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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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劈刀-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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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吃水萝卜一样嘎吱嘎吱嚼巴嚼巴咽了下去。满嘴的血迹、白厉厉的牙齿、绿闪闪的眼睛,嗓子里发出一阵阵尖厉短促的怪声,分明一副狰狞可怖的厉鬼模样,吓得大伙惊恐万状抱头鼠窜。
  刘大斗自恃是小德子的师傅,平时花粒棒也很怕自己,自己出面绝对能镇住他俩。于是咬着牙乍着胆子从厨房摸了把刀,又从鸡笼里提了一只白公鸡出来,一刀剁掉鸡头,滴滴答答一路沥着鸡血向小德子走去。据说白公鸡的血有镇邪功效。刘大斗端着架子还未到跟前,小德子呼得站起身来,眼中绿光闪闪,嘎嘎怪笑着向刘大斗扑了过来。刘大斗心头突突鹿撞,面色白得窗户纸一样,手一哆嗦,无头的公鸡扑棱棱落地。小德子扑将上去三把两把将公鸡扯成碎片,连毛带渣瞬间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刘大斗发出一阵尖锐短促的阴笑,猛地举起了爪子一样的双手慢慢逼了上来。
  刘大斗再也端不住架子了,筛糠似的一阵哆嗦,裤裆里一阵温热,噢的一嗓子,手中的菜刀哐啷坠地,连滚带爬躲进房中瑟瑟发起抖来,再也不敢露头。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小德子一人。他边哭边骂:把昨晚厨房闹鬼的事情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把刘大斗和小德子如何歪曲事实陷害自己说得分毫不爽;把伙计们如何见死不救暗中看笑话说得有声有色;然后又说起当年景荫桂如何勾引自己,以至于自己走到如今这种田地…… 。 想看书来

第十一章 狼皮呼啸(10)
众人本来就各怀鬼胎,这种当面鼓对面锣地揭露,仿佛一把把锐利的刀子捅进各自的心里。一个个面色苍白、喉头发紧、毛骨悚然,生怕花粒棒突然扑进房来咬死自己。
  临到后半夜,“花粒棒”似乎也闹累了,只听他阴}叫道:“害我的人都将不得好死——你们都给我等着——”然后便寂然无声了。
  大伙悄声细气地伸直了蜷木了的身子,悄悄舒了口气,脸上的颜色慢慢缓过来了。然而,院子里却又隐隐传来那种奇怪的声响。
  像有人在嘎嘎大笑,又像是在哗哗拍手。
  大伙身上的寒毛再一次立了起来。
  ……
  第二天一大早,万盛楼贴出了露布,道:因小店房屋修缮,暂停营业。
  众人都感到纳闷,说是修缮房屋却不见大兴土木,只见一批批的和尚、道人、马角们走马灯似的出来进去。人们注意到:这些僧、道、马角们头天傍晚满脸笃定昂首挺胸地进去,第二天一早便灰头灰脑地出来,更有甚者,其中两个马角是被抬出来的。除此而外,更让大伙感到奇怪的是,每天都有伙计老鼠似的背着铺盖卷偷偷溜出来,然后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到了第五天头上,景荫桂也闷头离开了,偌大的万盛楼成了一座空宅。如此一来,万盛楼更显得迷雾重重神神秘秘,一时成了大伙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第六天早上,镇上的地保侯七终于揭开了谜底。
  昨晚上,镇上的两个闲汉见万盛楼空无一人,便想趁着夜深人静进去捞一票。谁知刚进去不久,还没有划拉上多少硬头货,空荡荡的黑暗中便有一种令人恐怖的声音传来。两人顿时吓得腿肚子转筋,没命地向外跑去。翻墙时由于心慌意乱,两人双双坠下高墙摔得头破血流,其中一个当场就跌断了脚杆儿,趴在地上站不起身子,痛得哇哇直叫。正好侯七等人巡夜过来,人赃俱获,不由分说掏出绳子,串蚂蚱一样捉回镇公所,一顿耳光掴将下去,两人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大伙终于明白了,万盛楼里原来是在闹鬼,而且这鬼还非常厉害!
  不过大伙很快便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迷茫之中:既然闹鬼,怎么不请夜明珠,反而舍近求远去请那些不中用的江湖骗子呢?
