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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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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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尔和谢廖沙在黑暗中见了面。他们互相紧紧地握着手。
  瓦莉亚也跟来了。他们低声地交谈着。
  “手枪我没拿来。你们家院子里尽是佩特留拉匪兵,停着大车,还生起了火。上树根本不行。太不凑巧了。”谢廖沙这样解释着。
  “去他的吧!”保尔安慰他说。“这样说不定更好。路上查出来,脑袋就保不住了。不过,你以后一定要把枪拿走。”瓦莉亚凑到保尔跟前,问:“你什么时候走?”“明天,瓦莉亚,天一亮就起身。”“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讲一讲吧!”保尔低声把自己的遭遇很快讲了一遍。
  他们亲切地告了别。谢廖沙没有心思开玩笑了,他心情非常激动。
  “保尔,祝你一路平安!可别忘了我们!”瓦莉亚勉强讲出了这句话。
  他们走了,立刻消失在黑暗里。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不知疲倦地走着,发出清晰的滴答声。两个人谁也没有睡意,再过六个小时就要分别,也许从今以后永远不能再见面了。两个人思潮起伏,都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但是,在这短短的几小时里,难道能够说得完吗?
  青春啊,无限美好的青春!这时,情欲还没有萌动,只有急促的心跳隐约显示它的存在;这时,手无意中触到女友的胸脯,便惊慌地颤抖着,急速移开;这时,青春的友谊约束着最后一步的行动。在这样的时刻,还有什么比心爱姑娘的手更可亲的呢?这双手紧紧地搂住你的脖子,接着就是电击一般炽热的吻。
  从他们建立感情以来,这是第二次接吻。除了母亲以外,谁也没有抚爱过保尔,相反,他倒是经常挨打。正因为这样,冬妮亚的爱抚使他分外激动。
  他在屈辱和残酷的生活中长大,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欢乐。在人生道路上结识这位姑娘,真是极大的幸福。
  最后的几个小时他们是紧挨在一起度过的。
  “你还记得跳崖之前我向你许的愿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他闻到了她的发香,似乎也看见了她的眼神。当然,她的许诺他是记得的。
  “难道我能够允许自己让你还愿吗?我是多么尊重你,冬妮亚。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好,说不上来。我明白,你是不经意才说了那句话的。”他无法再说下去了。是的。熟悉的、火一般的热吻封住了他的嘴。她那柔软的身体如同弹簧,又是何等顺从……但是,青春的友谊高于一切,比火更炽烈更明亮。要抵挡住诱惑真难哪,比登天还难,可只要性格是坚强的,友谊是真诚的,那就可以做到。
  “冬妮亚,等时局平定以后,我一定能当上电工,要是你不嫌弃我,要是你真心爱我,不是闹着玩,我一定做你的好丈夫。我永远也不会打你,要是我欺侮你,就叫我不得好死。”他们不敢拥抱着睡觉,怕这样睡着了,让母亲看见引起猜疑,就分开了。
  天已经渐渐透亮,他们才入睡。临睡前他们再三约定,谁也不忘记谁。
  清早,叶卡捷林娜·米哈伊洛夫娜叫醒了保尔。
  他急忙起来。
  他在洗澡间里换上自己的衣服、靴子,穿上多林尼克的外套。这时候,母亲已经叫醒了冬妮亚。
