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唐僧迟疑着叫了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猴子低着头，复杂地看着昏迷中的小猴子，即便就在刚才，他仍然觉得，小猴子的存在，是他这一生威名中的一个污点，他是堂堂的齐天大圣，花果山的美猴王，却因为这个小东西成为了别人的笑柄。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脑子里却突然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小猴子嚎啕大哭的样子，小猴子软软地叫着他“爹爹”的样子，小猴子撅着嘴委屈的样子，小猴子在他怀里满足地沉睡过去的样子……这些画面铺天盖地的袭来，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来，他是爱着他的，即便他一直不愿承认，然而事实便是如此，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修为没有了还可以再炼起来，可是如果小猴子死了，他会痛不欲生……
“悟空，”观世音悲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决定了吗？”
罢了！有违天道又如何？！失去一点修为又如何？！他孙悟空的儿子，不但这次要救，他还要让他以后也活得好好的，潇洒快活地过一辈子！
他抬起头，十分平静地开口：“不过区区两层的修为，凭俺老孙的本事，还怕炼不回来？”
“你决定了？”
“是的，”猴子轻笑一声，“哪有老子不救儿子的道理？”
“好，”观世音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永不后悔。”
秦焰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碗递给他：“猴子，你是个好父亲。”
猴子沉默地接过碗，一勺一勺给小猴子喂药，秦焰焰转身之际，听到他低声开口：“我不是。”
秦焰焰摇了摇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观世音看向一边地上的蝎子精：“蝎子精，你可知罪？”
“哼！”
“四大金刚拿你多年，你却躲在这里，”观世音道，“你若随我去向如来请罪，从此皈依我佛，将功抵过，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皈依？哈哈哈哈，”蝎子精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就大笑起来，“想当年，老娘不就是想听如来讲佛才惹出的祸事吗？就因为那件事，搅得；老娘这么多年都不得安宁！一面不让我听你们讲佛，一面又说让我皈依，你们佛家，还真够恶心！”
“住口！”观世音脸上渐渐升起了怒气，“不得对佛祖放肆！”
“佛祖？！哈哈，不就是个小心眼的大胖子！让我跟你去见如来，还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说完，她大笑三声，突然脑袋一歪，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化为了原型。
“我佛慈悲！”观世音叹息着摇了摇头，“你何苦如此！”
秦焰焰默默地握住了牛魔王的手，这便是妖和佛的区别，面对敌人，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对于佛来说，他们更喜欢抓住以后慢慢调·教，不停地灌输他们佛家的思想，给他们洗脑，让他们反过来甘心替佛家卖命——原著中的牛魔王一家便是代表。
这个时候，她反而有些佩服起蝎子精的决绝来，若换成是她，她可以做到吗？
不，比起自杀，她更相信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坚定自己的信念，总有一天，会等到希望。
那边观世音和唐僧交流了几句，突然转过头，温和地对牛魔王道，“你便是牛魔王？”
牛魔王跟她行礼道：“正是。”
“她的尾巴是你斩下来的？”
“是的。”
观世音笑道：“我看你很有慧根，可愿入我佛门？”
牛魔王一愣，随即道：“我做妖随性惯了，佛门戒律森严，实在不是我向往之所，恐怕要辜负菩萨的美意了。”
观世音摇头道：“莫要这么快下决定，你与我佛门有缘，一年后，我会再来找你。”
牛魔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秦施主，”临走之时，观世音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焰焰一眼，“听贫僧一句劝告，因果轮回，皆早有定数，横加插手，便是与天道作对！”说完，化为一道金光离去。
秦焰焰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只觉全身冰凉。
与天道作对？
可笑！
她的穿越，她与牛魔王的相恋，她与哥哥的兄妹之情，哪一样又是顺应了原本的“轮回”？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就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原本的因果轮回，也早已发生了改变，即便她什么也不做，也注定了是这个结果。
还是说，观世音的警告，只是因为她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取经这一路上的妖怪，野生的其实并不多，野生的，又厉害的妖怪，更是难得一见，大多数难缠的妖怪，不是某位神仙的坐骑，就是某尊大佛的亲戚或者宠物。而且，都默契地知道，吃了唐僧肉，便可以长生不老——尽管他们连唐僧是谁都不知道。
