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刘雅芳,毕月脸上露出了稍显复杂的表情。
这几天相处,烦恼有,心里热乎的时候也有。
有娘居然是这样的感受。
她磨磨唧唧的,特别能东拉西扯,可只有她给你洗衣裳做饭,你能当成理所当然。
她守着你,你也不害怕了。就像是心里有底儿,进来坏人,她娘能先拼命。
你会发现她那破布兜里很神奇。
你想换内裤了,她掏出来。你想要木梳,她变出来,你输着液去厕所,她也不嫌臭。
你换药没咋地呢?她呲牙咧嘴就差抹眼泪了。还得忍着疼哄她。
她娘肚子里装着一个菜单,她们仨爱吃啥,她都清楚,明明清楚,她还问:“想吃点儿啥啊?”这不废话嘛,你做啥吃啥呗。
这吃饭啊,在她娘心里,就跟挺大个事儿似的!
她爱摸你头发,爱说着说着话就拉你手,明知道你跟她没话唠,唠着唠着容易急眼,她还不长记性,继续跟你絮叨。
你说这到底叫不叫烦人?
唉!
让毕月最烦恼的是,她娘还能撒娇。在她看来就是撒娇。天天口头禅就是:大妮儿啊,你就这么对我吧,你就跟我使厉害吧。
那哀怨的语气啊……
她喜欢就事论事,她娘总是说话不说重点。她娘经常在给她惹急了之后,音量就能降下来打商量。
就说钱这事儿吧?瞅瞅她娘那些话说的?真是能给好人气翻白眼了。
毕月下了公汽,步行走着时想:
或许她的脾气确实不咋太好。
至少,对别人、对陌生人,还能耐着性子多听听,可对她娘,真的需要改改。
单拿出这次来说,如果她像以前似的,只听她娘前几句话,她指定得发脾气大喊:
“你这也太过分了。给我们当家作主也就算了,还要管小叔子的钱,你想事儿咋就跟人差股劲儿?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因为她真心认为:给她当家作主都挺过分。她向来不需要别人给当家。
可听了她娘之后絮叨那些过去的事儿,还别说,她多少有点儿能琢磨明白她娘想的是啥了。以前干脆是两条思维神经,就没搭上过茬。
可见,说话要讲究点儿艺术。
这一家好多口人过日子,跟她那个独生子女,不缺物资的时代,不太一样。
这时代真心分不清谁是谁的,连她现在都被同化了。
以前,她只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也没个亲戚走动,家里就她一个孩子,那个家是穷也好、富也罢,好坏都是她的,不用分担,更不需要跟任何人分享。
可如今不同了。不提上一辈儿的事儿,单说她。
她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她无法想象,她过的非常好,俩弟弟过的一般往下是什么样的场景。
大成,那就不用说了,没有大成,她甚至对毕家都没有归属感。
狗蛋儿,他还那么小。总不能她和大成挣钱一起花,一起吃好喝好的,对小弟就不好吧?
算了,以后她娘再说啥,她耐着性子先听完再开口吧。
毕月这面给自个儿劝的挺好,可她没想过,性格决定命运,本性难移啊,没过两天,她又跟刘雅芳捂了嚎风的差点儿没被气死。
……
“大山哥,你怎么送完吃的就走了呢?我去做检查了,回来才知道。”毕月边翻着账本,边问道。
赵大山脸上的笑容很勉强,坐在一边儿看着毕月,一时心里酸胀的不行。
大成说了,那姓楚的真是月月的对象,他当时那心啊……
“月月,我给那大师傅放假了。我看他有点儿要耍不要脸那套,咱对他那么仁义,居然跟我提涨工资。”
毕月叹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大厅里一张张空荡荡的桌子:
“雇人就是这样。人心不好把握。先关门休息,过了十五再说。大山哥,你也快点儿回家过年吧,我让小叔给你买张硬铺票。”
赵大山意味深长地看着毕月:“那天那个姓楚的军人,他真是你对象吗?”
“嗯?”毕月疑惑地看了眼赵大山,停下了翻账本的动作,没有其他大姑娘承认有对象时的羞臊,大大方方点头道:
“嗯。等赶明儿他回来的,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
两人非常正常的聊着饭店的事宜,就像曾经刚开业那样。
大概就是因为一切恍如从前,引得赵大山压抑不住自己了,引得毕月站在门口侧身回看赵大山,满眼震惊和意外。
“月月,你忘了从前了吗?那时候我对你……”
“月月,我傻透呛了,我以为你念书不能想那事儿,你还没长大……我对你是啥意思,你不知道吗?”(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你沧桑了三更(为Molly0707和氏璧+)
这?这……
这是喝多了吧?刚才离近时,她可闻着酒味儿了。
毕月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一时瞪着眼睛傻愣在门口。
赵大山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破棉袄。
今天,他没有像以往猜闷似的猜毕月要来了,赶紧换衣裳的紧张。
没有为对话提前打腹稿的自言自语;
更没有耳朵竖起来,紧着往前凑的积极劲儿;
没有当毕月对他大眼弯弯笑了时,他又无措的往后躲着。
赵大山自嘲地笑了,他盯着毕月的眼眸,笑着再次问了遍:
“月月,以前你虽小,但我一直认为你是知道我啥意思的。
原来是我多想了,是我思想复杂,心眼子不往正地方使。”
“大山哥……”
毕月一时间除了叫人,语言匮乏的厉害。
她转过身,给了赵大山面对面认真对待彼此的尊重,却不知道该说点儿啥。
望着穿着破棉袄,头发挺长时间没剪一剪的赵大山,毕月忽然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老相了呢?