  他们穿过潮湿的晨雾,急忙向车站走去,绕道来到堆放木柴的地方。阿尔焦姆在上好木柴的火车头旁边,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那辆叫做“狗鱼”的大功率机车扑哧扑哧地喷着蒸汽,慢腾腾地开了过来。
  勃鲁扎克正从驾驶室里朝窗外张望。
  他们相互匆匆告别。保尔紧紧抓住机车扶梯的把手,爬了上去。他回过身来。岔道口上并排站着两个亲切熟悉的身影:高大的阿尔焦姆和苗条娇小的冬妮亚。
  风猛烈地吹动着冬妮亚的衣领和栗色的鬈发。她挥动着手。
  阿尔焦姆斜眼看了一下勉强抑制住哭泣的冬妮亚,叹了一口气,心里想:“要么我是个大傻瓜,要么这两个年轻人有点反常。保尔啊,保尔,你这个毛孩子!”列车转弯不见了,阿尔焦姆转过身来,对冬妮亚说:“好吧,咱们俩算是朋友了吧?”于是,冬妮亚的小手就躲进了他那大手掌里。
  远处传来了火车加速的轰鸣声。
  第一部·第七章
  舍佩托夫卡四周到处是战壕,到处是带刺的铁丝网。整整一个星期,这座小城都是在隆隆的炮声和清脆的枪声中醒来和入睡的。只是到了夜深的时候,才安静下来。偶尔有一阵慌乱的射击声划破夜空的沉寂,那是敌对双方的暗哨在互相试探。天刚亮,车站上的炮位周围就又忙碌起来。大炮张着黑色的嘴,又凶狠地发出可怖的吼叫声。人们急急忙忙往炮膛里装新的炮弹。炮手把发火栓一拉,大地便颤动起来。炮弹嘶嘶地呼啸着,飞向三俄里外红军占据的村庄,落下去,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把巨大的土块掀到空中。
  红军的炮队驻扎在一座古老的波兰修道院的院子里,修道院坐落在村中心的高岗上。
  炮队政委扎莫斯京同志翻身跳了起来。他刚才枕着炮架睡了一觉。他紧了紧挂着沉甸甸的毛瑟枪的腰带,仔细倾听着炮弹的呼啸声,等待它爆炸。院子里响起了他那洪亮的喊声:“同志们,明天再接着睡吧!现在起床。起——床——!”炮手们都睡在大炮跟前。他们和政委一样迅速地跳起来。
  只有西多尔丘克一个人磨磨蹭蹭,他懒洋洋地抬起睡昏的头,说:“这帮畜生,天刚亮就呜呜乱叫,真是坏透了!”扎莫斯京大笑起来:“哎,西多尔丘克,敌人真不自觉,也不考虑一下你还没睡够。”西多尔丘克爬起来,不满意地嘟哝着。
  几分钟之后,修道院里的大炮怒吼起来,炮弹在城里爆炸了。佩特留拉部队在糖厂那座高烟囱上搭了一个瞭望台,上面有一个军官和一个电话兵。
  他们是攀着烟囱里的铁梯爬上去的。
  整个城市的情况历历在目,就像在手掌上一样。他们从这里指挥炮兵发射。围城红军的每个行动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今天布尔什维克军队非常活跃。用蔡斯望远镜可以看到红军各个部队运动的情况。一列装甲火车一边打炮,一边顺着铁轨缓慢地开向波多尔斯克车站。后面是步兵散兵线。红军几次发起进攻,想夺取这个小城,但是谢乔夫师的部队隐蔽在近郊的战壕里,固守着。战壕里喷射出凶猛的火焰,四周全是疯狂的射击。每次进攻,枪炮声都异常密集,汇成了一片怒吼。布尔什维克部队冒着弹雨进攻,后来支持不住,退却了,战场上留下了不动的尸体。
  今天,对这座城市的攻击一次比一次顽强,一次比一次猛烈。空气在隆隆的炮声中震荡。从糖厂的烟囱上可以看到,布尔什维克的战士们时而匍匐在地,时而跌倒又爬起来,不可阻挡地向前推进。他们马上就要全部占领车站了。谢乔夫师把所有的预备队都投入了战斗,还是没有堵住车站上已被打开的缺口。奋不顾身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已经冲进了车站附近的街道。守卫车站的谢乔夫师第三团的士兵,遭到短促而猛烈的攻击之后,从设在城郊花园和菜地的最后防线上溃退下来,凌乱地朝城里狼狈逃窜。红军部队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继续挺进,用刺刀开路,扫清了敌人的零星阻击部队,占领了所有街道。
  谢廖沙一家和他们的近邻都躲在地窖里,但是,现在任何力量也不能迫使他再呆在这里了。他非常想到上面去看看。
