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院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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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院的人们-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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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志鹏诚恳而亲切的以晚辈的身份说:“游老师,事情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游瞎子心里很不平静,他本不想说,但埋在心里的冤屈是实在压不住了。几次来给他*的人都是普通的工作干部,现在是县委书记亲自来找他,他感到是遇到了可信赖的人了,此时不说,今生恐怕再也没机会说了。他好似孩子在母亲面前诉委屈似的说出心里的冤枉:“我倒是想把它从心里驱除掉,可我能忘得了吗?我给一个预备党员提意见,我就是反党吗?我能反党吗?众所周知,我太爷给李瓦盆家烧了一辈子瓦盆,我爷爷给瓦盆李家扛了一辈子大活,我爹给李家打头,我从小就给李家放猪。解放了,共产党分给我们家房子、地,我撂下放猪的鞭子,拿起了铅笔。师范毕业后又拿起了粉笔,是共产党让我这个四代老贫农的儿子当上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学校的团支部书记。这也是我们游家的祖坟冒了青烟了啊……”

  程志鹏心情被游瞎子感染着也很不平静,眼泪在眼圈里转悠着,仔细认真地听着游瞎子诉说,见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生怕他控制不住感情,身体出什么意外,忙扶住他说:“游老师,请坐下,请坐下,您慢慢说。”。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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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瞎子没有坐下,继续说:“我给顾占祥提的意见那都是教学上的事啊!这和共产党沾得上边儿吗?说我引诱女学生,和女学生谈恋爱,有失师道尊严,我没有啊!我就是有,我有什么错?骨头最硬的大文豪,一边上课,一边眼睛瞪着天花板,可心里想着的是怎么给女弟子写情书,他失掉尊严了吗?可是这个女学生却被顾占祥收买过去了,成了他的妻子,还要揭发说,我调戏了她……天理良心哪!”他简直是呼天喊地的在哭诉了:“他步步高升,我却成了右派。反省、交待、劳动、改造……我本来就是种地的嘛。瞎子阿炳所以受罪,是因为他爹本来是修道之人,却和寡妇同居生子。‘莫道眼前无可报,分明折在子孙边’。我爹、我爷爷、我太爷爷都是扛大活的,我给财主家放过猪,我们几代人从来没取过人家柴火棒儿那么一疙瘩不义之财呀!就连土改时我爷爷不要分得的土地、房子、牲口……还挨了一顿好打。我为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报应呢?我瞎着眼睛静思了五十年,不得其解。我心里憋得慌呀!程书记。”他紧紧抓住程志鹏的双手,孩子似的哭起来了:“瞎子阿炳拉着他的‘二泉映月’满街游荡,抒发着他对人生的感悟,可那是旧社会,这是新社会呀!我呢?我撂下放猪的鞭子,拿起粉笔,可是连这么一点权利也被剥夺了,就连放猪的鞭子也拿不成了,我用什么抒发我对人生的感悟啊!人从生下来,从会说话开始,饿就喊饿、渴就喊渴、冷了就哭、高兴就笑……多么真诚,多么率直,可我不能说真话,我咬着舌头憋了五十年!报国无门哪……把那么几块土坯垒起来就能炼出钢来?能吗?不足信!我又戴着有色眼镜看问题了,低估了人民的力量,我又反对大跃进了。把我的脑袋按到钢水前看事实,一千多度啊,我这眼睛可是肉长的呀……阶级斗争、四清运动、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谁跟谁斗啊?不都是炎黄子孙吗!我这死猪也就不怕开水烫了,斗吧。我每天早中晚得三遍唱社会主义好,右派份子想反也反不了。叫我怎么唱?怎么唱啊!叫我唱,叫我爬,叫我请罪,叫我游街……我还是人吗?我还有一点做人的尊严吗?我瞎着眼睛静思了五十年,五十年哪!人生有几个五十年?这是共产党应该干的事吗?我的青春,我的年华,我的前程,我受的罪……你们用什么给我补偿啊?我不要*,我不要补偿,我要顶着这紧箍咒儿去问问*:共产党号召给党提意见,而且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那我给一个共产党的预备党员提有关教学上的意见,怎么就成了罪人了呢?”