满打满算不过24岁而已。
这饭店……大山哥,辛苦了。
赵大山不想说是因为毕月才来的京都,也不想说来这有没有后悔之类的。
他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就是再没能耐,再无奈地折腾着,也要对自己人生的每一个决定负责。那跟毕月无关。
“月月,跟你说这些,我明白,改变不了啥。
就是想告诉你。
真的,有时候我挺想不开的。
这两天,我老问自己,是不是光顾着挣钱了,没看住你?还是你一直只当我是大山哥?”
想要表达的,只不过才说了百分之一,可毕月听着这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表白,甚至“看着”俩字还说的挺让人不舒服,她却好像都明白了。
毕月认真地望着赵大山那双小眼睛:
“大山哥,以前,我都忘了,你就当我没长心,岁数小没留意过吧。
我能说的只有最近这大半年。
这大半年,要没有你,咱家饭店不能火了三个多月,每天的流水多到我干啥都有底气。
我和大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都是你在顶着一切。
早上三点多钟扛肉,中午给我们送饭……
你对我的好,我从来没多想,没往男女方面琢磨过。
现在想想,我也想问自己,这要换个人对我这样,我最起码得有防备,得问问自己,那人对我那么好,到底是图我点儿啥呢?
可到了你这……
我跟笑笑说过,大山哥那人,特别踏实,如果有一天我要是到了不得不成家那天,我指定找像你那样的男人过日子。”
赵大山眼里重燃希望,表情甚至还带出了意外。
“但是,大山哥,我说的是像你这样的男人,却从没考虑过就直接找你。
就是在我心里,咱俩在一起那个场景,我不但无法想象,甚至根本就没想过。
大概是在我心里,你跟大哥没啥区别。
能让我信着的人,不多。
大山哥是哥,你是其中一个。”
毕月离开了,赵大山站在空荡荡的饭店大厅里,拿着酒瓶子,仰脖又喝了一口,那双小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想起这大半年的不容易,想起他在饭店等着盼着毕月来的那些日子,回想刚才的对话,终于挑破了说。
他喃喃道:
“还会该咋地就咋地的,当哥也认了。
咱外地人不容易,就冲你信我,就冲我愿意。”
……
下午四点多钟,京都城的路灯还没亮起来,可外面已经有了要黑的迹象。
毕月步行往梁笑笑家走着。
她也挺上火,从来没有想过赵大山还对她有这个心。
咋整?这知道了,心理压力那个大啊。
开始往多了想了,要依照大山哥问的那话,不会是为她才来的京都吧?
怎么办?看来不能让饭店不好不坏的啊,得改革,得琢磨琢磨怎么整,不能坑了人家。
她咋觉得她必须要有责任心担起来呢?
最起码得让大山哥挣到钱吧,挣很多很多的钱。
毕月有点儿牙疼,心情很复杂地敲开了梁家的门。
梁笑笑手拿上面还带着冰碴的大葱,打开门一看是毕月,回头冲梁浩宇呵斥道:
“进屋写作业去,不叫你别出来。”
梁浩宇将手里的皮球发泄般对着梁笑笑扔了过来,梁笑笑极快的一躲,手里的大葱“嗖”的一下就扔了出去,砸在了关上的卧室门上,气的不行,喊道:
“我看你又要欠揍!你给我等着!”
毕月看的一愣一愣的,想要拖鞋换鞋,梁笑笑捡回大葱,摆手叫停道:“这屋里地都三天没擦了,不用换鞋。”
俩人直接去了厨房。
“笑笑,你那葱不是要切葱花吧?”
水壶开了,梁笑笑又赶紧灌热水,随口回道:“嗯啊。”
毕月无语。她看梁笑笑都跟着着急。
随手开始帮梁笑笑收拾操作台,那上面乱七八糟的,光菜刀就有两把,肉丝切的那都没断开,灶台上又是大白菜又是带泥的土豆子。
“你不会是在家当上了保姆吧?你就是当保姆也得有点儿常识啊。那大葱都是冻着的,晚上用,早上得拿屋里,要不然那葱芯不行。晚上做什么饭啊?我给你弄吧。”
灌完了热水,梁笑笑用胳膊蹭了把脑门上的碎头发,齐刘海立刻变成了支楞巴翘的丑样子,跟毕月叹气道:
“你还真猜对了。我现在又得看着那小祖宗别乱跑找那死女人,又得弄这些。
我得在我爸下班回来前,饭弄好,他回来直接炒菜就行,要不然我们晚上饭就没时候了。”
毕月动作特利索地打土豆皮:
“你说你,啥啥都不会,我以前说过吧?得学,不干是不干的,但得会。你爷爷奶奶呢?”
