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常骂我是个好色之徒,我想也没有姑娘会真心喜欢像我这样的浪荡公子。”他开心多于讶异,没想到她会对他说出心里的话。
听到他承认自己的好色,她难得的笑了,只是他仍看不见她的笑颜。
“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好好的想想。”
“我真心的希望,凤凰双刀能留在萧家成为萧家世世代代的传家之宝。”
他话里的意思这么明白,她却无法应允,因为她还无法厘清自己真正的心意。
“有些事,总是无法尽如人意;事情没有走到最后,没有人可以预知结果会是什么。”
他双手轻搭上她肩头,总算明白她这样宿命的观点从何而来。“我义爹对我详述了他与花娘相识的经过。”
花娘的倾城丽颜、明事理、重情义,让义爹动了心,不顾已是堂堂县令的身分,和花娘勾起翻云覆雨。本该是美事一桩,奈何阴错阳差下,棒打鸳鸯两分离。
“我娘说一切都过去了,她不想再追究。”
“你为何会专对富豪大户下手?”紫儿是花娘的女儿,那紫儿的亲爹会是谁?照义爹的说法,花娘当年是洁身自爱的好姑娘,依紫儿的年纪往回推算,正巧是义爹和花娘相恋的时日,拨开层层蛛丝马迹,他心中有着深深的疑问。
花飘紫警戒的回身,双手一拨,却无法拨开他搭在她肩上的大手。
“你替陆大人来查案的?”
“你别这么紧张。”他修长的手指轻拂过她纠结的柳眉。“我若要帮义爹捉你,早就让官差查封弄春院了,你要学着相信我。”
“我娘说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他摇头,深邃的桃花眼眸里有着疼惜的怜爱。“我知道,全是我义爹害的。不过这中间似乎有误会。”
“你来当说客?”
“紫儿,看着我。”她的眼里一向冷情,从来没有将他看入心里。“我要你认认真真的看着我。”
她知道自己总是忽略他的热切与欲望,即便看着他,也是嫌恶憎恨时居多。此刻他温柔的话蛊惑着她的心智,眼睫颤颤抬起,他狭长的丹凤眼底,有着自己怯生生的影子。
“我是陆大人的义子,你是花娘的女儿,不管上一辈的恩怨如何,都是宜解不宜结。我不要你一辈子背负着这样的恩怨过日子,只有找出事情的真相,我们才能真正的幸福。”
看着他,不解他为何有这么大的不同?初次救他时,他是一派的沉稳;再次见他时,他是色欲熏心的纨袴子弟;现在看着他,他却有着誓死的真情。
哪一个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他如春风般的笑,荡漾着她的心神,听着他缓缓又说:“我义爹说,他是用真心对待花娘。当年他的确不知我义娘对花娘做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花娘所指的信函是什么,他很想弄明白,不想抱憾终身。”
“他的贴身侍卫拿着他的亲笔信函,信里要我娘认清身分,别再跟他纠缠不清,说他只是一时误入灯红酒绿之地,希望我娘不要害得他身败名裂。”
“如何确定是我义爹的亲笔?”
“他曾赠予我娘亲笔所绘之画,落款和侍卫送来的信函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紫儿,我会调查清楚事情的始末。”
“不用了,事情过去了,我和我娘都不会在意了。”
“真的过去了吗?若不查清楚,我岂不是要替我义爹背负着这十八年的怨怼?”
是呀,因为她的亲爹,影响了她十八年来的人生观;她害怕受伤,从来冷淡以对,不敢付出真心,也不敢接受真爱,事情若能水落石出,是不是也能了了她心头的一大疑问?