  尽管母亲再三阻拦,他还是从阴冷的地窖里跑了出来。一辆“萨盖达奇内号”装甲车隆隆地从他家房前急速驰过,一面逃,一面胡乱向四周射击。一群惊恐的佩特留拉败兵跟在装甲车后面逃跑。有个匪兵跑进了谢廖沙家的院子,慌慌张张地扔掉身上的子弹带、钢盔和步枪,跳过栅栏,钻进菜园子,不见了。谢廖沙决心到街上去看看。佩特留拉的败兵正沿着通往西南车站的大路逃窜,一辆装甲车在后面掩护他们。通往城里的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这时,突然有一个红军战士跳上了公路。他卧倒在地,顺着公路朝前打了一枪。紧接着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谢廖沙看见他们弯着腰,边追赶,边打枪。一个晒得黝黑、两眼通红的中国人,只穿一件衬衣,身上缠着机枪子弹带,两手攥着手榴弹,根本不找掩蔽物,一个劲猛追过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红军战士,端着一挺轻机枪。这是打进城里的第一支红军队伍。谢廖沙高兴极了。他奔到公路上,使劲地喊了起来:“同志们万岁!”他出现得太突然了,那个中国人差点把他撞倒。中国人正要向他猛扑上去,但是看到这个年轻人这样兴奋激动,就停住了。
  “佩特留拉的,跑到哪里去了?”中国人气喘吁吁地冲着他喊道。
  但是,谢廖沙已经顾不上听他的。他迅速跑进院子,抓起逃兵扔下的子弹带和步枪,追赶红军队伍去了。他和这支队伍一起冲进了西南车站,直到这个时候,红军战士们才注意到他。他们截住了好几列满载弹药和军需品的火车,把敌人赶进了树林,停下来整顿队伍。这时,那个年轻的机枪手走到谢廖沙跟前,惊讶地问:“同志,你是打哪儿来的?”“我是本地人,就住在城里,早就盼着你们来啦!”红军战士们把谢廖沙围了起来。
  “我的认识他,”那个中国人高兴地笑着说。“他的喊'同志们万岁!'他的布尔什维克,我们的人,年轻人,好人!”他拍着谢廖沙的肩膀,用半通不通的俄语夸奖他。
  谢廖沙的心欢快地蹦跳着。他马上就被红军战士当作自己人了。他刚刚同他们一起,参加了攻打车站的肉搏战。
  小城又活跃起来了。受尽苦难的人们都从地下室和地窖里走出来,涌到门口,去看开进城的红军队伍。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和瓦莉亚在红军队伍里发现了谢廖沙。他光着头,腰上缠着子弹带,背着步枪,走在战士们的行列里。
  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气得两手一扬,拍了一下巴掌。
  谢廖沙,她的儿子,居然也去打仗啦!这还了得!想想看,他竟在全城人面前背着枪,大模大样地走着,以后会怎么样呢?
  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声喊起来:“谢廖沙,你给我回家,马上回来!我非给你点厉害看看不可,你这个小混蛋!要打仗,你回家打!”说着,朝儿子跑过去,想把他拦住。
  但是,谢廖沙,这个她不止一次扯过耳朵的谢廖沙,却严肃地瞪了她一眼,红着脸,又羞又恼,斩钉截铁地说:“喊什么!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他连停也不停,从母亲身边走了过去。
  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这下可气坏了:“好哇!你就这样跟你妈说话!往后你就别想再回家!”“我就是不想回去了!”谢廖沙头也没有回,大声回答说。
  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惘然若失地站在路上。一队队晒得黝黑、满身灰尘的战士从她身旁走过去。
  “大娘,别哭了!我们还要选你儿子当政委呢!”有人大声地开了一句玩笑。
  队伍里发出了一阵愉快的笑声。连队前头响起了洪亮而和谐的歌声:
  同志们,勇敢向前进,
  在斗争中百炼成钢,
  为开辟自由的道路,
  挺起胸膛走上战场!
