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照墙根儿,夜里八点就上炕睡觉。说那才叫过日子。
梁吟秋只要想起楚鸿天要拉着她这么过晚年生活,她就恶寒一次。
就是她那个农村婆婆,备不住现在都知道要“强强联手”,她家楚将军才不讲究那个。
恐怕她要说儿子找对象了,还找了个农村的,她家那口子绝对能大大咧咧乐道:
“农村的好啊!劳苦大众的孩子才踏实!知道生活不易,懂得感恩!”
还老埋怨她把俩孩子教的资产阶级了!
所以今天梁吟秋没说,楚鸿天真就没问。
他向来不管家事儿,自然他更没感受出今儿个和平常有两样。
就像梁吟秋想的那样,如果一旦她和楚亦锋也闹成了僵局,根本指不上别人。
因为其他的人的情商,实在是有待提高。
比如……
楚鸿天吃着红烧肉,梁吟秋直嫌弃,她端着筷子无语地侧头瞧着:
就能香成那样?
一个将军,吃饭直吧嗒嘴,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都看不出饭桌上气氛不对?
楚鸿天知道他媳妇又嫌弃他了,这眼神他熟着呢,被无言地嫌弃了几十年,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梁吟秋越是端着架子瞅他,楚鸿天越是使劲吧嗒嘴,甚至是刻意的。
搁他心里:梁吟秋就是臭讲究。还是不饿,没抢过饭,嫁他太享福了,吃饱了撑的!
就他媳妇这样的,如果不是他媳妇,他就该让她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呆个一年半载的,回来了指定不嫌弃他这个爷们了!
那家伙吃饭指定狼吞虎咽的,懂得能造饱了是件有福气的事儿,省得一天天事儿事儿的!
楚鸿天这么些年,睡觉前刷牙洗脸洗脚已经习惯了,出门也记得把塞到鞋里的裤腿儿掏出来,抻吧抻吧。对着镜子瞅瞅自己个儿。
唯独吃饭,他就是不听梁吟秋的。
他认为,头可断,血可流,吃饭这么个美事儿,誓死不能向梁吟秋低头。
凡是管别人怎么吃饭的,那种闲的五脊六兽管鸡毛蒜皮儿的,都该被批斗!
楚鸿天想到这,一斜眼睛就看到了他儿子。心里吐槽:
瞅瞅挺大个小伙子,瞅瞅让他媳妇给规整的,一点儿不虎虎实实的,干哈都规规矩矩地,没个男子汉气概!
要不是训练和学习是一把大刷子,他指定不让梁吟秋教育。
“哼!”楚鸿天不是好气的鼻孔喷气,楚亦锋抬起头看他父亲,抿了抿嘴角,咽下嘴里的饭菜。
“就你这样的,真该扔基层吃大食堂。我算是看出来了,当初就不该让你坐办公室。真要是去特种大队,把你那富家公子的做派都给老子扔了,别不合群。”
楚鸿天说到这,又停顿了。
他懒得废话,到时候特种大队都搁一块堆儿,饿小锋几天就好了。
放下筷子,楚鸿天用手心使劲一抹嘴,就跟特意的似的还回望一眼梁吟秋,叮嘱道:
“我上楼看文件。没事儿别上楼。”
“你等会儿!”梁吟秋急了:
“小锋要去特种大队?那没危险吗?特种?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啊?什么时候啊?他腿都没好呢!”
就连楚老太太都直脖看向她大儿子。
楚鸿天瞅了眼楚亦锋,才怒视梁吟秋道:
“你哪那么多废话,一天啥都管。他得能选上。怕危险当什么兵!你不懂别跟着瞎掺和!”转身上楼。
楚鸿天这一走,饭桌上更是没个动静了。
楚老太太吃了两口,饭碗一推,离开前还叹了口气。她只要一听当兵的事儿就胆突的。她好好的老儿子呀……
楚亦锋始终没吭声,低头该吃吃,忽然看到饭碗里的红烧肉,他也没抬眼皮看他母亲,夹起吃了。
梁吟秋一脸忧愁。
她之前还琢磨呢,儿子从前线回来,虽然没上战场有点儿尴尬,回来职位估计得重新安排。
但她真以为还像从前似的,干机要参谋的文职工作呢。
上回被运回京都,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还有庆幸。这是腿,要是……
楚亦锋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仰头望着他的母亲:
“妈,我爸在高位多年,您早已经忘了心性要是不坚韧独立,性子要是不厉害的女人,根本不能当一名合格的军嫂。
还有,要是能去上特种大队,我才觉得当兵有点儿滋味儿。”
说完,楚亦锋还是一副插在裤兜里的模样,悠闲地上楼。
他现在想开了,以后他想怎么活,什么样的生活适合他,直接告诉母亲,免得再出现“为他好”的事儿。
刘婶儿站在厨房门口,叹了口气。
拿过毛巾,递给孤零零坐在饭桌上抹眼泪的梁吟秋。
梁吟秋望着楼上,泪眼模糊,自言自语喃喃道:
“你以后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管了。小锋啊,你那个样儿,是在戳妈的心啊!”