如此诡异的情况，很难不让人产生某些联想——这久久八十一难，其实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焰焰，怎么了？”牛魔王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手怎么这么冰？”
秦焰焰摇了摇头：“没事。”
牛魔王看了她半响，最后叹息一声，把她揽进怀里：“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不要老是一个人承受着，我会心疼。”
秦焰焰还是沉默，穿越这个秘密她已经守了三百年，连哥哥都不知道，一直以为，这个秘密会永远烂在肚子里，现在，她却开始考虑说出来，毕竟，她是想要再回去一趟的。
“好吧，”牛魔王道，“我不逼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爹爹，”小猴子虚弱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呜呜……”
“乖，不哭，”猴子安慰着，抱着他的手臂缓缓收紧，“这件事，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
经过这么多事，天色也不早了，唐僧让沙僧和猪八戒收拾好行李，准备上山，去蝎子精的洞府里住一晚，明天继续上路。
秦焰焰默默佩服了一把唐僧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在那里被蝎子精折磨成那样，居然还住的下去。
进了洞府，蝎子精的那些丫鬟都哭着朝他们跪下，说她们都是西梁国的百姓，被妖怪掳到这里来伺候她的云云。
猴子不耐烦道：“那妖怪已经死了，你们都赶紧回家去吧，别在这哭哭啼啼的。”
丫鬟们听了都欢欣鼓舞，为了报答唐僧他们的恩情，非要帮他们做了晚饭才肯离开。
“大哥，”待众人都坐下休息后，猴子突然走到牛魔王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取经之路危险重重，思玄跟着我只会受苦，所以，我想请大哥先帮我照顾他，我取完经就会来接他的。”
牛魔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怎么不让我照顾呢？”懒懒在一边笑道，“别忘了，他还叫我一声娘呢。”
牛如意皱了皱眉，看到懒懒对小猴子这么上心，他有点小小的嫉妒。
猴子笑道：“全是小孩子不懂事，误了姑娘清白不说，怎还敢真的劳烦姑娘？”
“误了我的清白？”懒懒失笑，突然对猴子眨了眨眼睛，“那你要对我负责吗？”
……
“我倒是不介意，”懒懒上下打量着猴子，“你这幅模样，我也不吃亏。”
……猴子一张老脸顿时变得比屁股还红。明明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亏他还一直以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没想到，他竟然看错了！
“哎呀，”牛如意突然捂着头大叫起来，“我的头又开始疼了！疼死了！”
懒懒急忙回头：“不是吃了解药了吗？”
“我怎么知道啊！哎！疼死了！”
“我看看，”懒懒拿掉他的手看了看，疑惑道，“已经不肿了啊，怎么还疼啊？”
“不知道啊，就是疼！”
“……你骗我的吧？”
“哎，我拿这个骗你干什么！”牛如意痛苦地哼哼，“我都痛成这样了，你还怀疑我！”
“好好好，”懒懒无奈地道，“我给你揉揉吧。”
“嗯。”牛如意把脑袋伸过去，一脸幸福。
看着天已经快黑了，牛魔王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也回去了吧。”
猴子抱着小猴子站起来：“大哥，我……我想明天再送思玄过来。”
“好，”牛魔王笑道，“我这几天都在如意那里，你想什么时候送过来都可以。”然后便拉着秦焰焰三人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牛如意还一直喊着头疼，懒懒皱着眉，想着要不要那么夸张啊，看人家猴子，早就不痛了。
不过，因为这个原因，这天晚上懒懒都没有回去井里就是了。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秦焰焰回到房间，想起白天女儿国宫里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于是坐下又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往皇宫去了。
第六十九章 禁地
今晚的风有点大，看起来好像还有将要下雨的迹象，秦焰焰加快速度飞到皇宫，来到御花园里下午和女王游园时看到的那个凉亭。
黑漆漆的御花园，一个人都没有，秦焰焰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在长椅上坐下。
先去哪里查探呢？
说起来，她对这皇宫一点都不熟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禁地或者诡异的地方，要不然……直接问问土地吧。
“土地土地！秦焰焰极为彪悍地往地上一踏，“土地，快出来，快出来！”
“谁啊？”半响，一个白胡子老头打着哈欠从地里冒了出来，“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什么，不好意思，”秦焰焰道，“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却忘了现在是睡觉时间了。”
土地揉了揉眼睛：“算了算了，现在的小丫头啊，一点都不懂得尊敬老人，说吧，什么事？”
“咳，我就是想问问，”秦焰焰道，“你知道那个会时空之术的皇后的事情吗？”
“哦，你是说那位后羽皇后啊？”土地点了点头，“这还用问吗？那么出名的人物，这里谁不知道啊？更何况小老儿都在这里当了都几千年的土地神了，怎么会不知道？”
“后羽王后？”秦焰焰一愣，随即想到这个“后羽”大概是她的封号或者名字吧，便道，“那你知道她后来的去向吗？还有，她那些法术有没有记载下来？”
土地疑惑地打量了她几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焰焰期待地道：“这么说你知道？”
