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所想,和薄馨兰相同,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趁早了结了,以免丑事绵延。至于薄馨兰的身子好坏,她是不关心的,只要不在查案之中死了便可。更何况薄馨兰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有数,若是实在撑不住,她自己自然不会强撑着。
但对于薄馨兰的所求,还是要客套几句,道:“如今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得很,万万不可过于操劳。人在慎刑司里,总不会出什么乱子,你还是专心养病,过几日再说查案之事也不迟。”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道:“臣妾的确身子不舒坦,但此事若长久悬而不决,对宫里人心的稳定,着实不利。臣妾觉得,若能有步撵代步,到得慎刑司,听她们说说也无妨,至少心里头也能有个分辨不是?”
太后点点头,道:“你的顾虑不差,既如此,你如此懂事,哀家也不好再劝什么了。封宫之事,便由哀家去和陛下说,让陛下尽快将人撤了。”
“劳烦太后操劳。”薄馨兰道。
如此情况下,两人自然没心思说什么面儿上的废话,太后嘱咐了一句让她当心身子,便带着芳菲离了钟翠宫。薄馨兰让吴嬷嬷服侍着,就躺在床上简单地净牙漱口、擦了脸,让吴嬷嬷扶着她到梳妆台旁,因着不能久坐,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上衣裳,又回床上卧着,等着封宫解除。
算着太后从这里到御膳房的时辰,如果刚好是一个来回的功夫,皇上的口谕便下到了钟粹宫门口儿,可见局面依旧对她们有利。如果过了好半晌,皇上的口谕仍旧没下来,或者太后根本没能求到皇上的口谕,那么局面你对她们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
她们谋来谋去,其实最终能决定一切的,还不是皇上的心吗?如果皇上不管看到什么情况都相信容菀汐,她们做什么都是白搭。只有皇上对容菀汐的信任动摇了,她们才有机会赢。
薄馨兰躺在床上静静等着,幸运的是,刚好是一个来回加上几句话的功夫,就听得门口儿有了一阵传旨的声音。她的耳朵此时不太灵光,听不清楚门口儿的传旨太监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静等片刻,给吴嬷嬷一个眼神儿,让她去瞧了,确定了门口儿的那些侍卫果然撤走了。
薄馨兰心内一松,让吴嬷嬷吩咐人去领步撵……
……
浣衣局旁边的慎刑司,是不大的三间房舍。中间是为关押犯错之人之所,左右两边是放置刑具的地方,各有一个小房门,使得三间屋子相通。此时正屋之中,知秋、冬雪、小桃三人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都是蜷缩着身子、紧靠着墙角坐在地上,都闭着眼睛,谁也不理谁,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斤正屋门口儿,几把椅子,其中两把椅子上,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老嬷嬷。一个体态颇为健硕,生得人高马大,远看去像个男人。另一个却是瘦小精悍,一双眼睛里,满是精光。
此时虽已过了一夜,人都熬得不行,但这两人却仍旧谨慎得很。两人四只眼睛,仍旧紧紧盯着她们三人,片刻不敢疏忽。昨儿宫里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是太后关进来的人,若是有什么闪失,她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是忍一会儿困倦更难熬,还是砍头更难熬?自然是前者。
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个丫头之时,忽地听到门口儿有一阵脚步声,随即,有小太监扬声向内喊了一句:“薄妃娘娘到……”
听得这一声喊,不光是两个嬷嬷,三个丫头自然也都清醒了,都是猛然抬头。
“薄妃?”知秋心内暗道不好。不是封宫了吗?为什么薄妃可以出来?
而且薄妃既然这么快就好了,可见薄妃计划周全,一点儿纰漏也无,她们怕是真要被薄妃给算计去了!
