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心里根本没闹明白跑个啥劲儿呢?!要不说人老了,反应慢半拍儿!
最磨蹭的毕成,很怕别人偷他东西的毕成,终于两个肩膀扛着四个胶丝袋子在列车门口出现了。
毕成看见他姐和许叔俩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句话还没说呢,苏国大妈们眼力非常好,知道真正的货源在这呢,直扑毕成。
毕成和许豪强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也凭本能。
忽然十几个苏国大妈穿着布拉吉奔他这来,男人也是人,面对大妈们的“热情”被吓的不行,尤其还是十八岁的小伙子,哪见过这阵仗啊!
毕成背着四个胶丝袋子,累的要死要活都没觉得狼狈过,而此时是本能的落荒而逃。
毕成肩膀上的胶丝袋子被他的极速转身甩出了弧度,穿着皮凉鞋的一只脚刚落地又重新踏上火车门的台阶上,他的直观反应就是“有人要抢货”!
还是乘务员替毕成着急,一把拉住他,再加上毕月那破锣嗓子同时往死里喊道:“大弟!给我货!”
……
时光、年代,光阴镌刻的八十年代。
不仅是中国“倒爷”会在年老时,说起那段奋斗的日子热血沸腾。
其实苏国人对那几年盼星星盼月亮期盼“倒爷”驾到的日日夜夜,也记忆深刻。
那些抢货的场景,留在了很多人的记忆里,它像历史一般,留存在时光长廊中。
……
苏国大妈们抢购文化衫,百分之九十九是为了要当“二道贩子”,不是为自己穿衣,纯粹的批发。在中国人手里抢购完,到当地零售。
毕月边弯腰在兜里掏货,边喊边比划价格,说不明白急了,干脆不停地喊:“接下去!(俄语十的意思)”
她不是在说价格,她是提醒大家,爱买不买,就特么十分钟时间!
混乱,场面十分混乱!
语言不通,大妈们抢货往兜里塞钱,许大叔在忙着自己那一摊事,他的身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深陷嘈杂中,耳边儿根本听不清大家都在说些什么,站台上、每个车窗口,递货买货连中国话加外国话的喊声响彻二里地。
毕成第一次经历,反应能力、应变能力奇差,他就只知道看着货,别被人偷喽,只有毕月跳脚抢卢布,一手卢布一手递衣衫。
多少钱?统一批发价格?
别闹了,十分钟时间,毕月根本顾不得。
她听着她大弟还在慢性子回忆她教的价格该咋说还解释呢,气的不行,恨不得有时间踹他几脚!
毕月以“抢”的姿态,谁手里扬起的卢布足够厚、足够多,她就跳起抢,抢完给衣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被她贯彻个彻底!
蹲下拿货,跳起抢钱,扬起胳膊往外甩货分散围上来的人群。
十分钟时间,毕月的大腿根儿、咯吱窝处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脖子上的军绿色书包里,除了那邦邦硬的两张饼,全是卢布。
“快点儿!要开车了!”乘务员小哥确实是好人,好说话,还热心肠。
他比当事人的毕月还急,很怕这仨倒爷被火车扔下,异地他乡的,能伸把手就伸把手帮帮同胞,乘务员也跟着跳下车帮毕成拎胶丝袋子往车上跑。
许豪强猛甩胳膊,想甩掉拽住他要继续买货的。这也是他第一次跳下火车在站台上直接兜售,你说他咋就懵登了呢!
哪能下车?瞅瞅,你就瞅这苏国大哥吧,太热情,愣是往死里拽他一只膀子,非要留下他。可不成,他家是东北滴!