  因为自顾不暇,景荫桂再也无心去尕乌沙那儿了,截断一品香货源的计划实际上相当于流产了。尕乌沙的好日子一时也过到了头,不得不用前一阵得到的钱摆了个烟摊子打发时日。
  龙远鸿绝没想到,貌似强大的万盛楼竟然是这样不堪一击,自己玩了个小小的把戏便使对方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当晚,一品香里摆了个小小的庆功宴。心里高兴,龙远鸿放出手段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什么醉蟹、扒羊尾、清蒸驼峰、红烧鲇鱼、烩牛蹄筋、糟鸭掌、鸡苁炒木耳、清水南豆腐等七碟子八碗子,荤荤素素琳琅满目。
  酒过三巡,大伙便再三催促龙远鸿,迫不及待想弄明白他是通过什么办法整得万盛楼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很简单,”他夹了一块红烧鲇鱼肉放进口里,卖了个关子。“说破了一点都不神秘。”
  “鸿哥,你快说吖!人家都快急死了。”簪珥在一边又拧又掐,声气咻咻,吹气如兰,恨不得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他最怕的就是簪珥这一手,急切间赶忙咽下鱼肉,拱手道:“好好好,这就说、这就说。”
  见大伙目光炯炯、一副副期待的样子,他扑哧笑道:“其实大败万盛楼的就是我刚才咽下去的鲇鱼。”
  “鲇鱼?”
  大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旧时,西北人家的院子里大都挖有渗井,用以处理日常生活所产生的污水。大宅门里或饭庄酒楼由于每天的用水量大,院内的渗井显然不够用。于是便在院墙外开挖更大规模的渗井,院子里的污水通过排水暗道排入院外的渗井中,渗井上再覆以石板封住口,这样显得既干净又安全,也不招蚊蝇骚扰。从这一意义上讲,这种渗井的功用有些类似现在的化粪池。
  万盛楼院外同样也有这样一个巨大的渗井,店内的后厨及后院更有许多水池、暗沟与院墙外的渗井相连。龙远鸿便是利用这个渗井大做文章的。
  将军庙附近有一个大淖,淖里面生有一种特殊的鲇鱼——塘鲇。
  塘鲇,也叫大头鲇或棒槌鲇,身体外形与一般鲇鱼基本无二,只是更粗、更短、更为强壮些。塘鲇耐高温、耐缺氧,生命力极强,在旱季时仅靠身边巴掌大一块稀泥汤子便可生存很长时间。
  夜明珠捉鬼审鬼的当天晚上,龙远鸿便从大淖里捉了足有三十多条塘鲇、五十多只癞蛤蟆。趁着黑夜撬开万盛楼院后的渗井盖儿,一股脑把塘鲇、蛤蟆塞进渗井里,然后盖上盖儿重新伪装好。
  塘鲇身体强壮,翻身拍水时的动静很大,癞蛤蟆的叫声就更不消说了。这两种声音或同时、或单独沿着万盛楼院子下面密布的排水暗道逆向传导,在暗道里又进行了充分的交叉、混合、碰撞、回旋,然后才从各暗道入口处传出。由于中间有了这些微妙的声音处理过程,传出的声音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便演化成花粒棒听到的那两种可怖的声音。
  当然,龙远鸿绝想不到万盛楼当时还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更不可能想到这件事情会导致花粒棒跳河自尽。而花粒棒恰恰是多米诺骨牌游戏中最先倒下的那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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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鲜衣怒马(1)
光阴荏苒、韶华递嬗,转眼便到了阳历六月。掐指一算,已是端午节了。沈百谷早早便打过招呼,到了端午这天,诗君、词君一早便带了仆人车马来到一品香接龙远鸿到沈府去做客。诗君、词君两个小美人都在省城兰州的兰山高等女子学堂念书,端午节这天学校放假一天。她俩正处于那种情窦初开的年龄,对龙远鸿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感情。听说要请龙远鸿来家里做客,不由分说便自告奋勇前往。
  龙远鸿见委实推却不过,遂到后院知会了荇儿一声。荇儿几次张嘴有话欲说,到了嘴边却又强噎了回去。末了,还是忍不住殷殷叮嘱一番:“少吃酒,早点回来吖。”
  簪珥却不管这一套,强拉住他的衣襟硬缠着要去。荇儿拍了她一巴掌,说道:“沈百谷是名动秦陇的大名士,沈府是大宅门,不请自到于礼数不合,你懂点规矩好不好?”
