营,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仪仗大队,接着是一顶巨大的轿子,这顶轿子由三十多人扛着,周边两排太监与宫女伺候着。
奇怪的是这些太监个个好像没睡醒似的,脸上居然还有胡子。而这轿子跟雅特皇朝的龙轿不同,这顶轿子其实就是个半开的房子,门前则挂着一道窗帘,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在这顶大轿子的后面跟着胡国满朝文武,和皇室宗亲。长乐公主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此刻她已经换了一身的戎装,那婀娜多姿的身段看了就叫人想入非非。长乐的目光一直落在王立文的身上。
除了长乐之外,人群中还有一双眼睛盯着王立文,此人就是与王立文有一面之缘的黄镜。他的目光中却带着点莫名的关怀之情,泛起了慈祥之色。
博尔特赶紧翻身下马,跪在了路边。王立文则依然骑在马上,注视着那顶大轿。王立文与其它胡人的身分不同,既是使臣,又是雅特文王,不可行跪拜之礼。
那顶轿子开到王立文的身边停了下来,博尔特赶紧三呼万岁,然后瞥了一眼王立文,朝他使了个眼色,那王立文当作没看见。
轿子里传出一个如黄莺般的女声:“你就是王立文吗?”
王立文笑着点点头道:“正是在下,见过太后。”
然后王立文坐在马上作了一个揖。在这场合里,能率先开口说话的当然是这胡国瑞和太后了。
瑞和皇太后语气一冷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轿子周围的胡兵们一听立刻拔出了弯刀,气氛骤然紧张。长乐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而黄镜却是面带微笑。
王立文没理会众人,面不改色的道:“我身为雅特使臣,只跪本朝天子。”
瑞和咯咯一笑道:“你倒挺特别的,好!本宫就赐你御前免跪。”然后她轻声的道:“起轿!”
庞大的仪仗队继续朝千里松林进发,王立文和博尔特跟在后面。博尔特瞥了一眼王立文,不知为何,他眼中杀机忽现。
千里松林按地形和禽兽的分布,划为七十二围。每次狩猎开始,都由管园大臣率领骑兵,按预先设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并逐渐缩小。
头戴鹿角和面具的胡兵,隐藏在圈内密林深处,吹起预先备好的长哨,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那雌鹿闻声赶来,雄鹿也为夺偶而至,其它的野兽则为食鹿而聚拢。
等到骑兵的包围圈缩的很小,野兽非常密集的时候,大臣们按惯例便会要求胡国皇帝首射,众皇子、皇孙随射,然后是其它王公贵族骑射,最后是大规模围射。
然而今趟不同往常,年仅十岁的幼帝当然不可能首射,而眼下首射之人就会有取而代之的嫌疑,谁都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王立文并不懂得胡国人的规矩,便问身边的博尔特道:“怎么还没开始?”
博尔特脑中灵光一闪道:“文王,你可以去试试。”
王立文一呆道:“我?恐怕不合适吧?你们胡国的光陵王与顺王怎么不来参加?”
博尔特道:“光陵王近日忽然告病,在乐州修养。顺王领兵在外,没有召见不得回天京。”
王立文心下一凛,在这个关口两位实权人物都没到场,实在值得推敲。
博尔特见王立文不上钩,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身后马栏中忽然传来喧闹之声。博尔特脸色一变,在这个时候吵闹不就等于是找死吗?看博尔特的脸色好像不杀两个就很难过似的,众人也都疑惑的望着马栏。
这时,一个胡兵匆匆来到那顶大轿之前跪地道:“禀告太后,那‘马王’忽然野性大发,谁也无法制服,请太后定夺。”
瑞和皇太后慢悠悠的道:“把那匹马给本宫拉上来。”
胡兵领命而去,那些武将的双眼都放着光,博尔特更是擦起了双掌。
王立文不解的道:“什么马竟然能号称‘马王’?”
博尔特道:“你们雅特人可是没福气一睹‘马王’的风采,这是在胡国草原上仅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