  整个队伍跟着高声唱了起来。在这雄壮的合唱中,可以听到谢廖沙嘹亮的声音。他找到了新的家,他成了这个家庭里的一名战斗员。
  在列辛斯基庄园的大门上,钉上了一块白牌。上面简单地写着:“革委会”。
  旁边有一张火红的宣传画。画面上是一个红军战士,两道目光逼视着看画的人,一只手直指看画人的胸膛。下面写着:“你参加红军了吗?”夜里,师政治部的工作人员把这些无声的“宣传员”贴遍了大街小巷。同时还贴出了革委会第一张告全体劳动人民书:同志们!
  无产阶级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本市。苏维埃政权已经恢复。
  我们号召全体居民保持安定。血腥虐杀犹太居民的匪徒们已经溃逃。为了不让他们卷土重来,为了彻底消灭他们,希望你们踊跃报名参加红军!希望你们全力支持劳动人民的政权!
  本市的军权属于卫戍司令员,政权属于革命委员会。
  革委会主席多林尼克列辛斯基庄园里,进进出出的全是新人了。“同志”这个称呼,昨天还要为它付出生命,今天却响遍全城,到处都可以听到。“同志”——这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的字眼啊!
  多林尼克忘记了睡眠,忘记了休息。
  这个木匠正在忙着筹建革命政权。
  别墅里一间小屋子的门上贴着一张小纸块,上面用铅笔写着:“党委会”。伊格纳季耶娃同志在这里办公。她是一个沉着镇静的女人。师政治部委派她和多林尼克两个人建立苏维埃政权机构。
  只过了一天,工作人员就都坐到办公桌旁边了,打字机嗒嗒地响着,粮食委员会也成立了。粮食委员瓦茨拉夫·特日茨基是一个活泼而性急的人。他以前是糖厂的助理技师。苏维埃政权刚刚建立,他就以罕见的顽强精神投入斗争,向工厂管理部门那些隐蔽起来的、对布尔什维克心怀仇恨的贵族分子发起猛烈进攻。
  在全厂大会上,特日茨基用拳头愤怒地敲着讲台的栏杆,用波兰话向他周围的工人们发表了激烈而坚定的演说。他说:“过去的一切,当然别想再回来了。咱们的父兄和咱们自己,一生一世给波托茨基伯爵当牛做马,已经当够了。咱们给他们建造宫殿,可是这位高贵的伯爵大人给了咱们什么呢?
  不多不少,刚够咱们饿不死,好给他干活。
  “什么波托茨基伯爵呀,桑古什卡公爵呀,那些伯爵、公爵大人骑在咱们脖子上有多少年了?难道波兰人不是跟俄罗斯人、乌克兰人一样,也有很多人给波托茨基当牲口使吗?可是现在那些贵族老爷的走狗却在波兰工人中散布谣言,说什么苏维埃政权要用铁拳来对付波兰人。
  “同志们!这是无耻的诽谤。咱们各族工人还从来没有获得过像现在这样的自由。
  “所有的无产者都是兄弟,可是对那些贵族老爷,请你们相信,我们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他们。”他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形,又使劲敲了一下讲台的栏杆。
  “是谁逼着我们弟兄去流血,去自相残杀呢?是国王,是贵族。许多世纪以来,他们总是派遣波兰农民去打土耳其人,一个民族进攻、屠杀另一个民族的事不断发生。死了多少人!造成了多少灾难!谁愿意这样?难道是我们吗?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那些毒蛇的末日来到了。布尔什维克向全世界喊出了使资产阶级胆战心惊的口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工人和工人要成为兄弟,这样,咱们才能得救,才有希望过上幸福的生活。同志们,参加共产党吧!
  “波兰也要成立共和国,不过,是苏维埃共和国,没有波托茨基之流的共和国,咱们一定要把那些家伙连根拔掉。苏维埃波兰将由咱们自己当家做主人。你们谁不认识布罗尼克·普塔申斯基?革委会已经任命他当咱们厂的委员了。'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咱们也会有自己的庆祝胜利的节日,同志们,千万别听那些暗藏的毒蛇的鬼话!要是咱们工人齐心协力,那么就一定能够把世界人民团结在一起!”特日茨基从内心深处,从一个普通工人的内心深处发出了这清新的呼声。
  当他走下讲台的时候,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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