  掷骰子的人、看纸牌的人、扯大烂的人们都围过来了,感叹着、唏嘘着……流的泪水最多的莫过于老花花了。顾占祥背过身去几次用手擦抹着内疚和同情的泪水……

  周大玄好似找到了表现自己水平的机会了,不等程志鹏说话,他抢先说:“哎,我说老游啊,你是喝过墨水,当过老师的知识分子,不是我挑你的刺儿,你这可就不对了,你要把党跟人分开,共产党不是人,是无产阶级先锋队组织,是有组织的政治集团。陈独秀、李立三、瞿秋白、王明、博古、张国涛、毛泽东、华国锋、*、*;苏联的帕恩斯坦、列宁、斯大林、马林科夫、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戈尔巴乔夫……他们都犯了错误。但是党没有错,党主张消灭一切不合理的社会制度,解放全人类,世界一片红,建设共产主义,世界大同,这能错吗?”

  大赖猫插嘴说:“啊呀,周大玄,驴*戴眼睛——你倒挺像个大理论家呀!癞蛤蟆打立正——你是想在县领导面前露一小手哇!真看不出来呀,理论水平这么高,咋还叫共产党双开了呢?”

  周大玄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听了大赖猫的尖酸刻薄的讽刺话,脸不红不白的自我解嘲说:“对了,这正是共产党的伟大之处,吐故纳新,自我完善。我没能按着党的要求走,蜕化变质了,这是我个人的事。”

  大赖猫:“哎呀!这无产阶级觉悟是越来越高了。看来咱们幸福院大组长是不够你当了,至少也得是院长的第二梯队呀……”

  周大玄:“咋说也比你强,你不就会耍无赖吗!哎,我说赖毛子,这是县委领导来给游子卿老师落实政策,这是党的工作,你快点滚远点儿!大伙儿都滚开,别妨碍领导工作。”边说边把大伙儿轰走了。

  程志鹏:“游老师,您说的很对,可是还要‘投鼠忌器’呀。”

  游瞎子很愤恨地说:“就是因为这个‘投鼠忌器’,多年来养的硕鼠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肥。现在的中国就不是四大家族了,而是八大家族、十大家族……我们好好的国家都快叫他们掏空了;一场雨,老百姓就没肉吃,一场雪,就没柴烧,国力雄厚,雄厚在哪?人家给俩钱儿就可以当校董,那要给多了就可以当国董了?丢人哪 !小平老爷子临终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谆谆教导我们要转变观念,转变观念,观念有几个呀?不就两种吗,真正要转变观念的就是你们,要由当官做老爷变成人民的公仆,公仆啊!你们是国家的栋梁,已经出了五服了,你们何需还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呢?丢掉包袱才能更好的前进哪!”一直不说话的顾占祥说话了:“这都是‘四人帮’造成的嘛!”

  游瞎子:“放屁!‘四人帮’、‘四人帮’、动不动就拿‘四人帮’当挡箭牌,‘四人帮’认识我老大贵姓啊?他(她)们有那么大的权吗?”游瞎子觉得说话的人声音有些耳熟,不仅问:“哎,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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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占祥轻声地说:“游老师,我、我、我是顾占祥。”

  游瞎子怀疑地说:“你——”

  顾占祥诚恳地:“是我,是我来向您赔礼道歉!”

  游瞎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五十年过去了,身居高位的顾占祥会亲自走到自己面前来赔礼道歉,他不知所措了。其实,尽管过去有再大的仇恨,只要有诚意,都会得到对方谅解的,人怕见面、树怕剥皮嘛。他懦懦地说:“你、你、你生活的好吗?”

