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又把海菱带回苦恼的境界,只要她一想到今天的事,她就无地自容,只要她一想到阳伟良,她就感到痛心。
对于这件事,亚伦会有什么想法?他为什么老是在她的眼前出现?他知道些什么?
07
汽车终于停下来,海菱看见右面有一个海湾,左面有一间红墙绿瓦的小屋,小屋附近,种了很多小花,屋子的外墙,生满紫色的牵牛花。
海菱跟随霍亚伦下车,她并不觉得这间五彩缤纷的小屋有什么特别。
亚伦用锁匙开了门,踏脚进去,她不禁一呆,屋子的外面和内面,简直是两个世界,屋外是土得很,屋内是雅得很,白色的墙,白色的窗纱,有一个小酒吧和一座身历声唱片机,屋内没有椅子,没有桌子,只有几个垫子,和一块厚厚的,雪白的软绵绵的地毯。
亚伦放了唱片,轻柔柔的音乐。亚伦交给她一个粉蓝色的垫子,他微笑说:“坐吧!我给你榨橙汁。喜欢这唱片吗?”
海菱没有说话,她坐在地毯上,把垫子拥在怀里,她不知道她在这个不像家的乐园能干些什么?听唱片?听海浪声?回忆?
是的!回忆,亚伦是故意带她到这儿来回忆她和杨伟良过去的一切,他要把她迫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亚伦拿着一杯新鲜的橙汁走过来,他蹲在地上轻声:“喝了它,松弛一下。”
海菱别转了脸,是一个反抗的表现。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就算你不吃,不睡,也于事无补。事情已经发生,也已经终结,你不是说过,你做错了,会承担一切后果。”
“是的!霍亚伦,我错!你对了,我没有吸引力,我有的只是钱,而我选中的人,也是为了我的钱,我惨败了,你看我有多可怜?你看到了,你终于看到我最弱的一面,你笑吧!笑我是个大笨蛋,除了钱就一无所有的大笨蛋!”
“海菱,你怎么了,我带你来,是要你快乐,要你抛开一切,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对立的吗?从开始你就看不起我。现在你可以更加看不起我,我肤浅,没有头脑,我愚蠢,没有眼光,我错了!我现在来承担,你笑吧!”
亚伦把橙汁拿开,他坐在海菱的身边:“别以为自己是个女大亨,就要超人一等,其实,你很年青,还是个孩子,年青人都很容易冲动,常常会做傻事,你会,我也会。虽然你很聪明,也很能干,但是,你年轻,缺少经验,做错事是难免的,只要知道自己错,以后小心就是了,何必太认真,太自疚?况且,错的是杨伟良,不是你,要内疚的是他,他欺骗着两个女孩子。”
“我一向做事很有计划,很有条理,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毫不考虑就决定一件事,一件重大的事”“我的婚姻大事,我疯了,一定是疯了!”海菱把脸埋在垫子里,饮泣起来。
“哭吧,放声大哭吧!不要压制自己。”霍亚伦轻抚着她的头发:“忘记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喜欢做的事。”
“你带我到这儿来,就是要看我怎样哭。”海菱抬起头,满脸泪珠:“看吧!看看这失败者有多丑陋?轻视我吧!耻笑我吧!”
霍亚伦拿出手帕,轻轻替她抹去泪水,他说:“我不能笑,我笑不出,其实,我应该感到难过,因为这件事,我应该负一部份的责任。”
海菱愕然望住他,溢满眼眶的泪水,滑下了一颗,直滚在亚伦的手背上。
霍亚伦说:“假如我不告诉你有关杨伟良的事,不会刺激你和杨伟良,我知道你和杨伟良订婚,一部份的原因是为了向我示威。你不和姓杨的订婚,他就不会和未婚妻解除婚约。那末,他的未婚妻也不会找你麻烦,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海菱满肚委屈地说:“发生了这件事,你叫我以后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很多人都知道我和杨伟良订婚,现在又叫我怎样向别人交待?我……不如死了倒好。”
海菱又伏在垫子上,哭了起来,她忘了她和亚伦是对立的,她只想哭,狠狠的哭。
亚伦没有说话,坐在她身边,好一会,亚伦说:“哭够了吧!看,我的垫子都湿透了!”