  簪珥有点恼,气咻咻道:“大宅门咋了?还不是想把两个丫头许给鸿哥做老婆?”
  这话像一根刺,扎得荇儿心里头一阵发痛,她脸色一暗,嗔道:“你小声点,诗君词君就在前头哩。”
  簪珥越发生气了,只见她脸色涨红,高声嚷嚷道:“怕个卵,这是在我家,有种把我舌头割了。”说着眼圈发红,泪盈眼眶,拖着哭腔指着外面咬牙切齿道:“你看看她俩那骚包样儿!还穿着男人衣服。”
  簪珥性格刁钻蛮悍,好起来恨不能掏出心来让你吃,恼起来恨不得挖你的心吃。荇儿和她平素形同亲姊妹,一味地骄纵宠惯,关键时候自不能管束住她。看她如此的混闹,荇儿气得一顿脚,说声:“我不管了,你爱咋地咋地!”说罢,袅袅娜娜风摆杨柳似的走了。
  刚开始,龙远鸿还站在那儿笑着看她使小性儿,看着看着便觉得簪珥蛮不讲理得有些过火,他的脸上不由带出一丝不悦。及至簪珥抽抽咽咽、眼泪把叉,顿时他又手足无措起来,荇儿甩手离开,他更慌神儿了。
  他摆摆手,妥协道:“算了算了,你别哭了,我不去了好不好?”
  “那怎么行?到时候沈家老爷子还以为我们姐儿俩不让你去,你必须去。”
  纯粹是胡搅蛮缠!他有点哭笑不得,折中道:“干脆就依你,咱们一块去。”
  “那怎么行?还有荇儿姐呢?”
  “也一并去。”
  扑哧——簪珥忽而笑了起来,“早这么说不就没这档子事了吗?”
  “……?”什么意思?龙远鸿有点云里雾里。
  “我刚才是特意试你的,你既说出来了,我倒不去了。”
  “试我?”他更摸不着要领了,“试我什么?”
  “试你的……”簪珥一向嘴尖皮厚,此时却脸子一红,期期艾艾道:“其实……其实我和姐姐早就给你准备好出门的衣服了,你等着吖。”说着转身跑进屋里。
  他无可奈何地抬头望了望天,心想:这一出一出唱的是什么哩格隆?
  转眼,簪珥便飞跑出来,怀里抱着一摞衣服鞋帽,“给你,穿上。”由不得他推辞,硬塞到他手中。
  “好好好,我穿、我穿。”想着诗君词君在前面等着,他不想拖延太久,于是推开门进到自己的屋里换衣服。回头,簪珥俏生生地跟进屋来。
  “我要换衣服。”他暗示道。
  “换呗。”簪珥不解,心道:你换你的,我又没碍着你。
  他有些为难了,艰难地表达道:“我不习惯别人看我换衣服。”
  哈哈哈……簪珥顿时明白过来了,手绢掩在嘴边妖妖地笑了一通,摆摆手跑出去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二章 鲜衣怒马(2)
由于当地受草原马背民族影响较大,所以男人出门多乘骑牲口。诗君词君来时专为龙远鸿带了一匹马过来,她俩则坐在车轿上。
  所谓车轿,即一种带有车厢的马车,内置地毯、茶几、座墩等,官宦富庶人家的老人及女眷出门时乘坐,类似现在的房车。
  龙远鸿一身雪白的纺绸裤褂,藏青色礼服呢靸鞋,亚麻色南洋麻织礼帽紧紧压在高高扬起的鹰翅眉上,跨下坐骑毛色油亮鞍鞯鲜明。龙远鸿骑在马背上的那一刻起,昔时纵马横刀的感觉便油然而生。虽然他神态安详缓辔而行,但俯仰之间依然顾盼雄飞器宇轩昂,那种沙场上历练出来的骁悍勇武之气不经意间便显现无遗。
  一行车马在高高的官道上缓缓而行。柳丝拂风、黄丽鸣啭,诗君词君坐在车里啾啾咻咻、燕语莺声,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时发出阵阵轻笑。两人虽一色的富家公子哥儿打扮,却遮不住天生的明眸皓齿楚楚动人之态,有心之人一眼便可分辨出她俩的雌雄。
  路上行人你来我往,看形色多是走亲戚串朋友的。当地也管端午节叫做五月节,这天除了自己家人在家吃粽子喝雄黄酒外,亲戚朋友间也互相走动一番。行人们衣着鲜亮,手中的礼物五花八门,一筐粽子、两只肥鸭、一担鲜藕、一篓虾蟹、几瓶白酒都可提上做礼;还有那些丰满壮硕的中年农妇,或浓妆艳抹、或素面朝天,挑着一担担刚刚出笼的花糕,热腾腾的糕上插有莲叶荷花,香气弥漫,逦迤而行;更有全家挈老携幼倾巢而出的,但见前面一家人说说笑笑,自家的黄狗白鹅黑猪紧随其后,你咬我掐亦步亦趋。