  顾占祥很诚实地说:“多年来,唐玉兰拒绝给我生孩子……我也是光杆一个人,良心的谴责也不亚于你心里的苦痛啊!也给组织上的工作造成了重大损失。我虽然退休了,但我要求组织降我的级别,给我处分……”

  游瞎子:“是吗?你步步高升、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怎么还会有一腔子辛酸泪呢?难道是卸磨杀驴了吗?”

  顾占祥:“您也不必挖苦了,我今天是和县委书记一块儿来的,但不是县委的指示,而是我从内心发出来的。由于我心胸狭窄、自私、丑陋,毁掉了您的青春年华、锦绣前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知道您多年来心里不平,多次拒绝*,原因就是因我……您不原谅也得原谅了,我也无力归还您的青春了……我送给你一件礼物。”对司机说:“小戈,打开。”

  小戈打开箱子,给‘*器’稍加充气,一个黄发碧眼、衣着华丽的‘美女’唱着歌出现了。‘夜夜在我梦中,见到你、感觉你,我的心仍为你悸动,穿越层层时空,随着风入我梦……’小戈把‘美女’放在游瞎子身边。

  美女自重而扭捏的把一只胳膊搭在游瞎子的肩上,娇声嗲气地说:“达令,我爱你,我愿意接受您的任何赏赐——”

  游瞎子:“什么玩意?给我滚开!”

  美女嗲柔柔地说:“干吗这么凶啊?当过老师的人了,咋还这么不文明啊!”

  游瞎子怒不可遏地:“顾占祥,你就这么侮辱我的人格吗?你给我滚!”顾占祥无可奈何的向程志鹏投以求救的目光。

  程志鹏把游瞎子按坐在凳子上说:“游老师、游老师,消消火儿。游老师啊,现在是性解放的时代了,刚才您还教育我们年轻一代要转变观念,那么就请您老一代带个头吧……”

  游瞎子语塞了:“这个……”

  程志鹏继续对游瞎子解释说:“这叫‘*器’。是顾主任从国外专门为您带回来的,价钱不菲呀!它很高级呀,能做各种家务事,是您很好的服务员,您生活不方便,请它来伴在您的身边,为您服务有什么不好呢?您误解了,顾主任没有半点恶意。”

  顾占祥又一次诚恳地说:“这是我对您的赔罪之举呀!”

  游瞎子向顾占祥伸出双手,有些愧疚地说:“顾老师,误会您了,请您——”

  顾占祥激动地抱住游瞎子的双肩:“子卿!”

  游瞎子也反抱着顾占祥,二人同时落座,头顶着头哭泣着……

  老倔头儿手里拿着用牛尾巴做的蝇甩子追打着苍蝇过来了。

  程志鹏走过去问:“倔老头儿,您的腿好些了吗?”

  老倔头儿自言自语地说:“妈?不记得了,是我哥哥嫂子把我养大的,他(她)们都没了,走啦,走啦!”又打住一只飞着的苍蝇,得意的笑着说:“小婊子儿,我叫你跑,饭叫你整馊了,没缝儿的鸡蛋都能叫你給叮坏了,你本事不小呀……你祸国殃民哪!”边说边追着一直飞来飞去的苍蝇走了。

  程志鹏笑笑,走回游瞎子身后说:“游老师,县委决定,送您去五大连池疗养,那里有一种矿物质可以治疗您的灼伤。”

  游瞎子还是很固执地推托说:“不啦,不啦,县委的好意我领了,可我这顶帽子不能摘,我要——”

  程志鹏见游瞎子还要坚持下去,就使了激将法,笑嘻嘻地说:“游老师,这我可就不明白了,您的意见到底是对顾主任的呀?还是对咱们党的呀?还得请您赐教,帮我转变一下观念哪!”

  冯老逛:“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哪!”

  大赖猫:“要是再说不,那可就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了!”