楚亦锋却没领悟到,亲人之间的“为你好”,那是不知不觉,那是控制不住的。
虽然“都是为你好”,总是让人很无力。
不止是楚家,是家家如此,比如毕家……
毕铁刚坐在夏利车的副驾驶位置上,唉声叹气骂毕铁林不会过日子:
“铁林吶,花这老些钱就买个它?那四个轱辘咋能是咱普通老百姓家用得起的?
你说说,买车这钱,要是搁咱家能盖多少房子了?你咋不会算算账呢?
你就是拿这钱,盖一排房子空着,哥都不带说你的。
管咋地,那是正事儿,那是置房置地。
你啊,离我太远,奏是不会过日子啊!”
毕铁林心里无奈,面上却不表,还得陪笑脸……(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情愿麻烦,也要有惦记的人(二更)
毕铁林在哥哥毕铁刚面前,显得和往常不同。
有些嬉皮笑脸;
有些表现的,当小的在大的面前耍无赖;
有点儿依赖、撒娇,那么个意思。
虽然这个哥哥现在看起来不如他,但毕铁林只记得一个理儿:
哥哥,就是哥哥。
……
毕铁刚发现他说啥,弟弟都像是不理会儿似的呢,生气了。
“我说啥,你往没往心里去!能不能把这四个轱辘的退了?”
毕铁林这回不得不开口。
他还寻思等他哥磨叽过劲儿了,直接说点儿别的呢。
笑着无奈地点了点头,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听着呢。那买到手的,哪能退?能退我指定退,白开咱还占便宜呢!
哥,不寻思买车能跑的远点儿吗?
我这好几个店,有它方便,能说走就走,节省时间。”
毕铁林明知道呆在老家的哥哥,根本无法理解他这观念,还是解释了两句。
毕铁刚不解,他就觉得自打进了京都城,咋好些事儿都拧巴呢,想的也都岔道:
“那时间不多了去了?你这倒是省事儿,钱儿上遭罪!
挣俩钱那么容易呢?俺家那俩大学生差点儿没丢了命。
你们吶你们!图点儿啥呢?
我看月月和大成穿的戴的,大成小小年纪还整块手表。
一个个的,脑袋别裤腰带上往死里挣,起早贪黑玩命挣!
可你们挣完倒是会过点儿日子啊?挣完不知道攒着,那费那劲儿干哈?”
毕铁刚说到这,终于想起另一茬,继续埋怨道:
“我左溜搁家也是闲呆,搁哪呆不是呆?就在医院呗。非得让我回家干哈?!
你就该忙忙你的,我在医院伺候大成不就行了?
还耽误你的功夫。
你这都得靠四个轱辘节省时间了都!”
毕铁林听出他哥最后一句话是埋汰他了,笑出声哄道:
“哥,大成都习惯我给接屎接尿了,刚习惯再换人他还得别扭。
再说你还坐硬座来的,两宿没睡个囫囵觉了吧?
回去洗洗涮涮睡一觉。
我手头要真有事儿,哪能在医院硬挺?指定得给你打电话。啊,对了,哥,咱家安电话了,我有啥事儿往家来电话,方便!”
毕铁刚斜着眼睛,不是好眼神地瞧了一眼正操作换挡动作的毕铁林:
“瞅瞅你们多讷(ne)性!又是汽车、手表、皮子大衣的,又是小轿子的,这回比咱村支部都尿性。
咱村都没趁个电话,咱家趁!
能抽颗烟不?你这车?”
毕铁林慌张地赶紧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回更明白了,他哥对他意见大着呢:
“哥,抽,各个儿(自己)家车,怕啥的?你前面那手抠里有好烟,你拿那个!”
毕铁刚划火柴,划一下没着,又连划几下才点着,吧嗒了一口后,扭头看向车外,望着京都城的大街,叹了口气道:
“你们啊,好像就一转身的功夫,我也就是错下眼珠的功夫,你们都不听摆愣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搁农村呆的还是咋的,一出门,瞅啥啥都不对了。”
“哥?”毕铁林收敛了笑容,有点儿担心地看过去。
他哥这话咋说的那么沧桑呢!
“哥,俺们也没干啥不是?就那俩孩子这回,我真是……我没想那么多,要知道那样,我死活也不能让孩子们去莫斯科。咱家现在也不差那两个。”
毕铁林胆突儿的,他还想跟他哥赔礼道歉呢,不想毕铁刚先一步道:
“铁林,哥来这,给你添麻烦了!”
“哥你……”
毕铁刚摆摆手:“哥啥啥不知道。搁家瞎惦记。还把你嫂子娘舅家的亲戚给带来了。
瞅瞅在医院里闹的,差点儿整出误会。唉!
可领都领来了,我这个当姐夫的,又不能单领翠柳回老家给送回去。
你嫂子呢?走哪都懵圈儿,啥啥不是,也指望不上她。
大成还那个样儿,医院那不能缺人,估么着过年前两天能下地走几步就不错了。”
毕铁林一打舵,将车停在了道边儿,他直接掏他哥兜,翻出烟来也点着抽上了:
“哥,是我不对。
我办的不地道了,才让你和嫂子为难的。
我寻思等邻近年根儿底,我开车给大成拉回去再说,当面说,就没拍电报,省的你们干着急。
还有我那对象,就那笑笑,她不和月月都念大学呢吗?想结婚得时间了,怎么着也得一年两年的。我也没说。
你和嫂子都是为我好,我还不明白吗?
