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鹏的母亲笑道:“嫂子,要不我怎么说羡慕你呢,到什么时候还得是姑娘,有女儿就是不一样。”
梁吟秋看了眼毕月,才正视刘大鹏的母亲,也微笑地颔首,慢声细语道:
“都一样,一样的。”
“一样什么啊?你们都忙,我也没个闺女,想找个逛街陪我的都没有。你看看人家都三五个凑一起问这问那,我家老刘和小子都指不上。不像你。亦清啊,今儿不忙?”
楚亦清微扬下巴,说话前先笑着一挑眉,看起来英气十足,特意扬声道:
“忙也得陪我妈啊。刘婶儿啊,您说的也不完全对吧?分什么样的女儿。
您是没摊上不争气的闺女!
您要是摊上一个过年过节只能给你买点儿肉骨头的闺女,到时候逛百货只能眼巴巴瞧着,那您不得愁死?
哈哈,备不住还得搭她点儿!”
梁吟秋不着痕迹地装作回握住楚亦清挎她胳膊的手,实际上是捏了一把。
毕月迈步的脚一顿。
她还没来得及咽下这口气,她娘那面差点儿跟人吵起来。
“嗳?那位同志?干嘛呢您?你这是打劫啊你!”
刘雅芳手里还拿着一双黑色男款皮鞋,她不解喊道:
“我怎么就打劫了?这不是二十五吗?给够你钱了,嗳?你这人,跟前儿这几位大姐可都瞅见我给你钱了,你别不认账!”
售货员上下扫了眼刘雅芳,也被气着了,她还挺有理:
“不认字吗?这面的六双是二十五,你手里拿的是八十五!”
这给刘雅芳气的,不特么早说,她这顿扒拉着挑啊,将皮鞋往柜台上一扔:
“把二十五麻溜还我,我不要……”
毕月一手费力拎两个袋子,一手将六十块钱递了过去,面无表情地问刘雅芳:“娘,你相中了吧?鞋号对不对?”
“啥?闺女,咱可不……”
毕月用力一捏她娘的腰部,眼里有祈求,更有让她娘别说了的警告,微微摇了摇头。
刘雅芳不明白,可她回望她闺女就觉得不对劲儿,一时微扬着脑袋和毕月对视。
“麻烦您,装上吧。”
毕月对售货员说完,看着售货员忙着应付别人又给她们装鞋,才凑近她娘,用着气息说道:
“娘,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
我碰到了以前特别特别瞧不起我的人,她狗眼看人低。
你别心疼钱,可劲儿花,我一定一定给你挣十倍百倍,给我个脸儿!”
刘雅芳被毕月说的,更是呆愣的不行,傻瞅她闺女不出声,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这一次,毕月不再用气息说话,而是小声加重语气道:
“娘,我求你了!”恳求声中充斥满满的无奈。
懵懵懂懂的刘雅芳,看清了毕月眼里的坚决,她点了点头。
拎着装皮鞋的袋子,娘俩真正开始逛上了大楼。
刘雅芳也挎住毕月的胳膊,在外人看来十分亲昵,实际上她是在连声打听道:
“谁啊?那人搁哪呢?拥护(因为)啥瞧不起你?是打过你骂过你欺负过你啊是咋地?你跟娘说,你看我不撕了她的!”
说完,刘雅芳想回头找人。毕月赶紧道:
“别回头,娘,咱挺胸抬头地买东西,她们就在身后,我让你买你就买,别问那么多,行吗娘?!”
