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嫔不怀好意地轻声笑道:“难得季妃还有这些忠心的奴才,别着急,罚过你主子在罚你这帮子奴才,不是愿与你主子患难与共吗?一会我就成全你们”。
说罢,厉声道:“给我打”。
季宝珠想如今既是这番羞辱免不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把伤害减少到最低。
谢贵嫔身边的那宫女已闻声过来,季宝珠突然大声道:“慢着”。
那宫女吓了一跳,被她的气势镇住,收住步子,谢贵嫔有些诧异,心里纳闷,这季妃如今落魄,还这般刚硬。
听得季宝珠淡声道:“我自己来”。
正这时,一道明黄从左侧一甬道假山石后转过来,谢贵嫔瞬间惊愣住,极轻声儿道:“慢着”。
季宝珠背对着左侧甬道跪着,忽见谢贵嫔脸色大变,口型似是唤‘皇上’二字,只是一时惊得没发出声,身旁宫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又闻声‘慢着’,就没做丝毫犹豫,挥双手左右开弓,打向自己脸上,只听极清脆‘啪、啪’两声。
“住手”,一声极冷的声儿传来,虽声儿略低沉,然却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季宝珠高举的手停在半空中。
谢贵嫔此刻反应过来,提裙跪倒,娇怯怯地道:“嫔妾见过皇上”。
皇上萧昂看也没看她,直视着季宝珠的脸,方才自己下手太狠,季宝珠此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萧昂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声儿平平的,听不出喜怒。
谢贵嫔期期艾艾,一时不知作何分辨。
季宝珠低垂着头,怯怯地道:“嫔妾该死,贵嫔娘娘让卑妾给折花,不小心却扎了娘娘的手”。
此时,萧昂才看了谢贵嫔一眼,这一眼令谢贵嫔身子一抖。
只听一清淡声儿道:“传朕旨意,谢贵嫔由正三品贵嫔降为从四品美人”。
旁边当红太监张德全忙答应声:“是,皇上”。
斜睨了眼瘫软在地的谢贵嫔。
谢贵嫔眼含盈盈粉泪,可怜巴巴叩下头去,无限委屈道:“谢皇上”。
“回御书房”。
萧昂离去。
冬日的暖阳照在他挺括的背,那越来越远去的一抹明黄,映在皑皑白雪上,炫目斑斓,清白的雪地留下两行靴子清晰印记,深沉厚重。
季宝珠在枚青的搀扶下,颤悠悠地起身,直起腰,媚眼如丝,晒笑道:“妹妹在此赏梅,姐姐可是要回去了,天道怪冷的”。
又朝身旁赵胜道:“去御膳房要一样暖身子的吃食”。
赵胜高声道:“是,主子”,乐颠颠去了。
季宝珠懒懒地道:“回宫吧”。
看也没看谢贵嫔扬长而去。
谢贵嫔还跪在地上,身子簌簌颤抖。
6悬梁
日子顺溜过了月余。
一早,雨燕和春财扒着窗子朝外看,西偏殿往来人等络绎不绝。
后晌,听说石美人御医诊脉怀了龙种。
枚青回了主子知道,季宝珠偏头想想,送个什么东西好,吃的不行,弄不好惹事,想不半天,命枚青拿了个金项圈送去,怕惹麻烦,自己也不去看。
接下来半月,东偏殿赏赐不断。
掌灯时分,水桃得了信,神叨叨对大家说:“听说了吗?皇上今晚又翻了石美人的牌子”。
季宝珠这段日子仔细观察,水桃虽有一二分姿色,性子却有点浮躁,不是个成事的人,心里琢磨,嘴上不说,想着有机会换了她。
春儿秋上才选进来,听水桃说,有几分好奇,到底是年纪小,眨巴着大眼睛,道:“自打入宫,我就没见过皇上”。
这正说着,旺儿跑进来,道:“来了、来了”。
春儿看水桃把窗帘掀起一角,偷看院内,也卷了窗帘一角偷偷朝外看。
玉兔才冒头,冬夜静谧,院子里洒满清冷如水的月光和婆娑的树影,春儿只匆匆看到一个侧影,就惊叹不已,赞为天人。
季宝珠笑道:“这丫头敢是开蒙了”。
春儿脸臊得通红,低头摆弄衣角,道:“看娘娘说的,奴婢就想看看比我们村上的铜锁好不”,众人都乐了。
季宝珠想那一定是他们那里名人,逗她道:“那谁长得更好呢?”