  游瞎子:“你那狗嘴里就吐不出好嚼果来。”

  老花花听了游瞎子的话愣住了。半晌,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地面哭着喊:“我的天哪……”

  游瞎子被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正为难的时候,‘美女’学着老花花的样子,坐在地上大喊:“哎呀,我的地呀!我可不当二奶奶呀!”她不但啥都会说会做,而且玩笑开得也俏,她一边哭喊着还一边用一只手挡着眼睛偷偷地看着老花花,好像还想学点什么似的。这时老花花站起来了,拍打拍打屁股,‘美女’也站起来拍打着屁股,逗得人们大笑着,连从没笑模样的游瞎子也不禁咧嘴儿笑了。

  顾占祥:“子卿,请吧。”

  程志鹏:“游老师,请。”

  美女:“达令!”对着游瞎子脸上亲了一下“请!”

  彪子和春草同时大喊:“咬——”引得众人一阵轰笑。顾占祥、程志鹏、司机、‘美女’拥着游瞎子走了。

  冯老逛冲着走去的一伙儿人说:“瞎子,你走了,那我就不‘冲’(送)你了。”

  游瞎子回头说:“逛子,你咬着草根儿在那‘卧’(坐)着吧。”

  彪子和春草同时又喊:“咬——”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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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大烂的人们又扯上了:

  一个人养了一头猿。这头猿会说话会唱歌会耍把戏,给他挣了不少钱。有一次在一个老员外家里唱堂会,老员外的小姐很喜欢这头猿,就单独把猿弄到她的绣房里玩儿,玩完了,趁小姐不注意,临走时猿把小姐的小绣花鞋儿给穿走了,回去交给了主人,并告诉主人如何如何。主人带着猿要走了,老员外说给些赏钱,主人不要,主人一作揖从袖子里掉出一双绣花鞋来。老员外夫人一看是小姐的绣花鞋,知道事情不好,一旦传扬出去名声可就坏了,跟员外一商量,决定把女儿许给了猿的主人。当天拜堂成亲。一更天,猿主人要进洞房,走在楼梯上时,小姐说:你回去把猿杀了,再上楼。主人下楼了,一看猿,没舍得杀;二更了猿主人又上楼了,小姐问:把猿杀了吗?主人说:没有。小姐说:下去!主人回去一看猿,还是没舍得杀。三更了,主人又上楼了,小姐问:杀了吗?主人说:舍不得。小姐说:下去!主人回去后见猿已经睡着了,想杀猿,又舍不得,可是不杀吧又不能上楼,就一狠心把猿杀了。上楼了,走到楼梯上,小姐问:把猿杀了吗?主人说:杀了。小姐说:下去吧,没有缘,哪来的份!主人一听傻眼了。

  老宰相每天乌鸦一叫就起来上朝,他的小老婆跟书童每天都玩不够,两人一商量,想出一个招儿来,书童早起一会儿把树林子里的乌鸦赶得乱叫,老宰相赶忙起来上朝去了。走出院子一看,天太黑还不到上朝的时候,想回来再等一会儿,走到窗下听屋里有人说话,一个说:你这身上像粉坨儿似的;一个说:你这身上像面筋似的;一个说:老宰相身上像干柴棒似的……;老宰相听到这不听了,上朝去了。老宰相过生日,做了一桌菜,老宰相说:月牙儿出正东,乌鸦不叫有人哄,面筋搂着粉坨儿睡,干柴棒子窗外听。这两人一听吓坏了:老宰相知道了,这还了得吗!脑袋没了!书童说:月牙儿到正南,我说这话有半年,大人别见小人怪,宰相肚子能撑船;宰相老婆也说了:月儿已偏西,老汉背个小娇妻,今朝不是明朝是,早早晚晚也是人家的。老宰相噗哧一声笑了说:喝酒吃菜,干一杯!你看肚量有多大,没当回事,要不咋说宰相肚子能撑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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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皇上的又有几个是好玩意儿的。赵匡胤他爹就是个老王八,是跟杨家的小姐生出来的。先生给老杨家看风水说海里有一条龙,只要把杨家祖先的骨头搁龙嘴里头,杨家的后人就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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