说话的功夫,娘俩也上了楼,走到女装羊绒大衣专柜前,毕月特意笑道:
“娘,这大衣行,您试试?”拽过衣服袖子让刘雅芳摸摸。
驼色的女士大衣,刘雅芳配合地摸了摸,实际上心思根本不在买东西上。
她在瞎合计她闺女到底是咋被人欺负的,那人搁哪呢?又想回头瞅,又想听她闺女的,内心十分矛盾。
而这配合的一摸,毕月直接喊售货员:“你好,有我娘能穿的码吗?给找一件先试试,合适就买。”
特意强调试好指定买,就怕她和她娘这身打扮被人瞧不起,再雪上加霜。
一直跟在毕月身后的楚亦清,笑了。
她就是特意的,毕月上二楼,她也有意引领着她母亲和刘婶儿上楼。
毕月看女装,她也停在那个柜台,给刘婶儿出主意撺掇买。
楚亦清看到了她母亲对她不认同地摇头,可她视而不见。
她不信她妈那么有涵养的人,还能当着刘婶儿的面前骂她吗?
呵呵,多亏有刘婶儿当挡驾牌。
楚亦清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
她笑的爽朗,问梁吟秋:“妈,那驼色大衣,您试试?穿着玩呗。”
梁吟秋声音平平回道:“我不喜欢。”
楚亦清马上转移说服对象:“刘婶儿,您穿一准儿好看。才380,还不贵。别给刘大鹏省钱,不能陪就得出钱。哈哈。”
穿着大棉鞋的刘雅芳,穿着驼色大衣站在毕月的面前,看起来那么不配套。
她抬眼看着她闺女,而毕月假装欣赏衣服,让她娘伸胳膊看看衣服袖子长不长,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这件我们要了。”
有一口气提着,底气就是兜里的钱,心里满满充斥着楚亦清骂她是乞丐的话。
毕月将三百八递出去那一刻,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她的递出钱的手。
毕月看清了她娘眼里的挣扎,她娘是那么舍不得,却一改往常的絮絮叨叨。
毕月又将眼神望向刘雅芳的身后,正好和似笑非笑的楚亦清对视上,她笑着拍了拍刘雅芳的手:
“娘,咱家有钱,别舍不得。”
三百八的大衣都买了,还有啥不敢买的?
毕晟的棉袄,毕铁刚的羽绒外套、羊毛衫,毕成的牛仔裤,娘俩大包小包。
只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刘雅芳,眼里却没有商场里其他人的兴奋,倒有点儿状态打蔫。
毕月像那些平常经常逛商场的人一样,边走边笑着和刘雅芳合计:
“不是还要给我舅姥爷买东西?还有翠柳姨,陈家啥的?对了,娘,给我赵大娘买点儿啥吧?”
刘雅芳都是点点头,一副她闺女说啥,她就听啥的样子。
毕月和刘雅芳在前,犹如是在梁吟秋和楚亦清面前的全程直播,这场直播一直演到楼下,刘雅芳重新挤到丝巾那地方。
她想着,还是这块卖的东西小,还便宜,她真怕她闺女给她大舅、葛玉凤、陈翠柳她们也买贵的。
楚亦清一直在后面看着、听着,瞧着热闹,可她慢慢的由心理爽快变的不痛快了。
她不痛快,她也不希望别人痛快。
眼看着重新回到一楼了,眼看着那对儿娘俩就要离开了,那怎么行?!
楚亦清特意走近减价处理丝巾的柜台,扬声像是闲聊天一般问道:
“刘婶儿,大鹏怎么样了?可得等等我们,我们家楚亦锋还单着呢,别最后剩他一个。”
“呦,小锋也没处一个?听大鹏说不是有了吗?”
“没。有也是处着……”玩字,楚亦清在梁吟秋警告的眼神中咽了下去。
刘雅芳手中的丝巾,轻飘飘的重新掉到那一堆货品里。
毕月看向门口,感觉到她娘返回站在她身边……
毕月提着的那口气断了,那些似是而非的矫情镜头,断片儿了。
耳边全是妇女孩子嘈杂的说话声。
“嗳?这谁的大骨棒啊?掉一地,快捡起来。这人来人往的,滑倒怎么办?谁掉的赶紧收拾了!”
