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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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色之徒-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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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不可。他害绣梅的腿到现在还一拐一拐的,我怕绣梅的火爆性子,去了又跟萧公子吵起来,那可不好。”
  “那就让万全叔帮你送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爹,他这个时候一定在弄春院前后巡逻,我哪敢去打扰他。”
  “那你随便找个人送去不就行了。”她不依,找着理由。
  “不能随便。大白天的,不会有事,你就帮我走这一趟。”药瓶塞进她手里,不容她拒绝,他一路笑着跑开。
  从懂事以来她就认识张迟了,她根本无法拒绝他要求的任何事。一想到张迟,她清丽的脸庞漾起羞赧的浅笑。
  二十年前,张万全就已是勾栏院的护卫,他早年丧妻,一个粗汉带着幼娃过活,可说是备极辛苦。
  花飘紫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同年龄的玩伴,身处在弄春院这种不名誉的地方,邻居街坊视她如毒药,根本没有正常人家的娃儿敢靠近她一步。
  张迟活泼开朗,只比她大三岁;小时候娘亲不准她踏进弄春院,她只得时时跟着张迟玩,她几乎是黏着张迟长大的。
  想到小时候,花飘紫又笑了。在这乍暖还寒时节,日头只剩下微弱的余温,晚霞映照,映出她颊畔一圈嫣红。
  当张迟跟着张大叔学功夫时,会拉着小小的花飘紫一起蹲马步,只是舍不得她半蹲吃苦,便让她坐在自己半蹲的大腿上,根本是把他自己当成椅子般。
  当有客人不小心看见这么小巧可爱的女娃时,通常会忍不住伸出色色的手掌,想偷捏她粉粉嫩嫩的脸颊,但下场就是被一个小男孩给撞开。
  当她饿了,他会去厨房弄来她最爱吃的珍珠丸子;当她累了,他会抱着她一起在大床上睡。
  他带着她爬树、捉青蛙、捕蝴蝶、学字读书,直到她八岁那年……
  一声叫喊,将她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小姐,你在想什么?看你发呆好久。”
  想念的人来了,就在眼前,花飘紫脸上的冷情淡薄瞬间不见;她的巧笑倩兮中,有股姑娘家的羞怯。
  “你回来了呀!那我娘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吗?”她从小就不让张迟喊她小姐;小的时候还好,他还会紫儿紫儿的叫,可是长大后就不同了,他说礼不能废,他得要遵守上下的规范。
  她知道那是分别八年所带来的隔阂和陌生,她无法勉强他。
  “小事一桩。若没办好,花娘会宰了我这颗小脑袋的。”张迟夸张的以手刀比在脖子上。
  张迟很爱笑,他的笑容常常令她的心情也跟着飞扬。
  “结果呢?”她站近张迟,压低音量问。
  “萧左从悦来客栈出来后,就被几个眼生的人给盯上。据卖粥的说,他在出事的前天傍晚,在一处卖古玩艺品的地方花了不少银子,可能是身上的银子露白了,才会引来宵小的觊觎。”
  张迟为人海派热情,又是弄春院里的护卫,和那些市井小民、商铺店家都有极好的交情。因为弄春院里需要大量的民生用品,无论是姑娘们的胭脂水粉、布匹衣衫,还是柴米油盐、五谷杂粮,这些贩夫走卒们无不争着拉拢他,也因此,他总能轻易打听到任何在长安城里的小道消息。
  “哦?那他怎么会被杀的?”她敛容专注。
  “那群贼人可能看他落单,又一副贵公子模样,于是便下手行抢,没料到萧左还有三两下拳脚功夫,贼人抢不成,只好动刀子。”
  “大街上,没人出手救他吗?”她再问。
  “一大清早的,贼人少说也有四、五个,街上都是些老弱妇孺,谁敢拿自己的生命去救人?”两天前,花娘探了萧左的口风之后,就让他出门去查探事情的来龙去脉。
  “悦来客栈那边怎么说?”