毕月前脚跑上车,后脚列车就动了,她两手拄着膝盖不停地倒着气。
车门还没关,只见站台上恨不得人山人海的苏国人随车跑,一个肥硕的大娘急了,那眼里有着怒意,丰满的大胸脯随着她的跑动上下起伏猛颤,毕月想起来了,她差人一件衣裳。
脱!身上最后一件还染着她汗味儿的老头衫脱了下去,对着外面一扔。
该!让你刚才拽住我胳膊墨迹,耽误我少卖五件……
第三十二章
都没有好好喘口气的停歇时间,毕月帮着毕成提了一把胶丝袋子,扛在肩上返回车厢,无意中正好瞟到许豪强站在车门呼哧带喘的倒着气儿。
那位也是好悬没爬上火车,估计膀子都得被拽的生疼。
毕月正要去扶许豪强,只见许大叔手伸进卖货的袋子里掏了一把,具体多少钱,人家大老爷们确实大气仗义,连数一数都省略了。
实实惠惠的一大把卢布,塞进乘务员小哥的兜里。
毕月一拍毕成肩膀上的胶丝袋子,示意大弟先走,随后有样打样也学着许豪强,小手伸进脖子上挂的军用布兜里,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抓了一把卢布,大概二十来张,直奔乘务员小哥。
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明了,大家伙心里都明镜地。
许豪强和毕月图的是啥,无论钱多钱少,那是个心意,乘务员小哥默认没拒绝,最起码之后的经停站,也该懂得给行个方便,门口那地儿得给他们包场。
但是嘛,收许豪强这样人的钱,“小哥”应该是习惯了。
可他被一个大姑娘扯裤兜,躲躲闪闪间,裤子要是没腰带都能被这小妞拽掉喽!
细看下,再发现面前的小妞除了狼狈狠了,那真是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毕月又紧着说:“小哥,妹子请你喝酒,拿着!”年轻的小伙子,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直到毕月都挤进车厢里,走了好几步了,乘务员小伙子才反应过来喊道:
“每过四个小时停车,停车时间十到十五分钟!”而毕月头都没回,这一刻她就像浑身散架子了一般,手腕无力的对身后挥动了几下。
车厢里,人仰货翻,狼藉一片。
……
八十年代的苏国,曾有人比喻此时的苏联犹如一艘巨大的航船,但是这艘船体锈蚀,驶向哪里,更是方向不明。
经济运转缓慢,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巨轮似乎就要在茫茫大海中濒临下沉。
这才是八十年代中期,还没到明显“巨变”的八十年代末期!
毕月两只手肘拄着膝盖、蹋着腰,累极了,眼神放空的看向毕成重新整理袋子里的货物。
她心里大致有数,根本不用翻书包偷偷摸摸数钱,或者说是没心思数钱。
这条道,真挣钱啊!
人啊,总是贪心的,贪欲是人之本能,很少有人能在年纪轻轻时把控住自己、劝自己别沉沦。
穿越前二十三,穿越后十八岁。
可想而知,这一刻的毕月也陷入进迷雾中,刚卖了三十多件最普通的“老头衫”,只赚了大概卢布兑换成人民币不到三百块左右的时候,她就开始控制不住构思“梦想”。
刚一站啊,就三百快!
……
人心吶,自己都琢磨不透!
毕月改拄着膝盖变成了斜靠在椅子上,她都来不及瞪一眼不友好、不让窗户的同座,满心满眼都是:
苏国的畸形发展,重工业发达,轻工业落后,一切物质保障限量供应。
如果能一直“倒”到九十年代,苏国再发生政治巨变,他们国家除了重工业,其他一切有价无市,那才是真正的黄金时期。
犹记得后世有一部电影,是由著名相声演员演的人在苏国……
几个十岁左右的苏国小姑娘清晰的用中文说:
“大大,大大!”
那名演员美美的自言自语道:“哎呦,瞧瞧人外国小孩儿多有礼貌,还知道叫大大呢!”
毕月想到这,嘴角弯起:大大泡泡糖,红色皮包装的,一吹能吹个两三层,“噗”地一下瘪泡了,能当即糊半拉脸。
要是现在就是八八年该多好,有“大大”了,那玩意儿不占地方,上一兜子!