“我还你一个。”海菱呜咽着。
“我不是痛心我的垫子,我是担心你哭坏了!”亚伦托起她的脸,她仍在抽咽。
海菱那梨花带雨的样子,令亚伦又怜又爱。他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海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竟然倒在亚伦怀里哭起来。
亚伦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吻了她。
一会,海菱轻轻推开亚伦,站了起来:“我要走了,送我回去。”
“多坐一会儿吧!”亚伦站在他的后面,握着她的肩膊:“等会儿我和你去看日落。”
“不,我精神不好,想休息。”
“好吧!回家睡它一觉。不要再胡思乱想,也不必管别人,只要自己认为对,就去做。”
当他们离开小屋,亚伦正要锁门的时候,突然他拉下一把钥匙给海菱:“给你!”
“给我干什么?那儿的钥匙?”
“这小屋的门匙,以后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来,当然,如果我有空,我会陪你!”
“这间屋子的门匙一共有多少条?”
“总共有两条,一条是给你,另一条我自己留着,放好它,别遗失了!”
“我不相信只有两条,别的女孩子呢?难道她们飞进去?”海菱又要找麻烦。
“什么女孩子?我不明白?”
“你的那些女朋友。你喜欢追求谁,就给她一条门匙,我手中的钥匙是第几号?十五?还是三十?”海菱把心中的苦恼发泄在亚伦的身上,由于她心理不平衡,她始终不快乐。
亚伦耐心地解释:“我承认我有很多女朋友,但是她们没有一个有资格做我这小屋的客人,你是第一个到来的女孩子,也只有你一个人有我的钥匙。”
“我不相信你的话。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你的风流史,你的女朋友,比你的分公司还要多。”海菱用手帕抹乾了脸,她已经不想哭,也不再感到委屈:“你是想乘虚而入。我可不会上当,这条钥匙给回你!”
霍亚伦气得说不出话,面更红了。
“你简直侮辱我的人格。”亚伦一手抢回钥匙,掷到雪白的地毯上:“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个人,没有脑,也没有感情。”
亚伦锁上门,自己走进汽车,海菱没有办法,只有跟着坐上去,一路上,亚伦没有和她说过半句话,显然他是生气了。
一到江家,等海菱下了车,他连一声再见也不说,就把汽车开走。
海菱表面装作毫不在乎,其实,她心里是另外一套,她喜欢亚伦对她温言软语,可是,她又喜欢看他发脾气,她觉得亚伦很特别,与众不同,她喜欢亚伦的怪脾气,但是又有点恨他。
整个晚上,海菱老是做梦,每个梦里,都有亚伦;他的乌亮眼睛,他的笑,他的雪白牙齿。
天刚亮她就醒过来,她坐在床上呆想,经过杨伟良的教训,她实在不应该再谈恋爱。为补偿自己的过失,她要全心全意工作。霍亚伦又怎样?他已闯进她的心。
理智点,江海菱。她警告自己,忘记他远离他。她不能再受打击,她不能再容许别人耻笑,跳出感情网,那是最明智之举。
她按了床头的对讲机:“福嫂,请进来!”
“小姐,早安!”福嫂含笑走进来,她手上捧着一只长长的花盒:“有人送花给你。”
“谁送的花!”她把花接过来,一看,是新鲜的白玫瑰。她知道,那不是杨伟良送来的,因为杨伟良送的全是黄玫瑰。现在看起来,白玫瑰比黄玫瑰更清丽,更可爱!
