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酿?可是那人称仙花的琼花所制。”
“正是。”
“皓雪你果然厉害,竟能得到这琼花酿,我听闻这花世上能见得的已是不多,更何况是此花酿的酒。据说此酒酒体清澈,入口绵软,余香悠长,后劲十足,就算宿醉第二日醒来也不会觉得头痛,当称这世上第一的玉液琼浆。”
“长烟果然见多识广,此酒正是母皇见我差事办的好,赏了我她珍藏多年的三瓶。我也不藏私,今日可是全拿出来了,就当答谢你这一年的辛劳。”
“好啊好啊,那今日我们不醉无归吧。”长烟说罢,端起了杯中酒,细细品道,真是好酒呢,她心满意足的笑起来,水漾的眼睛弯弯的像两个月牙儿。西岭辰见状不觉口干,一口饮罢杯中酒。
酒过三巡,两人早已天南海北的扯了一通。西岭辰见长烟已是微醺,壮了壮胆,问:“长烟,你可听过妇君?”
“父君?你爹亲不就是你的父君吗?”
“不是那个父君,是女子的妇。”
“不知道啊,那是什么?”
“我朝皇子若是不出嫁,可以娶个女子,那女子便称妇君。”
“嗯,我明白了,就是入赘到皇家的女子就叫妇君,可对?”
“是啊。”
“皓雪,你破例被封了王,是不是也可以娶妇君啊?”
“嗯,母皇是希望我娶妇君的,这样就可以不必与其他男子分享妻主了。”
“女帝对你真好啊。”
“……”
“皓雪你今年多大了,是不是到了娶妇君的年纪了?”
“是啊,过了年我都十七了。”
“我怎么听你说的有点恨嫁的感觉呢,哦,错了,是恨娶,哈哈。”
“你才恨娶呢。”
“是啊,我是恨娶,呵呵,要不是柳哥哥守孝,我已经娶了他了。现在该说说,你是不是恨娶了。”
“你很喜欢墨柳吗?”
“喜欢啊,他是爹娘替我订的夫郎,我喜欢他是天经地义啊。”
西岭辰很想问她,你愿意做我的妇君吗。可是听她这么满意自己订亲的夫郎,那她心里,还会有自己吗?不甘心,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心意相投的。
“长烟,要是,要是有个男子,他很出色,他也喜欢你,你待如何呢?”
“如何?能如何啊?恨不相逢未娶时吧,娘对爹爹很好,我也想像她一样,专一的喜欢一个人,这样才会幸福。”
西岭辰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碎了,她根本没有提到过自己,还要再问吗?问一个拒绝?问一个否定?只是为什么要给他那么多期待,为什么要这么温柔,为什么要这么投契,为什么要让他动心,却不将他放在心上。那还要去接他,还要送他天下独一无二的埙干嘛?是啊,他忘了,独一无二,不过是自己的所求。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也不再多问。
“喝这么快做什么?不要和我抢啊。”长烟喝了个七七八八,又见西岭辰喝的比她还快,不由得和他抢着喝起来。三瓶琼花酿喝完了,西岭辰又让小厮送了几坛杏花酒。他的心好痛,如果酒可以麻醉自己,那他情愿麻木。小厮见这两人这么拼酒,不禁咋舌。不过他一个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退到外面侍候了。
宿醉,绝对的宿醉。西岭辰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只见他和长烟都躺在厅旁的小榻上,两人手里还共握着一只酒杯,四肢纠缠在一起。隐约记得喝到后面坐不住了,就都靠在榻上喝酒。还把进来劝他们不要再喝的小厮撵了出去,不准人进来。
还好,衣衫整齐。他欲抽出被长烟压着的手臂,却将长烟惊醒了。
四目相对,说不出的尴尬。长烟手忙脚乱的坐起来,不料腿被西岭辰压着不能动,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淡淡的梅香,混着酒香,熏得她头更晕了。低头看看,好在衣衫整洁。前世今生,她是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共眠,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个皇子,是自己的朋友。好在没发生什么。她急急的抽出身,跳起来,说道:“长烟失礼了,皇子务要见怪。我先回去了。”说罢急忙跑了出去。