春儿扭捏着,低声道:“当然是皇上,铜锁连皇上一个脚趾头都抵不上”。
水桃脸红灿灿的,眼放着光,道;“皇上是大晋朝真正的男人,奴婢侍候梁采女那会,时常能见到皇上”。
季宝珠心念一动,隐了笑,深深看了她一眼。
闹腾了不少日子,熙和宫才日渐安静。
这日,秋筠才歇了晌,石美人扶了宫女走来正殿,看赵胜站在门口,问:“赵公公,贵人在吗?”
赵胜道:“贵人才歇下,美人有事,待贵人醒了,奴才回一声”。
石美人道:“没什么事,只是有日子没过来给贵人请安,给贵人道个乏”。
赵胜恭敬地道:“贵人醒了,奴才回了贵人便是”。
石美人全了礼数,就乐得回东偏殿去了。
夜半,三更天。
“啊”一声尖叫,划破暗夜,惊醒沉睡的人,季宝珠被这一声尖叫吓醒,惊坐起,叫道;“枚青”。
外间值夜的枚青披衣忙跑进来,叫道:“主子”。
季宝珠惊恐地瞪着眼道:“什么声?”
又迭声叫:“赵公公”。
赵胜急入,惊慌道:“主子,叫声好像是东偏殿发出的,奴才去看看”。
才走至外间,小心把门开了条缝,就听院子里“咕咚、咕咚“脚步声传来,里间急唤道:“等会”。
赵胜转身回来,季宝珠道:“这会子才出事,你还是先别过去,等会人来了只远远的看着”。
赵胜道:“奴才明白”。
又待少时,外面喧哗声起,赵胜才出去。
不大工夫,赵胜神色紧张回来,季宝珠已起身,不等他开口,就问:“何事?”。
赵胜神色骇然,道:“石美人悬梁了”。
季宝珠惊得眉心一跳。
定了定神,走至窗前朝外看,灯火把院子照得通亮,看石美人殿前聚集了些人。
整了整妆,出去,前脚刚踏出西暖阁的门,罗常在就急慌跑入,差点与她撞了个满怀,身子一倾,季宝珠忙伸手扶住,罗常在也忘了行礼,吓得带了哭声道:“姐姐,出事了”。
季宝珠拍拍她的手道:“我这正要去看看”。
罗常在胆怯小声道:“我跟姐姐过去,一个殿住着,不去看看不好”。
季宝珠点点头道:“说得是”。
二人赶到东偏殿,众人看季主子来了,都跪伏与地,“贵人金安”。
季宝珠也没空搭理,认出石美人贴身宫女叫灿若,问她道:“你主子怎样了?”
灿若道:“人已救下了”。
“传了太医吗?”
“传了,即刻就到”。
“皇上和皇后派人告诉了吗?”
