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白连忙道谢:“这已经太贵重了。”
敖白并不是客套,夫诸早就死绝了,而苗民虽是神裔,但却厌世冷漠不好亲近,芙音能拿到这个东西,他也有些意外。
芙音笑笑:“也当作见面礼了。”
其实芙音在这之前,敖白敖离敖真吉祥,还有跟来赴宴的孩子,也已经按照亲族客人之分准备了礼物,但今天却又额外给了敖白一份。
敖白自己也知道这恐怕只给自己,两个哥哥都没有的,这才推了一下,看芙音坚持,这才收了。
不管芙音是看他年纪小还是临时起意,敖白都觉得有些窝心,不觉在心里对芙音亲近了几分。
吉祥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想探头去看那个盒子里还装了什么。
芙音抿嘴:“也有给你的,急什么。”
吉祥倒不是想要礼物——他什么都不缺,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他只是想看看那个漂亮的盒子。
芙音笑着把他伸出来的爪子拍掉:“这个东西男孩儿不能随便碰。”
“我不要东西,我想看一看。”吉祥说。“上面的花纹很美丽。”
“不管你要不要,我都给你。”芙音点点他鼻子。
吉祥想了想:“那你把之前那把剑给我呗?”
那天芙音握着剑的样子可威风,吉祥念念不忘。
芙音和小丫头都噗哧一笑:“那个有什么好的?要是真想耍剑,你们东海自己的兵器可比那个好得多了。”
吉祥被她们笑得有点扭捏:“看起来漂亮。”
芙音乐了,转头拿了一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对小小的黑色……角?
吉祥皱皱鼻子:“这是什么?”
黑得发亮的尖角上,盘着螺旋白纹,中间却是空的。
“这是通天犀的角。”芙音轻声说。“能分水解毒,不过在我家里也有人拿它求姻缘。你要是有了不想和他分开的人,就给他一个,自己留一个。”
犀角被打磨得很光亮在尖顶上钻了个小洞,一根细细的红线从中穿过。
芙音取了一个,拉起吉祥的手。“我听说你已经挂了个小葫芦,那这个就戴在手上吧。”
“另外一个要收好,这是一对的,弄丢了一个另一个也废了。”芙音说。
吉祥虽然不觉得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既不会发亮也不美丽,但是毕竟是芙音郑重送的,于是也就认真收了起来。
小小的月牙形犀角像个小坠子挂在吉祥手腕上,吉祥挥了挥拳头,犀角晃荡了两下。
“和你的衣服很相配呢。”两个小丫头夸赞。
他来北海的衣服是和敖光一起做的,那么也和敖光的衣服很相配,吉祥想着,又觉得这个小玩意其实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
因为家长要迟些再离开,而吉祥敖白都还要上学,于是小猪被九蒙先提溜着带回了东海。
九蒙离开了这么久,突然出现的光辉大大盖过了回来的吉祥,织织率领惊喜的众人簇拥着九蒙表达思念之情,只顾得上随手塞给吉祥一个包子就叫他自己边上啃去。
吉祥十分不平衡,数次挤进去寻找存在感无果,只好悻悻地自己去厨房摸东西了。
到了晚上吉祥才再次成为了焦点。
“你是蘑菇么?一晚上长一截?”织织一手捏着吉祥的袖子一边戳他额头。“这才去了几天袖子居然短了?”
“这是出发前才做的,因为是厚衣服还做大了些……试穿的时候还空出来的,现在倒是正合适了。”一个宫婢也比了比吉祥的身量:“在北海吃得太好了?”
吉祥泡在水里,躲开织织的手指游开:“我要快点长大。”
元宝浮在水面上舒展触手,偷眼看了看吉祥。
直到进了那个奇怪地方,被敖白追着打之前,吉祥都没有什么异状,可是……
失去意识前那个印象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没人知道他半昏迷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吉祥突然变大,但元宝还是有点心虚。
反正等清醒过来吉祥还是老样子,至于袖子短了……应该是现在正在抽个子吧?