“是一位少爷送来的。”福嫂一面拉开窗幔一面说:“那位少爷很诚心,八点正就把花送来,门公说他胡子还没有剃呢!”
海菱揭开花盒,里面有一张印花的小咭,小咭内为着:海菱早!昨晚睡得好吗?我为昨天的态度感到歉疚,因此我一夜没有睡,等天亮去买花送给你。我等你下班,五点钟见。
海菱把小咭放在唇边,她想了一会,终于把咭片放在床头的壁柜内,她忙着更衣上班。
到广告公司,意外地,在会客室看到杨伟良和李小晶。海菱一看见杨伟良就生气,她不理他们,一直向董事长室走进去。
“董事长,我是来求你的。”小晶追上来。
海菱皱起眉头,她无可奈何的说:“我给你五分钟,进来吧!”
李小晶拉着杨伟良进去,杨伟良一直不敢抬起头来,海菱鼓着勇气道:“有话请快说。”
“董事长!伟良做错事,他应该受惩罚,我是特地来代他向你道歉的,董事长,我求你大人有大量,宽恕他,给他一次自新的机会。”
“他抛弃你?要和你解除婚约?你还替他说好话?”海菱气冲冲的说:“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你早应该把他一脚踢开。”
“我没有念很多书,也许你会觉得我很笨,虽然伟良对不起我,但是只要他肯回到我身边,我愿意忘记过去的一切,原谅他!爱一个人,不单只要付出情感,还要有更多的了解与体谅。”
“你已经了解他?体谅他?原谅他?”
“是的!换了我,遇上董事长这样可爱的美人儿,我也会变心,”李小晶诚恳的说:“男孩子理智比较薄弱,容易犯错误!”
“我佩服你的量度,你到底要些什么?”
李小晶说:“请求董事长不要开除他,让他在贵公司工作,他们一家三口,一向依靠这份工作生活,他的父母年纪已经太老了,万一伟良失去了职业,他们就会陷入困境。董事长,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吧!他虽然犯了错,但他毕竟是个有才干的人。”
“杨伟良,你未婚妻的话,听到了没有,你惭愧不惭愧?”海菱高声呵责。
“我不是人,我该死,小晶,走吧!”
“董事长,求求你!”李小晶哭了起来。
“好吧,看在李小姐的份上,我让你继续在这儿工作。不过,我只是被你的未婚妻感动,我从未见过像她那样好的女人。你辜负了她,太没有良心,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海菱面对小晶,声音也温和了:“他现在的收入不错,足以维持一个家庭,你们尽快结婚巴!”
“谢谢董事长,你真是我们的大恩人!”李小晶抹去眼泪,非常开心:“我保证伟良以后一定会忠心工作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杨伟良,替李小姐截一辆计程车让她回家,然后你回来工作,时候不早了,去吧!”
伟良和小晶愉快地退出董事长室,海菱吐了一口气。一下子,她彷佛也原谅了杨伟良。
突然,她想起霍亚伦,她连忙召珍妮进来:“吩咐江荣把汽车开走,我不要坐车。”
“董事长,经过上一次的事,你答应过让江荣、江辉保护你的,而且路那么远……”
“珍妮,现在是大白天,满街都是人,而且我也不会走路回家,我会坐计程车回去!”
“反正要坐计程车,为什么不坐自己的车?”珍妮非常疑惑。
“我坦白告诉你,我不是不想江荣陪我,我是怕被人发现我的汽车,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还不明白,不过,我会依照你的吩咐去做!”
珍妮走出去,海菱看看她的背影摇头。
五点正,海菱已把一切做妥。她把手袋挂上,走出去,看见江荣坐在会客室里等候着。
“珍妮?怎么了?”她指住江荣问。
“董事长,你只是不想坐自己的汽车,你并没有反对江荣陪你,所以我叫江荣送你回家。”珍妮耸了耸肩说:“我是否做错了!”
“唉!”海菱无可奈何,伸一下手指说:“好吧,大保镖,你送我回去吧!”
