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上嘴里的泡沫,也顾不上得吐在手上,一手紧紧地捂住唇堵住呕吐声,一边那瘦弱的肩膀,随着生理反应在控制不住上下起伏着,同时泪滴也大颗大颗的砸在了脸盆里、地上。
她拼命忍着,告诉自己,这就是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她任性。
觉得有钱,觉得自己能担起一切,觉得自己知道未来,就能天老大她老二。
好好的人生路,本该能迈开大步走的很洒脱,可现在却被她折腾的很凄迷,让自己落在了这个地步。
院子里,狗蛋儿手上还拿着牙缸,头发茬子还没干透,他的旁边站着毕成,毕成的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
兄弟俩刚冲完澡回来,兄弟俩也都傻傻的站在姐姐的窗户下,影影绰绰地,能够看到屋里的姐姐在堵着嘴又吐又哭。
狗蛋儿刚要学他姐平时的语气:“要不要那么夸张啊?不就是去医院打个针吗?”
毕成按了下狗蛋儿的肩膀,狗蛋儿立刻身子一矮,抬头看到他哥对他摇摇头。
要说毕成这种反应,是不是看明白什么了?
不是。
跟智商和情商也无关。
这是八十年代啊,再改革开放吧,一般正经人家谁能这么去想事情啊?
身边儿这样的例子都少,没怎么听过见过。
要不然戴家能压着赵大山强制结婚吗?要不然所有人能吃惊成那个样子吗?
所以此时的毕成吧,他心里是有老大的疑惑了。
毕成就想啊,晚上七点多钟他姐吐那回,吐那样,那就得上医院,可他姐,不对劲儿。
怎么个不对劲儿法呢?反应极其激烈。
别看没拍疼他,但那个着急死活不去的感觉,他感受出来了,以至于他后来改口,莫名其妙地跟着一起劝他娘,不去就不去吧,再观察一天。
毕成觉得,他明个儿起大早得找他姐谈谈。
不去医院倒不要紧,捂着嘴怕自己出声又哭又吐,这可是个问题。
这是因为啥啊?
毕月并没有发现两个弟弟看到她这一幕。
这一宿,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胃也难受,头也昏昏沉沉的,手始终放在小腹处,感受着那里的一切。
要说她现在对肚子里的孩子有感情?
没有。
在她心里,等同于负担。
怎么想的,为何会毫无睡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早上不到六点钟就起来了,毕月已经听到她爹站在院子里咳痰的声音。
她对着镜子照自己,没了打扮漂亮的心,不是穿什么为了好看了,而是能穿什么穿什么,什么能遮住肚子,不让人有丝毫发现就穿什么。
她还有点儿担心,因为她不知道昨天是被那毛毛虫刺激的大吐特吐,还是到了日子了,孕妇本该如此。
要是后者,代表着她麻烦大了。
无论前世今生,她也没接触过这些方面的知识。
上辈子单位里的大姐倒是经常提孩子,提的都是孩子学钢琴小提琴,考试又考了第几名,一种痛并快乐显摆的心。
她只对这些方面听过几耳朵,对怀孕生娃方面的注意事项毫无所知。
所以她有点儿担心,她怕她上着上着课,忽然“呕”那么一声,那可热闹了,全班同学都得看她,还得吓坏梁笑笑。
毕月前脚刚系好衬衣扣子,后脚毕成敲了几下房门:
“姐,我能进来吗?”
“嗯。”
毕成见到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毕月,有点儿像是不知道该从哪说起,该说点儿什么,叹了口气随后才说道:
“咱俩出去当晨练了,唠唠嗑,溜达一圈儿啊?正好回来买点儿豆腐脑油条什么的,告诉娘一声别做饭了。”
毕月本能地想摇头拒绝,可是低头略一琢磨,她又跟着走了出去。
……
“姐,你怎么了?别说啥事儿都没有哈。
昨晚你蹲在地上捂嘴又哭又吐,我和狗蛋儿洗完澡回来全看见了,我俩没出声而已。”
毕月一愣,看了毕成一眼,愣过后也没掩饰,叹了口气。
听着早上自行车铃铛的声音,听着京都人特有的打招呼“您吃了没?”,她有些迷惘地看着街道。
从何时起,她有多久没注意这些街头巷尾早上的情景。
那时候她卖油条,可是天天见。
那时候可真拼啊。
那时候也真好。
一门心思致富挣钱,心无旁骛,什么都抵不上她挣到钱的开心。
毕月和毕成肩并肩地走着,她稍微放慢脚步。
在毕成听来,他姐今天早上说的话很感性,很软乎:
“大成,以前,我有想不周到的地方,都是你帮我补上。
我干不动的时候,也都是你站在一边儿陪着,偷偷摸摸帮我干活,就怕我累着。
我知道你的状态是大多数普通人的状态,可我不希望你和狗蛋儿是普通人。
我就是这么贪心。
现在看你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点儿像混日子,所以脾气急,你明不明白?”