苏国年轻时尚人士学美国,认为嚼着“大大”是一件非常牛逼时尚的事儿,那……
那得赚多少钱啊!
那钱得多好赚啊!
她还用脱衣裳那么费劲?还害怕三十五公斤的限制?还用和苏国大妈们恨不得“跳大神”似的比划价格扯皮?
直接往地上扔几个“大大”,扔完就当宣传广告都不带捡滴,白给他们,那人不得呼呼地直扑她啊!
就在毕月白日做梦时,她就觉得什么味儿啊?只见许豪强凑近毕月的耳边儿,小声嘟囔时、口腔里都有上火后口腔溃疡的臭气:
“看好钱,那卢布跟定时炸弹一样,小心!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睡觉了!车上车下都不咋地!赶上点儿背,一出站就能碰上强力部门全都给没收喽。”
许豪强两次事儿下来算是看明白了,别看毕成长的人高马大,不顶用,太嫩。
倒是这个“大侄女”,小小年龄长相干净,但花花肠子不老少,还知道学他“塞钱”。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能提点就提点!
该说的说完了,许豪强打算从现在开始做个“低调”的人。他的货都是值钱的,很容易进入有心人视线。
站起身,许大叔夹着个破布兜,兜里都是钱,往厕所方向走去,准备把钱藏裤衩上缝制的兜里。
毕月还没从“发家致富变首富”的梦境中走出,一经提醒,愣了一瞬,本能两手捂住包。
几句提点,这都是经验,是啊,这列车可挂上了两节苏国人呆的车厢,车厢之间又是流通的,即便没遭偷,下车一被查……呸呸呸,许大叔这张臭嘴,强力部门袭击你!
一路上卖的越多,卢布越多,别看卢布跟人民币一毛钱面值那么大点儿的面积,但挡不住他们这些“倒爷”都开价高啊,利润大大的啊!一沓子一沓子的啊!
劝君一席话,毕月的心头彻头彻尾的由热转凉了,犹如浇了一大盆凉水。
……
毕月先是和毕成对视了一眼,随后斜跨着军挎包,也往厕所方向走,还是准备不足,她那个年代,也想不到裤衩缝兜啊!
她大弟那裤衩上有兜,据说还是老家亲娘原来给缝好滴,你说她明明提醒自己缝俩,咋就忘了呢……
站在厕所里,毕月低头瞅着自己,第一次认真直视自己的“优点”。
最后塞哪了呢?
她有“缺陷”,拿钱“丰胸”……
八十年代中期最便宜的女士内衣还是半截的那种,肩带都是宽的,长相有点儿像后世的“背背佳”。
由于“先天不足”用卢布补,塞完后,毕月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一呲牙,还挺高兴。
只是随着时间变长、出汗增多,是真刺挠,钱挠胸直挠到她过敏了。
第三十三章
“倒爷”,半褒半贬的称呼,被年代赋予的角色……
从京都火车站,到莫斯科雅罗斯拉夫火车站,全程7692公里;
两个时代的“倒爷”征程,一路可延续到九十年代初苏国政治巨变;
哪怕是后世九八年九九年再次出现危机,很多国家怕苏国这趟贸易巨轮塌陷而撤离。
但一批又一批的中国倒爷,他们像极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末的前辈一般,再次行走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
从肩扛手提的民间贸易,到新时代如今的厂家直销,中国人从来就不缺少对敏锐商机的嗅觉。
跨越中、蒙、苏三个国家,毕月、毕成,八十年代的最为骄傲的一代莘莘学子,只为兜售四百件文化衫。
心情更是由最初出发时的忐忑、看新鲜的激动、几天几夜坐火车的麻木、被各国检查时的胆战心惊,到赚了钱很澎湃的激荡。
等待他们的未知路上,还有很多复杂的心情,需要慢慢感受。
……
自从国际列车进入苏国境内,乌兰乌德作为第一站的“站台销售”试验点儿,这趟列车的乘客们,真正开启了批发模式。
甚至到了最后几站时,毕月、毕成纳闷发现,有些倒爷居然对外宣称“无货”状态。
许大叔及时解惑:“莫斯科有伊斯迈洛市场,只要安全到了那,嘿嘿,火车上这点儿利润算个屁啊,你在这上面翻个三四番,到了那地儿利润更高。”
随后又不屑地撇了撇嘴,看了几眼毕成的胶丝袋子:
“你们那些就算了,差个一倍那样吧,去掉住宿钱,背着抱着一边儿沉!不像我这个,紧俏的货,我再卖一站,收手!”