这算什么?这般避之不及?西岭辰的心,更痛了。
一石二鸟
长烟出了君府,清晨的风吹来,她清醒了很多。这样子跑出来,似乎有些不妥,可是留在那里,她又能和西岭辰说什么呢?说我们都喝多了,不小心在一起躺了一晚,不过什么都没发生,所以还是把这事忘了吧。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她原本只是按照前世的惯性思维,觉得不好意思逃避而已,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占了皇子便宜,被发现落荒而逃似的。谁能告诉她该怎么解释,怎么道歉?天啊……
君清风的脸,气得发青。这么个聪明绝世的侄儿,也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他昨天被西岭蕊拉住,多吃了几杯酒,待酒醒了回府,却见小厮躲在外面,忐忐忑忑。上前一看,只见西岭辰和令长烟纠缠着躺在榻上,二人已是昏睡。他原本想拉开两人,又想如果都醒了,他该怎么办?没想出办法。又传来侍候的两个小厮细细的问了,二人并无出格的举动,方才放下心来,严厉的呵斥两个小厮不得乱传,自己坐在隔壁屋子的椅子上,一宿未眠。
他见得令长烟奔出了府,也不多拦。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毫无疑问,这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只是没有背景。不可能是西岭辰的良配。自家的侄儿,眼看着心是落在她身上了,这个女子还是他介绍的。这算不算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转而走向西岭辰,西岭辰尚呆呆的坐在小榻上,满面悲戚。这是怎么了?
“辰儿,辰儿。”君清风唤道。
“叔叔。”西岭辰转过神来,应道。“您都看到了?”
“是的。”他本想训斥两句,看见西岭辰的悲伤却不忍出口,不是没发生什么吗,侄儿的心,却像是伤过了。是说了什么了吗?他那稳妥的侄儿喝醉酒,本来就是件不对劲的事啊。
“辰儿不小心喝醉失礼了,叔叔务怪。此事就当未发生过,还请叔叔吩咐一下下人。”西岭辰强装镇定的说。
“好,此事叔叔自会处理。辰儿,你没事吧?”
“没事,辰儿累了,想休息一下。”
“如此你便回屋休息吧,我让人给你送醒酒汤。”
“不用了,我只想躺躺,不要再让人来了。”西岭辰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跌跌撞撞的走进自己的屋子,扑倒在床上,眼眶已湿……
长烟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院子里还没人起身。她不禁长舒了口气,这事,还好没被墨柳发现。却不曾想,墨柳和墨凝的窗子,都留了条小缝。见她头发凌乱的回来,两双眼眸,皆暗了暗。
将军府旁,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向都城洛京。
长烟一觉睡到了晌午,醒来的时候,墨柳去了医庐,墨凝去了铺子。很好,否则她还真的有点不知怎么面对。一夜未归,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可是的确很失礼,失礼的严重点可以说玷污了皇子的清白。头真痛啊,看样子琼花酿也让人头痛……
晚上,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墨柳和墨凝二人直说菜好吃,看表情,很正常,除了眼底都有点青色,和自己一样。看样子最近大家睡眠都不好,要炖点补品来调理了,她暗叹。只是西岭辰那边,她该怎么办呢?