元宝矛盾地打了个滚,看吉祥被捞出水搓背。
今晚敖光还没有回来,吉祥得独自睡觉。
其实吉祥已经有点习惯自己睡了,敖光总是睡得比他晚起得比他早,这和自己睡也差不多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九蒙回来了!
吉祥兴冲冲地撞进九蒙的院子:“九蒙九……蒙?”
守株待兔的九蒙指尖一弹,大门就自动在吉祥身后关紧,然后阴恻恻一笑。
吉祥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来得正好。”九蒙温和地说:“我正有几件事想问你……”
吉祥一看的九蒙的脸色就知道不对了,哪里顾得上他说什么,拔腿就想跑,被九蒙迅速抓住。
“我的桃树怎么秃了?”九蒙提着吉祥的衣领子咬牙切齿:“还有我的书房!织织帮你整理了也没用!里面乱七八糟的是怎么回事?”
吉祥眼神游移,心想织织不仅整理了书房,还把院子的地平整了回去呢。
吉祥有个大优点,就是坚决不说谎——于是遇到这种问题他既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说谎嫁祸,于是只能装死。
九蒙见吉祥消极抵抗,杀气腾腾地把吉祥提进屋,扒裤子。
“你不能打我!”吉祥急忙自救:“我要告诉敖光的!”
“你告吧。”九蒙怒极反笑:“把你做的好事也告诉陛下,看他打不打你!”
吉祥立刻萎了。
敖光已经好几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不会包庇吉祥胡闹的。
而九蒙又和敖光象征性地打三下不同,实打实地揍屁股还要吉祥自己数着,数够了二十才算完。
头几下还不觉得有什么,同两个屁股瓣被反复拍巴掌几次以后是非常非常疼的,九蒙其实揍到一半也心软,想着吉祥半中间要是嚎出来就顺着台阶停了,结果吉祥愣是自己捂着脸挨了二十下,鼻涕眼泪糊了一手也没哭出来。
看吉祥这样子九蒙反而后悔了,觉得自己气急了也不至于这样下重手,吉祥屁股都拍肿了。
而且小猪是真长大了,居然能忍住不哭鼻子。
吉祥见九蒙看着像是消气了,于是开始扮委屈,哼哼唧唧说疼。
“真疼?”九蒙去摸他屁股,才刚碰一下吉祥就鬼哭狼嚎。
好吧,这下有天大的气也觉得吉祥受到教训了,九蒙想了想,叫吉祥自己趴着,起身出门。
“你去哪里?”吉祥抻着脖子看。
“拿些酒烧热了给你敷屁股。”九蒙放软了口气。
吉祥愣住了。“酒?”
“我之前酿的还剩了一坛子,就埋在院子里。”
吉祥突然觉得屁股更疼了。
……
等敖光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吉祥撅着个屁股睡得挺香,把脸埋在被子里。
敖光伸手想他他姿势调端正些,结果才碰了两下,吉祥就给惊醒了,眼睛都没睁就叫疼。
“不要碰屁股。”吉祥扭开,依旧趴着。
“怎么了?”
“九蒙揍了……”吉祥揉眼睛。
敖光了然。
从吉祥喝了一肚子桃花酒那天起,敖光就知道这顿揍跑不了了,现在不过是比预期的提前了一点。
“织织没有帮你揉?”