  官道上如此,远处纵横交错的阡陌上也是红男绿女,人流如织。
  风和日丽,佳人如玉,紫陌红尘。眼前的旖旎景色若再加点纷纷扬扬的细雨,便是烟雨空濛的江南了——闲适、暧昧而富有诗意。对龙远鸿来说,一切都这样的真实而又陌生。
  他不禁暗暗一声轻叹:这便是红尘了。
  戎马倥偬,铁血沙场,可以使一个人的感觉日益粗犷硬朗起来,那些原本细腻柔软的东西会在硝烟血火中渐渐淡出心灵。龙远鸿也不例外。突然置身于温婉舒缓之中,感到陌生也好,恍然若刚刚入世也罢,再自然不过了。
  对于陌生的东西,一般人会本能地保持一定的警惕。龙远鸿内心已经固化了的坚硬此时当然要倔强地阻止这种悄然袭来的温情。因此,他下意识地轻轻一磕马腹,以期酣畅淋漓地驰骋一番,谁知胯下的坐骑竟毫无反应,只轻轻打了个响鼻摆了摆尾巴,依然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样的结果令他不禁哑然失笑。
  “哥,用鞭子。”诗君从车窗里伸出头提醒他。
  当马终于迈着温柔的小碎步跑起来的时候,龙远鸿无可奈何地大笑起来。
  这种马是当地的农用马,身体强壮,性格温顺,耐粗饲,耐负重,用以耕田拉犁、驮物拉车再稳当不过,若用于纵横驰骋则显得有些差强人意。故而这种马也叫走马,言下之意只会走而不会跑。当然了,短距离内勉强也可以快速奔跑,但它那种高频率的碎步会让人感到极不舒服,屁股颠得像挨板子一样痛。
  骑惯了乌骓,再回头骑这种农用马,龙远鸿感到极不适应。
  被他藏在将军庙里的乌骓是一匹真正的汗血宝马。去年西路军强渡黄河时,率先过河的龙远鸿率领骑兵团在黄河北岸的阻击战中斩首了宁夏马家军的一个骑兵旅长,顺便得到了该旅长的坐骑,也就是后来的乌骓。

第十二章 鲜衣怒马(3)
汗血马在古代被称为天马,与*马、英国马并称世界三大名骥。*马、英国马都极善奔跑,但前者性格暴烈,后者胆子较小,用作战马均非上上之选。
  汗血马体型修长,身架比*马略大、比英国马略小,性格沉稳,速力俱佳,是天生的战马。其奔跑的姿态极其优雅轻捷,每一次的纵跨中,后蹄均能跃至前蹄之前,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奔驰。
  唐杜工部尝有诗赞曰: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
  朱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汗血马的原产地在西域的大宛国,其培育和饲养一直处于绝对保密状态。汉武帝为了得到这种天马,曾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将兵十万出击大宛,大胜而还,俘获上千匹汗血宝马。回来后利用这些汗血马与御马厩中的众多名骥神骏杂交,然效果却很不理想。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杂交后代所出的汗液不再是父辈的那种血红色,颜色越来越淡。随着杂交代数的递增,汗液渐渐变成桃红、粉红,再往后便与常马无异。
  而西域诸国在后来的连年战乱中,不断辗转迁徙,分化融合,汗血马也不断和各地的马种进行杂交混血,以至到了现代,于汗血马这种古代杰出的艺术品渐渐成了稀世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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