两个嬷嬷忙起身迎了出去,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薄妃娘娘金安。”
薄妃很疲惫地道了声:“起吧”,吴嬷嬷便紧忙吩咐道,“二位还不闪开些,莫要挡着了娘娘的路。”
两人紧忙闪开了,将门口儿的路给薄妃让了开。薄妃在吴嬷嬷和一个小太监陆的搀扶下,艰难地进了屋。吴嬷嬷忙将两个椅子对着放、合在了一起,将带来的褥子扑在上面,以供薄妃能够斜倚着。
薄妃在屋内坐定,冬雪便忙起身施,叩首道:“给娘娘请安……”
除此之外,便没说什么。
小桃也随之机灵地上前来请了安,却是道了声:“求薄妃娘娘给奴婢做主……”
薄馨兰淡淡点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细给本宫所说……知秋,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姑娘,身份尊贵,你先说吧。”
知秋心想,你让我怎么说?你和你的奴婢想好了要害我,我岂能当着你们的面儿说出实情?即便我说出了实情,你们也必定要说,这是我在加害你们。一旦是你过来查此事,我还有话可说吗?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我家娘娘呢?”知秋问道。
“陛下下令封了漪澜、钟萃、霜露阁三宫,皇后娘娘自然是在漪澜宫里。”薄馨兰道,声音很是温和。
“我家娘娘不来,我便不说。”知秋道。
薄馨兰一笑,道:“也好……小桃,你说。”
小桃应了一声儿“是”,便将昨儿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再次说了一遍。末了,道:“娘娘明鉴,奴婢真的和这件事情无关啊……奴婢只是倒霉看到了而已,不想怎的就惹上了这样的祸事!”
薄妃笑道:“你放心,既然太后信得过本宫,让本宫来查此事,本宫必定要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你若真是被冤枉的,本宫自然会还你清白。”
“奴婢自然是被冤枉的。”小桃道。
薄馨兰点点头,又看向冬雪,道:“冬雪,你也说说。”
“回娘娘,咱们本是被害之人,可是知秋恬不知耻地冤枉奴婢,说奴婢给了她一张字条,骗她去御膳房。奴婢已经在太后面前分辨过了,太后为求公允,便将奴婢押了过来。奴婢真的不知道此时能说些什么啊!奴婢只是担心娘娘的身子……”
薄馨兰叹了一声儿,歉然道:“都是本宫不中用,害你受这无妄之灾。本宫自然是知道你的,但既然你已经到了这慎刑司里,且太后让本宫处置此事,本宫总不能因着你是本宫的奴婢,就对你徇私。从现在起,到此事水落石出之时,本宫就只能暂且放下咱们的主仆情分,一应按着规矩来。”
“奴婢懂得娘娘的难处。”冬雪施礼道。
薄馨兰点点头,又将目光落在了知秋身上,好脾气道:“知秋姑娘……你看,本宫的身子实在虚弱得紧,不便在此久耗,不如你还是将昨儿发生的事情尽快说了,本宫也好有个判断,以便早些了结此事?”
第七百二十九章:真凶审案
“说了也是白说,我何苦白费口舌?”知秋道。
“知秋姑娘……”薄馨兰虚弱地喘了一会儿,这才道,“本宫知道,因为本宫中毒之事,太后和陛下深究起来,害得你进了慎刑司,你心里对本宫多有不满。但既然太后派了本宫来查此事,本宫就不得不查清楚,咱们谁都糊涂不得。早晚都要弄清楚的事儿,咱们这般拖着,对彼此都没好处,不是吗?”
“既然不愿意拖着,娘娘直接下处置就是。”知秋道。
薄馨兰深吸一口气,好像在极力压着自己的愤怒似的。静了半晌,语气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和善了。略带着些不悦地问道:“知秋,本宫问你,小桃说,见你在宴开之前去了御膳房,你去御膳房做什么?”
“去找卓酒。”知秋道。
“可找到了?”薄馨兰问。
“自然找不到。”知秋回道。
薄馨兰又问:“卓酒是潜邸的总管,纵然深得陛下器重,但依着规矩,即便是进宫里来,也只能去见陛下,没有陛下的吩咐,是不能在宫内随意走动的。可是昨日陛下吩咐了卓酒去御膳房?”