  “柜台李掌柜说,萧左是在出事前的五天住进去的,只有一个随从,名唤巴子,说是来做生意的。有时早早出门,入夜才回客栈休息,有时会邀来几位官公子在客栈里吃饭谈事情。”
  “那巴子呢?怎么不见他上门来寻萧左?”
  “萧左让我差人去通知巴子,让巴子回家报平安了。”
  “你认为萧左这个人会有问题吗?”她把前后事情兜拢想着。
  “江湖上未曾听过萧左这个名号,我们也还弄不清他的来历,说不出个准儿。不过,他看起来应该不会是故意来找我们麻烦的。”
  “是吗?”她心头怎么有隐隐的不对劲?
  “别想这么多了,待会霜霜要表演‘鼓舞',我得赶到前厅去看着。”一提到沉霜霜,他立即双眼发亮、满脸光采。
  花飘紫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
  “你别老是闷着,有时也要到处走走,别每次看到男人就恶心想吐,那以后你要怎么成亲呢?”和她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他一向把她当妹子看待。
  “我看到你又不会恶心想吐的。”话一溜出口,她俏脸乍红成一片,惊讶自己怎会说出这样暧昧的话。心里希望张迟不要猜疑太多。
  张迟不以为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有的只是手足之爱,他心胸坦荡荡。“看到我不会想吐又没用,我是为你的幸福着想。”
  会强迫她去弄春院走一趟,为的就是要让她早日习惯那所谓的风流韵事。
  花娘不但把她保护得太好,更灌输了一些颠倒是非的观念在她脑袋里──什么男人都是无情无义的色胚,要她最好不要喜欢上任何男人。
  张迟实在看不过去了。姑娘家是要端庄贤淑、遵守三从四德没错,但可不是要当尼姑,为何要她清心寡欲?再这样下去,紫儿绝对会孤单一辈子的。
  花飘紫无语。在这弄春院里,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看着唯一可以给她幸福的人的身影正往弄春院走去,她只能颓然坐在水池边的大石上。
  弄春院二楼角落边的窗台前,一抹伟岸的身影正噙着兴味的笑。
  看着花飘紫和张迟在池畔亲密的模样,萧左的火气隐隐从心底升起。
  她不算美,尤其和花旦们一比,更是相形失色,但她就是有股吸引人注意的特质。
  清丽聪慧,冷清孤傲。
  虽然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谈话,不过从花飘紫时而娇羞时而凝神时而浅笑的爱慕表情,便可知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而这深深刺伤他男人的自尊。
  紫轩不是不让男人踏进一步吗?为何张迟那小子可以例外?
  他嗤笑:难道他真的不如张迟吗?
  紫轩是晶莹玲珑的娟秀;弄春院则是富丽堂皇的雄伟。
  入夜之后的紫轩显得一片寂静,相对于弄春院的奢侈淫靡,这里只存在着朴素与简单。
  花飘紫坐在厅上,手捧诗卷,细细品味“念奴娇”的意境。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她不自觉的喃念。
  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她凝神细听。脚步声重而沉,不是绣梅的,也不是张迟的,更不是她听惯了的任何声音。
  丢下诗卷,她在来人还没上桥前就已经快步跑出前厅,走出回廊,在桥头与正要过桥的萧左对上。
  萧左一身儒衫,风采翩翩的立在桥的另一端。
  要说她耳力好还是眼力好?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他的好奇心被悬得高高的,眼神不觉透露出赞赏。
  “你走错路了。”她与他分别站在桥的两头。
  “在下专程来访。”
  他欲跨近一步,她却出声阻止。“这里不是寻芳客该来的地方。张迟呢?”她远眺弄春院,希望张迟或绣梅能及时出现。
  他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因为看到了她眼底的嫌恶。
  “张迟正在大厅上看沉霜霜的‘鼓舞'。”他轻佻的桃花眼对着她上下瞟动。
  那种眼神,分明是把她当成花旦!但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看尽那异样眼光,因此情绪上已能做到不为所动,尤其在面对寻芳客的恶言挑衅时,她更能视若无睹。
  “那你也该去看看花魁娘子精采万分的演出。”她一头乌黑发丝只用粉红缎带系住,简单的样式,衬出她无畏的态度。
  如果她像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大小姐,一见到男人就畏畏缩缩,那他对她可就不会有兴致了;如果她像是弄春院里那些秀色可餐、风情万种的花旦,他也就不会想来拨弄她的情绪。
  “我只想来看看我的救命恩人。”就是她那股不屑的态度引起了他的兴致。
  “救你命的是万全叔和张迟。”她的视线越过他,梭巡着池塘四周。
  眼前的男子可算是俊美,然而,再俊美的男子都无法入她的眼。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萧左轻启唇瓣淡笑,大脚往前跨一步。“绣梅出门帮我买东西了。”
  连绣梅他都使唤得动,看来她不能小觑他。
  “如果你敢再往前一步,我马上让人把你轰出弄春院。”她低垂眼睫,不愿与他的眼神交会。
  对她话里的警告他不当一回事,仍是嘻皮笑脸。
  “若得罪了弄春院里的贵客,你要怎么向花娘交代?”