梁笑笑叹气,忽然就没心思赶工干活了,往板凳上一坐:
“唉!月月啊,人活着怎么那么不容易呢?”
“你沧桑了。”毕月洗完土豆,开始当当当切丝。
“你都好了吧?我忙的都没时间去医院看你。你知道小叔那车被我爸给砸了吧?”
“嗯。你咋不跟我小叔见面?”
“咋见吶?我都没脸见他。
就那天。我爸也是心里不痛快,他还赶巧来了,我家那天都乱套了。
我姑和我姑夫来我家闹了。
说我爷奶那么大岁数了,还得来这干活照顾我和梁浩宇,我姑在客厅又哭又闹的,我爷气的再骂她,我奶也跟着哭。
我爸啊,月月,被我姑逼的眼圈儿都红了,转身就走了。
一开门就看见你小叔杵在门口。
唉!我爸那真是连推带搡的,这给我吓的。
我赶紧追了出去,就眼睁睁看我爸砸车啊,还骂小叔,大概意思是以为他早就到了,又来瞧热闹呢。”(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难念的经(一更)
毕月将土豆丝都放在了盆里,接上水,先打岔道:
“以后切完丝得泡一会儿,要不然炒的时候粘锅。”又开始洗抹布擦厨房:
“你继续说。”
“还说什么啊?我哪还好意思见他?
那车,别人不知道,我还是清楚的,他挺当个宝,这回好了,车后面一个大坑,看他还怎么美。
月月,其实我拦着来着,可我爸那时候情绪太激动,插不上手。”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你砸的,再说我小叔又不让你赔车,你怕啥?”
齐刘海翘起一小半儿,梁笑笑一脸纠结:“我也是怕他不好意思见我。”
“为啥?”
“唔,呃……估计我爸最开始是想砸他,没砸着。
我还和他喊话让赶紧走呢,结果你小叔一看我爸顺手捡起个砖头,他一声没吭,那跑的才快呢。
我感觉也就眨眼的功夫,他跟飞毛腿似的,一下子就蹿出去一百来米远。
气的我爸不行不行的,一砖头就扔车上了。”
“噗。”毕月不厚道地乐了:“然后呢?”
梁笑笑用手背儿擦了擦眼睛,就像是困了似的,再抬头看毕月时,满脸无奈:
“哪还有然后?
他就一直站在街口旮旯那瞅着,听我爸骂他小兔崽子,也没回来啊?
我都给我爸拽楼道里了,我看他才挪腿走。”
毕月就跟眼前能看到那副画面似的,想象着她小叔那一本正经的样儿落荒而逃,心眼还挺多,知道得保持个安全距离,咋就那么搞笑?
笑道:“那你看,当娶媳妇那么容易呢?没给他腿打折都好不错了。”
媳妇?梁笑笑想起刘雅芳,撅嘴道:
“你娘对我有意见。那天在医院,我跟她说话,她都不搭理我。给我气坏了,还领来个山啊杏啊柳条枝的。”
毕月收敛笑容,挺无力地解释:
“她就那样。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主要是我小叔没跟家里透信儿,她也是一时懵了。
其实带人来是好心,你懂的,我小叔那岁数,娃都该满地跑了,你说家里能不着急吗?
你还这么小,还和我是同学,我娘一时转不过来那个弯儿。
别跟她一样的,她们那代人跟咱们想事情不一样。”
毕月话音儿一落,梁笑笑就站起身皱着小鼻子感同身受道:
“真是。真那么回事儿,真跟咱们琢磨事儿不一样。
你知道我姑为什么那么闹吗?我简直不理解她是怎么想的。
我爸说,大概是我姑小心眼了。
当初,我爷奶那房子拓大买地基翻修时,我家掏的钱。
我姑和我姑夫就是普通工人,条件一般,也没攀比我姑,她们家一分没拿。
我爸更没指我姑拿钱。
还表态说我爷奶不愿意来京都,那就得我姑她们在跟前儿多照顾着。
家里吃的穿的用的,哪块缺钱,他都掏了,我爷的退休工资,他也不要。
不但放话我爷奶手里的存款随他们怎么花,盖好房子后还说过,我爷奶既然不和我们家一起过,那就让我姑和姑夫照顾着,等于养老的意思,
等将来我爷奶不在了,那老家的大房子就归我姑。
可现在这不是情况不同了吗?
我爸这一离婚,我爷奶在这,那时间长了,不还是等于跟我家一起过了吗?”
毕月了然道:“你姑怕她们没机会养老人了,你爸就不能把那房子给她们了,不能直说,所以来闹,让你爷奶赶紧回去。”
梁笑笑点点头,挺哀愁继续告诉毕月:
“我为啥这两天这么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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