“紫儿,我义爹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直接肯定自己的怀疑。
见她有着愤慨的讶异,看来他是猜对了。
“不是。”她嘴里否认,语意却显得薄弱。他不想和她争论,决定趁她此刻已打开心房,问出他积压许久的疑惑。
“为什么你师妹小石头总是喊你师兄?害我一开始就忙错了方向。”
“师父本是连府的护卫,小石头本是连老爷的千金,因为江湖术士之言,说小石头是克父克母的冲煞命,因此才刚出生未久的小石头,便让连老爷交给我师父扶养。我师父带着小石头,被安排居住在城外。因为我娘和师父是旧识,便在我八岁那年,让我离开弄春院跟着师父习武,师父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女娃总是不便,因此让我和小石头换穿上男衫,从此以师兄弟相称。”
“原来如此。难怪小石头也是以男装混入连宅当下人。”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聪敏的反问。
他摇头,一抹笑缓缓勾起。病榻上的日子,他总想一亲芳泽,却苦无机会,怀念着她柔美唇瓣的滋味,想得他都快要发疯了。
他低头覆上那张欲启的唇。
“啊!”她没想到在发生这么多事情后,他竟还敢在此深夜如此张狂。
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想吻出她心中的缠绵,更想吻尽他的朝暮思念。
她双手抵住他胸口,本想挥拳推开他,却顾虑到他的伤势。她已经伤了他两次,不能再伤他……
“放开我。”闷闷的声音,从被他覆紧的嘴中趁隙说出。
“不放。”他依然我行我素。
威胁没用,伤他没有,那她只有……
“哎唷!”她捧着胸口低喊出声。
“怎么了?!”他离开唇上的暖意,来回巡视她身体有无任何异状。
她脸上绽放嫣红如霞,悄悄往房门边退,稍稍平复紊乱的心绪后,她才说:“于礼不合,你别再碰我了。”
“不可能,那比要了我的命还惨!”
“你……”她一旋身,夺门而出,直接飞跃上栏杆。
“紫儿!”虽然相信她有一身好轻功,但她迎风飘摇之姿,还是让他捏了一把冷汗。
他不敢硬碰硬相追,不是怕她伤了他,而是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你回萧家堡去,我会如期赴约的!”
在她赴约之前,他必须先解决义爹和花娘的事,否则岂不毫无胜算?!
见他蠢蠢欲动的想向前一步,她急说:
“别过来!我知道我再也伤不了你,但是我可以伤了我自己。”
“别……”这个聪明女子,这么快就抓住了他的弱点。“我答应你,我回萧家堡。”
迎着月光,她的笑容里有着心满意足的羞赧。
裙也飘飘,发也飘飘,他终于看见了她真心迷人的笑靥。
萧家堡座落于长安城郊,是一处幅员辽阔的庄园。
整座庄园坐北朝南,位于半山丘之上。庄园后方有着绵绵山峦,前方则有清清溪河;左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右方是一狭长形的山谷,山色水色连接成蓝天碧波的美丽奇景。
万籁俱寂的深夜,夜空让星月点缀得闪闪发亮。
站在一棵树荫蔽日的巨木上,一身黑的黑衣人,远眺着四周的地形。
不用火把,就凭那双精锐的眼睛,花飘紫就能在黑暗中轻易视物。
没有四大花旦的口述地图,也没有芷菱玉恩的小道消息,一切都只能凭自己亲身进行查探。
萧家堡之大,实在超乎她的想象之外。
天然地理屏障的守护,让平坦的草原成为唯一的出入口。
屋宇、田地、鸡舍、马厩、织坊、染场,就像一座小小的城镇,不但可以自给自足,还可以将生意范围拓展到长安城南北。
幸亏萧左给了她方向,否则大海捞针下,就算给她一年的时间,也未必可以探知凤凰双刀的下落。
萧左说凤凰双刀就在他的鹤园里,就等着她的到来。
萧家堡里除了萧左的鹤园、萧右的鹏园,尚有鹰园、鸢园、凤园……及大大小小十多处的院落。
天大地大,鹤园到底在哪?