  她不语。摆明了不想和他起口舌之争。
  “好吧,不让我前进,那只好请紫小姐过桥来相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张迟就可以在这荷花池畔与小姐谈心,怎么我就不行?”他眼神轻佻,有意激怒她。
  高挂的满月,照出她微愠的脸色,想到他和四大花旦之间的亲热,她忍住胃里的翻搅,转身欲进紫轩。
  谅他不敢明目张胆的造次。
  可惜她料错了。就在她要进入紫轩之前,萧左快速的走过桥,并以单手扣住她的手腕。
  以她的个性,他猜她不会大声嚷嚷,否则不就让全弄春院的人看了笑话?而看来他是赌赢了。
  “放手。”她转动手腕,依旧冷静。
  “那你可不准走,否则我就进紫轩去。”桃花眼在她僵硬的脸上飘睐。
  “你敢……”空着的左手赶紧摀在嘴上。
  她不想想起,偏偏看到了他,就让她想起那一切的骯脏及龌龊。
  “怎么了?”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别碰我!”她的话从指缝中咬牙迸出。
  放开她柔似无骨的手腕。“紫小姐?”
  她踉跄倒退两步,清澄无波的大眼里浮上一层紊乱的恨意。
  接着,她转身跑进紫轩里,大门碰的一声当着他的面关上;然后,他听到门闩落下的声音。
  “这……”他看看自己的手掌。“难道她连碰都不能碰?”
  萧左成了弄春院里的上上宾。尽管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九成,但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天天在弄春院里吃喝玩乐。
  “陈金,待会大厅上谁要表演?”他拦下陈金。
  陈金心口一颤,赶忙避开萧左的桃花眼,吞了口气,才道:“待会是由花魁娘子沈霜霜表演唱小曲。”
  “真可惜!上回霜霜姑娘表演‘鼓舞'时,我正巧有事没看到。”萧左话里净是惋惜。在陈金的带领下,他在正中央视野最好的位子上坐下。
  陈金知道萧左平易近人,不会对他们摆贵公子架子,而且对他们这群小厮、龟奴、丫鬟都很好,三不五时还会打赏,大家也就乐得跟他碎舌闲聊。
  “那我去告诉徐总管一声,让霜霜姑娘在唱完小曲后,再来表演一段‘鼓舞'。”
  “太好了!陈金,谢谢你呀。”萧左客气又有礼。
  “萧公子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小的该做的事,况且您对我们大家都这么好。”
  丫鬟小翠陆续摆满美酒佳肴。
  萧左交代着:“让芷菱和玉恩过来陪我喝酒聊天吧。”
  陈金领命离去,暂时留下小翠招呼他。
  “小翠,你来弄春院多久了?”他喝着小翠为他斟满的酒。
  “两年了。”小翠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
  “在这里做事辛不辛苦?”