到大厦的下层,海菱说:“江荣,我们由后面北翼出口处离去。”
“小姐,你不走前门,是不是为了避开霍氏机构的霍董事长。”江荣边走边问。
“你怎会想出这样奇怪的念头?”
“霍董事长一早就来了,他的汽车就停在大门口。他又换了一辆跑车,”江荣说:“当我把汽车开走,他还说:”你可以休息一天啦!“
08
海菱独个儿在饭厅吃下午茶。福嫂拿着一具电话走进来:“小姐,霍少爷的电话!”
“福嫂,你……”她指了指电话筒皱一皱眉,终于她说:“把电话放在桌上吧!”
亚伦的声音,在电话筒传进来,“海菱,你怎么回来了,我说过接你下班的,你怎可以独个儿跑回家,抛下我不理!”
“我没有抛下你,因为我根本没有答应让你接我回家。”海菱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仍然为了昨天的事生气?我已经道过歉,你还要我怎样?跪在你的大门口?”
“昨天我也有错,因为我辜负了你的好意,所以你不必向我道歉,谁也没欠谁。”
“你既然不再生气,让我见见你好不好?”霍亚伦恳求着:“我立刻来看你!”
“不,不要。从此之后,我们不要再见面,因为,我们的友谊已经断绝了!”
“你在恨我?”亚伦在嘶叫:“为什么?”“我没有恨你!我们之间一无所有,谈不上爱与恨,我只是想安心工作,我不想再受感情上的困扰,忘记我吧!况且,我们性格不相同,在一起只有吵架,我想清楚,你就成全我吧!”
“我立刻来看你,我现在就来……”
“你不要来,你来了,也见不到我,因为有一扇门,那扇门你永远冲不过去。”
“我会冲过去的,我会打破你的门冲进来!”霍亚伦的声音很激动。
“你打不破的。我的门是用防弹不碎玻璃造的,你永远不能进来,再见吧!”
海菱放下电话,她对福嫂说:“把大门的电掣关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福嫂匆匆向外走,海菱把脸埋在双手里,她好烦恼,好矛盾,好痛苦,霍亚伦的声音,不断地在她的耳边晌起!一声声的海菱,海菱!
一会,福嫂匆匆走进来:“小姐,霍少爷在外面吵着要见你,他……像一只老虎!”
海菱开了闭路电视,果然看见亚伦像一只野豹,他不断在屋子外面叫。海菱突然对福嫂说:“以后这个人打电话来,就说我没有回来。”
海菱回到楼上的房间,她闭上房门,静静的坐在梳装台前呆想:“霍亚伦是否真的爱上了自己?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像他那样疯狂!”
海菱像一个逃犯,每天过着逃亡的生活,现在,整个江氏机构都知道霍亚伦追求海菱,甚至一些娱乐报的花边新闻,也刊登了他们的“恋情”,甚至有某一个专家还认为他们是全世界最登对的男女,海菱的亲友,也不断查问她,好像她真的就快要嫁到翟家去似的。
霍亚伦似乎并不在乎闲言闲语,疯狂如旧,可怜海菱却疲于奔命,她每天像逃难一样的窜回家,有时候,还要在珍妮家里暂避。
“假如有一个人这样爱我,我死而无憾。”珍妮似乎十分同情霍亚伦。
“他是个疯子,讨厌的疯子!”
表面上,海菱的确很讨厌霍亚伦,她常常对人说霍亚伦是个花花公子,女朋友多过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她讨厌这种零沽爱情的人。可是,事实上,霍亚伦已经活在她的心里。
这天,深夜,她刚由一个宴会回家。天上下着倾盆大雨,间中还有几个晌雷。
“小姐,别怕!”江辉一面开车一面说:“就快到家了。雨真大,路又滑,我不敢开快车,不然早就到家了!”
“我不会怕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海菱说:“我在美国的时候,常常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