……
嘚瑟啥呀?还整个紧俏货?真够没眼光的了,破打火机、破玩具手枪!
有能耐回京都糊弄人试试?丫得被京都小伙们削的鼻青脸肿,烀一脸血!
毕月心里吐槽,你等我挣到钱下一趟的,我有金手指,你有啊?!我这手指头才叫绝技、“紧俏货”!
不过该咋地是咋地,正如许豪强所说的那样,“攒货不卖”、毕月倒是没有那些顾虑。
人家确实实话实说,她一破老头衫翻出大天儿来,六倍封顶了,那还得是运气顺溜的不行,然而她这人运气吧……说不清。
出车祸没死成,那是大运!
赶上穿越了吧,不求楚家那样的,哪怕爷爷奶奶当年捡垃圾的条件也成啊,她不挑!
结果可倒好,命苦,还懵登地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时候,连卫生纸都买不起,麻溜小夹板上身,出门得挣钱。
唉!所以对毕月来讲,如果能在火车上全部卖完是最好的结果,到了地儿了,直接返回,半个月一个来回,真挺好。
毕月的初步计划是回老家只呆三四天,先送爷爷去医院检查,村里挨家串串门儿拎点儿东西去看看,尤其是姑姑家。
再把欠的钱还完,等爷爷出了检查结果了,到时看看情况要不要入院治疗。
如果……还是能多活几年吧,她是毕月,她还没有尽孝!
无论结果怎样,老家不能多呆,就她这咋咋呼呼爱张罗事儿的性格,毕成人憨,男孩子心粗,估计都得琢磨琢磨她咋变成这幅德行了。
要是在亲爹亲娘面前,非得露馅儿,再说那些原因即便不算啥,也没人往穿越重生上面去寻思,她们老毕家的耽误之极还是赚钱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点儿钱不够干哈滴!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毕月叽叽咕咕和毕成小声一商量,俩人打算在火车上就抡圆了膀子卖货。
这回可妥了,管咋地经历了几站,算是有点儿经验了。那真是往大了干!
当这趟国际列车在四个小时后再次经停时,毕月、毕成包括给乘务员小哥好处费的许大叔,早早的就蹲在车门口等着了。他们和乘务员小哥早已形成了默契。
一切准备就位,就等着车一站下,毕月和许大叔就冲出去喊人,喊到人了再往车上跑,毕成负责从袋子里给俩人递货看货。
是的,改良了卖货手段,和第一站混乱到不像样的场面相比,后来几次,毕月都是站在台阶上两手作出喇叭状喊叫。
因为乘务员小哥特意提醒毕月了,万万不能下车倒卖,很容易被力气壮的苏国大哥们给拽住爬不上火车。
乘务员觉得眼前这大姑娘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基本站站都“友情提示”一下,这次也不例外。
毕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誓要大干一场,尽量把货底子都甩干净。
“波罗!闹揪波罗!”
提溜着破锣嗓子彻底哑声哑调的毕月,连比划加叫唤的又开始了。
年轻,有些方面、不服不行!
只看毕月眼尖手快,动作干脆利落,一抓一个准,那看向卢布的眼神都冒着光,专注且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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