  “不辛苦,大家都对小翠很好。”小翠绑着两根麻花辫,一派的认命天真。
  “不怕和花旦姐姐们一样,将来要接客?”他问得真诚,并没有任何嘲谑或猥亵。
  “不怕!花娘不会强迫我们的。要去接客的花旦姐姐都是出于自愿的,像花魁姐姐,就是卖艺不卖身。”
  他微笑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在这种世风下,很多女子爱慕虚荣、奢华过日,甘愿出卖肉体来换取金银财宝。不过,花娘不会逼良为娼,这点倒是让他另眼相看,心生佩服。
  小翠小小年纪,也因为他的笑而致心窝怦怦乱跳。
  看来老的小的男的女的,统统逃不过他这张迷人的俊脸。
  “小翠,听说紫小姐和张迟的感情很好?”
  “是呀,紫小姐和迟爷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这也难怪了。”萧左还想问什么,却因为大厅上响起了如雷的掌声而作罢。
  只见张迟拿了把椅子上台,紧接着就是弄春院花魁娘子沈霜霜的现身。
  沉霜霜的美不在艳丽,而在灵气,是闭月羞花,也是沉鱼落雁。
  掌声再次响起,沈霜霜向在场的客倌颔首致意。
  手抚琵琶,挑勾拨弦,她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小嘴儿便幽幽的唱起:
  “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洲。“
  婉约伤感的音调,不知感动多少来客的心。掌声再起,她再次颔首后又唱:
  “明月相思轻低吟,奈何郎心似铁心;
  有了新人忘旧人,愁绪飘飘无处伸。“
  张迟的视线始终不离沉霜霜,那是种倾慕,更是种疼惜。
  “朵朵花儿朵朵圆,清清流水清清见;
  高高月儿高高挂,声声郎君声声念。“
  接连唱了三首哀怨动人的小曲后,张迟递来了“鼓舞”要用的双面长鼓。
  沉霜霜将长形的鼓身斜背在身侧,将双掌放在两侧不同大小的鼓面上,鼓边系有数条颜色鲜艳的穗子,当她舞动腰身时,花穗便像千条万条的彩虹在空中翩翩起舞。
  沉霜霜的舞姿曼妙、轻盈玲珑,双掌打在鼓面上,时而清脆时而低沉,完全不同于之前小曲的悲伤。鼓舞的活泼热闹,让在场的客人都笑逐颜开。
  叫好声不断,掌声更是不绝于耳,不愧是弄春院的花魁,能歌善舞,动静皆宜。
  表演结束,沉霜霜正准备下台一鞠躬。
  此时一个虎背熊腰的客人大喊了声:“霜霜姑娘,请留步!”
  沈霜霜停步回眸,张迟则如临大敌的护在她身侧。
  徐总管走近高声喊叫的许文义,弯身哈腰。“许老爷,不知您唤霜霜姑娘有何贵事?”
  “我喜欢这个姑娘,今晚我要她!”许文义粗鄙的大笑。
  许文义的排场不小,两名护卫、三名家丁,一字排开的站在他后头。
  “许老爷,请您多多原谅,咱们霜霜姑娘卖艺不卖身,这是全长安城都知道的事。”徐总管恭敬的推拒。
  “开个价吧!别老是推三阻四的,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说,老子就不信买不起她。”许文义满脸横肉,满嘴粗俗。
  许文义是地方上的土财主,靠收租致富,更以欺压良民为乐;家里已经有六个小妾了,还时常来弄春院寻欢作乐。他仰慕沉霜霜已久,几次要人都要不到,今天看来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且有备而来。
  邻近几桌的客人都坐视旁观,因为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想得罪谁。
  “许老爷,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霜霜姑娘真的不能接客。真的很对不住。我帮您介绍别的姑娘,包准让许老爷满意。”徐总管堆起笑脸。
  “妈的!”许文义用力拍桌,身边的护卫立刻趋前。
  此时在台前的张迟立刻将沉霜霜拉到他背后,双手握拳,摆出守护的架势。
  萧左不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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