别说咱老家了,就是搁京都三十啷当岁也得成家了。
可是哥,我搁监狱里呆七年。
别说生活里有点儿花样带点儿颜色了,就是仰头望天,都是高墙大院围起来那巴掌大的天。
我不着急。
说句大实话,也不怕哥笑话。
刚开头我出来就寻思挣钱,让咱家无论碰到啥风浪都再不受穷。没寻思过成家。
被坑过一回,那方面心思早淡了,没啥大意思。
要不是机缘巧合……
也确实是有缘分,笑笑和咱家月月是同学,没碰上她,我真不想了。
合自个儿眼缘的,我以为再碰不着了,还得害怕找女滴!”
毕铁刚听到弟弟的大实话,一时也挺感慨,尤其是弟弟提那七年不是人过的日子:
“要不说呢,我竟瞎整。月月刚搁医院说我了,哪有好心给人张罗这事儿的,那谁和谁看对眼,那备不住都是缘分,再着急吧,硬撮合也没用!”
毕铁林不置可否,他直接表态道:
“哥,我不是见着翠柳妹子就说了吗?就当亲戚走动来京都玩了。
等赶明儿我嫂子适应适应的,她俩正好上街啥的,别让人白来一趟就行呗。
咱家里子面子都尽量做的体面点儿。
我就怕我嫂子那,其实属嫂子难办。”
“嗯。你这,就得这么地!”毕铁刚脸色并没有开晴。
听了毕铁林说找对象就得出现那么个人,他又联想到他闺女身上了。
万一他闺女也死心眼呢?
不是说了吗?文化人更难对付过日子,那都讲究着呢。
他一个成天和土坷垃打交道的爹,别瞎管大学生闺女再给管茬了!
毕铁刚不自觉地咕哝道:“我可别瞎掺和了。”
毕铁林重新启动车,接话:
“哥,你这话说的。那亲人管点儿这个那个的,哪能叫瞎掺和?还不是惦记!”
“铁林,那个小楚,你印象咋样?”(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碗架柜儿(为战火108和氏璧+)
毕铁林使劲挑了挑两道剑眉,眉骨扯了扯他那双浓眉大眼。
他就知道他哥指定闹心巴拉的。
也是,来了京都进了城,冷不丁接受这么多信息,量大了点儿哈?
实话实说道:
“哥,我认为哈:
小楚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比,脾气秉性确实过于霸道了点儿,少了那么点儿憨厚,透着股说一不二。
估么着,他从小到大,都很少和街头巷尾的大爷大妈们闲聊过天。
更不用说像咱家似的,穷的得懂得跟人谦让,打小得几个孩子盖一床棉被了。”
毕铁刚愁苦、焦急,抢话道:
“说的不就是嘛。那啥人啥命,一看就不像一家人!
一天一地,那有能耐的和咱家这样的,它整不到一块堆儿!”
“哥,你也别急。要真整不到一块堆儿,我能眼瞅着吗?不至于那么大差距!”
毕铁林笑了笑,继续道:
“咱家月月和大成,那真算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我跟他们一起生活也品出来了,咱家就是没我,他们也能翻身。
一方面是原来那么苦,努力学习改变命运。
一方面就是接触了。
哥,你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不清楚吗?
咱家月月,那不是个认命的,早晚成事儿。其实现在就成事儿了。
呵呵,你和嫂子真是……咋培养的呢?
真是能顶好几个小子。
尤其这次,我是真没想到啊!
换一般老爷们都得吓塌窝,更别说什么正义抓坏人拍照片啥的了。
咱们没经历过,听起来轻巧。甚至觉得自个儿要是在场,都敢豁出命跟歹徒支吧干架啥的。
实际上,在危险时刻,有几个能行的?
人到危险时刻,自私本性更得显露无疑,谁管谁啊?
呵呵,咱家月月平时都骂大成,嫌大成搁饭店,人家说两句好话,叫穷几句就给抹零。
我有时候都觉得月月太过较真儿,心眼不大,歪道理一堆一堆的。
恨不得每分钱都得花到刀印上,还得算计着值不值。
这回啊,我才知道我大侄女那心大着呢,大事上,真不含糊。”
“她那是虎!”毕铁刚抬高音调不是好气的骂道。
毕铁刚简直不能想这一茬,一想就心打哆嗦。特别是听说那车厢里还发生强暴事件。
他都年过半百了,要是闺女儿子有点儿啥差头,啥大是大非啊?他不懂!
他就知道他闺女缺心眼!
换聪明孩子就搁厕所猫着,一个女孩子,不像大儿子光被削一顿那么简单的。
那都暴徒,万一对闺女咋地的,他和雅芳后半辈子还能不能活了?
不是好气,冲毕铁林吼道:
“让你说说小楚,你说这些干哈?!”
“我这不是给你讲讲月月这性格,分析一下,不像你们想的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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