“已派人回了皇后”。
季宝珠看处置妥当,就不在问了,进去里间。
内殿昏暗,已掌上灯,烛火暗淡,石美人声息全无躺在暗影中,季宝珠近前,赵胜移来灯盏。
季宝珠赫然见石美人颈项一道暗红勒痕触目惊心,伸手试试鼻息,气息微弱。
罗常在躲在她身后不敢瞧,季宝珠知道已无碍,才放下心。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外间一高声呼,季宝珠忙率众迎驾。
跪在当庭,罗常在瑟缩挨着季宝珠跪了,季宝珠觉出她身子细微的抖,伸手过去把她的手握住。
罗常在手凉凉的,季宝珠手掌的温度传导给她,她身子抖得轻了。
皇上朝季宝珠看了眼,挥挥手道:“免”就入内。
太医官到了。
直奔寝宫,把完脉,跪下凑道:“禀皇上,石美人已无事了,胎儿福大命大,一切正常,只是石美人不能开口说话,看来是伤了嗓子或惊吓过度”。
皇后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太医躬身道:“这话不好说,伤得不轻”。
皇上近前撩起帐幔,看石美人脸色铁青,呼吸微弱,合着眼。
用手触了触她的脸颊,肌肤像寒冰一样,在试,微微有点热乎气,触碰了下她脖子上的那道勒痕,眼中现出厉色,拧着眉出去外间殿,坐了。
知道季宝珠等都在外面,沉声道:“让她们都回吧”。
太监答应一声,出去高声道:“皇上有旨,大家各回各宫”。
罗常在胆小,害怕地小声道:“季姐姐,我到你宫中去坐会”。
季宝珠携了罗常在的手往回走。
这边厢,宫女灿若正跪在帝后面前,萧昂阴着脸道:“好好怎么会悬梁了”。
灿若吓得体弱筛糠,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道:“昨儿……是奴婢值夜……不知为何……竟睡得沉,早起听里间没动静,唤了半天,无人应,推门一看,就看主子她……”。
说着抖成一团。
皇上凝眉问:“白日可曾发生什么事吗?”
灿若犹豫下,皇上沉声道:“说吧,朕饶你不死”。
灿若叩下头去,胆怯地说:“白日里,美人主子只去了季贵人那里,少时便回,奴婢看美人主子脸色有异,没敢多问,不曾想这晚间就出事了”。
这话听着没什么,但细琢磨,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皇后看皇上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也猜不透,道:“季贵人和她一宫住了,来往频了也是亲近之意”。
皇上面上冷冷的,没出声,片刻,起身,进去,太监刚要跟进,皇上摆摆手,皇后识趣的没进去。
皇上来到塌前,撩起帐子一角,俯身轻唤道:“容若”。
这是石美人小字,就见石美人缓缓睁开眼,一滴泪落在枕上,皇上用袖子轻轻替她试了,轻声问:“为何事?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石美人缓缓摇头,“呀、呀”两声,喉咙暗哑,说不出话来。
皇上惆怅看她一眼,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就直起身。
看她一只藕臂露在外面,拿起放回被里,才要把帐幔放下瞬间,猛然见脚踏边一物。
弯腰拾起,冲亮一看,是个小小饰物,一个黄杨木小兔子,料子下层,做工也有些粗,不像是石美人之物,皇上轻轻把它踹入怀里。
“皇上、皇后娘娘起驾”,太监一声高呼。
帝后离了熙和宫。
承乾宫
萧昂从怀中掏出那红线系着的小饰物,交给张德全道:“给我查”。
张德全会意。
这二日,熙和宫宫门皆有侍卫把守,虽皇上没对季贵人做什么,但宫里的人不许出去,石美人的东偏殿也派了人,不许随便出入。
罗常在吓得直哭,谓季宝珠道:“这可怎么好,皇上不是要怪罪我等”。
季宝珠眼皮子总跳,心甚不安,却不好表露,怕吓到罗常在,只好言安慰道:“没事,你石姐姐人不是醒了吗?料过两天就没什么事了”。
又过了两三日,恍惚听说,在石美人屋子里找到证物,一个看守宫门侍卫同春财相熟,偷偷告诉他宫里现正在查一个黄杨木雕的小物件。
春财忙来告诉主子,季宝珠听了,问:“雕的什么?”
春财道:“好像说是个小兔子,搞不好就是凶手的,查了不是石美人宫里人的”。
季宝珠猛然想起,探手在袖子里一摸,惊骇地发现,那日拾的黄杨木饰物没了。
身上身下摸索,确实没有。
瞬间惊觉,是自己不小心掉在石美人寝宫里。
春财好奇,也没敢多问,只瞪眼看着主子。
季宝珠当着春财面也不好说什么。
晚间宽衣看左右无人,小声对枚青道:“你可记得那日检的小兔子吗?”