毕成心里挺疑惑怎么话题拐这来了,歪头看毕月。
可他没着急问别的,被他姐感性的一面传染的,他也挺随性道:
“姐,其实是家里现在不需要我了。
我不知道该咋形容。
反正咱俩要是一直卖油条,天天卖油条,哪怕我们手里不缺钱了,可是缺人干活啊,我还会那样的。
你信吗?”
(未完待续。)
第四六三章 谁人背后不说人(二合一,妞们,元旦快乐!)
“我信。就像你在火车上被人打个半死,你也不把钱交出去。
别看你给那个邱怀蕊花钱跟没脑子似的,可是本性里还是那个你。
穷人家的孩子,命不值钱。宁可不要命,也不能舍了财。”
毕月这话,给毕成感动坏了,但大小伙子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反正吧,自打咱俩开始挣钱那天,我就知道这社会上的事儿不简单。
要是认吃苦,能挣到钱,但并不是那么安全。
瞅瞅咱俩遇见的事儿。
咱俩能现在好好的,你没撞上入室盗窃给你一刀的,我们在火车上没被打死,这都属于命大的。
我都没跟你说过,那时候火车到站了,我看你睡我脚边儿,就觉得吧,人活着真不易。
现在有点儿条件了,我知道都不是我挣的,可是还是有点儿打怵挣钱什么的。
跟娘一样,老寻思咱家这样就挺好。
我知道我在你眼里,现在不咋上进。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那天楚哥那帮哥们在饭店吃饭,听到他们在酒桌上说的话,年纪轻轻的都混的不错,我羡慕,但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就一直你干啥,我干啥。
你让我自个儿寻思,我寻思不出来。
姐,那天,我不是有意顶你的。
我知道自己的毛病,可不就剩一把子力气了,要不然能至于等你醒悟要赚钱了,咱家才有好转嘛。
我还是男的呢。
但你别说出来啊,我听着心里挺不好受。”
毕月听到这,这才平心静气地看着毕成:
“谁说你就有力气没脑子了?我那一时气话,你打算记一辈子?
那我现在说你比别人强,这话能记住不?
其实大多数的成功人士,都是被逼到那一步,才有所改变成功的。
没几个之前过安逸日子就想着折腾的。一般都是穷的叮当乱响的,实在没招了。
我也一样。
你想啊,人之本性、好逸恶劳。
我就是觉得咱以前念书天天琢磨省钱,琢磨分一个铁饭碗工作能赶紧挣钱,也没个理想啊什么的,哪能寻思那些啊?
现在有条件了,你仔细想想。
缺启动资金,你跟我说。
要是想好好上班,走仕途那条路,你也得成熟起来,不是傻踢球傻读书。
男怕入错行,我不是看你也快要毕业了,我着急嘛?”
毕成秉持着不懂就问,问毕月:
“那要上班,怎么做才能成熟起来?不踢球了,我现在是学生,都该做什么?”
这话给毕月问住了,急了:
“所以我不走那条路。我就要挣钱,那是我的目标。我的性格干不了那些。你别问我啊?你问问小叔,等楚亦锋回来,你问他。”
原来姐姐也不是十项全能。
毕成笑了:
“我觉得你要是念完大学扔了铁饭碗,娘还得跟你干架。
不过我支持。干什么不是干,挺好。
姐,咱能拐回刚才那话题吗?你还没说你最近几天咋的了呢?我觉得你相当不对劲儿。”
姐弟俩边走边说也走到了早市,毕月指了指油饼摊子,她忽然想吃油饼了,不慌不忙地买完了,这才侧头看毕成,语气倒是挺轻松,有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别瞎猜了,我是有点儿不对劲儿。怎么不对劲儿你都得帮我。
再给我一周的时间。
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大成,不是特意躲话题,就是想告诉你,等一周后,不管我说啥,你都得站我这头哈。
像原来一样不问对错,不问能不能挣钱,不问行不行,懂不?”
“你啥意思啊?姐,你可别吓我!”
“别问了!”
这算什么答案?可这答案,让毕成觉得跟毕月远的心,又重新热热乎乎了起来。
有时候理解,真的很重要。
还好,毕月上午上课没发生她担心害怕尴尬的那一幕,她除了对梁笑笑带肉包上学,还要递给她咬一口,有点儿反感地躲开。
没吐,像个好人一样。
……
军辉这次休假回来,比楚亦锋强,或者换句话说,他是不如楚亦锋。
因为他没老丈人家可忙,他还有时间多和三五好友聚个会。
约了哥几个打牌联络感情的军辉,刚到地方,门还没推开呢,就听到刘参谋长家的小儿子刘立伟,在大声哈哈笑着学着什么。
等军辉被服务员引着推了门进去,屋里男男女女已经到了十来个人了,麻将桌也支上了,酒也摆上在茶几上了。
四周的拐角沙发上还坐着几个他熟悉的小子,正在抽烟说话,其中就有刘大鹏一个。
“辉子?”