塑料袋终于被蹂躏的承受不住破了,在不知不觉中碎掉的。
毕月蹲下身,看起来冷静极了。
没有丝毫羞窘地将皮鞋盒子扔了,将大衣和皮鞋装一个兜子里,又捡起脚边儿的骨棒往空出的袋子里装。
可当她再站起身,要回身去捡身后那几根骨棒时,又是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比想制止她花钱时的手劲还大。
刘雅芳一句一句对不起让一让,她弯腰挨个捡起,捡到最远的那个时,抬眼就看到了一双黑色锃亮的女士高跟皮鞋。
一位穿着棕色盘扣唐装的女人,和她一起弯腰,似乎是想帮她捡起来。
刘雅芳捧着油乎乎的大骨棒,捡起来对雍容华贵的知性女人,感谢地笑了笑,穿着唐装的女人眼神复杂,也回以温婉一笑。
刘雅芳又再次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
像是一种默契,毕月伸手打车回家,刘雅芳沉默不语地钻进了车里。
……
楚亦清进了家门,都没注意到她爸楚鸿天站在二楼,她对梁吟秋迫不及待道:
“妈,看到了吗?那就是小锋喜欢的水准,多亏没人知道,丢死个人!”
梁吟秋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你给我住嘴!
为了脸面……毕月她是太年轻!
楚亦清,她丢了脸,你能捡到什么?
我不认同她的赚钱方式,可你杠着她大把大把花钱。
你懂不懂苦孩子极力证明自尊心的心理?!”
……
陈翠柳望着那娘俩大包小包的,女人的好信儿心使然,上前要接过东西,刘雅芳却一躲,用着从没有过的严肃语气告知道:
“翠柳,我和大妮儿有事儿要说,不叫你别出来。”
进了毕月的屋,一兜子又一兜子放在了地上。
毕月穿着碎花棉袄站在屋地中间低着头。
刘雅芳摘掉围巾,脱掉棉袄,转身时先看眼门关没关好,随后忽然像是炮仗一般炸了,对着毕月冲了过去。
毕月驮着背,配合她娘的身高,任由她娘一拳、两拳、三拳地砸在她的后背上。
刘雅芳和毕月都听到那拳头砸骨头的脆响声。
这是刘雅芳第一次动手打毕月,随着那一拳一拳,她泪流满面,一颗心支离破碎喊道:
“糊涂!虚荣!拿自个儿的血汗钱,想向她们证明什么?!你这样够着,不累吗?你聪明大劲儿你傻透呛了!”
毕月的泪滴砸在地上:“不是够着谁,是执念。”
刘雅芳捂着脸,哭坐在床上……(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针尖对麦芒(一更)
刘雅芳那心窝子被戳的啊,她觉得都要被搅烂乎了。
无能,无奈,无力,充斥着她全身,混合成酸楚的滋味儿,还要负责给女儿骂醒。
刘雅芳也是今儿个才感受至深:
孩儿他爹就没有看差过的事儿!
她前两天还做美梦呢,弄的闺女更找不着北了,她糊涂啊!
啥是差距?不见面不觉得。
总觉得都是两腿儿支个肚子,都是人,她们老毕家只要竭尽所能,她闺女还是大学生,小叔子也算有本事,不托儿女后腿就完了。
可见了面,她才知道人比人就是得死。
就是她和那个穿大酱色棉袄的女人站在一起,那都是天差地别,那就是比人矮一头的滋味儿。
那她家大妮儿呢?托着她这一家子比人矮一头的,进门就向人低头啊?
更不用说人家楚家的态度了,那是小楚的姐姐吧?对待仇人也不过如此了。
这还没咋地呢?以后可怎么整?!
总之,刘雅芳的各种心绪搅合在一块,再加上她和她闺女刚才经历的那些难堪,她认为自己此刻清醒的不得了,那就不是买东西买多少能解决的!
“什么念?执念?大妮儿,我不懂你有啥念,我就知道你要还认我这个娘,痛快麻溜跟小楚拉倒!”