枚青眨眼想想道:“记得,不是范才人身边的魏公公落下的”。
季宝珠附耳小声道:“我不小心落在石美人宫里了,宫里现正查这个”。
枚青吃惊瞪大眼睛,好巧不巧,拾得的东西又弄丢了,还落在出事的地方,马上醒悟道:“那范才人她……”盯着主子,下话没说。
季宝珠顺手把外衣搭在她手里,道:“这是她的造化”。
枚青从主子淡若清风的语气,感到丝丝的寒意。
低声道:“这是天意”。
季宝珠抿了唇角,躺下,枚青撂下帐子,也去外间歇了。
二日早,季宝珠才起,旺儿就跑进来欢喜道:“主子,主子,宫门外的侍卫撤了。
季宝珠懒懒地道:“他们总不能守一辈子吧”。
枚青笑道:“这猴崽子,这也值大惊小怪的”。
7嫁祸
庆福宫
‘啪’一声脆响,范才人长指甲在太监魏安的脸上划了长长个血道子。
“没用的奴才”。
魏公公束手垂头站着,也不敢捂脸,任凭主子发落。
庆福宫的掌事陈姑姑仗着胆子,道:“主子何不问季贵人去讨来,不就无事了吗”。
范才人一声冷笑,焦躁地起身走两步,又坐下,道:“你以为季宝珠是谁,她会给我吗?想得倒美”。
陈姑姑一听也焦急起来,搓着手说:“那怎么好,这一路查下去,岂不是就……”,看主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敢说下去。
范才人手里捏着绣帕,指尖快掐到肉里,悲哀地想,祸事终于来了,恨恨地道:“就知道这季宝珠不是好惹的”。
坐以待毙,还是过去季妃这贱人那探探口风,两下里权衡,对陈姑姑道:“你拿上我那对翠玉包金的镯子,同我过熙和宫去”。
陈姑姑赞同地点头,道:“是,娘娘做的对”。
季宝珠与罗常在围炉聊小时候的事,罗常在正讲着幼年时在家下,虽不爱吃桃仁,却爱上山采核桃,一次被蛇咬了的事。
雨燕进来回说:“范才人求见主子”。
季宝珠一点都不觉意外,她要是不来,就不是她了。
倒是罗常在诧异道:“范才人怎么来了,听说她曾同姐姐要好,后来出卖了姐姐,怎么还有脸过来”。
季宝珠笑笑道:“以为这宫里的人都跟你一样啊!”。
对雨燕道:“出去对她说,我同她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也说完了”。
过会,雨燕复又进来回说:“范才人在殿外跪着不肯回去”。
季宝珠早料到她会来这一套,道:“愿意跪,就跪吧”。
雨燕才要出去,季宝珠又叫道:“回来,出去对她说,还是回吧,让旁人见了,以为真对我做了什么,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她会明白的”。
雨燕出去,听半天没动静,知道范才人走了。
罗常在不屑道:“这种人还理她作甚”。
季宝珠拨了个栗子送到嘴里,含糊道:“有些人和事是躲不过的,一味躲着,也不是个法”。
罗常在显然没听明白。
次日早,宫里又发生件大事,季宝珠正用早膳,赵胜疾步进来,神色紧张,道:“主子,宫里出事了,贵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太监被人用绳子勒死仍到御河里,不知怎么尸首漂浮上来,早起被守夜的太监发现”。
季宝珠一双银箸举起,讶然忘了落下。
下晌,罗常在突然过来,进门神色慌张,瞧瞧左右,季宝珠知她一定有要紧事,示意赵胜等下去。
罗常在看屋子里没人,又朝窗外阶下望望,才近前附耳小声道:“听我宫里的小坠儿说,石姐姐的宫女灿若对皇上说,石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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