“嗳,辉子。”
“回来了,真是多日不见吶。”
军辉和大家伙逗两句,敲打敲打这个胸口,和那个握握手的,打了几声招呼后,就像往常一样比较活络局子笑道:
“说什么呢?说的那个热闹。”
刘立伟再次笑容扩大:
“辉子,正好你也听听,我正学楚哥呢。”
军辉甩着了打火机,却没急着点烟,翘着二郎腿,装作疑惑感兴趣地问道:
“噢?我楚哥的花花事儿可难听到,说说看。”
刘立伟开始比比划划胡侃上了,表情兴奋,语气动作夸张兴奋:
“……反正就是咱哥几个,我们几个那天装男方家属,给楚哥充门面来着。
开头可逗了,我们几个进饭店,第一眼没找着楚哥,结果一回头,楚哥从门外进来了。
嘿嘿,他一看见我们几个,当场脸儿就绿了,赶紧低头检查衣服。
嘿,检查嘛呀?对不对?哥们不用离近,闻都能闻到一股葱花味儿。
大鹏哥可是找了他好几天啊,他总共休假也没几天,是吧,辉哥?你们休假几天?”
军辉斜了斜唇角,点着烟,没回答。
刘立伟也不在意,尤其是听到那面有人向刘大鹏打听:
“楚亦锋不会去那干活吧?那家饭店叫什么?”
他赶紧抢话道:
“当然了,咱们找,没空。我打电话找他三次。”刘立伟学着楚亦锋深沉的声音,粗着嗓子道:
“抱歉哈小伟,家里有点儿事儿,等晚上吧。
他这一托,我当真事儿听啊,晚上给他那房子和他家打电话,根本没影子了,再不接我电话了。
原来在小饭店当五好姑爷呢。
关键是,哈哈,楚哥相当傻了,从没见过他跟傻小子似的。
进了包房,他那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一出现,他给哥几个陪笑脸,让我们几个赶紧敬酒,说这就是我未来老丈人了,你们表示表示,还挺严肃。
那天我看他根本没喝多,装多。
大鹏哥说要捎脚给他拉回去,他一摆手,你们走你们走,我说我结账吧,楚哥跟我立眼睛,这都自己家买卖,用不着你!
哈哈,我看楚哥他那未来丈母娘,马上就露出肉疼的表情了。”
大家都在听楚亦锋的糗事故事,没人注意到军辉已经将刚刚只抽了两口的烟,撵的稀碎,并且不是撵灭的,而是用大拇指给硬生生按灭的。
沈碧青,曾经跟着楚亦锋后面天天楚哥长楚哥短的姑娘,大小姐脾气上头,在大家都笑时,她嗤笑了一声,不冷不热道:
“他找一小镇姑娘乡巴佬还能当个宝?
刘立伟,就楚哥玩个妞的事儿还值当你拿出来说,你们都笑什么啊?有什么可笑的?
楚哥真是,就那样一女孩儿!那一家子也真敢使唤,够没个自觉性的了。至不至于?”
气氛一下子没有了刚才的七嘴八舌。
没等跟楚亦锋关系更好的刘大鹏拧眉呢,刚才在讲故事的刘立伟先立起眼睛了。
军辉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他斜睨了一眼沈碧青。
刘立伟上前一步,扒拉了下沈碧青的肩膀。
沈大小姐傲气地一扬眉:
“干嘛?有话说话,少跟我动手动脚。”
刘立伟也学着刚才沈碧青嗤笑的样子,上下扫了一眼:
“至不至于?楚哥乐意就至于,楚哥不乐意就不至于。反正你嘛,这辈子他都不至于。”
“你?!”
沈碧青彻底挂不住脸子了。
她早就知道了,早就听说了,听夏海蓝那个贱人说的。
她以为夏海蓝被刘大鹏划拉走了,那个不甘寂寞的配不上楚大哥,她能有点儿机会了呢,结果那个贱人也不让她日子好过。
早就把楚亦锋找的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告诉她了。
她就不明白了,那样的,怎么配得上?!
沈碧请被气的直喘,她不甘示弱用肩膀也横撞了下刘立伟。
刘立伟也来了那股劲儿了,女人怎么了?妈的,跟谁撩脸子呢,小爷不惯那事儿。
有两面关系都不错的许三站出来了:
“小伟,干嘛呢?跟个女人你也计较?”
刘立伟不吱声也就得了,沈碧青却看不出眉眼高低依旧不示弱,这回不是冷嗤了,而是扬声斥道:
“我说不至于有错吗?
据说是外地什么什么镇啊还是村里来的。
我没想到楚大哥也能跟你们一个德行,除了会看漂亮脸蛋,糊涂着呢。
那家人也好意思支使他?自己家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除了会生一个会勾人的女儿算是筹码,他们有什么啊?
哼,我等着瞧,他们到底是几斤几两,等到了楚伯伯那,他们就能有个清醒的认识了。”
刘大鹏刚才对于刘立伟和沈碧青吵吵那几句没当回事儿。
这一帮人,今天好的可以该怎么玩怎么玩,谁被外人呛声了,能马上拧成一股绳。
不过也爱内讧,个个有小性子,翻脸翻的也快。第二天见着就跟啥事儿没发生似的。
可沈碧青今天说的话就过了,这话意指楚亦锋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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