毕月吸了吸鼻子,没必要为这事儿哭。
从刘雅芳动手对她捶拳头,再到她娘坐在床上哭的不能自已,她始终低着头看地面。
即便心里有团火快炸了,看起来仍旧面色平静。
刘雅芳捂着脸哭着,发现她喊一嗓子不好使,闺女不表态,更是气的不行。
不吭声是吧?
哭的像大脑缺氧似的回头找东西想打毕月,顺手就抄起衣服挂对着毕月的方向比划,声嘶力竭喊道:
“你能不能痛快跟姓楚的拉倒?你连娘也不认了是吧?他给你灌了啥**汤?你都不认识自个儿几斤几两了!”
毕月终于抬起泪眼,用手背一抹眼睛,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静的不能再冷静,直视刘雅芳,斩钉截铁道:
“娘,一码是一码,跟楚亦锋没关系,您别混为一谈。”
“你?你!”刘雅芳将衣服挂举的高高的,想对着她闺女的方向扔过去,然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衣服挂是铁的,气的大喘气继续叫嚣喊道:
“没关系?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就听说过婆媳处不下去了,人家休了媳妇再娶,就没听说过不要妈的,到啥时候都是媳妇有的是,妈就那一个!
你是不是虎?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活人有的是!
你被他拴在一棵歪脖树上要吊死自己儿个啊?
我供你读大学,供个一六十三招,就图你别跟我似的成天跟土坷垃打交道,一辈子顺顺利利的,有个好工作,让谁都瞧得起!
你可倒好,你这是认准了要去人家矮一头啊?
我跟你爹没能耐,你知不知道?你给我说句话!”
最后一句喊的是那般无奈,刘雅芳仰着脖看毕月,边骂边哭,眼泪顺着发际线流淌在脖子上,手里始终扬着衣服挂,却仍旧没有下定决心扔出去。
毕月深呼吸。让她说?好。
她直视刘雅芳道:
“娘,您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我不想骗你。
我的心里话我也就说这一次:
刚才我买东西不是为了够着楚亦锋,不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为了进楚家门。
我向来瞧不上用这样的方式去讨好谁,信不信随你。
我只是想让那个楚亦清看看,你们能逛的地儿,你们能穿能用的东西,你口中瞧不起的村里人,我娘我爹我的亲人照样不比你们差,那钱还是我亲手挣的,我特么就是有钱!
不过我后悔了,是现在后悔了,我明白我给她看个什么劲儿?我就该拿她当狗屁,那才是对的。
可如果再回到刚才,也许我还会那样。
明白是一回事儿……或许,我下一次能有进步。
娘,八百多块钱,说白了就是八百多块钱的事儿,别哭别闹了。
没必要想的太复杂,毕竟那些东西也都是我想买的。您想的太多了。”
毕月不说还好,这一张嘴说完,刘雅芳一股火顶在脑瓜顶,使劲踹了一脚地上堆着的包装袋,挥舞着的衣服架子,这回终于落了下来,直接抽打了毕月后背:
“放屁!忘本了你,八百多块钱儿?你爹当年为了供你们读书,为借两块钱走二里地!把人当狗屁你拜特么哪辈子家?!”
这一下子抽打,打的毕月秀眉紧紧皱起,她捂着肩膀也不再平静,涨红一张脸喊道:
“就因为以前困难的要死,所以有钱了也得跟守财奴似的不能花是不是?花了就是该死?我给自个儿买东西了吗?!”
刘雅芳甩手就扔了衣服架,紧留的理智让她又重新使上了拳头,对着毕月的胳膊就给了一下子:
“你还跟我俩喊?!
说的是钱的事儿吗?那高枝儿是那么好攀的吗?你别说你花个千八百的了,人家要是看不上你,你就是花个底朝天,该瞧不上你还瞧不上你,你明不明白这点儿道理?
堂堂正正让人捧着的日子不过,你够着这个那个的,你真是虎透呛了你!
你看不明白人家老楚家膈应你啊?你还要往上贴,脸吶?!”
骂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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