忐忑的在铺子里待了几天,西岭辰却没再来。这几个月的帐该报报了,长烟暗忖,鸵鸟了几天,她还是准备去和西岭辰直接道个歉。毕竟以后还是要做朋友的,何况大家还一起经营着个不大不小的商号,总是要再见面的。就明天去吧。
是夜,一只鸽子飞入了将军府。一个清雅脱俗的男子接过鸽子,取下鸽腿上的信。
第二天上午,长烟还没来得及去君府。柳凝坊来了位贵客,十皇女西岭蕊,并且点名让长烟一旁侍候。长烟出来正要上前行礼,西岭蕊一摆手:“不必多言,一边候着。”说完带着身边一个覆着面纱的清雅男子,在柳凝坊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又对着身边的男子说:“远儿,看上什么直接让人包上,这是皇弟的铺子。”男子目光清冷,也不说话,只拿了个竹简。西岭蕊见男子无意其他,就让夏至带着进了雅室。长烟跟在后面,没有多言。
西岭蕊坐定,盯着长烟道:“令长烟,你可知罪?”
长烟道:“启禀殿下,在下不知。”心里却是在想,难道那晚的事西岭蕊也知道了吗。
西岭蕊倒也直接,“灌醉皇子,意欲玷污皇子的清白,还说不知罪?”
“在下那日是喝醉了,绝无意玷污皇子。还请殿下明察。”
“明察吗?你敢说你不是意欲攀上十四皇子,好做他的妇君,飞黄腾达?”
“在下已订亲,绝无此意。”
“何以证明?”
“这……”
“你可知道,那晚的事倘若传了出去,皇子颜面何存?若是皇子以后娶了妇君,妇君知道此事,二人如何相处?”
“……”
“我劝你早日离开这柳凝坊,免得日后他夫妇二人因你生隙。”
“敢问殿下,这是皇子的意思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可知道若是母皇知道这件事,斩了你也是可以的。你不过是个吃软饭的,难道要一直这么粘着皇弟?还说不是想靠他飞黄腾达?哼,劝你不要痴人做梦,皇家岂是你这种庶民能沾上的。早点哪来哪去吧!”
长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侯成了个吃软饭的,在外人看来,这一切都是靠西岭辰得来的吗?算了,自己确实也算对他失了礼,西岭蕊既然插手了,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万一将来真的影响了西岭辰的姻缘,那她的罪过可是大了。虽然这柳凝坊是自己的心血,不过没西岭辰,商号想发展这么大的确没可能。她果然还是靠了西岭辰的。想到这,她下定决心,道:“殿下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在下这就请辞。万不敢攀附皇家。”
“还算识时务,这个商号可全是皇弟的心血,你要交代清楚,才能离开,明白吗?”
“这个自然。”
“皇子那,不该说的不要说,明白吗?否则不见得哪天母皇就知道那件事了,到时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保证。”
长烟一听,明白西岭蕊这是逼自己走,只怕西岭辰还不知情。不过知不知情,结果都是一样。在这皇权下,庶民又能怎样。离开这里,她自会有另一番天地,何必留恋,让家人陷入危险呢。
“在下虽鲁钝,该做什么还是明白的。”
“果真明白,你就不会做那糊涂事了。哼。速速离去吧,以后不要出现在皇弟面前了。”
长烟回了宅子,隐约的将她要离开柳凝坊的事告诉了墨柳,墨凝。两人都不是重名利的人,到也没多说什么,只问她以后的打算。长烟说想回去看看母父,过一阵子再打算,二人也赞成。
长烟于是递了帖子给君府,孰料小厮竟回了她皇子不在。
西岭辰等了好几天,总算等来了长烟。可是他又气又恼,一时也不知如何面对,只让人回绝了她。
长烟道这西岭辰怕真的是很介意,不由苦笑。第二日直接递了请辞的帖子给君府。
西岭辰接了帖子心里一片冰冷,这算什么?难不成真的怕和他这个皇子扯上关系吗?现在就迫不及待要撇清了?心里恨归恨,还是决定听听长烟怎么说。毕竟这个请辞,委实有些突然了。
下人领了她去二人初识的亭子。西岭辰和君清风已坐在里面。
西岭辰也不叫她坐,冷冷的问:“为什么?”