“知道一点点，但是——”土地拉长了声调，“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告诉我？”
“这样吧，”土地想了想，“你说点什么有意思的事让我开心一下，没准小老儿心情好了，就跟你说了。”
“……”土地公公，其实，你是寂寞了吧？吧吧吧？
“我想想啊，”秦焰焰努力在记忆中挖掘着她看过的那些笑话，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从前，有个馒头在路上走路，走啊走的，他突然饿了，然后，他就把自己吃了。哈哈哈哈，好笑吧？”
……
额……看着土地无语的表情，秦焰焰的笑也僵硬了，貌似，是有点冷。
“咳，好吧，再讲一个，”秦焰焰想了想，“嗯……又有了！一只黑猫把一只白猫从河里救了起来，你知道后来那白猫对黑猫说了什么吗？”
土地好奇道：“说了什么？”
“她说：‘喵——’”
……
几番冷笑话的轰炸之后……
“还要继续吗？”秦焰焰担心地看了一眼已经快吐血的土地公公郁闷的表情，好吧，人家是想让她讲点东西让他开心一下的，结果现在，她让对方反而更郁闷了。
“不玩了！”土地黑着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是回去睡觉算了！”
“哎哎哎！”眼看土地公公脚已经钻进了地里一半，秦焰焰急忙一把扯住了他，“地底下多黑啊，多闷啊，多无聊啊，睡也睡不舒服，你就在外面透透气，多好。”
“哼！”土地犹豫了一下，斜睨着秦焰焰道，“那，你还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额……”秦焰焰想了想，从镯子里取出一壶酒来，“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喝酒？”土地凑上来闻了闻，“这是什么酒？”好香……
“香吧？这可是我独家秘制的……咳，二锅头！”
“二锅头？一听就是好酒！”土地笑着搓了搓手，“快让我尝尝。”
“坐下喝吧，”秦焰焰拿出酒杯，给他倒了一杯，“站着多累啊。”
土地便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然后接过酒杯咂了一口，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果然是好酒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酿的！”秦焰焰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酒壶，“还要吗？”
“当然！”土地不客气地把酒杯递了过去，突然问道：“小姑娘，你会喝吗？”
“你说呢？” 秦焰焰给自己倒了一杯，“要是不会喝，怎么会把酒随身带着？”说完，直接一饮而尽。
“好酒量啊！”土地兴奋地拿起酒壶给两人满上，“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好！”
几杯酒之后，土地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刚开始还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后来就变成土地一个人在吐苦水了。拉着秦焰焰抱怨他们当土地神的待遇多不好啊，这么寂寞苦逼的一个职业不给他升职就算了，几千年了，连地方也不给他换一个，又无聊又没前途啊巴拉巴拉……说到中途，酒喝完了，秦焰焰又拿了一壶出来，土地突然道：“对了，聊了半天了，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哦，”秦焰焰给两人满上酒，“我叫秦焰焰。”
“秦焰焰？”土地愣愣地看着她，“前不久，玉帝陛下昭告三界，说是认了一个叫秦焰焰的姑娘为御妹，封号是铁……铁……”
“铁扇公主，”秦焰焰接口道，“也就是我。”
……
“你……你是铁扇公主？！”土地顿时酒意全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小神方才有眼无珠，冲撞了公主，真是该死！”
“哎，你这是干什么？”秦焰焰一愣，急忙把他拉起来，唉，早知道不跟他说了，“我又没怪你什么，你何必这样。”
土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多谢公主。”
秦焰焰看看手里的酒壶，又看看土地紧张的神色，叹了口气，把酒壶放回桌上。
“公主方才问小神是否知道那后羽王后的下落，其实小神并不知道，”土地紧张地看了看秦焰焰的神色，急忙又道，“不过，那个时空之术，小神真的是知道一点的。”
“你知道什么？”秦焰焰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一句话莫名吓得土地又颤了颤：“小神这就说，这就说。”然后默默擦了把额头的汗，开始把他知道的关于时空之术的一切徐徐道来。
原来时空之术是几万年前的后灵族人所创，因为这个法术的出现，严重打乱了三界秩序，所以出现不久，就被天庭划归到了禁术之列。后来，后灵族人也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会时空之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而后羽王后，便是其中之一。
当初，后羽王后使用禁术犯了天条，被天庭下令追拿，只交代了下一任国君之选便匆匆逃离，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小神不知道后羽王后的去向，但是小神知道后羽王后当初修炼的地方，公主若是想寻时空之术的资料，那里或许会有线索。”
“那地方在哪？”
“皇宫的禁地便是，”土地叹了口气，“自王后失踪以后，那禁地再也没有打开过，公主想去的话，小神可以带路。”
“好，”秦焰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