“九蒙涂了药。”说了两句话,吉祥就醒了,翻起身来,爬到床边去掏衣服。
“这个给你。”吉祥把芙音给的犀角掏出来,然后拉着敖光的手要系,却不会像芙音那样系活扣,纠结了半天才系好。
虽然系得难看,但好歹很结实,吉祥很满意:“芙音说这是个好东西。”
“灵犀角?”敖光看了看。
吉祥已经又滚到被子里去了,然后自动调整屁股不着地的姿势,继续睡觉。
“你系了个死结。”敖光看那鼓鼓囊囊的一坨绳结。
吉祥打了个呵欠,已经半梦半醒了,想开口却抵不住困意打起了呼噜,梦里还满以为自己已经把回话说出口了
死结有什么不好?这样你就拿不下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吉祥虽然在宝贝堆里长大的,却仍然十分不识货……不如敖白。
一零八章
吉祥向来是个不记打的,屁股还没消肿呢,下了学回来就屁颠屁颠地又去祸害九蒙。
九蒙搬了张青竹躺椅放在桃树下,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吉祥冲进来,又合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休息好的缘故,他现在困得很。
吉祥戳戳他的脸:“真的回来了啊。”
之前每天进来,院子里都空荡荡的,现在九蒙好歹回来了,吉祥总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
九蒙抖落袖子上的花瓣,拿出个包得圆乎乎的东西塞给他:“拿去玩,不要吵我。”
吉祥接过来,半个身子趴在九蒙腿上,一层一层剥开,发现里面是个鸽蛋大小的圆球,晶莹剔透,于是一把塞进嘴里。
“什么东西都尽往嘴里填!也不问问是什么么?!”九蒙被吉祥不假思索的举动给气乐了。
“甜。”吉祥含糊不清地说。“是糖球呗。长得就像。”
九蒙睁开眼睛,盯着他看。
吉祥嘬了一会儿,突然间脸皱成一团,胡乱扑腾了起来。
九蒙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满意地又闭上眼睛。
吉祥觉得舌头都麻了,明明刚吃进嘴里时比蜜还甜,等外面的糖衣渐渐变得薄软了以后稍微用力就嘬出个洞,里面瞬间迸出酸不溜秋的汁液来!
小猪被刺激得眼泪都迸出来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再来一个。”他摇摇九蒙。
九蒙睁开眼睛,瞪他:“不嫌酸?”
“酸得要命。”吉祥眼睛晶晶亮:“不过真有意思。”
“我没有了。”九蒙说。“这不是我做的,是买来的。”
九蒙没有骗吉祥,这确实是买的,自家做的点心糖果通常都不会玩什么花样,实惠为主,所以这种逗趣的糖球他是真不会做。
吉祥不相信,要去搜他口袋,被九蒙利落地扔了出去。
“糖球?”敖光回过头:“莫胡闹,我不会做那个。”
“织织也说不会。”吉祥蹲在椅子上装消沉:“吉祥,你真是可怜,想吃个糖球都吃不到,也没有人愿意理睬你……”
“……”
“偌大的龙宫没有人关心你,谁知道你心里这么难过 ̄呢 ̄”
“……”
“好了,去穿鞋。”敖光被吉祥的‘自怜’弄得无法,只好推开桌上的卷宗。
吉祥飞快地跳下椅子:“穿鞋做什么?”