几日不见,西岭辰瘦了一圈,样子看上去很憔悴。长烟从不曾见过他如此冷淡的样子,心道:皇家的威严果然如此重要吗?重要到一个无心之失便换来了冷眉相对?一年多的交情还真不算什么,真是无情。心里不免有些灰,也不想解释太多,遂道:“在下家中有事,所以请辞。”
“哦?什么事?重要到要请辞?”西岭辰怒道。
长烟见他言语带怒,硬着头皮说道:“家母欲让在下回乡置地建宅,迎娶夫郎。”
什么?要娶亲?“不是还有两年吗?这么急做什么?”西岭辰急切的问。
咦?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长烟有些困惑,不过也容不得她多想,她是不辞也得辞,“置地建宅均需时间,还要按夫郎喜好布置,以及准备聘礼,所以要早做准备。”
她要成亲,她要离开他,西岭辰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如此你将坊中事务转交给叔叔吧,钱财按当日约定结算。”
“叔叔,辰儿还有事,此处就麻烦您了。”西岭辰向君清风交代了一句就疾走出去。
“皓雪,那日,对不起。”长烟见西岭辰欲走,心道这怕是两人最后的见面了,道歉的话,她还记得。
西岭辰闻言身形一顿,随即狂奔而出,不再回头。他奔向马厩,打马而出,只想走的远远的,他怕一停下来,他会回头,会去央求那个女子,“不要走”。那样,他还有什么尊严而言?
君清风看的出西岭辰心里的伤悲,不过这样对二人是最好的结局吧。他虽觉得惋惜,又觉得庆幸。也只对长烟说,“如此你先整理,好了通知我吧。”
长烟和墨凝终于将手中掌管的事务一件件整理妥当,转交给了君清风。至于当初说的分红,她是一分未要,就当是那无心之失的补偿吧。君清风不由感叹这个女子虽为庶民,气节高贵。
末,长烟深深作了三揖,道:“君掌柜,请您将这三揖转到殿下。就说长烟谢谢他这一年多的抬举,长烟愿他以后事事顺利,娶得如意妇君。”又作了三揖,“君掌柜,这是长烟谢您这么久一直对我颇多照顾。商号还请您再多请些巧匠,多些心思。长烟就此别过,日后若得再见,定不忘您当日之恩。”君清风听得眼中一片朦胧。而躲在屋顶的西岭辰,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西岭辰病了两天,整整两日高烧不退,君清风衣不解带的照顾,只听得他昏迷中尚喃喃:“长烟,长烟……”第三日恢复清明,不顾君清风的留阻,执意回京。
洛京。大皇女府。
西岭奕对着旁边的黑衣人道,“这着棋,你下的很好,一则断了西岭辰一条手臂,二则将来时机适当,也可离间她姐弟二人,断了西岭辰对她的支持。可谓一石二鸟。相信不久,你的大仇就能报了。”
迟到的代价
长烟和墨凝整理完手里接下的单子,才发现还应承了楼月公子一尊沉香雕刻。这座雕刻,她尚未完成。于是她吩咐了夏至,若是那楼月公子来取,飞鸽传书给她,让他在清风城等她三日,一切费用由她承担。若是不能等,可给她地址,她送上门去。夏至应了。柳凝坊的一干人等见她和墨凝要走,皆是不舍,众人一一话别不提。
长烟这次离开,心中有些怅然。一是一年多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了,二来那个如星辰般耀眼的男子,与她因这么一件小事就做不得朋友,断了交情,未免惋惜。令思冉和燕风见她回了流地,十分欢喜。听她隐约说的与西岭辰的误会,倒是庆幸早些断了关系。令思冉自己是深受其苦的,皇子,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长烟无事,只将那心思都放在雕刻上。一幅天伦之景,人物立体,举止细腻,做的惟妙惟肖,更胜那画中三分。
月沼,上京。
月西楼这次是使了全身解数,只等娘亲松口放行。他刚从西岭回来没多久,又要去清风城,百里流云如何能放心。那是另外一个国家,虽然邦交不错,但总是异国他乡。说什么要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