继续毫无头绪待着也不是办法,她拿不出个计量,只好先回弄春院再说。
身影一转,她纵身飞下巨木。
黑漆的夜,草原上伸手不见五指,稍不留意,便会迷失在茫茫的翠绿中。抬眼找出北斗七星之位,她顺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山谷里旋起阵阵和风,吹动草原上一波波的浪海,为炎炎夏日带来丝丝的凉意。
不看回头路,她专注眼前的景象,以绝佳的轻功在草原上飞跃而去。
翌日,花飘紫再次夜探萧家堡。她还是选择隐身在昨晚的那棵巨木之上,她在粗壮的树干上找个舒服的位置落坐。
巨木枝叶茂盛,层层叠叠,她可以窥视下方的一切,而下头的人却看不见大树上的玄机,这就是她偏爱躲在树上的原因。
揭下套在脸上的面巾,因为燠热,她脸上已经微微泌出汗珠;再着手脱下一身的黑衣衫,瞬间整个人凉快不少。
在月夜下,她那一袭粗布浅蓝的下人衣衫,隐隐约约布满光华。
该不该偷走凤凰双刀?她终于明白萧左给她的难题了。
据张迟打听来的消息,当萧家男子弱冠及女子及笄之后,萧家堡主便会相赠稀世珍宝,要每位子女传子传孙,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是延续香火的意义,更是萧家命脉的永传。
而凤凰双刀就是萧左的父亲,也就是萧家堡主赠与萧左的稀世兵器。
这个狡狯的萧左,分明是逼她跳下他所设的陷阱里;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偷也不是,不偷也不是。
她若窃走凤凰双刀,这双刀是萧左成亲的信物,那他不就一辈子成不了亲?他还成了萧家的罪人;她若不窃走凤凰双刀,依他说到做到的个性,他誓必与她纠缠一辈子。
若她窃走凤凰双刀,是不是从此和他天涯两隔?永无相见之日?若不窃走凤凰双刀,这个好色之徒能带给她幸福吗?娘亲会同意吗?
她既不愿他时时来与她耳鬓厮磨,也不愿与他就此分离,这矛盾的心情呀,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反反复覆伤神,仔仔细细斟酌,直到鸡啼天明,她还是拿不定主意。
近处已有炊烟升起,原本寂寥的泥土地上,也有了人走动的声响。她俯瞰地面,直到确定四周都没有人影,才纵身跳落。
她没有让张迟参与这次行动,因为这次关键因素在于她自己,并没有成败及风险的问题。
张迟只是如兄长般的对她说:
“萧左在江湖上享有盛名,是个能让恶徒闻之色变的侠士,也是个能让美人痴恋的英雄人物,要不要错过萧左,你要自己考量清楚。”
是不是侠士她不知道,倒是萧左的风流韵事她时时听闻;可是,弄春院里的花旦们都称赞他是好人,甚至还为他争风吃醋。要不是她下令不准花旦再去陪伴他,恐怕那群姐妹们迟早会为了萧左而翻脸。
她脑子里想着萧左,眼睛却还是机灵的往炊烟袅袅之处走去。这么大的一座庄园,来来去去的仆役、杂工少说也有百人以上,根本没有人会认出她是个冒牌丫鬟。
在接近厨房前,她恭谨的拦下一位端着一盆热水的丫鬟。
“这位姐姐,请问鹤园要怎么走?这地方好大,我一下子就迷路了。”
被她称作姐姐的丫鬟,有张像面皮一般的扁圆大脸。大脸丫鬟疑惑的打量着她。“你刚来这,是吧?”
“是呀!才来没几天。”花飘紫笑容里有些许尴尬。
“难怪你面生得很。”
花飘紫头垂得低低的,一副窘迫样。这招在过去几次的行动中也使用过,只不过都是张迟去假扮奴仆,由她亲自乔装还是头一遭。
这招本就是险招,得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万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可能就会坏了大事。
“别紧张。我刚来时也是这样,东南西北老是搞不清楚。”大脸丫鬟见她怯懦的模样,又亲切的问了句:“你叫什么名?是哪个园子里的丫鬟?”