“带你出门。”敖光简洁地说。
吉祥经常偷溜,但总是往人间跑,每天出门也都是按照既定的只有龙宫里的人才能走的海路上学,其实并没有好好地在东海玩过。
虽然龙宫坐落在王城里,但是敖光的威严还有卫兵摆在那里,平日附近也没有普通水族能够靠近的。
因此吉祥都差点忘了,在龙宫外面,还有一座华美的王城。
他被敖光从天上带下来的那天,所看到的奇异城市。
敖光换了样式低调的常服,嘱咐不可高调亮身份,就牵了吉祥出龙宫,也不坐车了,慢慢一路走着跟吉祥说王城和龙宫的过去。
“你小时候就这里就是个城了?和现在一样?”吉祥很惊讶——不过与其说惊讶王城的历史悠久,倒不如说他惊讶的是敖光原来也有“小时候”。
“有一点不同。”敖光想了想。“也是不断慢慢变化的。”
和人间的城镇借到不同,海里的王城并不受限于只能建在地面上,有巨大的石礁,里面无数孔洞,洞穴大小不一,因为洞穴黑暗,里面多数都漏出灯光,洞口多用五彩的大贝壳做了棚窗或是门,眼下全都是开放的,形态各异的水族们进进出出,也有老板在门口招揽生意,笑脸迎着每一个过往的人。也有和人间一般整齐规划的方正街道,明珠做了街灯,很多水族也并不走路,坐着驯化的透明水母悠闲自得地游动,也有专门为速度很快的海马开设的道路,穿着便装的水族骑着一脸暴躁的各色海马风风火火地赶路,十分有趣。
吉祥立刻眼馋了:“那个很美丽。”
透明的水母确实漂亮,大大小小形态各异,还有拖着长长裙带边的,随波逐流,十分好看。
敖光弹了一下吉祥额头:“那是你坐的么,也不仔细看看。”
原来,水母虽然占了个外形,但是速度毕竟不快,脾气也温和,上面乘的,多数是着长裙的美丽女子,感情是慢慢逛街专用的。
路上偶尔有小贩子推着独轮车走动,磨圆了的螺壳做的轮子上涂着各种花纹图案,卖首饰的就在车上插几个珊瑚枝,各种亮晶晶的耳环手链之类的小东西挂在上面光是看也觉得很令人愉快,买小点心的用水晶做了个半圆的罩子扣在车上,这样既能展示卖相,又能不污了东西。
敖光教吉祥辨认,小车卖什么,基本上都在轮子上画了出来的,换句话说,轮子就是他们的招牌。
当然,这种摊子上的东西自然是很便宜,相对也没有那么精致,所以即使吉祥看到点心就走不动道,敖光还是半拖着他走开了。
一路看下来十分明显,即使是生活在王城里的水族,也分三六九等,卖东西的小贩打扮就是一个样子,在门口揽客的老板又是一个样子,还有很多看起来更体面的水族在走动,这一点也和人间有些类似。
敖光把吉祥带到了一处更热闹的地方,和刚才大石礁还有独轮车不同,这里的店子全都是独立的,都用各种贝壳海草装饰门面,有夸张些的,还用宝石点缀了招牌。
敖光带着吉祥走了一会,进了一家招牌花里胡哨的店子。
吉祥一看清店里的样子就鸡冻了。
角落排着好几个大桶,每个桶上面都插着一个小铲子,一桶冰渣似的透明糖霜满得堆出了个尖,一桶小小三角形的坚硬饴糖里面能看到细碎的玫红色花瓣,一桶绿莹莹的草根样子的梅糖,剩余的几个桶都是装着各种原糖材料,给人称了回去自作点心。
店中间是一排宽宽的架子,上面摆着好些个方正的托盘,里面有润喉但是甜滋滋的甘草球,金黄色透明的寸金糕,做成花瓣形的甜酪,软绵绵的黑糖酥,上面还洒满了核桃碎……柜台上还有一溜儿透明的大水晶罐子,里面也是各种不同的东西,吉祥还能看见九蒙给他的酸糖球也满满当当地装在其中一个罐子里。
大概很少有客人进了这店里不激动得流鼻涕的,看店子的年轻人见怪不怪,笑眯眯地给了吉祥一个多宝格盘子:“喜欢什么自己挑吧。”
吉祥不接盘子,先回头看敖光。
敖光点头,意思是带着钱呢,吉祥这才举着盘子大肆转悠。
年轻人穿得很素,并不像店子那么花哨,态度也十分亲切,一边和敖光搭话一边注意着吉祥需要什么。
做生意久了的人眼睛都毒,吉祥和敖光穿得都不算扎眼,但是那做工用料还有看似简单的配件都是十足的好货色,进了哪家店都不会有人怠慢。
“客官真是挑对了时候,现在店里空了些,能慢慢挑。等上灯了大家吃了饭出来,这里每天都要挤满人的。”那年轻人打开一个水晶罐子,给吉祥倒出好几个圆滚滚的酸糖球。
“生意好。”敖光言简意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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