知秋冷笑一声,道:“局就是你设的,一切你再清楚过,何必这么假惺惺的问我?你既然身子不舒坦,便不要说这许多,这才是大家都乐得清闲。”
薄馨兰彻底冷下脸来,道:“知秋,本宫看在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敬着你的身份,给你三分好脸色,你不要一再得寸进尺,真把本宫当软柿子捏。当着本宫的面儿,直接这般理直气壮地嫁祸给本宫,纵然再有好脾气,也不可能容忍得了。本宫只问你,昨儿皇上可传唤了卓酒,可吩咐了卓酒去御膳房?”
知秋冷哼一声,道:“没有。”
“既然没有,你何以平白无故地去御膳房寻卓酒?你去寻他,又要问什么、做什么?”薄馨兰一番接连问话之后,便捂着胸口皱眉喘息起来。
并不是装的,而是当真心口痛得很。不光是心口,其他脏腑也都很难受,好像有一双手紧揪着一般的疼。但她却并不能真的因为身子受不住,而草草了结此事,只能耐着性子一句句地问。
知秋冷哼一声,将头转向墙壁那边,闭口不答。
薄馨兰喘匀了气儿,沉声道:“知秋,本宫问你话呢。”
“没什么可说的。”知秋道。
一旁两个慎刑司的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觉得她们一直不说话实在不是办法。如若再做旁观之人,定然会得罪了薄妃。若是日后薄妃受宠掌权,万一找她们的麻烦呢?
因而由那壮硕地钟嬷嬷开口,沉声道:“娘娘是问你,为什么要去御膳房寻卓酒?去寻他做什么?你只管回答这两个问题便可,你说的那‘没什么可说的’,才是废话。”
却也不敢和知秋多凶狠,毕竟这是皇后宫里的人,地位在这儿摆着呢。说实话,她们虽然必须要仔细看着这三位大丫鬟,但却哪一个也不敢得罪。因为这三人的主子,可是这宫里最有分量的人。
“对,你只管答了本宫这两句便是。”薄馨兰道。
“因为冬雪给我字条,上面是卓酒的字迹,写着让我去御膳房一聚。我只知道要过去和他相见,怎知其他的?”知秋道。
薄馨兰深吸一口气,皱眉压抑了自己半晌,方道:“知秋姑娘,本宫有心与你好好说话,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想着若你当真无辜,本宫便尽力帮你洗清嫌疑。可你却这般一再污蔑冬雪,岂不是视本宫于无物?知秋姑娘,做人该当刚拿走敢当,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何苦来污蔑他人?”
“哼……”知秋冷笑道,“你不是说要秉公查案吗?怎的一说到你宫里的人儿,你就一口咬定并非她所为?连查一查也不曾?”
薄馨兰道:“本宫自然要查,不光是你,冬雪和小桃都要查。冬雪说她并不曾帮卓酒给你传字条,那么本宫便请示了陛下,传卓酒进来对峙,问问卓酒可曾托冬雪给你字条便是;小桃说她奉秦贵人之命两次去御膳房,本宫自然要问问秦贵人,是否派了小桃出去……这都是本宫的事,还不劳你过问。你要做的,只是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给本宫。”
薄馨兰说得仔细,好像是要秉公处理似的,但实际上,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将知秋的意思给偷换了。知秋说冬雪给她字条的意思,是冬雪嫁祸给她,但薄馨兰的意思,却把冬雪真的当成了一个传话的。
冬雪听了,不禁在心里暗自佩服薄馨兰的思量。昨日她自己若也有薄馨兰这般思量,直接让太后叫了卓酒过来对峙,也就不会有这番牢狱之灾了。
知秋被薄馨兰绕得有些糊涂,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刚要出口反驳薄馨兰,却听得薄馨兰道:“好,既然本宫给你个辩驳的机会,你这般不言不语地对抗本宫,本宫也算仁至义尽了。本宫这就派人去请陛下的命,请了卓酒进宫里来,再去秦贵人宫里走一遭,最后再来问你。只是……知秋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到那时,可就是本宫查出来的,而不是你自己招的,到了陛下和太后面前,本宫也没法子为你求情。”
薄馨兰说完这一番话,已是冷汗淋漓,浑身颤抖。
身旁的三个嬷嬷忙紧张道:“娘娘可还好?”