糟了!这丫鬟又是哪个园子的?万一刚好说中这丫鬟做事的园子,岂不惨了?!
“我叫绣梅,我是刚到鹤园做事的丫鬟。”她只熟识萧左,看来也只能这么说了。
“你在三爷那边做事?!”大圆脸上有着兴奋的惊喜。
“嗯。”她点点头,很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
“能跟在三爷身边做事,你运气真好呀!”
“为什么?”她假装看不懂大脸丫鬟一提到萧左时那种欲语还休的模样。
“三爷是个好人。在这萧家堡里就属他最没有主子的架子,还常常打赏给下人,对下人又亲切又和善。”大饼脸上满是羡慕。
“看来我是跟对主子了。”
“很多丫鬟想进鹤园做事,可是三爷不喜欢太多人服侍,奇怪了,你怎么能进去呀?”大脸丫鬟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正想着说词,大脸丫鬟却惊呼了出声。
“糟了!我光顾着和你聊天,这盆水都已经冷了,待会我一定会被大爷给骂惨了!”大脸丫鬟转身就要跑回厨房。
“喂!你还没告诉我鹤园该怎么走!”
大脸丫鬟急急回头。“这里是西边,鹤园在东边,靠近山谷的地方。”说着,人影冲进了厨房里。
东边。花飘紫笑了。
十、深情缠绵 情意绵绵
顺着日出的方向,花飘紫一路上眼光低垂,谨守做下人的本分,脚步轻而快的向前走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堡里人来人往忙碌着,没人会注意到这样眼生的丫鬟。迎面若没人来时,她才会四处张望。看多了像弄春院那样富丽堂皇的大门深户,难得这里全是纯朴的山水风貌,她深深被这幅大自然美景所吸引。
接近山谷边有两座屋宇相邻着,听着不远处的淙淙流水声,哪一座才是萧左的鹤园呢?
花飘紫拿不定主意,见左右前后无人,于是她快步一蹬,往山谷的方向奔去。
她的轻功了得,在山谷岸边的大石上几个起落,三两下便置身在一处视野良好的大石上。
溪涧迎风拂面,薄阳暖暖照耀,树叶沙沙作响,她伸展着四肢。除了跟着师父习武那几年,她已经不曾有机会这样贴近山水的呼吸。
萧家堡真是个世外桃源!
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见那两座屋宇进出的情况,也许可以探出一些端倪。
这时,踩断树枝的声响在下方的谷边响起,她警戒的往后一退,趴低身子,躲藏在谷边的草丛里。
她从树叶缝隙间往下望去。是他!三日不见的萧左。
他不是都要日上三竿才起床?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早?
她观看着他的动静,只见他在潭水边站定。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脱下长靴?就在她不解之时,却见他卸下系在腰间的长带子,接着脱下衣衫,当她终于明白他的用意时,萧左已经裸露出一身精壮的上半身。
这个登徒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宽衣沐浴?!
她不敢再看,紧闭上双眸。男子丑陋的身子,又从记忆里浮现出来。
想甩掉不堪入目的影像,偏偏影子像已根植似的,害她胃底又开始蠢蠢欲动的翻搅。
她连忙摀住嘴巴。天呀!她千万不能再败在这个心病上。
一只大手轻柔的拍抚她的背脊,如同每一次她不舒服时。
“你还是这样没用!”
她一惊,睁开的眼里看见的是萧左温柔不舍的眼神。
“你……”在看清是他后,她随即恢复镇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如果不知道你在这,那萧家堡岂不让人来去自如,早让盗匪给掀了?”他说的满嘴大话,事实上以她无声无息的轻功,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何时进入萧家堡。只不过,她太小觑了萧家堡内的丫鬟小厮,她这一问路,也把自己行藏露了馅。
想到他的裸露之身,她的眼睛没敢往脖子以下瞧;就是他脱衣的动作,才会害得她警觉心全失。
“你离我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