冬雪也上前来紧张道:“娘娘莫要这般劳累,事情便是拖延几日也无妨,娘娘莫要因此而伤着了身子。”
屋里瞬间乱起来,知秋根本插不上嘴。薄馨兰喘息了一会儿,虚弱道:“本宫怕是真要再歇息一会儿……劳烦嬷嬷去请了太医来,可好?”后一句话,是对吴嬷嬷说的。
这种情况,吴嬷嬷岂能说不好?太后让她留在薄馨兰身边儿照顾,只说照看薄馨兰的身子,并未说让她看着薄馨兰。此时薄馨兰身子不适,让她去寻太医,她是没理由不去的。因而只能应了一声儿,急着出去了。
薄馨兰支走了吴嬷嬷,剩下的便是慎刑司里的两位嬷嬷了。刚刚说了要去请示皇上,若是真让她们去请示皇上,卓酒来了,事情反而不好办。她刚刚那么说,也只不过是面儿上话罢了。
薄馨兰边喘息着,边细想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觉得骑虎难下,只能暗恨自己脑子不清楚,只能硬着头皮吩咐刘嬷嬷,道:“劳烦嬷嬷去请示了陛下,问问陛下,我们是否可以传了潜邸的大总管过来问话。”
刘嬷嬷应了声儿“是”,也便急着退下了。
还剩下一个钟嬷嬷,就她一个人儿,倒也好解决。且薄馨兰进屋之后便观察这两人,知道那刘嬷嬷是个有思量,最难对付的,这钟嬷嬷的城府稍微弱了些。先支走了刘嬷嬷,刘嬷嬷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但若只剩下刘嬷嬷,她却将人给支走了,事情却是难办。
刘嬷嬷走后,估摸着刘嬷嬷已经走得远了些,钟嬷嬷再出去,也与她碰不到,薄馨兰这才道:“本宫这身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可事情总要查下去,若是问不到秦贵人的话,却也没法子下定论,看来还是要劳烦嬷嬷一趟。嬷嬷可否替本宫去霜露阁走一趟,将秦贵人叫来?”
钟嬷嬷虽然平日里便不如刘嬷嬷聪明,有的只是蛮力,但屋里的三个嬷嬷,已经被薄馨兰支走了两个,她就是再怎么蠢笨,也能看出端倪来了啊。担心薄馨兰是故意支走她们,以便有什么图谋,便道:“娘娘有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只是如今霜露阁可是封着宫呢,奴婢去叫人,也叫不来啊。更何况娘娘这边没个照应,奴婢怎生放心呢?”
薄馨兰道:“知道嬷嬷昨晚儿晚上定然熬了一夜没合眼,本宫本不应该劳烦嬷嬷的。可是冬雪如今是疑犯,本宫总不好让她出了慎刑司,这也太坏了规矩。便也只能求嬷嬷去做了。嬷嬷放心,既然是查案上的事儿,侍卫们是不会拦着的。嬷嬷只管去说便是了。”
听得薄馨兰如此说,钟嬷嬷自然觉得很为难。如果她不去,可就成了她贪懒,不听主子吩咐了。日后薄馨兰若是到太后面前摆她一道,她可是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薄馨兰说得这般客气,已经用上了“求”字,她若不去,也太不给薄馨兰面子。
一旦这次的事情使得皇后倒了,有皇子的薄妃,可要比那最高位的霍贵妃更有可能掌后宫之权。她今日若是得罪了薄妃,薄妃岂不是要找她的麻烦?
思量一番,没法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求事情出真相,只求能让自己别惹上麻烦便是。应了一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支走了钟嬷嬷,薄馨兰的脸色虽然还是很疲惫,但眼中的神色却是变了。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便看了看窗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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